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14岁的时候,我在少不得志的郁郁寡欢中寻求着另外一条通向我光明前途的平坦大道,然而世事总是难以如人所愿的,于是我就向以前的那些天生霉运总不成事的前辈们学习,自暴自弃,借酒买醉,放纵于欢场之间。不要问我为何能笑得如此开心,听没有听说过苦中作乐。(没有?看看我,那个词就是形容我现在的处境的。什么,不是没有听说过,而是没有见过我这样的?那是本大爷我演技太好,你丫的少见多怪。)然后,通过摆在眼前的不争事实,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前人像柳永这样的一遇到什么挫折就往烟花柳巷里面钻,那里的确是一个能让男人忘却所有烦恼的如花仙境阿。
不要因为本大爷我年纪尚小,比那些姐姐们差了一大截,就轻视我在此方面的能耐,毕竟我也是个男人,而且用她们的话说,还是个不错的男人。年纪小点,铜钱少点,又算得了什么,看一个人跟看一件事情一样,要用长远的发展的眼光去看,这点那些姐姐们就做得很好,一点都不会拿歧视的眼光盯着我,和我手中抛来抛去的银子。她们还说等我长大了之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吸引众花目光伤尽万颗芳心的翩翩美公子,虽然我心里道这点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了的屁事还用得着你们说,但面上还是表示怀疑的,而且怎么看我怎么觉得这话是冲着我手中的银子说的,因为她们双眼汇聚的焦点相对于我的脸来说太低,脚来说太高,不偏不倚掰指算来应该是正好落到我的手心里的,这点叫我很是不爽。但生来就是为了要做大事的我且是那种小气的人,于是我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还能撑船了,何况是我呢?然后我便很爽的留在这里,用最少的钱享受着最好的服务,不知不觉间三年就这么过去。
然后某一天我醒来,心血来潮的在这里晃荡了一圈之后,我发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三年来,好像没有进一个新人,眼中的面孔都全是那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不是说一点变化没有,但却都不是往好的方面发展,而且还有不少的姐姐上着妖里妖气的浓妆却打着能塞下一个洗脚盆的呵欠直说着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商量着要归家退养去。于是我又开始郁闷了,在郁闷了一天之后,我决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毕竟我也算是自暴自弃了太长时间,再这样矫情下去就太过了点,我还是懂得适可而止这个道理的。
在痛下决定后,我便毅然离开了,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叫我心中比较作梗,那就是我事前想好的一肚子准备拿来安慰被我的仓促离开所打击并受到深深伤害的女人的心的最佳说辞竟然一句都没有用上,她们每个人在接受我的告别之后都一幅早就盼着你说这句话了的样子,然后毫不留念的将我赶了出去。
她们老是老了一点,但都是一群很坚强的好女人,我边走边这样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她们强装出来的模样,为的是让我可以走的干干脆脆而重心做人。在这样告诉自己后,我的心情就好多了。是谁说的人应该活的坦荡荡而不应该自欺欺人的?我倒是觉得偶尔自欺欺人一下,人们可以活的更潇洒轻松一点。
于是我很潇洒轻松的回到了山上,可是我那顽固不化的老爹却无视我的决心,当着我众多师兄弟的面将我痛骂了一顿,用上了他所能想到的全部恶毒的话语,还希望大家都以我为鉴、引我为耻。我则采用了一个比较省力的姿势跪在院子里,又几次差点管不住自己的冲动要去打断我老爹唾沫横飞的滔天大论,告诉他此时应该用这个或者那个词才能达到更好的攻击他人的效果。象他这种骂人的程度比起现在的我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好歹我也是在那种地方混迹了三年的阿,不过,大师就应该要有大师的风范,我决定对于这项本领我还是暂时保密的好。于是我便若无其事的打量起我那突然间变多了的师弟们,‘啧啧',我在心里赞道,想不到没有我这个天才,我们重剑门竟然也壮大了不少,不过看他们的面部表情,好像老爹的话并没有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不然他们干嘛都是一幅对我羡慕得不得了的神色呢,我想也许还是让我来现身说法的好,当然这种想法还是只留在我的脑袋中打转就好了,说出来的话,难保不会被我那不开化的老爹打死。
接着,在一个不落得看了一溜之后,我很难过的发现原来老头子虽然将重剑门壮大了不少,但却还是改不了骨子里就一老古板的事实,除了我那已经变成男人婆一般的表妹,这里是一个女弟子都没有收,于是我很怀疑老爹的意图,他该不会是要将重剑门往和尚庙发展吧。
