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人————寒衣
寒衣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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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Bernard毕竟是人,而且曾经是很高傲的人。虽说在初夏面前脾气已经完全显不出来了,毕竟还是有的。这一天受的打击有点大,大到他整天都恍恍惚惚的,甚至下了班都还没收拾东西。
同部门的互相看一眼,凭经验猜测:多半是吵架了吧,谈恋爱的都这德行。
发呆了好久,Bernard才回过神来,想到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追人就要追到底才行。於是匆忙拿包冲到市场部。初夏当然早走了,Bernard又冲下楼,开车追过去。
在初夏家楼下等了半天,看时间应该是早回去了,结果今天只有早上同车那短短时间。Bernard非常失落,车熄了火,他跑到後座上靠著,试图感受一下初夏留下的痕迹。
虽然不好在公司里直接打听,不过侦探社已经打听出来初夏的联系方式,手机号就在他手里。
无数次地想按下去,可又能怎样呢?初夏对隐私是很介意的,今早算是他没有什麽证据证明自己跟踪他或打听资料,但手机号总不可能是巧合。人肯定是约不出来的,倒可能引得他生气。
算了,明天早上再来。反正玩偶多得是,再换一只送。就不信他全拿去给人!
想到这里,Bernard坐起身,打开车门准备回家,眼角余光扫到初夏家楼门,忽然见门开,跑出的人正是初夏。
Bernard愣住了。初夏只套了件毛衣,一脸慌张地向小区门口跑去,根本没注意到Bernard站在那里。跑到门口,小区保安大概是去吃饭了,只有个老头在看门。初夏跟他说著什麽,汗都下来了,老头只是摇头。
Bernard走过去,听到初夏声音:"就是帮忙扛个人下来,电梯坏了......我可以付钱的!"
"他们真的没有手机,有我也不知道号码,你还是找别人去吧。"老头摇头,"不是还可以打120吗?"
"说没车了,有也没人抬,要我抬人下来。"初夏咬了下嘴唇,"那您知不知道附近哪有民工?"
"这附近哪儿有啊,大冬天的又不开工。"老头继续摇头。
"初夏,怎麽了?"空气一样的Bernard开口问。初夏惊而回头,才发现他居然在身边。
"太好了。"初夏也顾不上许多,拉起Bernard就往回跑,"我记得你常去健身房,体力一向很好,对吧?"
他体力如何,最清楚的就应该是初夏吧。
Bernard点头:"是啊,怎麽?"
"小池......就是和我同居的人发了高烧,电梯坏了我搬不动他......"初夏匆忙说,"你帮我抬他下楼到路边,我好打车送他去医院,可以吗?"
Bernard满口酸气,却还要答应:"当然可以。"
这种小区价格适中──至少原来的价格适中,地点靠近科技区,主要就是给小白领租或买的。其实就是年入十万上下的年轻人,谈不上有钱,却生活在B市这种地方,有一定社会交往,消费於是颇为不低。再加上都想趁著年轻干出点事业来,每天忙得拿家当宾馆,对门住个十年八年都不一定会认识。更况中国富产各种新闻,什麽冒充邻居亲戚骗开门抢劫之类的。以至於初夏想求助邻居都不可能,只好寻求收费服务,偏偏找不到。
Bernard本来还有点疑惑,初夏虽然有些瘦,身体也算是不错,当初经常被他拽出去锻炼的,怎麽会扛不动人。不过到了初夏家,看到躺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的那位"小池",他终於明白了。
身高......和他差不多,190左右吧。体重......看起来足足有两个他。
虽然知道初夏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Bernard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位仁兄之後,第一个想法就是:应该......没有太大威胁吧?
