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效应————bluedrdr
bluedrdr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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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老瘸子也死了,五个少年便自给自足,为了糊口,他们什么都干,没有什么比饥饿更可怕。
等Rucio从自己的思维回过神来之后,天已经黑了。

最终,他回到了这里,竟然是当警察,不可思议。
和那些贫民窟的条子一起,他用脏话骂人,用脚踢狗,用警棍揍人,把人的脑袋往墙上撞。军队中那规规矩矩的训练和生活在他身上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
"狗娘的秩序!"经常,他吐一口唾沫,和其他人一样骂骂咧咧道:"我他妈就是秩序。"
在这里当警察的好处是,警察本身就是立法者,执行者;而这里,没有监督司法者。
他很快就学会了这些机制,警察是这里的统治者,帮凶和最大的黑帮,他们像王公贵族一样接受所有人的打点:毒品贩子,妓女,皮条客,嫖客,小偷,打手,抢劫犯,强奸犯,杀人犯。
利益就是法律。
于是他成为了现在的他。
她的形象在这片混乱的街道上日益模糊,他快要记不清楚了。
Malina,他喃喃着这个名字,每一次,似乎都是一个蛊惑的咒语。每一次,他感到她的发丝拂过自己的嘴唇和脸庞,他转动着眼珠,怀着满心纯洁的情欲,用目光迎送她的背影远去,消失于黑暗中。

丑陋的楼房就像现实一样丑陋。
他从白日梦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栋楼房前。
登上熟悉的楼梯,他敲了敲门,过了一会,一个女人打开了门。她额骨消瘦,两个灰蓝色的眼睛显得大而无神。下面是无法用脂粉掩饰的黑烟圈,她本该很美,但过于消瘦使她失去了女人丰腴时特有的美丽。皮肤黯淡无光,一头乱蓬草似的头发,嘴唇毫无血色。
一见到他,她立刻强打起精神,从郁郁寡欢的脸上挤出笑容:"Oh, Rucio,你怎么来了?"
她伸出双手拥抱他,他便轻轻搂住她,问:"你怎么样?"
Salidona松开他的臂膀,用一种刻意欢愉的音调说:"我很好,亲爱的。"
但他看进她的眼眸时,却感觉到她的内心并不如她表现得那样快乐。
"你又瘦了,Salidona,你都吃些什么?"Rucio仔细端详着她,发现她比上次见他时更糟糕。
"噢,你知道的,怀孕的女人吃不进什么东西,我总想呕吐。"Solido耸耸肩,故作轻松,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却不敢去看Rucio的眼睛。
"Oh,really ? " Rucio凝视了她的神情一会,然后走向厨房。
女人不安地将身体靠在餐桌上,咬着嘴唇。
Rucio端着一个煎锅出来了,将它伸到女人的前面,压抑着愤怒说:"这就是你所吃的东西?"
里面是烤焦了的面包和半根变色的火腿。
他努力使自己的声调保持平稳:"上次我给你的钱呢?"
女人的瞳孔有些畏缩:"我把它花了。"
但他知道她在说谎,问道:"Pisti拿了,是不是?他在哪?"他的眼睛已经开始点燃了怒火,灰蓝色转变成了冰蓝色。
女人开始抽泣:"他说他要还债。"
"你怎么能把钱给他?他成天撒谎,赌博!" Rucio将煎锅往桌上一摔,郁愤难平。
女人抽泣着。肩膀颤抖着。
Rucio看着她,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她,她的肩膀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仿如一片秋风中的落叶,她哭了好久,他才平息了怒火,无奈的叹口气,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好了,亲爱的,别哭了,这样对胎儿不好。"
女人哽咽着。点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他将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些钱递给她:"Salidona ,拿着这些,买些补品,你太瘦了。"
Salidona伸出手,不好意思地接过钱,擦擦眼泪,露出一个微笑,吻了吻他的脸颊:"谢谢,Rucio."
