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惊————药君
药君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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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为有些发福中年妇女顿时一愣,一种类似于心虚的情绪飘过:"那。。。就好。"
"那就不打扰了。"
这场奇妙的对话终于有了老师奇妙的沉默作为结束。

回到家中,溪童依旧坐在客厅里,紧抿着嘴唇的样子居然有几分份象秦海青,云静忍下发笑面无表情的回了房间。小孩子性子强不是坏事,可是如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服软便是大大的坏事了。
云静仿佛看到空气般的无视的眼神,秦溪童边仿佛被斗败了的小公鸡,嘴上虽然不说,脸上却已经很有几分泫然欲泣的眼神了。孩子无论争强好胜还是乖巧可爱,争得不过是大人的注意力。想起早年教导族中幼狐时,大大小小的幼狐通通打成一团,连向来清高的白狐幼仔都打的哇哇乱叫,不过就为了争午睡时和自己挨的近一点的缘故。这一点,无论是幼狐还是人类小孩都通用。
进进出出端茶倒水拿东西,就是无视客厅里越来越明显的尾随目光,耐心的等到傍晚时分,果然听到门口"呜呜"的哭声和敲门声。叹口气,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只小白狐打架打输以后咬着自己的尾巴躲在角落哭,自己只不过摸了摸他哭得一耸一耸的耳朵,呜呜的哭就突的变成嚎啕大哭,短短的尾巴打在自己的鼻子上还有点疼。听着门口呜呜的哭声,云静觉得自己的鼻子又开始有点疼。
一开门,原先还算得上压抑的哭声果然一下子成了嚎啕大哭,而云静也再次一般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犹豫的摸了摸小小的黑色头颅,"别哭了。"
秦溪童摇摇头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乖乖,不哭。"
无视的继续大哭。
"乖,不哭叔叔就给你糖吃。"
当他是三岁小孩啊!溪童哭得愈发大力。
果然年代变了,屡试不爽的糖果也不奏效了吗?云静努力回忆最近看得那些白烂连续剧,终于。。。
"乖,不哭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今晚就去!"云静加强了最后的语气,众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个道理对小孩通用。
游乐园?溪童抽泣着抹着眼泪,他已经快九岁了,不可以只因为这样就屈服!
"我要玩W市的嘉年华,还有我要见叔叔还有蛋糕!"
时代果然变了。云静一边感慨着,一遍果断的拍板:
"成交。"无论如何,如果不能用消声术,先让这个讨厌的哭声停止吧!
仿佛闸门轰得一声放下截流,刚才还奔腾的大河顿时只剩下了若断若续的几滴残流。感慨于溪童的收放自如,云静转身去准备当日的晚餐,折腾了一整天孩子如果再不好好吃点东西,那就直接等着被医生训斥吧。刚刚被老师训斥完再接着被医生训斥,他还不想这么折腾自己。
可才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徒生出一股阻力。一回头,溪童有些脏稀稀的爪子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衣角。
"童童,放手。你不想吃晚饭了吗?"
哭得五彩斑斓的小脸沉默的摇摇头:"蛋糕。"他要他答应的蛋糕。
"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不会跑掉,不过我们还是先吃饭,再去买蛋糕,好不好?"
怀疑的看了半天,童童犹疑不决。
"那,我们拉勾勾?"
"嗯!"
沉默的注视着正狼吞虎咽的孩子,云静陷入了沉思。他从来不是遵守规则的模范,但是同样,蓄意违犯规则也从来不曾发生再他身上。他的确用法术做饭,而也用瞬移去上班,但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用法术做饭的话就会饿死,不用瞬移上班的话,就会被扣奖金,被扣奖金的话还是会被饿死。总之,象这样有计划有预谋的违反规则算下来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要答应呢?
困扰的皱起了眉头,微长的头发盖住了耳朵,可是云静知道在他的耳后根有一道红色的胎记,一寸两里,正是御箭箭头的宽度,位置。。。也分毫不差。
或许,这才是原因。。。。。。
不能让玄钥知道。即使整整过了五百多年,玄钥当时的眼神依旧让他心胆欲寒,要怎样的痛苦、怎样的绝望才能将那样开朗的同伴变得如斯冷漠、如斯无情,又要怎样的痛苦可以让他拉开那把狐族禁器的弓?
