盲刺客————徐丹若
徐丹若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关灯
护眼

我想不出来,甚至也来不及思考。当痛苦幻化成熟悉的麻木,再多的疼楚也无法驱赶侵入神志的黑暗。
全身的温度好象都被抽走了一般,四周好安静......
可为什么耳畔有惊慌的声音在不断重复着我的名,我却无力吐出只字片语。我知道我不能就这么沉下去,第一次我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强的求生欲。
是的,我不想死。现在的我不想死,就算心里有一千种原因,我说不清。但我知道我想活下去,我想试试这世上究竟还有多少可能性!
很吃力的,我缓缓伸出了手。一只柔荑早已迎了上来,慢慢地两只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十指紧扣,宛若从出生就不曾分离。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十指连心。现在我掌握到这个男人的心了吗?
窗子似乎没有关紧,冰冷的空气仍是偷偷溜了进来,冷冽却清新。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冬天已经悄悄来临了。
轻轻地,门被推开了。动作虽然小心,却没有刻意消除声音,看来来人并不准备隐匿行迹。
不动声色地在床上躺着,我大概知道是谁了。说真的,我的伤势的确不轻,大量的失血使身体变得相当虚弱,不得不卧床静养。
再加上伤口被撕裂后情况就更糟了,罗兰几乎是不准我挪动半步,就这样被强制着已经休养了近一个月了。人躺久了连骨头都有点泛懒,来点刺激也不错。
"一直听说你就剩半条命了,现在看起来倒还不错的样子嘛!"娇懒的声音在门边响了起来,带点调笑的意味。
尖细的高跟在硬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慢慢走到床边终于停了下来,随意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多谢芮贝卡小姐关心。"我好整以暇地交叠起双臂,淡淡回应着来自眼前的问候。甚至可以说带点警惕,在平静了这么久后,而这位小姐特地选在罗兰不在的时候前来探望我。基于种种因素来考虑,我恐怕无法认为她此次的目的纯粹是出于善意。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罢了。" 芮贝卡倒是一派落落大方的态度,"毕竟在这样的严密保护下,想对你做什么可不太容易。而且就算得手了,我也得落个陪葬的下场。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没兴趣。"
"呵呵..."我不禁也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承认曾经想对我做什么了。"
"可你还好好活着不是吗?"我想芮贝卡此时脸上的表情必定是不以为然的成分居多,杀人未遂也可以这样理直气壮,此时我倒真有点佩服这个大小姐了。
"我知道这回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我的命,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谢你。你抢走了我的未婚夫,这份仇我不会忘,一有机会我还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芮贝卡啊,不愧是黑道世家的千金。面对这么一番近乎强词夺理的告白,我居然觉得她变得可爱起来了。
"我也没想要你谢我。说实话,我是自认倒霉。要是知道那枪是冲你开的,我早就躲一边凉快去了。以为我很想管你死活吗?"
"你......" 芮贝卡一下就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像她这样从小无法无天,娇纵惯了的女孩想必一直都觉得连太阳也是和该围着自己转的吧!
"你也不用得意,别以为罗兰现在喜欢你就能宠你一辈子。就算我走了,你也照样有一天会失宠的。"
进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芮贝卡气呼呼地准备鸣金收兵了。
"等等,你要走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奇怪了。我也清楚,这次我受伤的事罗兰应该没少难为她。可这么容易就放弃,也不像芮贝卡的性子啊。
"是啊,我要回去了。我父亲来电说已经为我安排了一桩婚事,只等我回去完婚。" 芮贝卡的声音中出乎意料地带着几分忧郁。
我不由微皱起了眉,"你不是已经是罗兰名义上的未婚妻了吗?怎么现在又......"
"哼!还不是罗兰干的好事。" 芮贝卡的口气转为愤然,"全是为了你,他居然迁怒于我!要我家里替我张罗婚事。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必这么害我吧!真是气死我了。"
原来如此,我有些明白了。"你这么不想嫁人吗?"
"这事用不着你管!反正早晚要走这一步,解决了也好...不过我说过了,我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吧!"
芮贝卡的口吻虽然恶劣,却没有什么实质的威胁在内。我心里不禁有些感叹,嘴上却说着:"行啊,我等着。只是下次动手别跟上回那么‘谨慎'了哦!"
"什么意思啊?" 芮贝卡狐疑地问着,我可以想象那神情就像一只好奇却怕叫人踩了尾巴的小猫。
忍不住发笑,只得把头尽量低下。"记住了,侦探小说里之所以不把毒直接下在茶里是因为怕谋害的对象起疑。而对于我这样一个瞎子而言,就算你把毒药当我面放茶杯里我也不会发现的,不用特别下在匙上。下次...学聪明点......"
