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灯被他关掉了,黑暗中他不知道我已经醒来,他搂著我,手指一下一下抚著我的脸,他喃喃地说:
小游小游,我一直都在啊......
我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中,雨已经停滞,别人的窗子闭著嘴,城市很静,似乎可以听见月亮缓慢游过。我终该好好的想......想想我的爱情,在性别和父爱的边缘,我寻求的爱情是怎样的形态?同性巨大的力量和强烈的欲望,世人的唾弃和无法割离的情感。带给了我无所适从,我却不肯放手,我对自己说:就是他了就是他了。
可是,我的亦,当我的手在空气中挥舞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一直都不在,为什麽舍得我,孤独的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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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想起来,五一假期是我经历过最快乐的假期,我甚至怀疑,这只是梦,由玻璃凝成,脆弱而沈重。
长假过後,我和萧亦见面的机会就粹然减少了,白天为了避人耳目我们几乎不说话。这时候,夏曦就会跟在他身旁,以孔雀的姿态看著我,可怜的女孩,什麽也不知道,而我虽然知道却还是那麽苦涩。为了这件事,萧亦曾怪过我,他说我们既然相爱著,根本没有错,然而他却不了解,真正被离弃的孤独
──比隧道还要孤独的孤独
而晚上,我们也甚少有见面的机会,一来,为了避免留言我们不同房,二来,因为我出去打工,很晚才回来。
说到打工,我想起我第一次吸烟的经历
那天是正午,太阳很像特别亮,树荫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递给我一种叫BLue的烟,还记得,他的手指非常的修长,夹著烟的姿势很优雅,他就是老板,24小时便利店里优雅的老板。我说:"我不吸烟。"但是烟已经点了,递到我嘴边。於是我刁著烟,那种苦涩而忧郁的白色烟雾让我一时间有点惘然。
"你是个很适合抽烟的人。"我记得男人说,这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到我是不是适合抽烟而非我的头光不光。
然後他还说:
"blUE的腥辣会让第一次品尝它的人为他咳嗽,可是你没有,你和烟本来就是一体的。"
那时我摇了摇头,这支比平常的烟来的细长的BLUE,我吸了一半就把它拈息了,这种烟的腥辣让人流泪,男人叼著它,眼睛被熏得红红的。我不想途增流泪的理由。以後的日子,我再也没碰过它。
或许因为BLUE的缘故,男人答应我在他的24小事便利店打工,时间在晚上10:00~1:00,每个小时7块钱的工资,我心里默念,一个月差不多有30天,那麽我如果天天都来打工,每个月就能挣到600快左右了,而且从学校到这里,骑单车不过20分锺,我刚好向阿晨借单车。
也是因为打工的事情,我和萧亦第一次吵架,他说我们甚至连晚上也不能见面,非常不理解我为什麽要这样折腾自己。可是我知道我必须靠自己尽量挣取学费,因为我不想用郑合的钱,心理上我不认为我属於郑家。或许这样很蠢,但是那时我奉它为宝贵的尊严。
那天,他把我逼到墙角,狠狠地吻我,骂我白痴,我说:我没有空陪你玩家家酒游戏。也是那天,他的手高高的扬在半空,他再次被我深深的伤害了,可是手却没有落下来。他只是说:小游,我爱你不是家家酒。眼看他转身即将离开,也是那天,我第一次使劲的抱著他,面对爱情,为什麽我总是拙於表达?我明明很爱他,又为什麽屡次伤害他,为什麽爱情那麽疲惫?为什麽他的身体那麽僵硬?为什麽他这次还是愿意回头,回搂著我,能够帮我对他说除真心话:
我也知道,小游你也爱我,很爱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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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份的时候,天气陡然升温,洗澡变勤了,需要换洗的衣服也多出一大半,高温天气下,学校的气氛也变得沈闷,人和人之间,似乎连表达也懒得了。
萧亦的宿舍增了一台二手洗衣机,虽然不是全自动的,却也挺好用。因为每天晚上我几乎到3:00左右才回宿舍,所以他不时会到我宿舍拿需要换洗的衣服放进他的洗衣机里。有时候他把晾干的衣服带回宿舍,就会买好宵夜点著蚊香在我的宿舍等我,这时候,他会打开书桌的小台灯,让我远远的就能看到,有人等我回去。
那个夏季的一天,他把我抱在怀里,蚊香的味道让我困乏,我几乎瘫在他的臂膀中,他贴近我的脸,在我耳边喃喃地说:
小游啊小游,就让我轻轻搂著你。
7月,让我们就这样相拥,只要有这个拥抱,就让我没有噩梦。
疯子15(所有的茉莉花都死了)
