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之所以不愿去,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贾赦会结交到什么好人。岂料见了之后,竟没想到,都是一些他平日里想交往的人物,这些人在品级上跟他差不多,学识也都很好。朝廷六部的人都有,且能彼此敞开心胸,随意谈天说地。而且时不时地还会有人分析说朝内的动向,揣度一下圣人的心思。这些都对他今后的为官之路都大有裨益,这可比他在家里跟那些坐井观天的乏味清客们聊天有趣多了。
贾政越渐热衷于这类应酬,闲来无事就往广源楼跑,有时候一顿饭都不曾在家里吃。而今广源楼经过多次的扩张,已将临近的茶铺客栈并入。常有文人雅士在那里把酒言欢,聊得酣畅,便就彻夜不归了。贾政也是如此,有时候一去,三天不回来,竟比贾赦以前痴迷逛青楼的时候还严重。
贾赦本来还不服气,想和贾政比一比谁交得朋友更多,奈何他被晏良派的人给劝退了。
而这两日晏良刚巧在确定最终的秋试考题,谁都不见。贾赦为此憋了好几日,就差憋出一口老血出来。
今天,贾赦听说秋试的考题总算确定完毕了,贾赦赶忙第一时间奔进了宁府。远远地,贾赦瞧见晏良那熟悉的清俊挺拔的身影,竟莫名的激动起来。贾赦抽了抽鼻子,眼泪含眼圈,作势就要扑上去。
“站住。”晏良的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些许疲惫,却依旧不该他原本的薄凉之气。
贾赦感觉自己忽然被一阵秋风扫过,打了个激灵,便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贾赦激动地眨巴眼睛,打量晏良的脸色,的确很疲倦。
“熬夜了?要不你先休息,我回头……”
“有事就快说。”晏良截断他的话。
“嗯,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看不惯老二那厮那么嚣张。自从我介绍那些官员跟他们认识,他就天天跟那些人混,快不着家了都。你不是叫人拦着不让我去么,我就想亲自问问现在我能不能……”贾赦说着说着嘿嘿笑起来。
“几个五六品的小官,便就迷了你的眼?”晏良特意用一副瞧不上的眼光打量他。
“呃……没,没!怎么会呢,我才不会那么没见识呢。”贾赦坚决摇头,死不认,“我就是看不惯老二那么嚣张罢了。再说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对老二那么好,干嘛要我介绍那些人给他!”
“听你的意思,你二弟跟那些人混得很熟了?”
“嘿嘿,还成吧,没有我熟。他们几次邀请我去,就因为你叫人拦着我才没去,可见我才是最受欢迎的。”贾赦骄傲地自夸道。
晏良笑了笑,看眼贾赦,并不戳破事实。
“今有些乏了,明天带你弟弟来见我。没事了,你去吧。”晏良揉了揉额头,低声道。
“好咧!”贾赦答应完,乖乖的转身要走,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儿,纳闷的回头想问晏良为什么。可见晏良一脸疲惫之色,又不忍心再叨扰他了,遂决定将疑惑先存在心里,回头再说。
晏良抬头看他,“还有事?”
“啊,对了,差点忘了说,你弄考题这几日,薛家的人来了。就是我那没出息弟媳的守寡妹妹,同一双儿女一通过来的,听说物什之类的带了许多,似乎是有长住京城的打算。而今老太太暂且留他们在荣府住下了,就住梨香院,老太爷以前修养的那间院子,你知道的。”
晏良:“嗯。”
作者有话要说: 晏良挖了坑,就等着TJ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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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57.67.68.60
“嗯?就嗯?”贾赦壮胆子瞪晏良一眼,就怕晏良回瞪,转头就走。
晏良盯着贾赦的背影,忽然失笑两声,摇了摇头。
吴秋茂凑上前来汇报:“薛家长子名唤薛蟠,人长得不错,就是性子呆了些,听说在金陵地界是个呆霸王。他妹妹却不一样,说是为人极为豁达,从容端方,非一般女儿家可比。”
“薛蟠,”晏良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不错。”
吴秋茂特别不理解,他家老爷为什么会对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破孩感兴趣。不过老爷的爱好,作为贴身侍从还是必须应该要迎合的,遂问:“老那要不要小的把这人叫过来,给您瞧瞧?”