这回,我是真忍不住笑出来了。的确,对明眼人来说精妙的布局,要是换上一个瞎子往往就成了多此一举。
"你...好样的!"这回芮贝卡是真的被我气得夺门而出了。我微笑着注视大门,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她说话......


"瑞贝卡,你在这做什么?" 门边传来的一声轻斥不禁叫我微吃了一惊,罗兰?这人现在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做什么?来跟你亲爱的作最后告别!" 比起态度来瑞贝卡也不输人,冷笑着丢了这么一句就不管不顾地掉头走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罗兰走到床边坐下,声音里满是不解。我却笑了起来,行啊,我真是小瞧这丫头了!还能一语双关地咒我,看来她的心情也不算那么糟。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没有事情做吗?"不想多解释什么,比起瑞贝卡,我对于罗兰的突然到访倒是更好奇一点。
"不放心你一个人,就过来看看。" 罗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修长的手轻轻地拂弄着我垂在耳际的发。
微低下了头,面对这样的温柔我有些不自在。我得承认,罗兰几乎是拥有一种能令人着魔的魅力的。当他想宠爱一个人时,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掌心。
"今天感觉怎么样?"罗兰的手指从发间移开落在了我的脸上,轻轻地、缓缓地勾出了脸颊的轮廓,最后落在了肩上的伤患处。
抬手轻按住他的手,感受着那种肌肤熨贴的感觉,就像冰与火交织的旋律,我略挑起了眉。
"你特地过来是有事情吧?"
"呵呵......"回答我的是一阵低低地笑声,柔和地在耳边徘徊着。他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凛凛的寒风比伏特加更加醇烈。被人硬从室内拖出来的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罗兰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把我拥得更紧了些。尽管穿得极为厚重却还是觉得冷,也许在这样的季节里只有人体的温度才是最佳的御寒品。
素来畏冷的我整个人都缩在了罗兰的怀中,脸却仍在不安分地极力向外探。
已经很久没有呼吸到这样新鲜的空气了,我贪婪地大口吸吐着。想象着自己的呼吸是怎样凝成了一团白霜,又怎样消失在了空气中。现在已经进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空气是冰凉的,却带着丝丝清甜,那是落英委地后葬身土中的魂。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感觉,似曾相识的。也许它不过换了一种形态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边...是花圃吗?"我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随时间变化而褪色的,稍一疏忽便已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就像在很久以前尤金对我说的,单用眼睛来看这个世界总难免会有失偏颇。要想看清事实的真相,就不能只用眼睛,要用心......
"你能不能偶尔不要这么精明!" 罗兰的口气中满是叹息,带点报复意味地揉乱了我的头发。"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
难得罗兰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举动,我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着。这个男人啊!我似乎永远读不懂他。
"我的眼睛本来就瞎了,要再糊涂些,岂不是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吗?"挑了挑眉,我故作正色地打着趣。
回应我的是罗兰更大力地折腾我的头发,和一句喃喃的低语:"卖你啊!我看是我迟早要被你卖了。"
微笑着我闭上了眼睛,如果这是场战役,那么究竟是谁栽在了谁手里;如果这是场游戏,那又是谁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或者,一切还未完待续吗?
"知道为什么我带你来这吗?"身后罗兰揽着着我腰边悄悄在我耳畔诉说着,我没有睁开眼,只是摇了摇头。
上次他带我来这的情景我现在还没有忘记,我的手抚摩过那层层叠叠的娇嫩花瓣和幼蕊留下的触感,也许我一生都不会忘却......
罗兰轻握着我的手向前探去,这一次我接触到的却是粗糙不平的手感。干燥的泥带着沙砾,像是刚刚翻过,那是一片坚实的土地。
没等我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罗兰优美的音色已先在耳边响起。"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派人去了一趟墨西哥..."
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表面平静自若的我内心却远没有那么冷静。墨西哥-这个原本不具任何意义的地名,现在只能让我联想起一个无辜枉死的魂灵。
"事先我已经跟那边联系过了,本来是想把凯恩的遗体带回来的。可是由于没有联系到他的亲人,按照司法程序就先把他火化了。所以,只带回了他的骨灰......"
骨灰?凯恩的?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几乎是一下就攥住了罗兰的外衣,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的把他带回来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前些日子你的伤势还不稳定,情绪也不好。我怕你......" 罗兰的声音中带着深深地忧虑,我的手轻轻垂了下来。
"他...在哪?"我的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他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非常近......
"就在你面前..." 罗兰牢牢地把我禁锢在怀中,好象我随时会消失在他面前,我颤抖着抚摸着面前的泥土...