1:00我准时下班,接班的阿列骑著他的小绵羊突!突!突!地停在门口。
我放下手上的活,检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可是电话铃响了......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便利店的自动刚好打开,机械的女声说道:欢迎光临,於是阿列走了进来。
其实电话就在我的左上角,我伸著手就能够到了,可是我没有接听,因为电话多是"花花公子阿列"的。阿列似乎也知道什麽,他一个箭步走了过来,拿起听筒:
"喂?喂喂喂?"阿列甜腻的喂了几声,这是他接电话的惯用腔调,因为对方很有可能是他的小方或者小美。
"哎呀,小游!找你的!"正当我走出便利店的时候,阿列在後面大声嚷嚷道。我顿生疑虑,这个时间,还会有谁找我?我能确定不是萧亦,因为他今天晚上要赶论文,这些时候,他甚至连吃饭也省了,更何况从5楼的男生宿舍到1楼打电话呢?
"喂?"我拿起了话筒。
"沙.......嘶........."电话里传来的一阵交流声刺激著我的耳朵。
"喂?请问是哪位?"我皱了皱眉,听著电话对面的声音。对方还是没有说话,可是我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电话隔壁争吵,那两把声音那麽的熟悉。於是我把听筒靠得更近些,企图听清楚一些什麽。
"小游?我是阿晨!听著,你到我的宿舍,把放在靠墙第一个抽屉里的牛皮纸袋拿到XX路的‘夜之彼岸'。"对方说了一半,忽然,电话里又传出模糊不清的争吵声,其中一把声音我能确定是阿晨的,另一把声音很熟悉,我却怎麽也想不起来是谁的......
"喂?小游你还在吗?对对!就是那间酒吧,尽快啊~你可以坐出租车来,对对,车钱我给!记得拿好牛皮纸袋,很重要的!我等你啊......"
喀!电话猛然挂断了,我看看头顶的锺,现在是午夜一点过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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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骑著单车回学校,单车走在巷子古老而凹凸不平的青砖路上面,发出叮叮叮的响声,显然是什麽零件松动了,那叮叮叮的响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异常古怪。70米外,唯一一盏忽闪忽闪的白炽灯,紧挨在墙根,虽然这条路我几乎天天都走,可是每次都带著隐隐的不安。
穿越小巷,终於到了学校。
我来到阿晨的宿舍门口,宿舍里飘出当今的港台流行歌曲,显然里面的人还没有睡著,於是我敲响了门。
阿晨的舍友为我开了门,看到我他们似乎很意外,可是也没说什麽。
我径自走到阿晨的桌子前面。
有时候,就是那麽细微的动作,就能改变後面的事情。这句话,在我今天的行为里,得到很好的验证。
我那天就是掠眼看了看桌子紧靠的白墙,我看到密密麻麻的贴著纸条。其中有几张泛著黄,好像是以前的旧报纸,在一层层白色的纸片里面非常突兀。出於好奇,我看了看上面的字。就是这霎时间,我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1983年的报纸,黑黑的大字标题上写著:茉莉村毒气事件──所有的茉莉花都死了。
内容写著:1983年X月X日,傍晚6时许,西城茉莉村的吴丰贵在自家田里挖出5个圆桶,从圆筒多处被产破的铁皮处,发出刺鼻的味道。最终造成附近多户村民惨遭毒害......据调查,此5个金属桶里原来装著侵华日军留下的芥子毒气......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样的,记得的和不记得的,重要的和不重要的。我不记得关於那张报纸後来阿晨给了我什麽解释,然而我却永远记得报纸里最後那一行字:所有的茉莉花在一夜之间,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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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後来,我还是紧接著干我必要干的事情,我从他的抽屉里成功找到一个牛皮袋子,袋子的口没有封好,里面好像放著相底之类的东西,现在想起,那这是很可疑的东西。
可是那一天,我好像是急著要找阿晨,急著想问他关於茉莉村的事情,所以我没有多加留意,就把牛皮纸袋封好。
然後我坐上出租车,来到彻夜不眠的"夜之彼岸"。
我紧抱著怀里的牛皮纸袋,穿梭在疯狂的人群里,找著阿晨。
我最後是在吧台看到他的,他远远的就朝我招手,五官生动的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有点忧伤。我走向他,把牛皮纸袋扔到红木制的吧台上。阿晨半眯著眼睛看著我,他一边打开纸袋向里面审查,一边问我:"你看了吗?"