“他会主动来。”晏良放下茶杯,很有自信地说道。
第二日,薛蟠在贾赦的带领下,前来拜见晏良。
薛蟠穿了一身锦缎华服,美玉挂腰,整身的打扮富贵逼人。晏良挑眉扫一眼,便知道薛蟠这副装扮是经过精心拾掇的。
薛蟠进门时十分紧张,垂首弓腰,快步走到晏良跟前,便下跪请安。
晏良免了他的礼,待其入座之后,便让下人上名贵茶点招待他。
薛蟠是富贵出身的人家,见过世面,况且他素日最好酒色,别的可能不懂,但在吃的上面他最精通。上来的这些东西他瞧一眼就知道是好货。可见这位身居要职的敬老爷并没有姨母说的那么可怕,为人貌似挺热情仁厚的。
薛蟠心里有底,也就没那么紧张了,笑嘻嘻跟晏良致谢,就开始不客气的尝试桌上的点心。这要是到别人家,再精致的点心他都懒得碰,可宁国府不一样。早没进京之前,薛蟠就听说广源楼的点心美味到让人流泪。而广源楼的上品点心只限定提供给皇亲高官享用,一般人难以尝到。今日有机会被广源楼老板招待,他当然要好好吃个够。
薛蟠塞一个进嘴里,眼睛瞪圆了,还没咽下去就迫不及待塞进去另一个,满脸惊喜。
“嗯……嗯……百闻不如一吃,果然好吃到叫人想哭。”
“不急,你慢用。”晏良很有耐心的对薛蟠微笑。
贾赦惊诧不已,小声问晏良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晏良没理他。
贾赦不甘心,趁着薛蟠忙吃的工夫,拉晏良到一边,“你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喂,你该不会是忘了吧,那孩子姓薛!前段时间你刚把人家的舅舅弄发配了。”
晏良挑了挑眉,微笑道:“既然今日他肯来拜我,我又何必计较前嫌。”
贾赦无语的看着晏良,真不知道这厮还有心胸如此开阔的时候。
“为什么是你带他来?”晏良问。毕竟薛蟠正经的姨父是贾政。
“别提了,老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让我来。当老太太面说的,老太太替我答应了,我敢说不么!”提这事儿,贾赦就气,但气死了也没办法,他拗不过老太太,就的吃亏干活儿。
“呵。”晏良笑了。
贾赦觉得不是什么好笑,肯定是嘲笑他的,所以也不多问。“唉,我一会儿还有事呢,瞧这孩子吃得这么香,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那你就先走。”晏良立刻开口赶人。
“这不好吧,人家是客……”贾赦抬头对上晏良的眼睛,打了个哆嗦,“好,好,那我先告辞了。”
贾赦跑去和薛蟠嘀咕两声,薛蟠笑嘻嘻的朝晏良这边看,见晏良点头了,就高兴地鼓着腮帮子跟贾赦点头。
贾赦巴不得如此,乐得一拍屁股走人了。
晏良便安静的品茶,等薛蟠吃完。时不时地,还会有人来回话。晏良处理了几张请帖之后,薛蟠终于吃完了。满桌六盘,每块都是不同样式的点心,都被吃干净了。
“吃好了?”晏良放下手里的信,笑问。
“嗯,嘿嘿,谢谢您。”薛蟠拍拍肚子,不好意的笑。
“你母亲和妹妹身体可好?”晏良问。
薛蟠愣了下,忙道:“好,她们俩都好。”
这时候,丫鬟提着一个食盒进屋。
“回去的时候,把这盒带上,权算是对于你们赠礼的回馈。至于你带来的那些重礼,我不能收。只是而今朝廷风声紧,想必你们也该理解。”晏良道。
“老爷怕什么,咱们都是自家亲戚,互相走动几样礼,我看谁敢……” 薛蟠还以为晏良是客气,正要坚持,可说着说着他偶尔然抬眼瞟见晏良阴冷地目光,吓得魂儿都没了,后面的话全都卡在嗓子里发不出声来。“晚……晚辈知道了。您别误会,晚辈只是怕回去没办法跟母亲交代,母亲可是诚心诚意想把这份儿礼送给您的。”
“我收礼,但我不收金银财物之礼。怕就怕我要别的,你不肯给呢。”
晏良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这会儿他又看着温和如玉,恍然刚才他那个冰冷的神态只是薛蟠自己幻想出来的。
晏良笑起来是极为清俊的,有着那些俊美少年们所没有的成熟沉着气派,叫人禁不住敬仰,又忍不住拜服。
而敬仰之余,总会多出那么一丝丝想亲近之意。人总是存着这样的心思,越难靠近或是越不好的得到的人或物,便就越会激起挑战和征服的**。
薛蟠看痴了,片刻后回神儿,他生怕自己唐突了晏良,急忙摇头。“不不不,绝不会。您说,只要是您要,而我们薛家有的,晚辈定然毫无保留的献给您。”
“我那不孝孙子太不懂事,他一个人去学堂上课我总有些不放心。”晏良叹口气道。
薛蟠愣了会儿,笑起来,“晚辈懂了,您是要晚辈也去学堂照应他,免得他被人欺负?”