但他突然发现什么,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她惊慌得想缩回手,但他已经看到了,她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露在袖子外面。
"What's this?"他拧着眉头问道,嗓音一下子提高了几个分贝。
女人慌忙的挣脱开,说:"是我煮饭时不小心弄伤的。"
"That's no way!"他叫道,"He beat you again? Let me see it , Salidona!"
女人忍不住又爆发出一阵哭声,但她拼命的摇头否认;女人松开的领口除却露出脖子上一道道绯紫的瘀痕。
"天哪!这个混蛋,是不是你不拿钱给他,所以他又打你了?"他抓着女人的双臂,愤怒的问道。
女人最终无力的点点头。
"我要杀了那个混蛋!"他狠狠地咬着牙,抽出自己的警棍就要出去。
女人却拼命地抓住他的手腕,"不,Rucio,不要去找他,你会打死他的!不要!求你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这个混蛋,他根本配不上你!Salidona,别拦着我!"他奋力挣开了女人的束缚。
但女人却又抱住了他的腿,哭着恳求:"Rucio,不要现在,求你了,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不要现在,求你了!"
他的满腔怒火依然在胸中燃烧:"有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Salidona,我会照顾你和孩子的,你不用担心!"
"可我要怎么对孩子说呢?说他的舅舅杀了他的父亲吗?求你了,Rucio,看在我的份上,看在孩子得份上,不要去找他!"女人依旧紧抱着他的腿,不断的恳求着,不肯放松一毫,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他的肉里。
他奋力地摆动着腿,女人的整个身体都被他拖着前进,直到女人开始尖叫。
他突然失掉了力气,闭上眼睛,喃喃道:"这是他妈的什么生活?他妈的!!"
他扶起跪在他脚边的女人,对她说:"好了,我不去找他,但你告诉他,要是他再敢打你,或拿你的钱,我就把他拆皮毁骨,他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他走出房子,Salidona在他身后,将脸依在门上,神情寂寞而悲伤,她的两只眼睛显得那么大,几乎要掉下来似的。他回过头,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只好向她挥挥手,下了台阶。
一只黑猫却冷不防地从别处窜上来,从他身后,跑上了楼。

到了二楼,黑猫睁大了它绿莹莹的两只眼睛四处搜索着,它看到一间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可能是没有锁好的缘故。
出于觅食的本能,它走过去,从门缝向里张望着。m
里面传来床板吱嘎作响的声音,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呻吟。从门缝处可以看到,两只床腿在地上来回滑动,好像火车车厢连接之间那种规律的机械振动。
墙上的壁灯在床头的撞击下颤抖着,床头柜上一只劣质花瓶也难以忍受地左右扭动着,即将跌落。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花瓶倒在了床头柜上,轻轻滚到柜子的边缘,像个垂死弥留的跳崖者,只要一点刺激就会粉身碎骨。
一声长长而低沉的呻吟之后,床板传来如释重负的声音。然后是衣服摩擦的悉索声。有个人站了起来,沉重的脚步走向门边,黑猫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但它的眼睛依然盯着那门缝后发生的一切。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床那边传过来:"这次你又不给钱?"声响表明她也下了床,仅仅跟在那人的后面。
一个沙哑的男声不耐烦地说:"先欠着,下次一起付。"
女人的声音也提高了:"他妈的,每次都这样说,没有钱你他妈的就别来!"说着,她愤怒的从背后用拳头捶向男人。
男人挨了一两下闷记,转过身世,脸上的横肉已经露出了凶意。他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挥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女人应声倒地,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来。
"臭婊子!"男人抬起腿没头没脑地向她踢过去,黑猫被那沉闷的声响惊得不断的缩起身体,体毛立的老高。大眼睛珠子却一直瞪着这一切,仿佛它早已看过似的。
男人不断地向她的肚子、背部踢去,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嚎着。
过了一会,男人打累了,停下来喘了口气,整整自己的衣服,然后大步向门口走去。站在门边的黑猫打了个激灵,嗖地一下窜了开去。
那女人在打开的门后,露出无比仇恨的目光。她趴在地上,颤抖着抓着地板,用带着血的嘴唇大叫:"裱子养的,我要我丈夫杀了你!"
