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唯一----挽断罗衣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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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刚静静地望著他不置可否,然而罗翼却有心惊的感觉,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急於求成,给李刚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所谓的父子亲情反而一点也没有培养出来。因为那样平静的目光让罗翼觉得被看穿了一样地不自在,然而李刚紧闭著嘴一点也没有客套的意思,干坐了一会儿,随行而来的秘书适时进来汇报生意上的事情,他借故离开,不觉松了口气。
李刚站起来也准备告辞,和罗翼父子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太草根了,格格不入的感觉像海绵里深藏的刺,总是出其不意地扎得他心惊肉跳,比如现在,罗少远突然从房间里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仰起粉嫩的脸撒娇:"哥哥,带我出去玩嘛?"
"不行,我要去医院。"李刚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刺蝟,可是虽然感到抱歉,却仍然想要保持这种距离。
"不要去医院了,你看你这些天在医院里熏得,像个老头!哥哥,我们出去走走,我一个人呆在这儿也怪闷的。"罗少远比李刚矮了一个头不止,所以仰起脸让一双黑沈沈的眸子洒满了阳光的时候显得格外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父亲不陪你的吗?"李刚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不知道究竟自己是李质朴的影子呢,还是李质朴是他的影子,总之整个童年的脚步都是伴随著另一双大脚踏下的,直到──直到他的脚慢慢地穿不进李质朴的旧鞋子。
罗少远低下头,脚跟著地站在地上晃悠著,两只手却还紧紧抓著李刚的手腕,甕声甕气地说:"他很忙......"
李刚转过眼,他几乎已经料到等到男孩子抬起眼,自己定会再看见那一双水润的黑眼睛,仿佛漾著有些悲伤的柔光,让自己不忍拂逆。
李质朴仍旧昏昏茫茫地,渐渐地连李刚的脸也有些认不出了,医生不得不告诉他,李质朴因为巨大的心理刺激已经产生了自闭的倾向,如果不能够转到更大规模的医院进行治疗,也许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罗少远警觉地盯著李刚,一看他皱著眉头的样子立刻就上去抓住他的手:"哥哥,爸爸已经买了票,我们明天就走,去最好的医院给叔叔治病!你别担心!"
李刚心里一刺,接著又一暖,只得苦笑著抬手摸摸少年的头。
"那,哥哥,你带我去走走嘛......"罗少远贼心不死,粉嫩嫩的嘴唇微微撅起来,分明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可是李刚知道他只是单纯而好心地想自己不要太过悲伤,何况走之前去自己生长的地方看一看,带走一些回忆以供来年回味,背井离乡的萧索感也会稍减。
於是去了出生的地方,房子已经被原来的纺织厂租了出去,李刚记忆里那个身材胖大的租房的女人早已经换了别人,只是水泥的院子又破损了不少,现在住著的老人说,孙子很顽皮,所以住了几年院子就显得更老旧。
"哥哥,我上生物课,老师让我们自己种植物,我有在花园里种葡萄哟!"少年自然而然挽著李刚的手臂,看著院子里沐著冬日暖阳的枯黄植物说,"也许明年夏天就可以结出果子啦!"
正喋喋不休地说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罗少远接起来唯唯诺诺地听完,抬起头冲李刚不好意思地笑笑:"爸爸说,要早点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走。"
李刚点点头,看著少年落寞的神色心里有些软有些可怜他:"你是不是很少出门?"
少年低下头,犹豫了许久才点头,马上又抬起头来正直状地澄清:"哥哥,我没有贪玩所以叫你带我出来的......"
李刚不以为意地笑笑,抬手拦了一辆三轮车,相识以来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拉著他上了车。
"去哪儿?"罗少远一脸新奇。
"去......"李刚沈吟一会儿,忽然深情款款地说,"去定情的地方。"若是平常,一向自诩为大男人的他肯定浑身抽搐一下,然而如今能够对著说那些酸的甜的话的人病歪歪倒在床上,他心里牵挂得厉害,鼻子就酸了起来。
罗少远一路都好奇非常地往外探头,看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等到下了车,河边古朴厚重的城墙,第一时间吸引了他,他奔过去:"哥哥,这个是,是文物吗?"
