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鸾随————黑木黎子
黑木黎子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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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儿媳,女人就应该......"
"三从四德。"
"对!三从四德!所以我要让她明白自己是个女人。"
"哈哈哈哈......可是她本就不是属于你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从你呢?于是你
就霸王硬上弓,让夏侯大人打出来了吧?"
吕克扬苦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可是那夏侯老儿也欺人太甚!什么禽兽?
什么畜生?这是人之常情!他自己不也有两个老婆吗?竟还以众敌寡,标榜什么
正人君子呢!"
谢方正不由得捧腹大笑:"哈哈哈......这回你该相信了吧--你的脸皮确实
比我厚,做出再怎么无耻的事情你都认为是对的,还理直气壮地骂别人。"
"你骂我无耻?"
"我说你无「齿」啊!"谢方正用手比画着一个"齿"字调皮地笑道:"没
了牙齿不能咬人当然只能用嘴去亲了。"
"没了牙齿怎么吃饭啊?"
"所以你下流咯!"
"你还骂我下流!"
"没了牙齿还想吃什么?只能喝稀饭,稀饭就从嘴边往「下流」喽!哈哈哈
......"
随着谢方正畅快的笑声,吕克扬板起的脸也霁颜粲齿:"不知道为什么,我
见到你就觉得高兴。"
谢方正放诞地答道:"因为你喜欢我呗!"
"嗯,喜欢......"
"这家客栈很快就要被拆了。"
"是吗?那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趁着它还没成为废墟,你就常来看看吧。"
"我会的。"
"不想知道为什么拆迁吗?"
"固所愿也,非敢请耳。"
"少假斯文了,这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听出谢方正似在叹息的口气,吕克扬重复了一遍加以确认。
"她要在这里建佛寺。"谢方正只顾说,没有揣摩吕克扬的心思,他的疏忽
会不会掀起一阵波澜也未可知。
吕克扬尽量表现得像无意提及似的问道:"听说夏侯大人很受武皇后的倚重
呢!"
"你......"谢方正闪烁不定的眼神在须臾之间变换了三次,这让吕克扬不禁
相信起来确有其事,也勾起谢方正对友人的无限思念:"是听子昂哥哥说的吧?"
看到吕克扬诚恳似的点点头,他无措地干笑道:"他真的太过老实了,什么秘密
都藏不住。"
吕克扬故作轻松地感慨道:"我有许多天没见到他了,不知哪日能相聚呀!"
"他可能回射洪了吧。"
"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候让他尝尝出卖你的滋味。"吕克扬笑得很畅
快,在他心里,谢方正仿佛是吃不得亏的顽童化身,陈子昂怕是逃不掉被报复的
厄运了。
谢方正却别出心裁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等到那一天,你会站在哪一边呢?"
他想看看:一边是吕克扬的朋友,一边是吕克扬的祸患,吕克扬会作出何等选择。
结果这个问题是不了了之:吕克扬既不能叛变朋友,也不能原谅一个守不住
秘密的背信之人,因而无法作出选择。只是他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笑过了,笑得
邪气,转而成为哭泣。他所受到的鄙视不止对谢方正陈述的那些,郁结于胸的缺
憾与悲怆无处宣泄。他站到谢方正跟前,苦恼地问道:"我究竟该不该信任你?
我怎么相信你?"
"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反正苦的是你自己。"
"可是......我喜欢你呀......"吕克扬唏嘘不止,眼前的身影变得模糊,仿佛
一下子就会飘然离去。他慌乱地抓住谢方正的玉带--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有拉玉带的习惯。紧接着他开始不断地诉说:"我们怎么会弄成这样呢?如果我
们不是冤家......如果不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好喜欢你......你走了我该怎
么办?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对不起宜云......我......我不能说!我不能对你说,
因为你在利用我。"
本该仰天大笑,谢方正却突然觉得脸上的肉被粘住了一样,完全笑不出来。
他有点不想咀嚼那句话的含义。"对不起宜云"是什么意思?不想知道。他不希
望自己和一个杀人犯站在一块儿。但他不爱逃避,直面事实是世人追求的可贵勇
气,他能够拥有它的。
"你在说什么呢?我要上哪儿?"
"那就不要走了......我们不要再猜疑了好吗?"吕克扬的气息渐渐逼近,火
火的嘴唇很快落在洁净的面庞。这光景,连油滑老到的谢方正也始料未及。当他
意识到吕克扬不止是想口头上说说而已时,对方已经将红舌探入了他的口中游弋
起来。他本能地想跨出右腿保持平衡,吕克扬却以为他要逃走,忘形之下猛力一
压,谢方正来不及换腿,就势一脚踩到了凳杆上,连带着随它一同摔向了身后的
桌角。
吕克扬被眼前的景象惊醒,地上横着他的冤家,而且已经撞击得昏迷过去。
情况简直糟透了。刚才到底中了什么邪?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在想些什么呢?