大门在她面前重重地关上了,而后从里面传来女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叫,还有花瓶掉下来砸得粉碎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黑猫才从一个阴暗角落走出来,它犹犹豫豫地向其它光亮地方打量着。饥饿使它可以冒任何险,没有什么是比饥饿更可怕的事。
还有一间房间的门是遮掩着的,黑猫打量了很长时间,才壮胆走了进去。
它寻着一股腐烂的臭味,绕过地上无数的障碍,来到一张桌子底下。一个人扑在上面,一动不动。黑猫绷起神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生怕那人突然跃起,它做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等了很久,它开始放心,一跃跳上桌子,打量着上面的食物。
盘子、碗里的食物已接近完全腐烂,数量很少,并且都没有什么营养。
黑猫叫了几声,但扑在桌子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黑猫半蹲下来,卷起尾巴,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一个肮脏破旧的沙发,一台屏幕已经损坏的老电视,一些破烂不堪的衣服,最多的大概就是地上被捡来的垃圾,它们被一一分门别类。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老妪,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政府救济也将她遗忘了,她忍饥挨饿,靠捡破烂为生。她唯一比别人庆幸的,就是她拥有这所房子,一个安身的地方,最起码不用在街头流浪,受冻。
黑猫转过身来,凝视着扑在桌上的人,无数的苍蝇和毒虫在她的头颅和那些腐烂的食物之间飞来飞去,爬来爬去,在汤水中游来游去。
她的脸扑在碗里面,就像是被浸死在食物里的汤水里一样。根据食物腐烂的程度来看,她已经死了两天左右了,但没人发现。在这个鬼地方,谁会注意到她呢?一个多余的老女人。
她长时间保持一动不动,黑猫逐渐对她失去了兴趣。没有食物,它跳下桌子,走到窗台边,跃上去,从那儿走了。

少年奋力地拉扯着仓库的大门,除了弄出巨大的声响,它没有移动丝毫。
"Shit! Fuck!"少年狂命地踢着大门,"放我出去!"
经过了一阵狂吼之后,他精疲力竭,靠在门上,滑了下来。
"Fuck!"他喃喃道,嗓音已经嘶哑。
他神情无助地环顾这个牢笼,走到仓库墙角,开始抽泣起来。伙伴们的模样总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那可怕的场景令他想要呕吐。
他不知道那个魔鬼把他关在这儿要干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在恐惧中他哭着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仓库门缓缓被打开了,但少年却由于过度疲劳而没有醒来,因为他连续几个夜晚都无法入睡。
轻轻地,仓库们又缓缓关上了。一双铮亮的硬质皮鞋走到他的身前。
Rucio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熟睡的少年--他有着一头栗色的卷发,一张还未完全摆脱稚气的脸庞,他额角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两道漂亮的眉毛下是一对长而卷曲的睫毛,正在梦境的驱使下微微颤抖着。
他的嘴唇是少年所特有的娇嫩和丰满,未因营养的缺失而减少红润。洁白得没有瑕疵的脸,在睡梦中,依然不安地皱着眉头。他与Malina长得很像。
Rucio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Dino的情景。
两年后的一天,他15岁,在街上听到一个消息。
她回来了。c
远远的看着她时,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完全成为了另一个人,浓妆艳抹,穿着媚俗而暴露,她用尖细的高嗓门和男人们调笑,说着露骨的语言。眼神中的迷茫和淡定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空洞。
Rucio痛苦地看着这一切,用一颗少年的心痛苦地感受这刻骨铭心的痛苦。
她怎么了?这不是她,不是那个Malina,不是他的Malina。她不是嫁给了一个百万富翁吗?那辆豪华车不是接她走了吗?为什么她要回来?