晏良:“差不多这个意思。我是想以你这样的年纪,应该也是要上学的。正好蓉儿孤单,便想要你跟他做个伴。”
“这好说,太容易了!”薛蟠拍胸脯保证,肯定会好好陪着晏良的孙子,好好保护他。
晏良神态湛然,“只是不知道你母亲是否愿意,你还是先回去问她的意思,再来回我。”
薛蟠立刻应承,提着食盒高兴地去了。
薛姨妈见儿子兴冲冲的回来,突然说要陪贾蓉读书,她愣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宝钗这时候也回来了,听说此事,问他经过。薛蟠就将经过讲给她们母女听。
薛姨妈和宝钗互看了几眼,二人双双笑起来。
薛蟠纳闷,问她们笑什么。
薛姨妈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尽管去回他,我一百个愿意。”
薛蟠干脆的应承,高兴地又往宁府去。
“再傻也听明白了,这位老爷是要他跟着他孙子一起学习,也就他呆,没懂罢了。”
“悄悄地,别告诉你大哥。你大哥还不知道呢,回头等他答应了,他没法反悔,只得硬着头皮陪人家孙子读书,倒真省了我们管不住他的麻烦。”
宝钗不放心问,“母亲,咱们这样把大哥推出去好么,毕竟宁府那位对舅舅……”
“虽说是自家亲戚,但你舅舅的确是……唉,他们败了,但我们娘们总还要过日子。你瞧你大哥那样儿,我巴不得有人管着他。”
“是啊,大哥那样的,也教不出更坏了。”宝钗抓着母亲的手,偷笑。
晏良当日就得到薛蟠肯定的回复,很开心,特意嘱咐薛蟠,“留你两日,先好好逛一逛京城,五日后你再来。”
“不用,我以后逛也成。”薛蟠兴致勃勃表示可以明日就开始。
晏良笑,“还是五日后吧。”
薛蟠告辞不久之后,贾政就上门了。他见到晏良,先是拱手作揖,然后恭敬小心的问:“白天我叫我那混账外甥来拜见,他做事鲁莽,为人呆蠢,也不知有没有干出什么唐突失礼之事。我在这先代他给兄长陪个不是!”
晏良对贾政的礼貌很满意,难得对其露出笑容,“早听说你在广源楼结交了一群朋友,学了不少为官处世之道。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贾政看到晏良的变化,心里有些手中若惊。那些人说的果然没错,他就该像侍奉上级一样,敬重这位兄长。有自家亲戚在朝中掌大权,他就该理所应当的去巴结依仗,不然要靠谁?自己以前真的是太蠢了!
而且这近一个月以来,贾政通过跟那些官员们的相处,才晓得晏良有多厉害,那些人竟每日都能提到他。晏良偶然露出一个笑容,都能成为这些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可见他在朝中的影响有多大。
贾政没资格上朝,以前在工部做官也只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算有几个他有来往的同僚,也都跟他一样散发着酸腐气,对朝政知之甚少。这回他是切切实实弄清楚了晏良在朝廷实力,原来他竟是个快要和齐绅高并肩的人物,更是那三位尊贵王爷意拉拢的实权派。毫不夸张的说,人家一个眼神都可以杀死人,随口在圣上跟前的一句话,就可以定人生死。他怎么能敢跟这样的人斗下去!
