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得寂静後,旷野响起黑羽军如雷般的欢呼声。北项鸿寻著焰魄身上的光芒奔了过来,看见焰魄头上的一对龙角和身上耀眼的花斑,问了缘由朗声大笑说:"焰魄果然是神兽,它吃了做法而出的猛兽血肉,终於显出了本来面目。有了它咱们就再也不怕那个国师幻化出来的怪物了,哈哈。"
围拢过来的黑羽军听到北项鸿的话再一次欢声雷动,将焰魄围拢在中间欢呼。北项鸿和墨梁退到人群後看著焰魄高傲扬颈接受。北项鸿略一沈思说:"事不宜迟,咱们突围要紧。"
十万人马跟随焰魄身上的光芒奔向一线天,原以为大山也会消失,没想到还是亘立在眼前。墨梁翻身下马走到山前神情黯然,北项鸿安慰众人道:"这山是做法移来的死物自然不怕焰魄,无妨,只要通过一线天就能到了外面。"
话音未落,轰隆隆的声音不绝於耳,北项鸿猛醒大声喊:"不好,他要把山合拢。"
黑羽军心内大急,合拢了山还怎麽出去,焰魄长嘶一声。墨梁站在山脚下情急之中急奔了进去,冲进一线天内。"墨梁,危险!"北项鸿惊呼。一个不好,墨梁就会在一线天里被夹成肉饼。焰魄奔到一线天跟前拼命嘶叫想要唤回墨梁。看著墨梁狂奔的身影,此时再进为时晚矣,北项鸿在山壁前大喊:"墨梁自己小心!"北项鸿知道墨梁一定会想办法带救兵前来,还有一句话在心中说,替我找到小笙。
"元帅,咱们怎麽办,前後都是敌军城池,左右都是大山?"一个士兵在身後问道。
北项鸿稳住心神,转身微笑说:"有焰魄在,咱们不用怕幻术突袭,墨梁也一定会安全冲出去,只要咱们能坚守住,救兵很快就会来得。来人啊,传令下去,各营部点查人马。"北项鸿从容指挥,他明白自己是黑羽军的支柱,只要自己有信心有希望,这些人才不会垮。
墨梁在一线天中狂奔,两边大山哗啦啦滚落石块,三丈多宽的缝隙正在逐渐合拢。墨梁恨不得肋生双翅,拼尽全力,拿出在森林里被野兽追赶的力气冲出去。眼看著左右两侧缝隙逼近,滚落的石头急雨般砸在脑袋上後背上,墨梁龇牙忍著疼痛。不远处就是出口,突然,前方边角一块儿石头突出挡住了去路,墨梁抽出肋下宝剑,大喝一声劈了过去,叮当火花四溅,挡路石应声而落,墨梁纵身奋力一跃,山壁在背後巨响著合拢。
一声闷哼,狮陀元帅奇尔卡眼看著国师身体猛地一歪。"国师,您......这是怎麽了?"
带著面具的脸轻轻摇了摇,半晌,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有人冲出我的法力范围了,你马上派人通知南阳和南安城,严加搜寻,绝不能让南安失守的消息传到京都。"
"国师放心,本帅这就去办,一定会按计划将楚国最後的兵力调出来,您......真的无恙吗?听您的声音......"奇尔卡瞧著面具底下低垂的双眸看不出什麽,他始终不知道这神秘的国师到底是何许人。
国师摆摆手起身,缓步走进後堂,穿过长廊进了寝室摘下头盔面具,"扑通"一声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门"吱呀"开了,紧随在身後的奇尔卡走进来,看到墨色的斗篷掩著国师的身躯匐在地上,一头长发水纹般散在肩头,漆黑的发中几缕白发斑驳,衬在墨色的斗篷和地毯上格外触目。奇尔卡愣了一下,扳住他的肩头。
"元帅,可记得我们定下的盟约吗?窥我者死。"身下的人声音冷如寒冰,奇尔卡手一松。"我虽有伤在身,杀你还是绰绰有余,哼。"肩头一动挣脱奇尔卡的手。
"误会误会,我只是担心国师身体,毕竟七国大军的胜负系於国师一身,国事即无事,本帅告退,告退。"奇尔卡说著退出去把门带上。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慢慢渗进面前黑色钩花地毯中,几滴鲜血溅在苍白的手背上缓缓流下。