这片土地就是凯恩最后的归宿之处吗?这么想着,好象每一颗沙砾都变得熟悉起来。仿佛只要我伸出手,他就会给我以回应。
"我把他的骨灰撒在了这儿,栽上蔓茱沙华的种子。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它就会发出新芽来。" 罗兰的声音似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清晰地...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这片土地也会焕发出生机。当崭新的生命破土而出的时候,你会发现凯恩-他,从未离你而去......"
罗兰的声音很空灵,宛若庄严的梵音。像是承诺,更像一种预言,让我的心一下变得安宁起来。
心里涌动着一股怎样的感情,舌尖尝到的咸涩液体是泪吗?耳边传来罗兰略不知所措的声音:"桐...桐...,你别哭呀!你......"
转身用唇堵住了他未竟的话语,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再说了!这一刻就算我哭了,也不是悲伤的泪水。
痴情是苦,苦就苦在不知悔悟......我终究还是落入了这无边的苦渡...
"回去了,好吗?" 罗兰小心地擦拭着我眼角的泪,话中不无疼惜。
我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靥:"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静静坐一会也好,这是我欠凯恩的。
"好,就一会。" 罗兰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只是把身上的外套解了下来轻披在我身上。静听他离去的脚步,我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只是这样所有的寒冷似乎都不存在了。
"凯恩...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抚摩着粗糙的土地,我说不出别的话来。可我相信他会懂的...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看着我......
风轻轻吹过,那么温柔仿佛叹息,让我想起了堪那司。一时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我就要去执行那生死未卜的任务,凯恩在我怀中无声地哭泣......
一切竟已过去那么久了吗?
风吹开了尘封的记忆,也带来了一丝熟悉的淡香。可惜当我察觉到这一点时似乎已经太晚了......


第八章 囚笼
我已经不记得是谁说过,被一块石头绊倒是不小心,但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就是愚蠢。我想这句话用来形容我是再贴切不过了。
尤金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我曾以为对这句话我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在黑暗中疲惫地睁开眼,满眼的夜色让我搞不清楚我究竟身在何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就像静暗的海上飘浮。
鼻腔中弥漫着的是一股铁锈味。无力的四肢和阴森湿冷的环境不禁让我想起了在"潘朵拉"时的那场遭遇。
几乎是一样的手法,一样的场景,还真是叫我怀念。
暗自失笑着,我似乎老是在鬼门关附近转来转去的。阎王爷要真这么想要我这条命就直接收去好了,何必如此折腾我。
"你终于醒了!"见我试图坐起,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音说道。
变声器?转眼之间,我的脑中已闪过了千百种念头。寻常的绑架应该是用不到这种东西的。除非...是我认识的人,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知道想要我命的人不少,但也不至于这么倒霉正巧落到仇家手里吧!
"怎么样?清醒了没有?" 那个金属机械声音见我半天没有答话,似是不耐烦地又催促道。
真是催命!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么费事地把我请来有何贵干?"
"哈哈......你说呢?" 那个冷冰冰的机械声发出尖锐地笑声回荡在整个暗室中。
我从来不知道透过变声器笑起来是这么奇怪,特别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下真是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劳你们这样请人了!"有些不要命地语出嘲讽,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果然够胆识啊!" 冰冷的机械声终于停止了那听来有点歇斯底里的笑声,"你尽管放心,我们并不想伤人性命。把你请来,只是想要一点小东西。如果你肯配合,我们自然保你安然无恙。"
"真是小东西的话恐怕就不会劳动这般阵仗了。你也不必拐弯抹角,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吧!"
"只要你配合,就决不会伤你性命。"所有的绑匪几乎都有这套说词吧!实际上,只要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又何苦留下你的命来对他以后形成威胁呢?
那个人所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之所以答话不过是对他想要的东西有些好奇罢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足以使人冒着得罪"赤蝎"的风险来绑架我?
肯冒这样大的险,这件东西不是很贵重,就是很危险,又或者两者兼有......
"爽快!你既然愿意配合,我也不妨直说。" 那个机械声音似乎非常高兴,尽管隔着变声器,其中的贪婪在经过扭曲之后依然忠实地传递了出来。
"我要‘白鼬'!"
我心下不由一惊,果然是熟人。而且恐怕不只是熟人,还是内奸。这东西在"赤蝎"也算得上是头号机密,莫说外人不可能知道;在组织内也是保护得极其严密,若没有相当的身份是决计不可能知道"白鼬"的。
"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别过头语焉不详地回了一句。我在试,倘若真是了解详情的人,不怕他不露出马脚。
"呵呵呵......你就别再装了!我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白鼬'是什么东西你知我知。我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也就不会贸然把你请来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