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罂粟Ⅰ&Ⅱ————qiushiyu
qiushiyu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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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手轻脚的从年宏宇的怀里挣脱出来,傅寒熙双脚落地。原先倒是不觉得,这一下地就感觉到两腿无力,腰际酸软严重,显然是纵欲过渡的结果,便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色鬼!

      抬眼一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凌晨4点零5分——吹熄了几根蜡烛,傅寒熙想到了离开。可是他又能去哪里?他只是个孩子,举目无亲……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命运?如果他能象这个男人一样掌握自己的命运,控制自己的生活就好了——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男人。傅寒熙吹熄了最后一根蜡烛。光着脚,离开了卧室……

      有一点,他为什么不能向他学习?
      黑暗的过道,铺着咖啡色的地毯。稍走两步就是通往三楼的阶梯。
      傅寒熙要去的不是三楼,而是建在天顶上的暖房。这个星期,他悄悄的去过几次,头一次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权力,所以偷偷摸摸的,后来看着没人管,也就正大光明了。

      似乎每个人在小时候对秘密花园都有一定的幻想。傅寒熙也一样,他喜欢那里的宁静,宽阔。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就属于他一个人,并且非常的安全。
      他最喜欢,暖房中央的秋千,藤制的,放着软垫,晃荡起来,悠悠的。
      “睡不着?”
      结果,事实证明傅寒熙的霉运还没有过去。他一踏进暖房,就看见了抽着雪茄的斗魁。
      斗魁似乎对于傅寒熙的到来不感意外,他站在暖房的中央,半身隐藏在草木之间,面无表情。
      傅寒熙没有回答斗魁的提问,他本能的转身就走。
      “站住!”
      斗魁低呵,惊住了傅寒熙的脚步。他说道:“既然来了,我们就谈谈吧!”
      “谈什么?”
      傅寒熙回答问题的态度很不好。他本来是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安静安静,可不是找麻烦来的。
      “谈谈,年宏宇。”
      斗魁伸手触摸着虞美人的叶子。他每天午夜都会到这里来,直到天明时离去。原本建造这个暖房就是他的主意,他不否认,跟他的母亲,父亲,还有妹妹一样,他也喜欢花花草草,喜欢这种紧密而又疏离的感觉。

      斗魁继续说:“你知道,这个地方原本是为谁而建的?”
      其实他并不想和这个男孩谈论年宏宇。没有人有资格和他谈论年宏宇,谁也没有他来得了解年宏宇——他只是想发泄,或者,只是想让傅寒熙痛苦。
      “不知道。”
      这三个字傅寒熙要表达的意思是:他不想知道,也不感兴趣。
      暖房里有两盏灯,一盏是小太阳,一盏是紫色的杀虫灯,现在亮着的是紫色的,那让所有绿色植物看上去像是外星生物,包括斗魁。
      “是洪玲。不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斗魁知道年宏宇已经告诉傅寒熙自己要提前结婚的事情。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是职业机密。在他看来,那对傅寒熙绝对是个打击。
      “不。”
      那个女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傅寒熙觉得既然年宏宇承诺不会让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面,那么那个女人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年宏宇的妻子。
      另一个男人的妻子,他要了解的很清楚干嘛?傅寒熙相信年宏宇不会让那种所谓的捉奸事件发生,这一点,他倒是对年宏宇有绝对的信心。
      相反地,谁嫁给那个男人才是大不幸。
      “你总是拒绝。不管别人是出于好意,还是恶意,你都拒绝。你想着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吗?那样,你活着干什么?”
      如果这是第一次,斗魁会认为傅寒熙言不由衷。但是这已经不是第二次了,斗魁开始怀疑傅寒熙是否爱着年宏宇。
      对他而言,所有的人爱上年宏宇都是应该的事情,他在意的是年宏宇是否会爱上谁。而如果这里有一个是年宏宇所爱的而他不爱年宏宇的人,那么——这个人必死无疑!