墨梁大口喘息著站在山前,放眼望去便是黑压压茂密的树林,月亮高挂在空中,皎洁如银,往前就是南阳城了,接下来该怎麽办?墨梁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混进南阳城先找到小笙再说。
"好了没有啊!"叶笙抱著小瓜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小兰抱著婴儿坐在墙角,婴儿有气无力地在啼哭。任东来脸上一道道的黑灰,手里正拿著根木棒捅旺石块中的火。
"快了快了,催命鬼一样。"任东来怒声说,抬手擦擦汗,脸上又添了一道灰,看看火上的瓦罐里水和著米粒翻腾著,透出米香来。"除了吃就是哭,一天拉十回,哼,别落在我手里,抬手扔出去。"任东来小声嘟囔著。
"你嘟囔什麽呢?要不你带小瓜我煮粥。"叶笙抱著小瓜过来坐下,小瓜眨巴眼睛看著瓦罐。叶笙知道他饿了,忙从怀里掏出小布包拿出一小块儿面饼来说:"小瓜乖噢,这个是给小枣儿吃的,咱们吃饼,饼香。"说著掰了一块儿给小瓜。
任东来看小瓜小嘴嚼得挺香不乐意了:"哎,我千辛万苦从狮陀军那里偷出来给你的,你都给这小崽子吃了。"
叶笙咧嘴一笑说:"我又没饿著,再说,天下武功第一轻功无双偷吃无出其右的小猴子还会再弄到的哦。"
马屁邦邦响,任东来撇撇嘴看著瓦罐说:"狮陀军的夥食也不怎样,我得摸到指挥府去,看能不能再偷回只鸡来。"
正在啃面饼的小瓜想起几天前吃的鸡腿口水都流下来了,拽著叶笙仰脸说:"鸡,吃鸡。"
"鸡鸡鸡,鸡你个头。"任东来举著烧火棍恐吓道:"晚上再敢尿在我身上,我就把你炖了当鸡吃。"
叶笙抱紧缩在自己怀里的小瓜说:"你别去,上次不是差点儿惊动了他们嘛?!指挥府太危险了。小枣儿有米汤喝,我们也有面饼吃挺好的,你别去了。"
"顺手而已,你以为我特特去给你偷鸡吃?!我是去打探消息,总这麽躲躲藏藏地窝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得想法子出了南阳。"任东来笑笑说。
三个人带著两个孩子这两个多月来一直在南阳城里到处躲藏,任东来知道自己可以带叶笙走却带不了这麽多人,叶笙又不肯扔下他们,他一时也想不到什麽好法子,只好蹲在这里陪著他们,给他们到处找吃的东西。
"不知道项鸿哥哥那里怎麽样了?"叶笙自言自语地说,"哥哥那里也是一个人,不知道他现在可好?还有凉王,这季节正是他寒症旧咳犯了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乖乖吃药呢?"
任东来瞧著叶笙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便端著滚烫的瓦罐下来,瓦罐烫的手指疼,他把手指捏在叶笙的耳垂说:"行了,他们个个都比咱们好,你呀,喂饱那个一直哭的小祖宗好不好?别把狮陀军给招来。"
尚宣帝听见凉王要见自己简直是比听到北项鸿反败为胜还要欢喜,兴冲冲地来到兰苑,直奔书房,瞧见窗前青衣隽雅的凉王小心翼翼地说:"小七,你......要见我?"
凉王闻声回首。如此近的看到他的面容,尚宣帝连大气都不敢喘,屏住呼吸,仔细看著他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哪怕是睫毛轻轻地颤抖,都能换来内心的一阵狂喜。
半晌,凉王开口说:"我想了很久,战事如此危机,我不能坐视不理。"
尚宣帝一愣:"小七,你是说......"
"我要去西南边关,会一会那个国师。"
"不行!"尚宣帝脱口而出,看见凉王垂下眼眸,面容一黯,忙说:"我是说......"