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不得不答应照顾这个孩子的任务,不是因为秦海青,真的不是。云静在心里静静的辩解,却不知说给谁听。
不过,一切都快了。
那个人就要回来,将你交还与他,他便算还清了前世的孽债,从此只是陌路,无论是对那只爱缠人的幼狐还是对秦海青。
"蛋糕蛋糕蛋糕!游乐园游乐园游乐园!"溪童的话说得溜,居然一点也不咬舌头。
"呵,我还没嫌烦,你到自己减了分量。"
云静虽是玩笑,却把个笨小孩憋得说不出话。
"好了,老扁着个嘴当心变成扁嘴老公公。先说,今天你做错什么了?"
"我没错!"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孩子一听到云静试探性的问话,立刻象只刺猬一样跳了起来。
云静头痛的闭了闭眼:"这就是你反省了一天的答案?"
"我如果说是你是不是就把答应的东西都反悔?"溪童反击的异常迅速。
他就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
"不。我答应的事从不反悔。你的蛋糕、你的叔叔,你的嘉年华,一个都不会少,这样你满意了?"
有蛋糕、有叔叔,有嘉年华,一个都不少。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可看见陆叔叔失望的样子,他的心里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就要九岁了,是个大孩子,不可以再总是任性,而且,其实有个人象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一样盯在后面教训,感觉还不差。
"我。。。"
云静狐疑的挑起眉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溪童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大吼一声:"我错了!"
房间内短暂的惊讶的沉默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渐渐响起,打破了黄昏的沉重。紧抿的薄唇难得尽情舒展,愉悦的笑声不断冲击着房间,云静忍不住笑弯了眼,这对叔侄啊,真是嫡亲的叔侄!
云静笑了一阵,直到看见溪童都窘迫的脸都红了这才停了下来,"那知道错在哪里吗?"
"不该打架、不该逃课、也不该恶作剧。"明明刚刚还中气十足的大吼,此刻却垂头丧气、气若游丝。
"又错了。"
??
"你错的只有一个,你不该把所有的事情都瞒着大人尤其瞒着你叔叔。"云静在溪童面前慢慢蹲了下来,清明如水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怜惜,"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
"。。。叔叔。。。",溪童说的含糊,也不知叫的是"陆叔叔"还是"叔叔",只说着就"哇"得一声便大哭了起来。平日里受的委屈背后捱得白眼,通通一股脑的哭了出来。一点倔气都不带,却又不是孩子博得注意力的惯常的哭法,是真的痛急了的急哭,是真的嚎啕大哭,哭的直打嗝也不停。
云静安抚的搂着溪童。这才像个孩子,这才是孩子的哭法,只是,这个孩子有多久没这么痛痛快快的哭过了?积了这么多委屈、攒了那么多怨气。明明那么小一个孩子心里却时时揣着一本帐,洞悉事理的可怕。
蹲得脚都失去了感觉,溪童的嚎哭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无奈的抱起哭得手脚冰冷的孩子,温暖的大手在背上规律的安抚,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窗外的夕阳早已隐去只余下一片温柔的黑暗。终于哭得累了,孩子的哭声才渐渐的小了。
"叔叔,我要游乐园,我要蛋糕,我要叔叔。"小小的面庞上满是泪痕,却始终念念不忘方才云静应允的东西。
本该觉得可笑的稚气,云静眼里却只有温柔的笑意。
"把眼睛闭上,乖。"亲了亲孩子的发旋,云静的声音带着魔力,让人不由顺从。
在心底长长叹口气,今天这个规定是非违反不可了。
右手抱着孩子,左手悄悄结了一个印,双眸微垂低喃一句:"急急如律令",只觉得耳边风声突起,白雾拂面。再落地,已是地球另一端的不夜繁华。
这个法子方便是方便,只是又要被其他长老念叨上好久。如果不被人看见,那便是本族事物,若是被人看见,那便不得不去天庭请罪了,想起上一次上天庭的情形,云静克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
"童童睁开眼睛。"看着孩童眼中快乐的泪水,云静展开一个最温柔的笑颜,"生日快乐,溪童。"
午夜十二点,秦溪童九岁。


