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共君一醉一陶然[卷一~卷三]
共君一醉一陶然[卷一~卷三]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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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渐大,殿内愈加令人窒息,热浪滚滚,扑面袭来,殿中大梁撑不住重量,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火中,猛听得鼎华大喝,"何人敢如此大胆行刺于朕!须知此乃祸延九族之大罪。尔等现在放下武器,尚可不死。"
窗口左侧一声冷笑传来,"你宠信奸佞,残杀手足。本王替天行道,有何不可?"声音提高,那人大声问,"弟兄们,对不对?"
他的人齐声回应,"王爷说得极是!我等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周云纥!
鼎华认出了这声音,正是属于他的二皇伯,心下暗怒,却也有了逃生的办法。
周云纥兵在城外,身困皇宫,手下不过几百亲随。如今狗急跳墙,纵然几百亲随都能混入宫中,人也决不会太多,自然不能浪费兵力,每一个兵士自是会用在刀刃上。怕他从窗口逃出,定会将兵力集中在两旁窗口,那火起之处,反而因心上早放松了警惕,无人注意,应是没人。刚才出声一试,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那么,就只好从起火的门口突围了。
对策既定,鼎华再不迟疑,抓起了衾被便裹在身上,可惜没有水浸湿......却也容不得再耽搁,头顶的大梁被火舌侵蚀的发出吱呀细响,已经有烧断的圆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了......
一路躲着坠木飞箭,鼎华仗剑披被冲了出去。一拉开门,热浪炙面,却顾不上这些,只能在火场中急急奔行。
"他在火中!他在火中!" 嵩王手下士兵见鼎华竟冲出大殿,惊悚高呼。
"快,到大门去!放箭!给我放箭射死他!" 为首者气急败坏的连声嚷。
立时箭雨重重,都冲鼎华招呼过来。
鼎华叫声惨,不得不腾出手来拨打乱箭,脚步顿时受阻。时间一久,身上竟着了火,天子宝剑也被烤的滚烫,几乎把握不住。
鼎华一边砍飞射过来的箭,一边心中暗骂:宫中的人莫非全死了不成?这里闹得如此惊天动地,竟没有一人前来救驾?!还是说,宫里上下,被人悉数收买了......
"皇上!"危机之时,往日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想起,就见干将匆匆冲进火场,挥剑为自己挡下暗箭。如疯似虎的抓着自己一路冲杀出去,神勇无敌。
与此同时,另有一队身着铠甲的禁卫随着赵援赶至,高叫一声"臣护驾来迟,圣上恕罪!"
鼎华脸色一变,高声呼道,"赵援听旨:朕命你立刻将这干逆贼统统拿下!"
"臣领旨。"
一边回应着,赵援已经率领禁卫和嵩王手下交上了手,一时间火光熊熊,厮杀的难分难解。
赵援手下禁卫个个武艺高强,周云纥的手下应付不迭,鼎华这边的压力大减,在干将拼死保护下,已经冲到了安全地带。
"别理赵援,只管给本王杀了周鼎华!"周云纥杀红了眼,见鼎华逃脱,不由大怒,仗剑向手下高呼。
禁卫纷纷赶来,将鼎华团团护住。安全之后,鼎华并没立即离开,只是吩咐了手下将负伤的干将送去调养,又派人去看住周云朗,防止周云朗另有动作,然后就在现场观战。听周云纥如此呼喊,又见所来军士个个身披重甲手执利刃,鼎华心念连动,神色变幻莫测,暗暗生疑。
今日本该赵援当值不假,只是他一向谨慎小心,怎的今日就如此大意,竟未发现周云纥大批手下聚集于此?而且见御极宫失火,他居然会如此姗姗来迟?更可疑的是,他及他手下将士皆身着重甲......禁宫之中,除了护驾侍卫,谁敢身着重甲?还有,刚才,为什么周云纥会说一句"别理赵援,只管给本王杀了周鼎华!"?
..............................
