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衍宬
衍宬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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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徐晟淡淡地一笑,"朕有些累了,越弟你也回房吧。"
"......哦。"语气中有些失望,但也乖乖地站起来,跟著他的身影走回去。在回廊上,忍不住叫他,"皇兄!"
"什麽?"b
"我把性命都交给了皇兄......"所以你一定不要不信我,好麽?
"朕知道。"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这世界谁都可以背叛谁,但是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那......我先告退了。"
"嗯。好好休息。"


第 12 章

曾经说过,如果越弟要做皇帝,就会很开心地把皇位让给他,然後讨个辅臣做,陪在他身边。那时的话,是真心的。至少自己一直是这麽觉得的。
看著前代的王位之战开始、发展、结束,太子一夜之间成了庶人,然後莫名其妙地被杀掉;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从各地跑来送死,今天还趾高气昂,明天就摇尾乞饶。经历过那些,就算做著太子,也不敢把皇位当做是自己的所有物。记得刚刚进宫时,每天每天地睡不著,只要有一点暗的地方,就会觉得有人躲在那里看著,看自己怎麽被杀死。那段日子,什麽话都不敢说,什麽东西都不敢吃,什麽都......不敢。就算父皇冷著脸,就算母後安抚加打骂,都没有用,最大的恐怖是自己吓自己。一直到什麽时候?所有人都对这个没用的懦弱的太子失望了,走过东宫,眼中不再是嫉妒和算计,而是笑话和可怜,渐渐觉得自己是安全的,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那样的自己,合适当皇帝麽?就算是太平盛世,也不合适吧。用温柔善良掩去怯懦,把引人注目的机会让给别人,与其说是宽宏大度,不如说是为了躲祸。结果,大家都被骗了呢!
所以,就把皇位让给越弟吧,如果他要的话。就算年纪还小,也能看出他的能力,为王的能力。虽然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有自己这个"正牌"太子的支持,又不一样了吧。正好有那个虚假的表壳,用来替他招揽亲信是最合适不过了。
只要是越弟要的......
但是,既然他不要,既然自己已经是皇帝了,他就不该再去想了。那是背叛!最无法忍受的背叛!越弟啊,他的越弟......无论如何,都不要背叛,好麽?

晟儿,你对越儿的感情有多重?
父皇......您,您在说什麽呀!
我命不久矣,你还想瞒我?
......只要是他要的,我都愿意给他。
无论什麽?
只要他不背叛我,无论什麽,都可以。
那皇位呢?他若是要你的皇位,算不算背叛?
他不会想要的,他想要早就和我说了。
也许现在的他不要,但是不代表以後不要
......
晟儿?
父皇......
杀了他。要是你真的怕他背叛你,就杀了他。要是自己动不了手,就放手让别人杀,反正不能让他活著。
──
为什麽?明明越弟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为什麽要在临死前这样告诫自己?为什麽要自己痛下杀手?
现在......
以後......
越弟,皇位,你要不要呢?

把所有欲望都倾泻在身下人的小穴里,徐晟发现原来情欲之後不只是满足,也有不安和空虚。明明他身上深深浅浅,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今晚、昨晚、前晚......身体远胜於当初地熟悉,心却分明觉得陌生。
重逢那晚,在湖边欲言又止。然後,双方都没有再提起任何可能联想起来的话题。是故意的?至少徐晟是的。既然如此,他又怎麽敢奢望那个人不是呢?
那麽,心中明明顾忌著,还能在他怀里承受爱抚的晋王徐越,真的还是他的越弟麽?心头一阵凉,不知道怀里抱著的究竟是谁。
汗湿了全身,却还是想更接近那具火热的身体,就算溶进去,也无不可吧。"皇兄......"绯红的脸颊,迷离的双眸,依然是欲火未褪的样子。
"越弟......"
"唔......"
"彭观向我推荐了个去雒阳的使臣,你知道是谁麽?"
"唔?"茫然地回应著,身体却仍忙著寻找刚才让自己如痴如醉的快感。
"越弟!"
"......什麽?"笑著看他,"皇兄你说什麽?"
"彭观推荐的使臣,你知道是谁麽?"
徐越侧过头想想,又盈然笑道:"不就是傅相麽?彭大哥说傅相和那边的大人们是旧交,太後那里也比较容易过关。他已经和我商量过了。怎麽了?"
"原来是这样啊!"徐晟突然冷叹一声,坐起来,"朕还以为,这样的事情,应该是由朕来做主,然後才知会晋王的呢。"
"皇兄......!"晋王!那种称呼......徐越象是被彻头彻尾地浇了一桶冷水,他愣愣地看著徐晟,嚅嗫道:"我......我没有那种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半夜。卧房。绣床。空气里还弥漫著欢爱的气味。
徐越设想过很多种对峙,在不同的场合,和不同的人。但是......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的,更没有和他最爱的皇兄的。一身都是汗,夜风吹过一阵,冷到骨头里。恐怕,这次是真的回不了晋地了吧......"如果......越儿有个不情之请。明儿,他们都说和我长得象。......皇兄要是还容得下他,就把他留在身边养大吧。等长成了,封个藩王也好,贬为庶人也罢,也算是我们父子一场。"灿烂的笑容里,夹著一丝淡淡的苦意。
刹那间,徐晟好像又看到那个明明说不想走,还是笑著上路的十四皇子,倔强得让他心痛,也让他意乱情迷。"对不起......越弟,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一把拉过他,抱在怀里,吮吸著唇边的甜美,什麽都不想。