最后,在老爹把他所有能想到的话全都重复了五遍之后,他做出了决定,就是罚我到山顶的藏狗洞中去面崖思过一个月。然后我立刻领旨谢恩绝尘而去,生怕老爹又将他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在消失之前,我看见那些站得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师兄师弟们都暗地里舒了一口气,感谢我吧,兄弟们,可是我将你们从这水深火热的地狱中救出来的。(师兄弟们:小子,别忘了,这可是你把我们推进去的。)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就发现了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当然,不是那种藏宝图武功秘籍之类俗之又俗的事,先声明,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就算在世人都死绝了也不可能落在我身上的原因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不是这种自欺欺人的人。(糟,跑题了,我继续说)
我发现,原来守在这个山顶上也是极为惬意的一件事。天气晴朗的时候,我可以坐在山洞不远处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台上,一边俯瞰苍茫大地,一边思考人生至理,好象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变身成为了万人敬仰的旷世高人。每当吹过一阵微风,我就自发的从心底涌起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感慨。我这下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人们一要隐居就直往山上跑的终极原因了。而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也毫不用担心,还有藏狗洞呢。我在那里给自己安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小窝,听着洞外雨声淋漓,感受着这个原本能够容纳一千只狗的洞如今被我一个人独享的宽敞,就由衷的升起一种满足感。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会甘愿耗尽毕生心血去追求一些奢侈到完全用不着只能当摆设看看的生活呢,到头来不过是落得忧恼成疾、白发满头、牙齿掉光的下场,世间很多的享乐就被他孜孜不倦的追求那些他享受不到得东西错过了。我摇头,‘可怜啊,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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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可怜啊,可怜。苦恨年年压金线,终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啊。'
其实象我这样,有宽宽敞敞的狗洞住,有师兄们良心发现一日三餐偷偷的送饭来,日子不也赛过神仙吗?于是对现在的这种生活,我十分知足。而大师兄却好像并不了解这点,每次上来给我收拾碗筷的时候,都两眼泪光闪烁,说道:‘师弟阿,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初能把你看严点,你也不会干出如此丧家辱门的事情,而被师傅困顿在这个狗洞啊。'一口饭差点噎在了我的喉咙里,我皱着眉头仔细回想我是否干了什么丧尽天良伤天害理杀人放火外加毁尸灭迹的事,(没有阿我,我除了出去逛了逛窑子、长了长见识之外,没干什么坏事阿我。冤,我还真得是冤)。
说完,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神色更加的暗淡,于是我也环顾了一下,却没看出什么不好,又干燥,又通风的,外加上光线不足,正是打盹睡觉的理想场所。而且,虽然现在正值春末夏初的大好天气,它的好还没有机会显露出来,但是我敢打赌,这里到了夏天,绝对是一避暑佳洞,到了冬天,也是一天然暖炕。
叹了一口气,大师兄又开口了:‘想当初你还很小的时候,那个聪明阿,几天就能把一套拳法练的有模有样,我们这几个作师兄的都比不过你。师傅也常常喜不自禁的在我们面前夸你,对你的期望也。。。。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年是多伤师傅的心啊,师傅老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老人家就指望你将来能够有出息,能把这重剑门放放心心的交给你发扬光大。。。。'
我继续吃我的饭,虽然听着大师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述有点不太开胃的说,但是我也明白只要不太碍别人的事,每个人都有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权利,所以,我就放手让他说。一边让他自由自在海阔天空尽情发挥的同时,我一边盘算着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认罪姿势能让他下次给我捎的菜色味道好点。所谓民以食为天,我再是什么山洞高人,可也有基本的味觉不是?对于这饭菜,即便是面对我师兄,我也得作出个公正的评价,那就是,这根本就不是给人吃得。不过好在我并不是一个太讲究的人,所以有的吃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偶尔在心满意足之外,也会稍稍憧憬一下更美好的生活,人都是往高处走的不是?
我瞅着他,在他的话音停顿的那一刹那,我咳了一咳,道:‘大师兄,这几天的饭菜都是你自己为我做的?'