不过看到初夏那一脸焦急,这个想法又成了不确定。
如果能得到他这样的关心,就算烧到42度,应该也没关系吧。
他这样想。

33
欧洲人的体力还是比较恐怖的,虽然在欧美干重体力活的基本都是黑人兄弟们,本地人的肌肉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
有Bernard在,扛个人并没什么,即使是九楼。扛下来正好有Bernard的车,一路开到医院。
小池被推去打吊瓶,初夏和Bernard在外面等着,Bernard忍不住微微笑了:"至少这里看病,只要有钱,速度还是很快的。不用在急诊室等四个小时。"
初夏想起在法国的大病小灾,想到Bernard每每的焦急,忽然心一软,露出个真心的笑来:"小池再烧四个小时,恐怕脑子就更不好使了......哦,他朋友都叫他傻大个的。"
Bernard脸色古怪,眼睛向上看。初夏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好吧,你是聪明的大个儿,可以了吧?"
"那是,我谁啊。"Bernard自夸。
初夏斜眼看他:"中文不错啊,兄弟。"
"哪里哪里。"Bernard说,说完忽然一笑,"有个笑话,说是有个贵妇带着翻译见老外,老外说夫人你真漂亮,贵妇说‘哪里哪里'......"
"Everywhere,everywhere......"初夏斜他,"火星,好冷。"
Bernard摸摸鼻子:"火星?"想了想,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盖在初夏身上。
初夏奇怪看他:"你干什么?"
"你不是冷吗?"Bernard反问。
"......"初夏沉默了下,"你不上网吧?"
"我上啊。"Bernard还是不明白,傻乎乎地回答。
"不上中文网,我是说。"初夏无奈靠在墙上,把外套扔回给他,"火星就是说你这笑话太老了,好冷是说这笑话很冷......"
"往前一点。"无法领会网络语言的Bernard没有详细研究初夏的话,伸手握住他肩头让他离开墙,把外套垫在他后背,再让他靠上去,"墙很凉。"
最好的解决方法显然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但......Bernard低头,苦苦一笑。
能这么说几句,气氛轻松点地闲话家常,已经是难得了。要不是最近气温骤变发烧的人太多,病房装不下只好加床,所以把家属都赶到门外的话,可能连这样的接近都做不到呢。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似不着意地询问初夏平时生活痕迹,甚至上网喜好。初夏在担心病房里的"同居人",大概是聊天可以分散点精神,也就很乖地有问必答交代详细。
Bernard倒有些希望那位小池的液始终输不完,也好让眼前这幸福维持时间更长些。
不过当然不可能。发烧也不是什么大病,输完液温度降下来,还是要把人打发回去的。普通工薪层也不会非要求住院不可,买了必要的药,还是原路把人抬回去。
这一折腾实际已经不早了,回去电梯还是坏的,只好劳动Bernard把人背上去。初夏颇觉过意不去,不停向他道谢。
4楼灯是坏的,Bernard忽然止住脚步,在一片黑暗中回头。
"初夏。"
"恩?"初夏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太暗了,只能看到脸上微光,和幽深的眼。
"不要为了别人谢我,除非你并不是想谢我,而是让我难受。"Bernard声音低低的哑哑的,说完这句,并不等初夏反应过来,转过身蹬蹬蹬继续往上爬。
初夏愣了好半天,上面脚步声都停了,他还没反应。再过一会儿,脚步声 又沉重响起,Bernard背着人下来:"初夏,你怎么了?"
"累了爬不动,你下来干什么?"
"......我没钥匙。"
初夏一声笑,迈了一步:"走吧。"
"不然......我把他背上去再下来背你?"Bernard小声问。
"还没有那么累。"初夏摇摇头,拒绝了。
把人抬到他房间里,Bernard毕竟也有些累了,这套房客厅比较小,初夏带Bernard到兼任餐厅的厨房:"咖啡、可乐还是茶?"
看看表,指向11点:"这时间不适合提神的饮品吧?"
初夏看看时间也吓一跳:"这么晚了?"
他有些迟疑地看着Bernard,按理来说这时间实在不好赶人回去,毕竟人家帮了这么多忙。但真的留人下来吗......