"对不起"并不能改变一些东西。就好像被打掉一个角的玉石,就算是再怎麽样的能工巧匠,也没办法把它恢复成原样。徐晟依然会每天坐在湖边,陪著他的越弟戏水;徐越也依旧不让除了他的皇兄外的任何一个人打理他的头发。但是,别苑里,再听不到皇上急急地寻找晋王的呼声,半夜仆人们也不会再尴尬地撞上晋王一身单衣地走进皇上卧房。
会出什麽事麽?
不知道,大概吧。
若是驸马爷没有回京就好了。
公主难产,朝中无人,驸马爷怎麽能不回去?
唉!恐怕真的要......
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呢?


第 13 章

"陛下。不用把晋王叫起来麽?"
"唔。......不必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明明是说好一起围猎的,但起行之时,还是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别苑里,还带走了彭观从京中禁军调来的百余名亲兵。到底是什麽心思,徐晟自己也说不清。
看不见他,想念得紧,也害怕得紧。等见到他,什麽话也不敢说,什麽话也不敢听,明明就在身边,却抓不住,仍是想念得紧,害怕得紧。
有时觉得,既然两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命定的不可能在一起,不如就......
可是下不了手。怎麽能下得了手!

有些地方,走过一次,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个让滕王徐逊咬牙切齿地记著的地方,和人的命运,现在,就被他牢牢地捏在手心里。此时,他正领著三百名禁军,守在别苑门外不远处。
"十四弟,别来无恙啊!"微弯的眼梢和唇角,找不出一丝善意。
"殿下。陛下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现在别苑里只有晋地的亲兵和别苑的堡兵,加起来,不过两百人。"
"只有两百人?你确定?"怎麽可能!从来皇兄都把他当宝贝似的护著,现在是什麽情势,皇兄不把他带在身边也就罢了,居然连足够的人手都不留下?
"是。听说,晋王这些日子不得宠了呢。"
不得宠了?哼!果然还是......到了嘴的东西,就没那麽好了。十四弟啊十四弟,你要怪就怪自己把持不住吧。
"殿下......"
"什麽?"
"虽说陛下出猎应该不会很快回来,但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些完事,也好早些回宫向太後娘娘复命啊。"
"这还要你说?"横扫一眼,控著坐骑向别苑冲过去。

要死了麽?被反绑著带到滕王面前的徐越,居然只有淡淡的哀伤,以为自己会害怕,会痛哭,居然都没有。明明还不到十八岁,为什麽竟会觉得死是稀松平常的?好在明儿前几天已经让乳娘带著,住到华裕公主府去了。虽说皇姐和彭大哥现在也不是方便的时候,可是又还有谁能指望呢?一直是依仗著皇兄的保护的,说要保护他也不过是男孩子的自尊心,并没有因此觉得有一天那个人会放弃自己。但是,这天下间,什麽是不可能的?天天在说著有性命之虞,怕著躲著,今天终於来了,应该大哭一场,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可哭不出来。看来,也只能让老七失望了。不知道为什麽地胡乱思考,徐越著一袭月白单衣,阙然而立,脸上浅笑从容,不象是临死之人,倒是仿佛随时会飘然而去的仙子。
多余的人都退下,徐逊阴笑著说:"十四弟,好久不见,为兄可是甚为想念呀!"
"有劳七皇兄挂心了。"
"听说十四弟身体一直不好,不知最近......"
"就是这样了,反正要病死怕还差点。"
"噢......"
一阵沈默。
"怎麽不见皇兄?"
"狩猎去了吧。孤王也不太清楚。"
"怎麽会!十四弟不是随侍左右的麽?皇兄如何舍得让十四弟独守空闺呀!"
"七皇兄在开玩笑吧。孤王既不是嫔妃,也不是常侍,如何谈得‘随侍左右'?"
"是麽?"
又是一阵沈默。
一直都是动手多动口少,徐逊第一次知道原来和这个惹人厌的家夥说话,居然那麽复杂。攥紧手中的剑,想说些什麽让弑弟的举动,多少不那麽突兀,却想不出来能说什麽。半天,才从口中憋出一句话:"你知道我今天来干什麽?"
"杀我。"干净利落的两个字,说得轻巧,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麽要杀你麽?"
为什麽?徐越看著他,什麽时候老七对付自己也要找藉口了?果然,大家都大了,都变了......微微摇了摇头,"图谋篡位?欺君罔上?......以色事主?"
"哼!你倒是挺清楚的嘛。"
"孤王不清楚。那麽多罪名,太後准备用哪个?还是,都用?"
"现在不是你关心这个的时候吧!"原以为生死关头,就算倔强如他也会求饶妥协的,却不料竟被他拉著扯些不咸不淡的东西。明明自己是赢家,然而徐逊觉得仿佛是被他耍著玩,念及此,心中愤意更重,挥剑就要砍。
终於......要来了。徐越闭上眼,仰头空出雪白的颈子,让他砍。可是,一阵剑风过後,居然没有痛意。他抬眼,看见徐逊笑得痛苦而诡异。"老七......"
雪白的颈子上,还印著未褪的吻痕,就算淡了下去,已足够看见。剑尖直指一处印痕,微微颤抖著,徐逊问出那个问题:"他就这麽不要你了?"
"老七?"
徐逊苦笑道:"如果,那时......如果,有来世,让我来做你的哥哥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保护?!徐越看著似乎是陌生人的徐逊,那是老七会说出的话麽?这些天......有好像所有人都疯了的样子。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老七,你说什麽呀!要杀,就快点吧。"
"不信我麽?赫!可你却无论如何都愿意信他,明明我也是你哥哥。"
"滕王!别磨蹭了。娘娘还等著你的好消息呢。"门口站著的是禁军的一个小头目,语气中却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就因为算起来是陆家的旁支?居然对身为皇弟的滕王呼来喝去!"这是我们兄弟间的事,你算什麽东西!"晋王大声呵斥道,冷冷的眼光扫过去,依然有著皇族的高傲和威严。
就算知道不过是个死到临头的失势皇族,也还是禁不住退了几步,恭敬地回答:"我......小的不敢造此,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请晋王恕罪。"
"那还不快滚!"又是一句呵斥,不留余地。
看著那个气焰嚣张的家夥唯唯诺诺地离开,徐逊忍不住笑出来:这才是他认识的徐越嘛!这样的话,杀起来,也会更......
"越,我们来世再做兄弟吧!"g
如果现在不下手,就......没有办法下手了吧!举起剑,对著那些淡痕挥下去──殷红的血借著剑刃流出来,遮了那些痕迹,看不见了。
过去......也这样看不见了麽?