疑云越来越重。
思忖之间,周云纥和手下已经陷入包围,渐渐处于劣势,眼看难以持久。突然见到一个矫健的黑影闯入包围圈中,所向披靡,直奔周云纥。
被他所伤的众禁卫大呼,周云纥却一阵狂喜,来得正是他的心腹侍从沐泱,刚刚张口欲唤,却没来得及呼唤出声,只是半张着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沐泱。
伤口从周云纥胸前迸裂,血溅三尺。
"住手!留活口!"鼎华阻止不及,眼看着周云纥是没救了,不禁懊恼。
周云纥瞪大了眼,嘴唇动了动,艰难的想要开口。却不防备赵援突然又从他身后补上一剑,穿心而过。
"沐泱......还有......你们......"临死的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与不甘,却最终颓然倒下。
几乎是同时,周云纥的手下也被赵援带来的禁卫消灭殆尽。现场一片狼籍,背后的烈火渐熄,灰烬四散。宫殿坍塌,尸体堆叠......
赵援和沐泱齐齐上前拜倒在鼎华脚下"禁卫军统领赵援、御前近卫专诸拜见陛下!"
原来周云纥的贴身侍卫沐泱竟然就是鼎华安排在周云纥身边的暗桩专诸。
鼎华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脸色沉暗,阴冷的问道:"怎么将反贼全杀了?"
闻言,赵援和专诸慌忙跪下,"臣等着恼刺客太过胆大妄为,居然敢在堂堂禁宫中行刺陛下,一怒之下,才将他们统统杀了。请皇上降罪!"
鼎华冰冷的笑着,眼里殊无笑意,却也没再多说,只是论功行赏。
这边尚未处理完毕,突见有禁卫急急跑来禀报。
"陛下,不好了,衡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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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尚未处理完毕,突见有禁卫急急跑来禀报。
"陛下,不好了,衡王不见了!"
鼎华带着人赶到周云朗所居的别院时,早已人去楼空。鼎华转念一想,随即明了,好个周云朗,简直比泥鳅还要狡猾,竟然利用周云纥来脱身。
他们被困禁宫,生死难卜。周云朗便煽动周云纥谋反,火烧御极宫。待禁军侍卫都被调去救驾之际,再金蝉脱壳,在重重禁宫中脱身而去。一旦让他出城汇合手下......
神京危矣!
本来鼎华反客为主,将周云朗兄弟扣在城里,性命悠关,城外七千大军不敢轻举妄动,暂时还可以保住神京。如今周云纥公然谋反,周云朗又逃跑,形势逆转,城外大军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周云朗逃回了本部,再与杨璋沆瀣一气,自己手下还有谁能与之一拼!
杀周云朗虽是下策,可眼下,不能再留周云朗!决不能让他逃出城去,和杨璋里应外合!
鼎华不再隐藏实力,握紧了拳头,浑身腾起杀气,双眼在黑夜里闪闪放光,猛地转身吩咐禁卫军中的心腹将领:
"张择贤,你率两千禁卫军封锁神京九门,无圣旨决不开城,严防周云朗逃出城去,若有抗旨者,格杀勿论!"
"臣领旨!"
"文廷悦,你率一千禁卫军全城戒严,全天不停搜寻,捉拿周云朗,生死不论!"
"臣领旨!"
"路鸣,你带领三千禁卫军汇合神京兵马司将京城中所有大臣府邸悉数包围,就说是保护各位臣工安全。特别是丞相府,你亲自去,一定要围的水泄不通,不能让他们走漏一丝消息!"
"臣领旨!"
"秦虎臣,你带二百大内侍卫,亲拿朕的圣旨和令箭前往在城外驻扎的夏钧雷大营,要他立即整军,严密监视西山右神策军和衡、嵩二王亲兵,若有谋反动向,立即出兵!倘若夏钧雷抗旨,你可将他就地正法,代他指挥!"
"臣领旨!"
看着手下四将迅捷如风的背影,鼎华还是放不下心来。
封锁九门是怕周云朗出逃,也是预防王府亲兵和杨家在城外的势力反扑;包围丞相府截断消息,尽可能让城外叛军没有准备和明确的消息指示。可是,要是抓不住周云朗......这些就只能拖延一时......城外也只能依靠夏钧雷了。
但是,夏钧雷这个人......可信么?万一他临时变节......
