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夏雪diana
夏雪diana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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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战知道血已渗满了自己的胸口,可是望着凉夏,好似看到了他的心在流血。
六、裂缝
嘭!
垃圾山倒塌,霎时淹没了花战。
凉夏迅速地退后几步,垃圾排山倒海,他吓得一路小跑。

许久,灰土肆扬,厚实而臭味熏天的垃圾平铺了整块工地。
"花战?"他跑回去,轻声唤道。
他找到了自己的背包,踢开四周的垃圾,只见得星点的血迹残留在地。
"花战!"他不由扬声,"你别吓我!"
耳边细碎的声响,凉夏徐徐旋过身体,竭力摸索着声音的出处。蓦地,一个人从垃圾堆里窜起,敏捷地扑倒了他。
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可是,很快,胜负分晓。

"你不是想死吗?"花战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拉起,"你还想我死。凉夏,你竟然那么狠毒!"
凉夏干咳几声,回头,看到花战骇人的眼神。
他一向畏惧惯了。
老板娘说,凉夏,不想饿死的话,就去接客。
客人说,凉夏,不想被干死的话,就乖乖配合。
"你想要我怎样?"呼吸被挟持,他说话很吃力。
花战闻言一怔。是啊,他想怎样?他只是气疯了,想要报复一下。"我想掐死你!反正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凉夏说:"不,我不想死了。"活着虽然痛苦,可他不想死。
花战踢开脚上缠弄的塑料绳,刚才多亏得凉夏落下的刀,不然,他还真的要被这垃圾山活活熏死了。他听到凉夏喊不想死,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想到凉夏刚才要杀他,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不想死?既然不想死,那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凉夏开始脱衣服。
就像很多次他做的那样,用屈辱成全求生的权利。
很快就会过去,他反复告诫自己。
直到他将裤子卷过大腿根,花战忽然开口:"你别,我要的不是这个!"
花战手足无措地替他穿裤子,再将自己血淋淋的T恤脱下,罩上了他的身体。
"凉夏--"花战望着他,头一次,他感到了巨大的难堪,嘴唇翕张半天,吐不出一个有意义的音节,他只能仓皇转头,一路疾奔。
事实上,他原本只要一句道歉,或者一句原谅。
道歉,是因为凉夏刺伤了他。
原谅,是因为他的口不择言。
可是,到了凉夏的眼底,他竟是如此的龌龊不堪。
花战觉得无地自容。腿上的伤,加上身上的刀痕,他跑得极其狼狈。

凉夏呆怔在原地,望着花战远去的身影,心底某块顽固的地方,渐渐裂开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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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花战回家,发现自己的行李被整理地堆放在了门口,上面贴着一纸条:滚。
言简意赅。
花战摸摸钱包,发现身上存缕未着,别提钱包了,没因为有伤风化被逮进局里就不错了。
伤痕累累的花战只得回到韩晓购得的那屋。
路灯昏暗,衬得他背影凄凉。
结果屋主在楼底截下了他。
年过半百的老头扶着眼镜,打量了他一身坦荡荡的赤膊:"韩少爷出了双倍的钱,让我收回这栋屋子。"
花战抱紧胳膊,夜里寒意料峭,他不由一阵哆嗦:"收回?不急这一天吧,我回头给你房租行不行?"
老头摇头:"来不及了。韩少爷让我在屋里养......"他顿了顿,"养狗。你要是不介意--"
"妈的。"花战打断,"有没有衣服,给我一件!"
"我看,你还是上医院--"
花战推开他,丢下一串钥匙,甩头跑开。
"他妈的谁再跟我提医院,我就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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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破晓。凉夏躺在床上,觉得满身酸疼。日曦照亮了他的床头一角,洁白无瑕的床单。凉夏起身,这才发觉身上不止酸疼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拆筋剔骨,全身的关节都散了架,一点不听使唤。大概是昨天和花战在地上打架害的,他心道。脚刚塞进拖鞋,忽而又想,他都这样了,那花战岂不是--
罢了,懒得管他,反正他神通广大,死不了。
于是刷牙,洗脸。
然后是吃早点。
方南给他写了张日程表,跟幼儿园小朋友学办家家似的,从起床到睡觉,一天的流水账。凉夏知道他很不会照顾自己,所以乐意按部就班。
七点整,应该出门晨练。运气好,兴许能碰上正在戒除睡瘾的方小姐。
凉夏满心雀跃地开门,看到花战。
他倒在楼梯上,胸口的血渍已经发黑。
虽然身体不住冷战,嘴角却是拖了一行银丝,显然,他睡得很沉。
凉夏观赏半晌,走过去,狠拍了他下脸:"醒醒。"
花战惊醒,"谁!"见是凉夏,他缓口气,复又倒下,"吓死我了。"他继续睡。
凉夏绕开他,径自下楼。