      This is a Bomb!是潜在的危险!
      “和你没有关系。”
      傅寒熙不明白斗魁想要干嘛?
      天色开始转亮,虽然是初秋的天气,但黎明时分还是很凉的。只穿着单衣,站在暖房的入口处,傅寒熙觉着背脊发冷,却又走不得,不由的恼怒起来。
      “你错了,这和我有关。至少,我不会去保护一个连生活是什么都不懂人。”
      斗魁被傅寒熙的那句话彻底激怒了。自己最珍惜的东西却被别人随意的践踏,此刻斗魁内心的感觉就是这样。
      什么叫做和他没有关系?他恨不得杀了他!
      “我不需要你保护。”
      可惜我们的小寒熙犹不自觉危险的降临,心直口快,实话实说。谁知声音一落,脖子已经被斗魁狠狠的掐住。
      “你真让人讨厌!你以为我想保护你吗?你配吗?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
      那一瞬间,斗魁真的动了杀机。他提着傅寒熙,狠命的晃着。
      “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甚至不如一个妓女!你根本不知道你拥有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伸手就可以得到的吗?你在无耻的享受别人的痛苦与艰辛,什么是你应得的?你还有脸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如果我是他,第一时间就把你的头拧下来丢进海里喂鱼!”

      怒吼与咆哮,就像是传说中的山魈,撕裂了肌肉,露出狼牙,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过斗魁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还没有蠢到在这个地方杀死傅寒熙。而在傅寒熙挣扎之际,斗魁看到了从傅寒熙衣领里跳出来的吊坠。

      Key!
      斗魁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年宏宇会把钥匙交给了傅寒熙来守护。那原本是他用生命来守护的东西!他和年宏宇关系的最直接证明。
      “是的,我什么都不是。难道是我自己要到这里来的吗?难道是我命令你保护我的吗?我不关心与我无关的事情又有什么错?你们又做了些什么?凭什么要我感恩戴德?”

      终于挣脱出来的傅寒熙,护着自己的脖子,喘息。他被斗魁吓倒了,他不明白是什么让斗魁气成这样。难道是他自己原意介入这里,过这样的生活的吗?不过,斗魁这样一阵发疯,傅寒熙多少感觉到了斗魁和年宏宇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他原本以为他们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41·3:
      雪茄掉落到白色的细沙地上,灰烟四散。斗魁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面孔,重重的跪下,膝盖陷入土中。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他选择了你?”
      声音从手指的缝隙间流出,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然而那份悲切的绝望,那份彻骨的伤痛是如此的鲜明,就连傅寒熙也感觉到了。
      于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他,也似乎顿悟,怅然说道:“你为何不告诉他,你爱他?”
      这样一切就都能够解释的通畅。
      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的关注年宏宇?如此的在乎年宏宇?为什么如此的愤怒!痛苦!悲伤!绝望——可是,傅寒熙还是不明白斗魁为何要绝望。
      他可以理解斗魁对他的杀意,却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自我压抑到这个程度?他不是和年宏宇很相像吗?那么,他为什么没有象年宏宇那样,对自己想要的就无所顾忌,不争手段的获取?

      难道说爱很难吗?
      如果他是在顾及自己的性别?!可年宏宇并不在乎啊?
      如果他是在顾及自己的地位?!可年宏宇也似乎并没有在意啊?
      那么为什么?这个男人宁愿对他这个第三者发泄愤恨也不愿意直接告诉年宏宇:他爱他,不希望他离开他,或者爱上别人?
      傅寒熙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第一次,他因为疑惑而停住了脚步。傅寒熙没有抓住这个机会逃开,相反,他留下了。将身体靠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咬着嘴唇,看着这个用肢体语言表现绝望心情的男人。