看外面,客厅里肯定不能住人,初夏自己的房间比较小,可小池在发烧,似乎不适合和他同间,虽说有张多余的钢丝床。
而且初夏确实不太想让Bernard留下来。m
两人一起生活那么久,初夏表情一变Bernard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强笑了下,站起身来:"现在也晚了,我先告辞,明天见。"
说着就要往外走,初夏觉得这实在说不过去,于是拉住他:"那个,你今晚在我房间将就一晚,明天一起上班吧。"
Bernard心中一喜:"那你呢?"
"我睡小池那里,有张钢丝床。"
Bernard摇头不同意:"不行,他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吧,万一你被传染怎么办?"
初夏唯一迟疑:"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你帮忙把小池抬到我房间好了。"
为Bernard打了半杯牛奶,Bernard却把剩下的牛奶拿去加热,说是让初夏喝。他还想跟着初夏去帮忙收拾屋子,被推拒出来。
不知道初夏房间有些什么是不能让他看到的,Bernard非常好奇,但不敢擅闯。过一会儿初夏出来,把小池搬到他房间。拿了多余的被褥铺床,然后两人就谁睡大床谁睡钢丝床进行了一番讨论--当然Bernard想说两人都睡大床上好了,不过终于没敢出口。
由于身高问题,最终还是Bernard睡在大床上。毕竟能留下来已经是奢求了,Bernard也不敢跟初夏过于坚持。折腾了一晚上也累得狠了,正想睡觉,忽然听到奇怪响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忙了一晚,居然忘了吃饭。
"吃方便面不?"初夏问,见到Bernard皱起眉,"你不吃啊,那我去看看还有什么......煎个鸡蛋你总吃的吧?"
"你......经常吃快餐面吗?"Bernard跟他到厨房,见到一箱面,忍不住问,"你做饭很好的......"
"不是随时都有时间做饭啊。"初夏理所当然回答,"忙起来十几点到家,哪有那么多闲心做饭?"
心忽然被刺了一下。
若干年前初夏经常下厨,他也喜欢初夏的手艺,从来没有问过他要花费多少时间,会不会耽误事情。
Bernard打开电饭锅,发现里面还有些饭,自顾自地从冰箱里取出几个鸡蛋一些蔬菜,然后寻找菜板。
"你做什么?"初夏奇怪看着他,问。
"做饭啊。"Bernard回答。
热油,把胡萝卜黄瓜等飞快切丁,打鸡蛋。速度非常快地搞定一大盘炒饭,分成两份,一份送到初夏面前:"尝尝我手艺。"
初夏以见到外星人的眼神看着Bernard:"你会做饭?"
Bernard耸耸肩:"你看到了。"
初夏多少被吓到,要知道Bernard大少虽然不是中国人,可向来把"君子远庖厨"这老话奉为圭臬。可现在......