跑了一圈,没有遇上方南。凉夏意兴阑珊,管不住自己脚步,又跑回了楼上。
他再度叫醒花战,"上班,花战。"
花战揉揉惺忪睡眼,手一伸,指着自己袒露的胸口,再一伸,指向右脚。
"看看,我这样的,是上班还是班上我?"
凉夏被他的冷笑话逗笑,莫可奈何:"你干嘛不回屋里去?这样躺楼梯上,影响交通。"
花战合了眼,自嘲:"屋里的狗比我精贵,韩晓不养我,养狗去了。"
凉夏瞥了眼对户,难怪夜里老有狗吠,原来不是他幻听。
只不过,就算韩晓不给他住,他也不至于露宿--凉夏忽然想起昨天,花战的反常。
"你爸爸不让你回家?"
花战继续躺楼梯,胳膊当枕头,懒洋洋:"他没你那么厚道,直接丢了一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一字:滚!"
凉夏笑笑,起身,走回自己屋。
花战张开眼,他喜欢凉夏的背影。没有忧伤,只有干净剔透的灵魂。
很想跟过去,跟进凉夏的世界。可能他在一开始就做错了,如今才会害得自己满身狼狈。选择放弃吧,他对自己说,虽然觉得胸口很痛。

衣服一件件盖住了他的脸。透过衣物的缝隙,他看到凉夏那双素白的塑胶鞋立在身边。
"我不知道合不合你尺寸。"
花战抱着衣服坐起身,不敢置信。
"我去跟老板请假。旷工会扣很多工钱。"凉夏将手里的一包牛奶丢到他怀里,走到楼梯口,又道,"你替我看门吧,大花狗。"他扬起笑。

"我很快回来。"
七、同居
凉夏走下楼,直接去了画廊。他是长工,花战是半调子的临时工,待遇自不一样。老板一听他要请假,连忙嘘寒问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这大半年来,刮风下雨的,你都没请过假。"凉夏不好意思,又忙补充道:"哦,对,花战也请假,他受伤了。"
老板刚堆上的和蔼笑容渐渐撤了,眉毛一挑,手里的员工调度表哗哗翻得直响:"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活该!"凉夏耸肩,对,他是活该。