"没看"我回答,我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著阿晨的眼睛,我知道这样非常不礼貌,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看著他的後方,在他身後隔著一个人的男人。他的眼睛就像刀子,非常犀利的盯著我看,消瘦却阴沈的脸,异常的寂静,然而最戏剧化的是,他头顶的射灯刚好是坏的,在这一正排的射灯下,就他头顶的那盏是坏的,他好像就这麽隐没在黑夜中。剩下犀利的目光。他的存在让我浑身不舒服,我甚至有些害怕,害怕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男人......。
疯子16 (Medusa<美杜莎>的眼睛)
当我和男人对视时,周遭的声音,光线,图像,就像卡在录音机里的磁带,被猝然掐杀了,连呻吟的声音也来不及发出。偌大的黑暗里面,就剩下我们对视。男人比常人略小的瞳孔,恍若浮在眼白上的黑洞,漠然的像爬虫类冰冷的眸子。我从黑洞里,看到了美杜莎的影子,石化一切的美杜莎。
忽然间,我的耳膜开始隐隐的发痛,耳鸣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嘤.......嘤........的,像铺天盖地而来的羽毛,於是男人若有若无的笑,於是,天旋地转......。
後来我也一直坚信,耳鸣是男人带给我的,他像恶魔一样,用5秒...10秒...或者更长的时间,给了我这个见面礼,通过什麽呢?後来没有人能告诉我,可是我想,就是那双像美杜莎一样的眼睛,摧毁一切的Medusa──美.杜.莎。
"啊!对不起!对不起!"
蓦然,有人惊慌失措的道歉,我感到自己的前襟有一些凉意,低头看去,昨天刚在二手洗衣机里搅拌过的卡其色衬衫染上了蓝色的液体,桌子边是放倒的酒杯,液体散发出浓浓的酒香。於似乎,所有的东西迅速的归位,就像磁带又忽然卷动了起来,经过阴阳怪调的声音以後,世界继续运转。
我有些忧伤的看著衣服上的蓝色液体,它化开了的形状微微的向下漫去,姿态很无辜。
可怜,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当我再次抬头,男人已经不见了,可是我的胸前的液体,却继续渗出嗖嗖的凉意......
"没事没事了,是他自己在发呆,不关你的事。"阿晨轻轻的拂开不断用纸巾擦著我衣服前襟的手,一条条像虫子一样的纸巾屑,星星点点的布上我的衣服。我杨起衣角甩了甩,抖落几许碎屑。
可能发现我神态有些异常,把牛皮纸袋交给酒保後,阿晨拉著我的手走到室外,当皮肤触及微湿的空气时,我忽然狠狠的大口吸气。这时才发现,看到男人以後,我居然忘了呼吸。
这个时段,马路上的车逐渐少了起来,公车已经过了最末的一班。阿晨跑到前面去拦出租车,我就靠著灯柱发呆。隐约中,我看到马路的对面,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慢慢的向我招手,霎时间,我的耳朵又开始听到嘤嘤嘤嘤的声响,一种熟悉的恐惧无可抵御的漫入我的心中,我的眼皮开始不由自主的跳动,突!突!突!突!突!突!