现在该怎么办?逃走?那他怎么办?他不会已经被撞死了吧?我......还是不能丢
下他就这么溜之大吉了。
吕克扬扶谢方正坐起来,然后架着他的一条手臂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
床上的棉被一角还没有干,吕克扬揭掉被子,使谢方正卧平,然后将被子的首尾
掉了个头盖在上面。当惯了大少爷的他连靴子都忘了给人脱下来就这么坐在一旁
等着九转还魂。那层淡淡的体温还在胸口挥之不去,细想刚才的举动,吕克扬倏
地将手伸进被中,牵到一条手臂。他沿着它慢慢向下摸索,终于找到了一块巴掌。
他把手叠到那上面,竟产生一个吃人的念头。
趁人之危听起来似乎蛮惊险的。吕克扬定睛望着那张昏睡的脸,他今天怎么
这么讨人喜欢呢?好不忍心......吕克扬的手指轻轻划过谢方正的手背,终于还是
放弃了那个不入流的念头。他记不清是从何时起,每一次看到谢方正的脸就想看
清那股隐藏的诱惑。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让他越来越迷惑。这种美丽不会给人
巨大的冲击感,它是像迷香一样慢慢渗透进肌体甚至骨髓中去的,美得令人伤怀,
有甚者,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何物所迷惑。吕克扬察觉自己超乎常情之外的爱慕
时,他的不归路却已经走出了一半的路程。
恍恍惚惚中,心中有个声音在浮动:好想将深藏在心底的话都吐露给你,可
这不是只有你、我二人的世界,我不能把生死符交到你手上。我想你应该猜到了
杀死宜云的凶手是谁了。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为了夏侯貂必须休了她的,可
是那样就便宜了谢书正!所以我不能让她活着。为什么套我口风的人偏偏是你呢?
你知道我对你的爱仅次于夏侯貂吗?你却要这样伤害我?你知道夏侯华空有多势
力吗?他竟耻笑我爹是反对皇后的佞臣,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会为此付出代价
的。总有一天我要爬到他头上,为此,我将不惜利用一切,牺牲一切......
吕克扬的深思适时被醒来的谢方正打断。他支肘起身,抽冷子唠上一句:
"你摆什么苦瓜脸啊?三爷我得罪你什么了?把我撞那么疼,你不怕死我还怕呐!"
吕克扬心里清楚:他只是想缓和一下空气才这么吆三喝四的,不由得低三下
四起来:"我知道错了,正因为这样我才高兴不起来嘛。"他说得情深意至,满
心无辜,谢方正倒不好意思为难他了。
他跳下床整整衣衫,明快地说道:"罢了,总好过在掉下山崖。既然你这么
关心我,那我也关心你一下,陪你去野外散散心。"
"好啊!不过我们就在西市玩,不要去城外了。"
"我既是来陪你,当然听从你的安排。"
"梦元。"
"嗯?叫我啊?"
"是啊,喜欢吗?"
"喜欢什么?"
"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在记忆中,除了家里人就只有陈子昂是这样叫他的,谢方正觉得吕克扬忽然
心血来潮这么称呼实在是很好笑,虽然别扭,但他还是笑哈哈地说喜欢。他比较
乐意顺着吕克扬的性子说话、做事,这就叫做"明哲保身"。吕克扬的火暴脾气
不容许他在太岁头上屙屎屙尿,而吕克扬领会不到那层小伎俩,于是产生一种假
象:谢方正只对他一个人好,对别人好?那是四两棉花--免谈(弹)!
吕克扬听了谢方正说"喜欢"的回答,用手捧起谢方正的脸,狡狯地笑道:
"你就让我「无齿」一下吧。"
"哈哈哈......要不要我把米饭嚼烂了喂给你吃?"
吕克扬伸指挠挠谢方正的下巴笑着答应道:"好啊,以后你当我爹。"
说笑间,二人出了客栈。还未及西市,他们就遇到一个看相先生设摊摆卦。
谢方正贼贼一笑,来到那先生身边大起嗓门吆喝道:"虎视之地是非之城,生死
荣辱之门。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未得其时未得其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中不得人
......看一看来算一算,敝人占卦分文不取!"
众人听闻有这等便宜事,自然靠拢过来要谢方正占卦。吕克扬啼笑皆非,看
相先生正朝谢方正吹胡子瞪眼。吕克扬挤进人群,一把将那斜方正拽出来,诮笑
着责问:"你干嘛要得罪他?这会砸了他的饭碗。让他给你几个钱买糖吃吧。"
"呵,你不也笑得很开心吗?我这半吊子还抢不了他的生意。你既然说要几
个钱买糖吃,那就劳驾克扬替我去收帐吧。"
"我就依你一回。"吕克扬哂笑着从谢方正身边离开,和前边那位看相的磨
起了嘴角。
谢方正在原地安静地等待。他安静的时候很庄重,有不可侵犯的威严,使人
心生畏惧。畏惧他的人通常对他所知甚少,就如当下街头巷口钻出那个佩着刀的
官差。那官差快见着他,双手一拱算是照面礼,然后说:"郎中大人已经前往金
陵办案,让小的转告三爷,带吕克扬速回金陵。"
"哦,我知道了,谢谢差大哥。"
"小人告辞。"小官差任务观点地把话传到便匆匆离去,但仍然被吕克扬回
头望见。
吕克扬掂着几个铜钱朝谢方正走去,一站定便问:"刚走的差爷是找你的?"