早晨天空一片清明,万里无云,干净到纤尘不染。
凉夏走进超市,买了两个牛油面包,两份酸奶,两罐啤酒,结帐,然后推开玻璃大门,看到这么一副天色。
一个牙牙学语的娃娃,红色贝雷帽,青绿色的背带裙,一双小脚踩着两只鲜黄色的运动鞋。她拉着母亲的手,一摇一晃地穿过他。
"妈妈,我会背今天老师教的课文哦。"
鲜活的生命,孩童天真烂漫的笑靥,凉夏微笑注目。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凉夏停顿了笑。他没有上过学,但是这首词,他还是听得懂的。出淤泥而不染,呵,还真是童言童语。他低头看向自己穿的,白色T恤,米色长裤,白色塑胶鞋,素净到极致的颜色,可是站在那个鲜艳的孩子身边,就好像一滩搅不清的浊泥,对比鲜明而痛心。
孩子走远,他审视怀里的东西,切,他这是在干嘛?给一个差点强暴他,又险些掐死他的家伙买东西吃?他该不是脑抽风了吧?!他要摆脱他才是。他要的不多,既然不可能把污浊的过去打包弃掉,就彻底肃清现在和以后的生活。而花战,这个麻烦的家伙,他必须远离。
他在药房门口停下脚步,将刚才的东西统统塞进了垃圾桶。
转过头,他看到了路口的电话亭。
"找谁?"电话响了一声,立即被接起。
"我有事问你。"
"凉夏啊,有事回家问啊,我刚帮你拖过地,擦过窗,房间打扫得简直光可鉴人!"电话那一边,花战乐不可支。
凉夏怔了怔,"你就非要缠着我吗?"
"对。"斩钉截铁的回复。
"好,在家等我。"凉夏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走出电话亭。

一个小时后,凉夏带着几名警员回家。
开门,他看到了家里整洁的桌布,以及晒在窗口的拖把。
警员检查了一共二十四层楼,然后准确无疑地告诉他,不要说是流窜人士,就是流窜的小猫小狗都没有。凉夏连声致歉,表示该人也许已经大概可能自行先走了。警察大叔还是比较好脾气的,拍拍他肩膀说,没问题,以后再看到,直接打110好了,不用特地跑警署,好几条大街呢,看你跑得气喘吁吁。
凉夏追望着他们进电梯的身影,感觉身后一身冷汗。
一边电梯刚下,一边的电梯就停在了十七楼。门开,"凉夏!"花战笑着走过来,望着他逐步僵硬的脸,"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凉夏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花战摸摸后脑勺,难为情地:"肚子饿扁了,下去买点吃。"他拉着凉夏走进屋,"对了,我把桌子收干净了,你有没有买早饭回来?我好像没吃饱!"
凉夏"啊"一声,"我忘记了。"他支吾过去,跑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差一点,只差一点,这人就可以彻底驱逐出境了。凉夏跳进床,把脑袋埋进被窝里,里面轰隆隆一片,炸得他思绪乱飞。

花战被晾在门口,哭笑不得。
他拎起自己衣服一角,嗅了嗅,嗯,有凉夏的味道,清凉,微辣。

须臾的功夫,凉夏整顿好情绪,走出门,发现花战坐到大门口。他拿手抱着脑袋,微翘的乱发挣脱出指缝,一簇簇在手背上跳跃着。他像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歌手,会各种嬉皮的笑脸,且总是一副坦直到弱智的信誓旦旦:"凉夏,我喜欢你。"就跟唱歌一样流畅。
"你的伤......"b
花战回过头,"脚上那块已经消肿了。"还是花大夫医术高超啊!花战很悲哀,想想,又道:"胸口有点儿疼。"
凉夏绕到他正面,弯腰,轻轻解开衬衫扣子。
里面一道浅浅的红疤,有血丝浅浅渗出,但是并不严重。
"有那么疼吗?"他有些质疑,他一直有个认识,那就是:花战的神经一直很粗,粗到根本不知疼为何物。而此刻,他抬起头,望着他的眼,那双黑亮的瞳仁,清晰地表达着一份痛楚。
花战诚实地点点头,拉下他的脖子,轻轻地,虔诚地,吻上他的唇。
很快,他放开他,"这样就不疼了。"他微笑,笑容意味深长。
凉夏呆了两秒,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力道并不大,但足以将他踹得人仰马翻。