我把手指头用劲的捅入耳腔,然後用劲的旋转,企图掏碎耳朵里的声音,可是没有用,我连忙恐慌的甩著头。
当阿晨带著出租车来到我跟前,我正在甩著脑袋,阿晨很关切的扶我上车,在车上,我用眼角偷偷的瞄著对面马路。男人正在转离开,他走得越来越远,嘤嘤嘤的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可是让我战抖的是。那远去的背影,夸张的甩动著左边的肩膀,他的右脚,一直使用著古怪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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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阿晨很像聊过茉莉村的事情,但是我们到底说了什麽我就是忘记了,当我说我忘记了我并不是在骗你,事情就是这样的,记得的和不记得的,重要的和不重要的。我不记得关於那些报纸阿晨说了什麽,可是我却记得那天我们吃了雪糕,我甚至还记得雪糕是玫瑰香槟味的。
我还记得,阿晨说起我们第一次认识的那场击鼓传花的游戏,他的脸上洋溢著愉快的表情。
"那天倘若你的手指指向了哪个美丽的大姑娘,你还敢不敢这麽求婚呐?"我记得我是这样问他。
然後我记得他说
"那天我根本没有闭眼。"
我还记得,雪糕的香味是玫瑰香槟。
因为他的嘴凑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玫瑰香槟味。
我忘记了我吃的雪糕到底是什麽味道的,但是我却记得,他吃的雪糕是玫瑰香槟味
我避开了,带著玫瑰香槟味的嘴唇划开了寞落的弧度。
事情就是这样的,先与後,爱情和友情。
我不记得他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可是我依稀记得我对他说过,我们的关系应该是
爱情以北,友情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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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以後,我把卡其色的衬衫脱了下来,上面蓝色的液体凝固了,变得有点僵硬。我把衣服狠狠地甩向墙角,衣服掠过满地狼藉,掠过床头的闹锺最後扑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有一点心痛,因为想到了萧亦在上面抹上洗衣粉以後,轻轻的揉洗。想到那架二手的洗衣机会为这件衣服单独启动,然後轰隆隆的旋转......一个大男孩,捧著一件卡其色的衣服,在我的宿舍等我。
我趴在窗台上,向斜对角的他的宿舍瞻望,他的宿舍还是亮著灯,论文一定还没有赶完。
我检起了地上的衬衫。
明天中午,多了一个到他宿舍的理由。
疯子17(你是谁)
那天早上,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以後醒来,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闹锺的残骸安静的躺在地板上,而锺盖陷在我的被子间。他的分针和时针逆向的旋转著,秒针不知道在哪里。我想,它一定疯了。我没有花多少时间为它默哀,用脚把他踢向一边,我像以往一样,拉开了窗帘。於是,幽蓝而剔透的晨光涌进房间。
而我应该感到平静,有什麽人会沐浴著晨光,却感到惊恐的呢?可是,我就是感到不安,惶惶不安,我总觉得少了什麽,却一时间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好像看著一双拖鞋,却忽然忘记了它们的用途一样的疑惑。所以,我的眼睛从房间的入口开始搜索。门口的东西没有怎麽变,我多加上的一把大锁头紧紧地合著他的嘴。地砖上扔著我的鞋,东一只,西一只的也是我的作风。然後我看到瘫在角落的我的衬衫,昨晚上蓝色的鸡尾酒还留在上面。他让我猛然间记起了目光腥辣的男人,也就让我猛然间哆嗦了一下,我的手就是这样不经意的相环著,以此同时,我摸到了手臂上几条粘糊糊的缝隙。新鲜而尖锐的痛感,这个时候才像顺著螺旋扶梯上升一样,直冲我的大脑。我想,手臂上一定有丑陋的东西,然而我还是翻转了手臂──我赫然的看到我那细得病态的手臂上,陷著纵错的伤痕,好深的,血还没有干。
我不是很明白我是不是疯了,那一天,我的刀子也很无辜的躺在地上,刀锋的光芒依旧很粗暴。而我的衣服,我的床单,全都是血,斑驳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