"到这个时候你还一心想要困住我!"凉王眉眼紧绷,恨恨地扭过头去说:"果然,我比你的社稷江山还有重要,好,好得很。"
看见他怒气满脸,尚宣帝反而微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眼下你的眼睛不便,边关危险,我是怕你有什麽闪失,若是你有什麽事,我......我要这江山社稷有什麽用。"
"哼。"凉王拂袖转身给了尚宣帝一个背影,半晌说:"好,我也知道我出去是妄想了,也罢,你给我找一个人来。"
尚宣帝一愣,没想到凉王居然要见人,想来一定不会是叶笙,忙问:"找谁?"
十几个差役跟在马车後,车轮滚滚扬起尘土,长鹤在马车上颠簸得快要飞起来了,接了枢密院急令加派了调粮额度增援西南,长鹤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却在邯都被尚宣帝急召回京都,枢密院委派了新的"和籴副使"。连口水也没喝,长鹤踏上了返回京都的路。
沐浴梳洗後的长鹤跟随常贵分花拂柳走到了禁卫把守的红漆铜钉大门前。这里是......兰苑?!长鹤心内狐疑。跨进了大门迎面便是一座硕大的冻石影壁,饶是长鹤也是暗暗咋舌,这彩霞冻石寸比黄金,鲜有大者,更别说用来做风吹日晒的影壁了。转过影壁,满眼奇花异草,遍布琳琅台轩,无不是价值连城,走到金丝楠木的"兰语轩"前,内侍挑起帘子长鹤踏了进来。
几个内侍瞧见他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心里头都存了一个念头。原来这世上还有能和王爷媲美的男子。瞧著他年方弱冠,温润秀美,眉梢眼角不说话时也带著笑意,虽然满脸倦容,容颜依然让人不忍错目。
"你来了!"声音从珠帘後传来。
长鹤忙跪下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进来,见过凉王殿下。"
"是。"长鹤起身,内侍挑起珠帘,他低头走进。"金紫光禄大夫蓝长鹤参......"话说著一抬眼瞧见了凉王面容,後面的话竟说不出来了。
久闻凉王文采风流,琴箫双绝,容颜绝世,却没想到居然如此得像......娘亲。长鹤愣在当场,瞧著凉王苍白消瘦难以描述的容颜,瞧著他眉间豔如胭染的一点红痣,忽然明白了娘亲临逝前拉著自己的手说的那些话:小鹤,娘明白,皇上从来没有爱过我,你要当心,娘不在了,这世上没有真心疼爱你的人,你答应娘亲做好学问用在纂修典著上,切不可在朝政上峥嵘头角,以免遭来横祸。
那时的自己并不明白,想起皇上夜里总是偷偷的到家里看望娘亲,娘亲生病时还抱著自己坐在娘亲的身边守候喂娘亲吃药,如此温柔细心呵护娘亲的父皇怎麽会不爱娘亲呢?却原来聪慧的娘亲早已察觉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一股酸涩弥漫在口中"......参见凉王。"
尚宣帝瞧见他直愣愣的盯著凉王,知道他想起了娘亲,对这个自己不能光明正大疼爱的儿子很是歉意,便说:"长鹤,凉王有事对你说,你坐吧。"
长鹤有些呆滞,慢慢的坐下,凉王找到他坐的方向说:"你......就是小笙的哥哥?"
"是。"面对与娘亲如此相像的面容,加上他微笑的样子,长鹤无法埋怨些什麽,应著。
"多谢你。我是说......他是个好孩子,谢谢你这麽照顾他。"凉王从叶笙口中知道长鹤对他得好,心内感激。
"小笙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自然会对他好。"长鹤回道。尚宣帝看了眼长鹤,低头喝茶。
凉王点头说:"好人自有好报,还是要谢谢你。"
"您找我来不知所为何事?"长鹤问道。
"皇上金口玉言,我这一生都不能踏出兰苑一步。"凉王脸上平静如水,轻声说:"我听小笙说你文采极好,我叫你来,是教你如何破解幻术,去西南相助北项鸿。"
长鹤闻听大喜,顾不得去想陈年旧事,忙说:"真的,原来您会破解之法?太好了,只要能破了幻术让他们得胜回来,叫我做什麽都行。"
凉王点点头一笑道:"这幻术学习相当凶险,有几件事事先告诉你的好,你听完後再做决定也不迟。"
任东来趁黑见叶笙小兰和孩子们都睡著了,爬出来将房门口又添了些干草遮盖起来,提刀展开身形直奔指挥府。
熟门熟路的摸进厨房,掀开纱笼罩著的盘子一看,只剩些淋漓的汁水,不见肉星,任东来想起小瓜的口水不禁有些失望,幸好还有几个馒头,便掏出包袱留了两个剩余的一锅端了背在背上。
溜到假山底下侯著等巡夜的过去,结果半晌没动静,任东来纳闷难道是更改了巡视的时间?心里想著悄悄往前走,手扶在假山上便觉得粘粘的,伸出手来月光底下一看,是新鲜的血迹。果然,在假山腹中找到了叠在一起的巡夜士兵的尸体。任东来惊讶之後心内欢喜,做这事的人一定是友非敌。几步窜到树後躲藏著到了管勇住的院落前院,脚一踏进来迎面一阵风过来,任东来拧身伸手一抓,居然是一条啃完的鸡腿骨,紧接著拳风跟来。跨院角落的黑暗中几个回合下来,谁也没占到上风。任东来看那人招式怪异,手指并起朝著几处穴道攻出去,那人仿佛知道厉害,闪身避过,两人一错身,映著月光,任东来瞧见一只黄色的眼眸,心中一动,低声叫:"你是墨梁?"