以前犯下的错,必要挽救回来。但贾政真的很要面子,从知道晏良的厉害,到接受并且畏惧敬重晏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挣扎了许久,终于在他人一再的劝说下,抛弃脸面,通过劝薛家给宁府送礼铺台阶,从而给自己找了个正当借口来见晏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晏良大大兴致24 突然想要大和谐,来个美好的时节,啊啊啊哈
最近天冷,还没有供暖,手冰冰凉,码字速度慢上加慢了,所以更新晚了点,见谅~~~
感谢亲亲们上章留言,么么哒!
☆、第66章 58.57.56.60
“以前弟弟见识鄙陋,还望兄长莫怪。”贾政微微垂首,尾音有一点发抖。
“前事莫提,看以后。”晏良徐徐起身,看眼贾政,便说尚有要务处理。
贾政尴尬了下,脸色转白,忙拱手请让,“切莫耽误了兄长的公务,弟这便告辞。”
晏良将贾政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观察在眼里,目前看来还算满意。晏良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对贾政道:“险些忘了告诉你,你外甥薛蟠今后会到这儿,跟蓉儿一块学习,你可反对?”
薛蟠?贾政愣住,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才愣愣地点点头。因为他很不明白,薛蟠那个混账是怎么入了晏良的法眼。不过既然晏良愿意管,薛家母子那边也同意了,他没道理去插手管这种现实。
“不反对,那孩子能得幸被您关照,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贾政讪讪笑道。
“好。”
晏良说罢,便拂袖而去。
贾政原地缓了缓,坐下来把自己的那杯茶饮干净了,方拍拍袍子,起身告辞。
贾政离开的时候,打算走西角门,还未到二仪门处,便听见外头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细听之下,可知此人就是贾政。他似乎在和什么人畅聊,情绪很愉悦。
贾政板起面目来,捻着胡子往外走,前头自然有随从小厮开路。
贾珍听小厮说碰见政老爷了,忙拉着自己的好友前去拜见。
“政二叔,这是我好友徐文。”贾珍乐呵呵地拍了拍徐文的肩膀。
贾政想了下,惊讶地问:“徐文?可是兵部徐大人之子?”
徐文斯文的拱手拜见,“正是晚辈。”
贾政见徐文果然如传言那般才兼文雅,捻着胡子颇为赞许道:“后生可畏啊,我可是早听说你的才名。珍儿能和你这样的有匪君子交朋友,是他的幸事。”
“晚辈不才,让您谬赞了。”徐文忙谦虚地行一大礼,此般更加得到贾政的好印象。
贾政冲贾珍勾勾手指,令其上前,小声对其嘱咐,一定要好生招待这位朋友,不可鲁莽失礼。贾珍也觉得自己能交到这样的朋友脸上很有面子,颇为骄傲地拍胸脯跟贾政保证。末了,贾珍还不忘跟贾政确认,“您说父亲若是知道了我交了个这么好的朋友,这么上进,会不会对我刮目相看?”
“这是自然!”贾政十分肯定道。
贾珍更加高兴了,忙和贾政告辞,带着朋友往正堂去。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从父亲的嘴里听到赞美之词了。
贾珍带着徐文在福禄堂喝了小半个时辰的茶,还不见父亲来,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两天因为秋试的事,父亲忙的脚不沾地。估摸今天是又有事了,要不别等了,我带你去广源楼吃饭。”
徐文本有些等的不耐烦,忽听贾珍这话,急了,“既然来了,哪有不见之理,回头若被你父亲误以为我乃是半途而废之人,岂不冤枉!”
“嗯……”贾珍蹙眉思量了会儿,“好兄弟,你说得对,是我太没耐心了,真惭愧。”
二人又等了片刻,终于有人来报说老爷来了。
徐文赶忙起身,紧张的整理衣襟。
贾珍则严肃很多,起身后,便是一副乖巧的谦恭之态。
脚步声临近,徐文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接着他就看到青袍的一角从他面前略过,是块好料子,不过已经穿得半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