第四章 (下)

第二天是休息日,疯玩了一整夜的一大一小回到家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还好梦正酣。云静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童童则在另一边蜷成一只反方向的虾米,一正一反有点像某著名品牌的标志,有种生活的幽默。
梦里云静正梦到自己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那个书生从来不把他当成狐狸,总喂他各式各样的美食。眼前漂着一盘西湖醋鱼、又是一只肥肥的老母鸡,口水在梦中也开始分泌,并且有泛滥之势。直到一阵刺耳的电铃打破美梦。
睡眼惺松的坐了起来,边上的孩子也有被闹的动了起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打着哈欠只得起床。
这门铃平时大半年的也未必响那么一次,难得睡一次懒觉却正中靶心。
门口的年轻男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扰人清梦,有些局促的从背后的大箱子里取出一大束由红玫瑰为主调又有各色玫瑰穿插搭配的精致花球。"您的花,请签收。"
红玫瑰的热烈,黄玫瑰的雅致,白玫瑰的宁静,香槟玫瑰的柔美,甚至还有清新的绿玫瑰。能将那么多种玫瑰配在一起,还配的那么别出心裁,看得出是用了心的。无论是谁云静暗付都不会拒绝这份好意,只除了那个小纸片上的名字。
圆圆的花球斜斜插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只简单的写了一句岁月静好,便是苍劲有力的签名:秦海青。
拿过那张卡片,仔仔细细的把玩,那个字迹却正是烂熟於胸的模样,连一勾一划都整整齐齐的与记忆中重叠。
犹豫的把玩手中的小纸片,"你确信没有送错?"
送已分手的情人玫瑰,这不合常理。
"先生真会开玩笑,你都看见那个贺卡了,你说能错吗?"
"他什么时候下的单子?"可能是他们分手之前就安排好了的吧,云静揣测着却故意忘记分手是那个人提出的,又怎么会做出自打耳光的事情。
送花的小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先生居然忘了吗?去年的情人节,花店半夜。"
云静略一思索,忍不住苦笑。
事情发生在去年情人节,秦海青那一天正巧又加班,忙到晚上才想起来,急急冲回家却正看到云静望着一桌冷掉的大餐发呆,面前摆着两付碗筷都光可照人,满室凄清。秦海青心中有愧,急急拖着他一起去花店买到了最后一束红玫瑰,为了杜绝以后类似事件的发生,秦海青索性一次性付清了未来十年的款项。
"请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送玫瑰给这位先生。要最好的保加利亚高枝玫瑰。"
"海青!"云静低低唤住了明显被愧疚感压倒的情人,"十年后这家店都不一定在这里,我在哪里也不一定。还是别定了。"
"先生,我们这家花店已经开了有八年,也完全有能力再开几个十年。"旁边的老板不满的抗议。
闻言云静一愣,立刻低头道歉。"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海青,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我也有自己的事业,完全可以理解你的苦衷。今天我并没有生气,你也无需为你的失察而愧疚。"
秦海青乌黑的瞳孔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平淡无波的眼中说不出喜怒。半晌才道:"不是愧疚"
"什么?"
"这不是愧疚,我只是习惯未来也一直有你。"
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如今花店信守合同送来了花,可是送花的人却已转身离去,这花他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轻轻叹口气,看看小弟高举的签单,还是接过纸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请等一下。"出声叫住正准备转身离去的小弟,云静从精致的花球中抽出了一朵黄玫瑰,又把其余的花球递了回去。"这些我用不着,请带回去,送掉也好,卖掉也好,不要浪费。"
这!无辜的小弟被突然送到面前的花球弄的张口结舌。这算是哪一出?
修长的手拿着花的样子很稳定,一点也不想是和情人闹情绪,完全没有那种即想收又赌气不肯收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小弟还是乖乖抱着花束去等电梯下楼。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却走出了个路人甲以外的人物。
疑惑地看了看见到自己就想见到救星的送花小弟,又看了看还没来的及进门的云静和他手上的花。秦海青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抽出一张大钞安慰小弟受创的精神,拿回花束,径直走到那个人面前,伸手,递出花球。
云静冷漠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妍丽的花朵,只是不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是无名焦躁,一个是无名的委屈,一黑一白就这么生生僵着。伸出的手因为长时间的举着重物开始有些酸疼,心底也开始因为莫名的情绪翻腾。
又是"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送花小弟,逃命也似的嗖的窜进电梯。
而那两个人之间,也仿佛被这"叮"的一声解除了静默魔咒。
"收下吧。"
"。。。为什么要收?"云静气苦。明明甩人的是他,如今却又逼自己做旧情难忘状给谁看?
"收下吧。"秦海青也知道自己的无礼,却固执地重复。
云静抬眼对上了秦海青的,想从其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期待的、小心翼翼的、却又隐隐的矜持,蛛丝马迹太多,多的反而让他无从面对。
"收下又算什么呢?"
"静。。。"
说者无意,闻者心中却忍不住又是一酸,许是前世刻在骨中的记忆,这个人从来只这么唤他。
"秦海青,要分手的是你,如今要我收花的也是你,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激怒我,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静!"秦海青还急切的想辩解些什么,云静却已经当着他的面把门彭的摔上了。
居然,
居然就这样被关在门外。
有些呆滞的望着禁闭的大门,渐渐的,秦海青的嘴角却诡异的扬起再扬起,终至不可错认的弧度。
第一次。
第一次,云静对他生气,只对着他。
轻轻的笑声回荡在无人的走廊中,情人的眼中只有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礼物?


第五章 (上)

爱情是什么?又凭甚么可以天长地久?世界上本来没有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事,又何必许下永远?
"静,"眉眼弯弯总是象笑的少年这一次却踌躇的咬着嘴唇。
"怎么?"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同伴难得的犹豫。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淡淡应了声,手下随意翻过一页,玄狐虽然不如红狐多情,可是也不象白狐冷情,喜欢上个人又有什么为难的?
"我是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宛若寒潭的一双碧眸,讶异的微微睁大:"你疯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只因为喜欢上人类,就是疯子吗?"少年弯弯的眉眼再次笑了起来,却有一分苦涩。
"是。"定定瞧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仿佛今天才刚刚认识,"你疯了。明知道人类软弱善变却仍旧让自己深陷其中,疯的是你。"人类,有着与神族最接近的形体,却载荷着与鬼族最接近的精神。同是犯天条,他们不过就是打入轮回,而他们狐族却要神形具灭。说什么公平,世上本没有公平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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