谢方正颔首道:"大哥要我尽快回金陵。"
"那我呢?"吕克扬说得全无笑意,只觉心中愤然难平。他想不到谢方正真
这么无情,欺骗了自己的感情,到头来还是帮着谢书正来抓他。
"你也一起回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出卖我!"吼声惊动四方,周围刹那间鸦雀无声。数
十对目光聚集在谢方正身上,仿佛他真是一个任得千夫指的小人。
谢方正也冷眼看着众人,傲慢得很。别人藐视他,他也藐视别人,这是他法
则上的公平。对吕克扬,他却和善地笑着说:"你说我出卖你,证据呢?"这话
得以把吕克扬唬住,他于是慢条斯理接下去说:"你没有证据说明我是叛徒,正
如我没有证据逮捕你坐牢的证据一样,我又能拿什么来出卖你呢?"这下子可把
围观的人都听糊涂了,他们便四散开来,各行其是。这时谢方正又轻声对吕克扬
说:"你可以不跟我回去,到时候恐怕无罪也要被安上一个「畏罪潜逃」了。"
吕克扬露出失败的苦笑:"不得不佩服你,我吕克扬今生遇到你,注定要处
处受制于你。"
"克扬言重了,事不宜迟,我看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吕克扬心悦诚服,即刻跟随谢方正返回金陵。
第十章
一千八百里的路途对于一匹千里良驹而言也并非一跃而就。谢方正为了排解
寂寞,干脆说起故事来:"从前有个小神仙私下凡界遇到一位公主。后来的事不
用我说了,你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他们两个搅和到一块儿去了。阎罗抓走了公主,
小神仙要去救她。但这是一个陷阱--皇帝和阎王串通好了的,小神仙一到冥府,
阎罗就会要了他的命。皇帝会派人在小神仙之前向阎王通报那神仙的特征。
"他让小神仙先出发,神仙牵着一头猪打算当作送给阎王的祭品。他看到一
匹千里马从身边经过,便向那人叫了一声,问他骑的是什么。那人笑他不识货,
小神仙却不以为然地指指自己手边那头猪说:「这是万里亨,只要哼哧一下就能
行出万里,比你那千里驹快得多了。」那人信以为真,因有急事便与他换了牲口。
小神仙骑上千里马直奔地府,他告诉阎罗:后面骑着一头猪的人便是他们要杀的
人,说完就带着公主逃之夭夭了。"
"哈哈哈哈!那小神仙一定是你的祖宗了!万里亨,多好的牲口啊!"吕克
扬怕风大把声音刮散了,因而说得格外响亮,无形之中增添了不少神气,心胸也
开阔起来。这是此段行程中弥足珍贵的收获。谢方正希望这份心情能够在吕克扬
心中生根发芽、一劳永逸。然而回到谢家庄以后的境遇让他无从考虑其他事情。
他们是在第四日亥时入城的。到达路口时吕克扬说什么也要送谢方正回去之
后才回吕府。就这样走了几步,霎时间眼前徒然豁亮,定睛一辨乃是火光冲天。
整座宅子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连最外层的小雪松也烧成了焦炭。谢方正怔得半
晌说不出话来,飞也似的冲进大火。这不是闹着玩的:火势足有三四丈之高,稍
往前一步就会被火舌舔到而烧焦了头发。吕克扬一个箭步将他拦住,拼命往外拽。
纷扰之中一声惨痛的哭喊扑面而来:"三爷!三爷快救我!三爷啊!"
是灵湖!谢方正猛地甩开吕克扬拉着自己的手,奋不顾身地跑进烟雾弥漫的
院子,灵湖的双腿被一根椽木压个正着,身形尽在火焰之中。虽然隐约见着她,
可是很难靠近,就在他准备跳进去的时候,背后一起赶来的吕克扬蛮力地将他抱
住,狠命地向外拖:"你不要进去了!她活不了了!你也想死吗!"
"少爷!啊--不要丢下我!少爷!"
"灵湖!灵湖!我来救你!你放开我!"面临着失去家园与亲人的少年毕竟
难以冷静,他杀猪般地向吕克扬嚎叫着、挣扎着,连熊熊的烈火都烧不干他成串
的泪水。他的力气几乎令吕克扬松手,他像一滩烂泥一样赖在院子里死死的、牢
牢的,任人怎么拖、拉、拽、拔都无济于事。经久关在笼子里渴望自由的野兽都
没有他这样狂放。吕克扬箍得他越紧,他挣扎的手段就越多,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他甚至用脑袋去撞吕克扬的眼窝:"爹没了,娘没了,二哥也没了!什么都完了!
你放开我!让我过去!"
吕克扬虽然战栗于他的威势,但他亦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他坚决不会
松开这双手,在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对峙时,比的不就是双方的定力和耐性
吗?谁先放弃谁就是败者。吕克扬没有很高的耐性,但是这次不同,他觉得以后
会为这次坚持而感到骄傲。他最终还是略胜一筹,抽冷子一拳将谢方正撞晕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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