带着怀疑尝了一口,饥饿的初夏开始大口吃起来,吃得很急,以至Bernard连忙去倒水,以免噎到他。
初夏也是真饿了,刚刚担忧又匆忙没感觉出来,现在美食当前当然不会客气。没多一会儿就把饭吃得干干净净,像是吃饱的小猫一样仰天晒肚皮。
"还要吗?"Bernard那里还有半盘,问他。初夏摇摇头,拿起桌上水喝了半杯,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蹭了蹭,异常可爱。
Bernard被这样的气氛所迷,视线落在初夏身上,不肯移动半分。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唇边一掠,笑着说:"小馋猫,米都黏在脸上了。"
时光仿佛倒退数年,初夏懒懒一笑,张开嘴咬住Bernard手指,小舌头灵活卷去米粒。随即才发现到不对劲,忙向后退去。Bernard的手指在他唇上掠过,然后失去了温度。
两人都有些傻了,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初夏脸红得极艳,过了半天才开口:"我困了,先回去睡。"
Bernard连忙善后,等他回到小池房间,初夏已经睡下或至少是闭着眼睛躺在钢丝床上了。Bernard看了他半天,方才熄灯躺下。身体侧过来,眼并没有闭上,借着幽暗光线,看着睡在离自己不足一米远的床上躺着的人。
34
不知看了多久,Bernard才缓缓入睡。和初夏同屋,虽然床隔著很宽距离,也足以让他兴奋。若不是小池真的很沈,他也许兴奋地一夜睡不著也不一定。
小池睡在初夏的房间里,Bernard刚刚进去看过,普通的房间,没有太多东西,因为屋子不大,已经有些挤了。
咦?桌子上摆著的是什麽?Bernard走近去看,一个相框扣在桌面上。他拿起相框,一时木住不能动弹。
照片里两人动作亲密笑容灿烂,一个是初夏,另一个,却是烧得满脸通红、一张脸占据大半镜头的小池。
他心里疼痛无比,一个没拿好,相框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低头去看,照片上两个人忽然活动起来,挽手搭肩,很亲密地说说笑笑。Bernard见初夏看都不看他,心痛之余还是站出一步:"初夏......"
他叫了好几声,初夏还是不理会他。Bernard走过去:"初夏。"
他的初夏对著那位路人甲在笑,抬头微踮起脚,吻住对方。
"初夏,初夏!"Bernard额上渗出汗水,伸手去捉,眼看碰到了,初夏却忽然消失在他眼前,手中只有一片空。Bernard大惊,大喊著初夏的名字。
"Bernard,你怎麽了?"耳边忽然响起初夏声音,Bernard一喜,睁眼开,眼前正是初夏的脸。
心里酸涩的疼痛,对这人的渴望到了极致,完全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Bernard的手搭到初夏肩上,把他拉下来,狠狠地吻住心里时时念著的人。
吻下去,粉粉的唇瓣是甜蜜的味道,眼中能看到初夏的眼,眼里只有他。Bernard在唇间叹了一声,是满足的叹息,双臂收拢把人抱紧,慢慢拉下人,拉到床上。
初夏换气不能,脸越来越红,伸手去推他。Bernard心中尽是恐惧,生怕一放开人又会烟一样消失,死死抱著不放。初夏只觉得他的手温度高得吓人,更是用力,终於把嘴从Bernard口下挣出来。
先是大口呼吸几下,却又被Bernard抓住,作势要吻。初夏挣扎,一个不小心手挥出去。Bernard根本没有防备,被他打了个正著。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Bernard傻了片刻,清醒过来。
看著眼前表情有些抱歉的初夏,Bernard喉间细不可闻地叹了声,低声说:"抱歉,我做梦做糊涂了。"
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初夏表情,只听到他声音:"疼不疼?要不要去冷敷一下?"
"不疼。"Bernard却微微笑了,拉过初夏手掌,按在被打的脸颊上。片刻後轻声说:"好了,敷完。"
初夏的手抽开时,在他唇边略微一带。Bernard声音低柔:"初夏,晚安。"
他知道他自己在害怕。怕爱的人已经另有所爱,再怎麽想挽回也是枉然。
但这一吻,至少给了他继续的力气。对於看不到希望的他而言,这是很重要的。

接下来两人睡得断断续续,Bernard其实很习惯做恶梦,不过现在在初夏身边,他怕再喊出点什麽不对的内容,初夏可是听得懂的。而初夏虽然闭著眼不动弹,呼吸却谈不上平缓,显然也睡得比较勉强。
Bernard舍不得他熬夜,於是跑去厕所抽了三根烟,等身上烟味散了才回来,果然初夏已经睡熟了。他坐在床边,透过窗帘静静看天光渐亮,看著熟睡的初夏。
如果一生如此,大概就是幸福了吧。
但Bernard很清楚,这只是机缘巧合下偷来的幸福,只能是一晚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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