鼎华越想越担心,甩手吩咐身边侍从"传傅悠去上书房见驾!"
说罢自己也转身往上书房去,快到时,突然想起一事,又吩咐下去"传专诸来见朕!"
已经五更了,天边已经升起丝微微的光亮,上书房古朴的陈设在沉重的时刻里愈加显得庄严郑重。专诸踏进上书房的时候,只感到被这沉闷的气氛压迫的喘不过气来。
皇上逆光坐着,看不清表情,见他进来,只是冷冷望着他,并不开口。可是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势却逼的专诸不敢仰视,扑通跪下。
"微臣罪在不赦,请陛下降旨处罚!"
皇上的声音听来极度低沉,却有种让人发自心底的敬畏。"你倒说说,自己有什么罪?"
专诸不停的叩头,咬了咬牙关才道"臣未能及时传递消息,惊了皇驾,万死难辞其咎!"
"起来罢!"
皇上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语调也平静的很,没有任何感情,无从琢磨。
"为何没能传出周云纥的反讯?"
皇上冰冷的逼出了这话,专诸心里暗暗打了个突,又跪下了。
"臣有罪,当时赵将军忽然召唤微臣前去,说是要嘱咐臣王爷行动的范围,以防受到刺客袭击。臣去之后,赵将军和臣说了很久,结果就传来陛下在御极宫遇险的警报......"
"这么说,从周云纥决定谋反到开始行动,你都不在场?"
"是,微臣失职,有负皇上重托,请皇上责罚!"
皇上的眼睛缓缓闭上了,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又睁开,看定了专诸。
"你在周云纥身边潜藏数年,朕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这一次就将功补过,免了罚罢。再若疏忽,决不轻饶!"
"谢皇上不罚之恩!"专诸不敢多言,重重磕个响头,恭身退了出去。
"出来罢!"鼎华冲着屏风后轻轻唤了一声,就见青衣一闪,傅悠缓步踱了出来行礼。
"东篱怎么看专诸?"鼎华一边问着,一边起身走到窗前,负手站定,眼睛却不看傅悠,反而飘向了远方旭日,不知在想什么。
傅悠看着皇上,沉默良久,只说了四个字:
确实可疑。
鼎华轻轻颔首,忽然起了好奇:"东篱为何不疑赵援,反疑专诸?"
"乍一看来,赵援的确可疑,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正因为疑点太明显,反而暴露了真正可疑的人。刺死周云纥显然是为了灭口,然而当时急于灭口的人可不止赵将军一个。既然赵将军嫌疑排除,剩下的就只有他了。再联系他的种种便利条件来看,今晚之事,多半也与他有关。专诸在陛下身边潜藏这么多年,直接动他恐怕不妥,不如......干脆放长线钓大鱼,挖出他幕后之人,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鼎华点点头,"就按东篱说的办吧。"
傅悠犹豫片刻,还是小心问了鼎华"皇上,赵将军......该怎么办?"
鼎华不语。
傅悠有些担心"皇上,专诸之话不可信,可是赵将军夜披重甲巡宫,又急于刺死嵩王......只怕也......"
鼎华突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东篱怀疑他?"
傅悠不知皇上何意,赶紧跪下"臣不敢,现在国家正直用人之际,皇上一向信任赵将军,万一他......不可不防。"
"起来吧。"鼎华走上前来,亲自扶起傅悠。"朕知道你为国忧心,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不过......"鼎华顿了顿,瞥头看向烛台上微弱的烛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在朕手里也没有他什么把柄,总不能单凭这些蛛丝马迹就给他定罪。先留着他罢,不过这禁卫军统领不能让他当了,安个外朝的掌兵将军先让他当着......其他的,东篱看着办好了,不要操之过急。"
傅悠明白皇上的意思,现在内外交困,就算怀疑赵援,也不能随便动手,否则难免伤筋动骨。眼下,还是先捉住了衡王,退了城外七千精兵最重要,这节骨眼上,赵援万万动不得。
"臣遵旨。"傅悠施了一礼想要告辞,却又被皇上叫住了。
"还有一事要交托东篱,此事非你莫办。"皇上的语气很郑重,傅悠心底一沉,道:"臣万死不辞,定不负皇上信任!"