黄色的眼眸眨了一下,墨梁听出来任东来的声音,手底下却并不停歇,拳脚生风。任东来收招躲避,见他还是招招致命,知道他心里对自己误会颇深,忙躲闪著小声说:"别打了,小笙和我在一起。"果然,墨梁手底下攻势停了。
"小笙小笙,醒醒,你看谁来了?"任东来轻轻摇醒叶笙,叶笙朦胧中睁开眼睛,又用力眨了眨,欢呼一声扑入墨梁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墨梁哥哥,你还好吧,项鸿哥哥呢?你们都脱困了吗?那个管勇是坏蛋,噢,对了,小猴子是好人。"叶笙恨不得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
听著墨梁说起国师做法,黑羽军连番恶斗现在还被困在那里,叶笙的心都揪了起来。任东来沈默半晌,道:"看来,这场仗想要打赢,就得除掉那个国师。"墨梁点头。任东来点头说:"好,那我就潜入南安城,杀了那个国师。"
"不行。""我也去。"叶笙和墨梁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好好看孩子。""打仗的事情我去。"任东来和墨梁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不能去。"任东来对墨梁说:"你在这里这麽久他们都认识你,你的模样儿又这麽......奇怪,可别拖累我,我去了能杀就杀,不能杀我就回来,咱们两个人合力把他们带出去搬救兵。再说,都走了,谁保护小不点他们?他们饿也饿死了。"任东来忽然又问:"今天那鸡你都啃了?"
墨梁这才想起来赶紧伸手从怀里掏出还剩下一半的鸡来递给叶笙。任东来笑笑说:"快吃快吃,要是小瓜醒了,你就等著啃骨头吧。"
叶笙使劲儿闻了闻,虽然凉了,鸡还是散发著阵阵香味,他咽了咽嘴里流出来的涎水说:"等他们醒了再吃,骨头还能再炖炖。"任东来无奈地翻翻白眼。
交代了叶笙和墨梁如果离开就沿路留下记号,任东来趁黑翻跃城池,赶往南安,路上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任东来有些犹豫,自己如此贸然的前去胜算几何?一路上期期艾艾的想著,躲躲藏藏了三天还是赶到了南安城。
国师住的地方自然是重兵把守,任东来瞧著帅府戒备森严冷笑,趁夜潜身进了卡尔奇的帅府。任东来顶著草叶窝在帅府中的大树上,瞧著底下偶有丫鬟仆从走过,不由得计上心来,对啊,他行事如此诡异,吃饭歇息有人把守,洗澡总不会吧。任东来奸笑著暗地里抓了一个仆从问了沐浴的地方後直接灭口。浴室无人自然也无人把守,任东来轻易的溜了进去。
"奶奶的,这南安知州用的浴池居然比小爷我府上的都大。"任东来瞧著硕大的青石浴池不由得撇嘴。
躲在墙角的描金镂空嵌贝箱笼里守了一整天,看著天亮看著天黑,饿得他肚子咕咕叫,这才等到丫鬟仆从进来,腾腾的热水慢慢的从墙壁上的孔中冒出来,丫鬟用瓦罐将乳白色的东西倒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