‘是啊,'大师兄捎了捎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谁叫这几天都没有剩饭菜下来呢。你知道为兄没有进过庖厨,所以这味道,呵呵,师弟你就将就一点吧。'
我埋头,将一脸痛苦的表情藏进碗里,然后装出万分感动的语气道:‘师兄,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其实我也知道自己错了,要是当初我能向师兄你学习看齐的话,也不会如此堕落,闹得这般下场了。我会改的,我一定会重新做人天天向上的,你相信我,师兄。'
我对我的声调频高的处理还是很有把握,毕竟这些年我也不是白活的。至于我的那个评价,我看还是暂时保留的好,伤了师兄的心事小,他一伤心,下顿不再送饭来,那可就事大了。
大师兄在听完我声泪俱下的血泪之言后,一脸正气的拍拍我的肩膀,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师弟,你放心,我会劝劝师傅,让你早点下山的。'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在心里说,‘拜托了,师兄,把我弄不弄下山倒是无甚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让我老爹不忍心再次在背后捣鬼,下次争取给我送一些人吃的饭菜来啊,师兄。'
再到第二天用餐的时候,送饭来的是我的二师兄,他一猫腰进了洞,毫不客气的把正在做好梦的我拍醒,道:‘师弟,还住的好吧。'
我瞅瞅食盒里面的东西,不错不错,顿时食指大动、食欲大增,同时还不忘回答他:‘嗯,还好。'
他看了看我并没有消瘦下去的脸(我虽然也想扮得凄惨一点,但这可不是我想装就能装出来的啊),盯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道:‘我就知道,'他一抬手,把我的头发揉乱,‘从小我们几个一起长大,就属你最为古灵精怪的,我看你出去这几年,恐怕又更上一楼了吧。亏得大师兄还在师傅面前极尽为你说好话,说什么你已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还把你一两岁时生的那场小病都扯了出来,说这山上环境太差,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地下的师母都会不安的。其实,我倒是觉得,'他瞟了一眼这个洞子,‘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还冬暖夏凉呢。而且,我看你这日子也过得是有滋有味的嘛。'
‘就是吃的差点。不过,如果每顿都能达到这种水准的话,'我吃的十分感动,‘那就完美了。'
‘你感谢大师兄吧,要不是他的一番话把师傅感动了,你还得继续吃你大师兄偷偷摸摸做的饭。'
‘呃,那大师兄呢?'
‘师傅接了一桩生意,他下山去了。'
‘喔,这样阿。不过,老爹他也太狠了,我猜一定是他把那些剩菜剩饭都洗劫一空了吧,也不顾自己现在的体形都成什么样了。'我很愤愤。
‘还不是你这几年太伤师傅的心了,想当初他对你的期望有多大阿,你却一天到晚都不干什么好事,竟然小小年纪学人家去逛什么窑子,还一去就是三年,要是你是我的儿子,非把你的腿打断了不可。'
我看着他,现在,我只剩一个字可以形容眼前的这位二师兄,那就是 狠 。但是比起我老爹来说,还是差那么一大截。
你想想看,如果我老爹把我的腿打断了,那他就得负责养我一辈子,因为不管怎样,我还是他唯一的儿子,老妈也还在地下看着呢。但他把我扔到这山顶上,明知道这里是那种除了杂草就只剩下那些不可食用的木材外加连鸟窝都掏不到一个的地段,还不给我饭吃,不仅如此,还料定了大师兄他心慈仁厚一定会偷偷给我送饭但就是不会做饭这点,一心想让我这一个月死不了但却过得生不如死。真是够毒,真是够狠,枉顾我们十多年来的父子情深。不过,我老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我那如蟑螂般的对环境的适应性。在这里,我非但没有过得生不如死,还从中发掘出了一些以前从未有感受到的生活趣味。
‘其实,我真的觉得你的武学天分是很高的,回想起你小时候,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赶超了我们几个做师兄的。要不是这几年的荒废,我看你现在的武功也应该是大有所成。不过,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努力的话,我相信几年以后,你一定会让我们大吃一惊的。。。'
他收拾好食盒,在走出去前,又加了一句,‘师傅这些年来头发都白了好多,不要再让他伤心了。'
他的一番话让我很是不安了好久,我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当然也知道我爹对我得殷切希望,只不过我这个人实在是生性懒散,担不得他对我的这份期望,还是让他对我早点死了心的好。
然后在忏悔了一个晚上之后,我就又从情绪的低潮中恢复了。毕竟我什么都不好,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若真要去强求那些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最终结果一定不会皆大欢喜,我不是接我爹的班的料,所以我还是做我自己,平平淡淡快快乐乐随心所欲的过完这一生好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爹亲自上来检验成果,并且对我的表情很是满意。不过,很快我就让他对我彻底失了望,从此也不再指望我能接他衣钵了。
而我则是对山顶上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入了迷,一天到晚躺在那块雪白而平滑的大石头上发呆,而且我发觉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在石头旁边生长着一棵百年老松,一年到头都青青郁郁的,刚好用来挡夏天的毒日。只是每次都要爬下去吃饭这点很是麻烦,一天跑几次我都快成飞毛腿了。
躺在树荫下,嘴里嚼着一根麦秆,半迷着眼睛,我就想,我的命还真是生的好,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有我老爸这棵大树罩着,我不怕没有饭吃,就算我老爸那一天得偿所愿欢欢喜喜的去见了老妈,掌门换人,凭着我老爸的威望,我也不怕被人赶出去。嘿嘿,只是可怜了我老爹,怎么就摊上了我这么个不孝的儿子,我有时候想想,都替他不值,不过晚上的时候,我都时常有为他敲背捶腿,还不时讲些笑话逗他开心,使得他不会觉得亏大到都无法忍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