皇上微笑着点点头。"好,听说你和夏钧雷交情匪浅,你就拿着圣旨亲自去一趟驻扎城外的夏钧雷大营,陪他一起吧。其他的,你该明白怎么做了。"
傅悠苦苦一笑,皇上并不信任夏钧雷,这番让他前去,摆明了是监视,同时也是试探他的忠心。皇上是要他时时规劝夏钧雷为皇上效命,万一夏钧雷另有他图,他就得......亲手送兄弟踏上黄泉路了......要不就是他们两人一起共赴黄泉。
皇上啊......傅悠一叹,您这是信任臣,还是不信任臣呢?
"臣遵旨,谢主隆恩!"
傅悠跪下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蹒跚着,走出了上书房。
鼎华在深宫中苦恼的同时,周云朗却一直在拼死逃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神京在沉寂中暗波汹涌。
周云朗回身看看跟在身边的死士,只剩下二十来个了。纵然煽动周云纥谋反,看守他的兵力减弱,要冲杀出深宫重重守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出来之后,一路上的搏杀仍旧不停,看来自己这个侄儿是下了决心要他的命呢。
为了躲避追杀,他们行程受阻。赶到城门时,皇上的人快了一步,已经封锁九门,全城戒严,现在出城是万万不可能了。周云朗清楚,事到如今,一旦被抓,只怕躲不过皇侄的毒手。这种情势下周云朗谁也不敢相信,他现在处境险恶,去投奔旧部多半也只会落得个众叛亲离身遭横祸的下场。所以浴血苦斗到现在,自己人体力早已不支,伤亡还真是惨重。
随着号角的呜咽声响,警号早已传遍全城。永夜更深,漏断人静,朱雀大街在号角的衬托下反而显得格外沉默。周云朗遥遥听到军队齐整的脚步声,立刻和手下一起藏到了街边大树的浓密枝叶中,小心隐藏了身形。
很快就有禁卫军服色的士兵列队直穿大街,整齐的脚步踏得青石板路都在颤栗,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有气势。手中擎着的火把明明暗暗映照着每个军士刚毅肃穆的脸,远远望去,整个朱雀大街在黑夜里火光耀目,好似游过一条浑身晶亮的长龙,煞是壮观。
周云朗不禁叹口气,这样大张旗鼓的搜寻法,自己是怎么也不可能在天亮前脱身出城了吧。天一亮自己目标太大,若出不了城就得立即找地方躲藏,可是......哪里躲藏才最安全呢?
周云朗一向相信: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只有......皇宫。
那就拿这条性命作一次豪赌,赌皇上相信留着他更有价值,不会杀掉自投罗网的皇叔。不过,潜回皇宫之前,还得先去见一见杨璋,心里先存个底。
纵身下树,周云朗和手下借物障形,偷偷往丞相府而来。
"什么人?站住!"蓦地身后一声大喝,云朗苦笑,又被发现了。也不待回头,双眼已经变的血红,散发出强大的杀气,只低声吩咐手下:不留活口!
杀戮瞬间展开,鲜血顿时飞溅五步,在微弱火把光亮的照耀下,浸红了青石板路。
震飞了一个扑上来的士兵,手中利刃已经毫不犹豫的没进了身后冲上来的士兵的胸膛,周云朗的眼睛眨也不眨,一把推开仍戳在他剑上的尸体,反身砍掉了另一个士兵的脑袋,那士兵的身子缺了头颅,犹自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被赶上来的祁麟一脚踹飞......
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祁麟赶上前来,小心护住了周云朗,刷地一振臂,利剑劈下了前面一个士兵的手臂,剑势往侧面一扫,旁边两个齐齐被斩成两截。
"扑"地一声,焰火上天,被周云朗围攻士兵们的求救信号已经发了出去。
"不好,尽快解决,立即撤退!"周云朗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只是不能留下活口让皇上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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