      然后,
      “告诉他,爱他?!哈!哈哈……哈哈哈……”
      斗魁突然发狂似的大笑,声音震的玻璃瑟瑟颤动。他猛得从肋下掏出手枪指向傅寒熙,嘶哑着嗓音吼道:“滚!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那一刻,斗魁的眼睛红的就像是能流出鲜血——他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却还能在这里厚颜无耻的开口。
      在斗魁看来傅寒熙的话根本就是对他人格的侮辱,这份情感的玷污。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为了灭口而要杀掉这个男孩,而是为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傅寒熙并不勇敢,他在枪口面的前反应和普通人一样,他很听话的立刻离开了玻璃房,一口气奔到了底楼。
      他不想死!那是人的本能。
      可是当傅寒熙赤着脚狂奔在黑暗的阶梯间,在叠影重重的灰暗里,他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
      他要离开!
      离开那个疯子!离开年宏宇!离开这所房子!离开这个世界!
      过去他一直为自己的生活感到悲哀,感觉自己是那样的不幸。而当他对上斗魁的眼睛,他才明白自己是这样的虚伪,幼稚。
      一种情绪的凶流狂奔在傅寒熙的心中。他就像突然闯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所有一切都是极其绚丽激烈的色彩,让他来不及承受。
      那就是爱情!
      原来那就是爱!不是甜言蜜语,不是温柔触摸,不是给予,不是束缚,不是欺骗……傅寒熙相信那就是爱情。不用你学习,原来它一直就在人的心中。可以是那样的纯粹,掺不进半点杂质。

      而自己呢?相对于那种强烈的情感,自己呢?自己的存在就像是空白。
      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傅寒熙不停的狂奔,过道的风在他两边穿梭,呼呼作响,似乎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所有的一切都混乱了……他看着客厅的大门,看到清晨的阳光从门外透进来……他向着那光冲了过去,伸出手……他已经不再想自己能去哪里?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会去哪里……光,只有一毫米,然后,打开门,冲出去,清晨的蒙蒙细雨,冰冷的大理石阶梯,最后是粗粝的水泥地……

      就这样永远的奔跑下去……永不停滞……
      “傅寒熙!”
      风仍在耳边,雨水拍在脸上,落到眼里,伴随着泪水一起流落。离最后的那道铁门越来越近,感觉已经超越了感官,灵魂开始飞翔,一片白茫茫……
      “傅寒熙!”
      突然一阵剧痛,所有一切嘎然而止。傅寒熙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滚倒在了水泥路边的草地上。
      “你怎么了?我叫你为什么不听?”
      肩膀痛得像是手臂断掉了,傅寒熙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落在年宏宇的怀抱里。原来一路上听到的不是幻觉而是年宏宇的声音。
      “没有受伤吧?”
      奔跑的冲力加上重力,傅寒熙倒下的时候应该会受到一定的伤害,但因为年宏宇抢在前面把他纳入怀中,所以才避免了摔伤。可是,傅寒熙抬起眼却看见年宏宇完美无瑕的脸上多了一道划痕,显然是滚倒的时候被草叶划伤的。

      他抱着我落地的时候一定很痛,却还只顾着问我的安危——傅寒熙忍不住伸出手触摸年宏宇脸上的伤痕。忽然想起年宏宇受伤的手正被自己压在身下,连忙起身。
      “我只是想拦住你。”
      他一直跟在傅寒熙的后面,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当他发现傅寒熙不对劲的时候再想冲上去,却已经晚了。情绪失控的傅寒熙奔跑的速度惊人,好不容易在车道上抓住了他的手,却没有拉住,竟然跟着一起翻了跟头。

      还好他反应及时护住了傅寒熙。
      年宏宇握住了傅寒熙伸来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微蹙眉头,和声低语道:“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的情况都很糟糕,一身泥泞。年宏宇的膝盖和手肘都有擦伤,傅寒熙则只是手腕被年宏宇抓淤青了。在这种情况下,回去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合乎情理的。但是,傅寒熙摇了摇头。

      他抬头注视着年宏宇的眼睛——傅寒熙突然发现,自己除了第一次见到年宏宇的时候,后来再也没有这样认真注视过那双稀罕的眼睛。
      第一次,他看到的是自信、傲慢和冷酷。而现在他看到的是深深的阴霾、沉郁。
      “……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先回去,然后再慢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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