一支羽箭飞出去,射中了林中不知什麽东西,飞奔著逃去了。何其一挥手,禁军便策马围上去。徐晟拉紧缰也向林中跑过去,不设防马前一丛乱石,崴了马脚,人便从马上被抛了出去。"陛下!"赶到半路的禁军慌忙舍下猎物,冲过来护驾。
"朕没事。"被抛下来,却只跌在一蓬厚厚的杂草中。身边立刻有人上来阿谀些什麽"鸿福齐天"之类的。徐晟懒得搭理,痴痴地想刚才恍惚间听到了越弟的声音,是太想他了?不知他爬起来看到自己就这麽走了,会不会有什麽不开心呢?怎麽就有种不安的预感了?
"陛下?"何其小心地过来问候,"您没事吧?"
"回去。"徐晟站起来,接过另一匹马的缰绳,"今天就到这里,立刻回别苑。"
"是!"
一路赶著马,越近别苑,就越紧张,然而不敢猜是为什麽。直到看清别苑内外守卫都成了禁军人马,心"咯!"地沈了下去,夹紧马肚,不管三七二十一,跃过跪在地上的兵将:"要命的都给朕让开!"
赶到中庭,正看到逊横抱著越弟的尸体从房里出来。"徐逊!你干了什麽?"
"皇兄!"就算早知道不得不面对,一见面还是一惊,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尸体,就算渐渐凉了,没了生命的气息。"我......"
徐晟跳下马,走到他面前,大吼道:"放下他!你这凶手有什麽资格抱著他!"
"......"好凶恶的口气,从没见过皇兄发那麽大的火,怎麽会!那麽温和的,好像无论怎样都不会恼的皇兄......呵!真是的......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的,为什麽还答应那个女人要做?自己究竟在想什麽?想改变什麽?哼!自嘲地笑了笑:"我是没有资格,不过扔下他一个人的皇兄又怎样呢?"
"你......你胡说什麽!"
"皇兄自己把他扔下了,如果没有那样,我又哪来的机会呢?"
"我......"
一阵沈默──
"来人!把滕王给朕抓起来!"


第 14 章

终於死了。那个小鬼终於死了!陆太後当著宫女、常侍们的面就大笑起来。自从被封为皇後之後,就没有那麽舒心地笑过了吧。晟儿,你还不明白麽?你怎麽都斗不过我的,我可是你的母亲呀!回到我身边来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做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好麽?母後我会把那些威胁你的不该存在的家夥都去除掉的。
多好啊!终於......我们母子又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可是......娘娘,皇上会这麽就善罢甘休麽?"曹玄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她不在意地笑著回答,"就是等他来和我计较,才更能把一些事情了断。"
"是。奴才多虑了。"
正说著,从宫外进来一个小黄门,跑得急了,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在陆太後面前摔了个跟头。"娘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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