凉夏跑进房间,一天之内,第二度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褥。心率超速,扑哧扑哧在乱跳。他知道他的耳根在烧,火辣辣的疼。这种疼,不是羞耻,也不是排斥,而是说不清言不明的那种感觉。
花战跟到门口,双手抱胸,嘴角噙笑。
"凉夏鸵鸟。"
凉夏仰起头,眼神有些木:"花战,你身上没有钱吧。"
"对啊,连身份证都没有,都在家门口,也不知会不会给路过的乞丐捡了便宜。"
"那刚才,你拿什么下楼买吃的?"
花战笑容一僵,打哈哈道:"下去买,但是发现没钱,所以就上来投靠人民政府了。"
心底有什么渐渐浮出水面,凉夏望着他,有些不敢置信:"你早猜到了,我会找人来赶你?"
花战沉默。
良久,他挪了挪麻木了的脚,走到床边,"凉夏,你不打那个电话,我一定会等你,等到饿死都没有关系。"

"我不是笨蛋。你第一次对我示好,就划了我那么长条口子,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我还不至于那么健忘。我是躲起来了,在底楼的仓库里。看到十七楼有电梯下,知道警察大叔该是退场了,我才赶紧跑回电梯,上来找你。我原本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凉夏,你不止一次地赶我,我胸口疼。"他指着自己的心口。
凉夏凝视他久久,道:"好,我不赶你,你住下来吧。但是有个条件。"
"说吧。"
"不许碰我。"凉夏说着,意料中地看到花战变色。

玩柏拉图啊......花战笑得极其难看。而后他从家带着大包的行李回来,看到凉夏在阳台给他按床。从阳台到房间,两张床,咫尺天涯的诱惑,花战摸摸胸口,好像,又疼了。

八、交易
因为一次旷工,被画廊老板炒了鱿鱼,再也不能与凉夏朝夕相处,悲愤之余,花少决定去上课。花战是个大学生,就读某大学影视学院。
虽然缺席比出席多,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点正经事可以做的。
比如,将上次三个欺负凉夏的家伙揪到学校后操场。
有了上一次的体验,这会,三个欺软怕硬的典型份子都极其恭敬,笑眯眯尊称花少一句:"学长。"
花战顿觉毛骨悚然,不过他目的明确,所以很快调整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在哪里遇到的凉夏?"
三个人显然一愣。回想那个酒色迷离的夜晚,花枝招展的老板娘,以及清秀少年赤裸胸口上,那殷红的两点,他们不由地,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花战的拳头捏得吱咯作响,三角眼沉不住气,"那种地方我们只去过一次,真的,看一下都贵得要死,我们后来都没敢再去!学长,不要告发我们,会被学校开除学籍的!"

花战扬长而去。

然然唇色。
他以前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几个同道中人兴致勃勃地邀他同往,说是个刺激地儿。花战喜欢玩刺激,但是不喜欢被人玩,那些人显然把他当成了冤大头,琢磨着骗他去消费。
现在一想,当时去的话,也许能早点遇到凉夏。哦,不,凉夏早就从了良,不干那行了。
顿时,花战有点儿矛盾。
他倒不是介意凉夏卖身的事,于他而言,出来嫖的,跟被嫖的,也差不多那回事,谁也不比谁高尚。
可是他想要凉夏,那种迫切,像一股难言之欲,堵在了他的胸口,闷得濒临爆炸。柏拉图他不是不屑玩,而是玩不起。半夜扑上床的事他想了不下一万遍,可是脚踩上地,又后怕地缩了回去,最后往往只能呆呆地望着窗外夜空,念上第一万零一遍,床前明月光。
然然唇色是凉夏的心病所在,花战心想,我若是能了解这块地方上凉夏所发生过的种种,也许就能摘除凉夏心底的肿瘤。

他是想得天真,可是找帮手却极有远见。
调整好心态,拨通韩晓电话。
"喂!"
韩晓声音愉悦,想当然,把他害得那么惨,又能及时听到被害者的反馈。这是怎样的一种变态嗜好啊,花战冷汗涔涔。
"韩晓,我现在要你帮忙。"
"要我帮忙?花战,你脑袋没进自来水吧?"
"对,你不是还欠我一个人情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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