而真相却是残酷的。
她却是给一个富人做了两年的情妇,然后遭到抛弃,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但那个男人不承认这个私生子,也没给她一分钱,她找不到工作,所以只能回到这里,因为她连房租都付不起。
在当时人人称羡的背后,灰姑娘的梦破碎了。
那个Malina已不复存在了。
每个晨昏、夜晚在他的脑海、梦境中的女人已经死了,像在烂泥中被人践踏的百合一样因腐烂而染上了死亡的气息。
但他无法解脱与她联系在一起的痛苦,他的梦想因她而逐渐死亡。
他刻意避开见到她的场景,他甚至有点恨她,恨她为什么回来,他宁可她死在自己的梦里。

但终于一天,他还是碰到了她,她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哭泣,手里拿着钱。
眼泪把她脸上的妆粉冲掉了。
他愣住了,发现她依然美丽如初,她抱着自己的双肩颤抖着,仿佛想用眼泪来洗刷掉所有的不洁。她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抬起头望着他,毫无遮掩地,双眼含满了真诚的泪水,像破碎的水晶,像跌落的珍珠,神情那么无助而凄凉,让他感到她内心深处还是那个Malina。以前的感觉如潮水般又涌入他的心田。他什么也没说,看着她悲伤的身影渐行渐远。
从那以后,他重新开始默默注视着她,感受到她在人前的强颜欢笑,伪装出来的媚骨风骚,放弃自尊的合力奉迎,为了谋生。
他开始梦想自己能够出去,赚很多的钱,然后可以接她出去,因为这里,梦之能一天天腐败直到溃烂。
这是一个15岁少年的全部梦想,他的女神已经堕落,但他的梦想还未完全破碎。

终于在一个夜幕刚刚低垂的傍晚,昏黄的灯泡周围,无数细小的飞蛾被那一点光亮引诱,不知疲惫地扑向它们心中的幻像。
鬼使神差地,他偷偷潜入了她的房子。
在她的床上,他看到一件发黄了的白纱裙,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裙子,贪婪地汲取着上面的芬芳。
他感觉自己愿意死在那一刻。
他动情地抚摸着那件纱裙。
透过灯光,它透明又朦胧,像一个无法达成而又令人心醉神迷的梦。
他幻想着她的卷发轻轻扫过这件纱裙,浸入他的指缝,像生长的莽藤一样纠缠着他的手指。
他伸出手去,触到她的额头,鼻子,嘴唇,怀着崇敬的心情。
他将它贴在胸口。c
目晕神迷中,他仰起头,看到了自己心中的幻像。
她棕色深邃的眼睛正向他微笑。
在她幽深迷离的瞳仁中有一个他所未知的世界。
他轻舔着嘴唇,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意乱神迷地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突然,他感到从床垫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他一下子从幻想中跌落下来;有什么东西在床上挪动。
慌忙定眼一瞧,他看见一堆衣物中,包扎着一个小东西,是个婴儿,四肢踢动着。
他惊讶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将它捧了过来,它大概还不满一岁,有着光秃秃圆圆的脑袋,胖乎乎的脸颊,圆圆的眼睛鼻子嘴,还有肉乎乎的手指和脚趾,圆滚滚的胳膊和腿,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它瞪着像琥珀一般又大又圆的棕色眼睛看着他,卷翘的睫毛像两个小蝴蝶一样忽扇忽扇的。
之前,它哭了一阵子。因为饿了又动不了,但都没有人来理他。哭累了它就睡一会儿,醒来时它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竟一时忘了哭泣,好奇的盯着这名不速之客。
他几乎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小东西,或许是因为他对Malina的爱,又或许是因为它的幼小和脆弱激起了他天性中那共通的怜悯爱惜之情,或两者兼而有之。
婴儿挥舞着四肢,玫瑰般圆润纤小的嘴唇发出"咿呀啊"的声音,他微笑着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它的光洁的额头,浑圆的鼻头和肉肉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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