文物早在翻修的时候就运走了,现在只是仿建的,沿河两岸都是青色的城墙,像是披著厚厚的时光的青苔,让人顿时生出一种沧桑感。
李刚恍恍惚惚地想起那年下著雪的除夕,自己如何莽撞地做出了让两个人都心烦意乱的冲动之举,之後的种种现在想起来都恍如昨日,只是那个陪著自己的人,已经不再强健了。手心里一阵一阵地发著紧,仿佛恐高的人站在摩天大楼顶上俯瞰下来,眼睛里绷紧得眼泪几乎要蹦出来。
"哥哥,你在这个地方,跟谁定了情呀?"罗少远含糊不清地问道,他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糖板子,一边吃一边被糖丝黏得直吸气,一派天真可爱。
李刚回头看看冬日枯水的河床,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洒然一笑:"走吧。"
就此别离。
爸爸,我带你一起走。
来到s城已经半个月,李刚在罗少远不依不饶的纠缠下陪他住在罗家的大宅里,只是罗翼并不经常回来,偶尔会面也都很快被罗少远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迅速隔离两人──罗少远不知为何,始终不愿意李刚和罗翼正面交锋。
也许,只是孩子特有的浓烈的占有欲?一边被罗少远拼了命地往花园里拽,一边出神地想,所以走的不快,罗翼远远站著看著两人,脸上浮现难得的笑意。
忽然,李刚听见罗翼开了口:"你出去上学的手续已经办好了,过了阳历年你就过去吧。"
李刚猛地回头。
罗翼冲他点点头:"走之前多陪陪你......父亲。"现在的罗翼,似乎已经完全被李刚和罗少远之间毫无隔阂的兄弟互动所吸引,以至於经常在不知不觉中向李刚的习惯做出妥协。
李刚因了那最後一个词,冲他感激地一笑,之後快步跟著罗少远去了刚刚落了一场小雪的庭园。
罗翼站在空阔的厅堂里,对著虚空悄声私语:"嘿,宝贝,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可是,人世间那个能陪我终老的人,再也寻不见了。

50(完结章)

他睡得很安静。
离开的稍微久一点,李刚就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这样恬静安宁的睡颜了,他走过去,尽量放轻了脚步不惊动沈睡中的男人。
素颜裹在雪白的床褥里,眼睫低低覆在脸上,衬得如同一道下了大力气的墨线,然而一张脸上只有眉眼比较分明了,其余的颜色都浅淡得好似要溶化消失。若不是医生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积极治疗就不会有问题,李刚不知道自己陡然看到这样的情状会是如何反应。
病房里温暖如春,所以李质朴身上盖得被子并不厚,饶是这样他还是不自觉地把手臂都伸在外面,只是两只手抓著被子的边缘,一种胆怯而自卫的姿态。
他总是这样睡,乖顺得像只眷恋家的温暖的流浪猫。
李刚站在床前,率先感到一种怀里空空如也的痛苦。他走过去,用颤抖的指尖触碰男人残缺的左手,轻轻抚摸著断指圆润的尖端,目不转睛地注视著李质朴,既想在走之前和他说说话,又怕他突然醒来会受惊,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只是李质朴飘摇的精神还是让他不能沈睡,很快睫毛微颤著,睁开了眼睛。
李刚几乎被他吓了一跳,手上却还是攥著还在迷梦中的男人。
李质朴像是全然不认识他了,颇为奇怪地盯著他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张嘴,打了个哈欠。
"你还好吗?"李刚想索性冒一回险,搬了椅子坐下来,努力掩饰著悲凉的情绪,做出拉家常的样子。
李质朴迟缓地点头,神情非常温柔,仿佛看见了幼年的李刚。然而李刚很明白,药物和物理的刺激已经让李质朴的记忆都非常模糊,即便以後精神上回复了正常,恐怕也会留下後遗症,比如记忆力减退。
李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捏了捏男人干瘪的脸颊:"好点了没?"
男人痴痴地望著他,似乎在想这个陌生人究竟是谁,然而昏茫的神智还未理清,所以只能和稀泥一样地笑:"好多了。"
李刚心内五味杂陈,勉强陪笑:"我好想你。"
李质朴无知无觉地跟著他说:"我也想你。"
猝不及防地被吻了,他病中受惊,吓得面色发白,吃惊地瞪著李刚。
李刚离他很近,近的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体香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刺鼻味道,眼里一瞬间炸了泪出来:"你不要忘了我,我很快就回来的。"他抬起头,对上李质朴满含惊悸的双眸:"真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那时候你一定就好了对不对?"
李质朴怔怔地看著无端流泪的年轻人,心里掠过一抹激痛,然而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分辨那是什麽,只能本能地回答:"嗯。"
李刚垂下头,将脸埋在男人怀里,深深地呼吸著压制汹涌而来的悲伤,不知不觉伸出手将骨瘦如柴的李质朴紧紧束进怀里,仿佛干渴了太久的禾苗追寻著雨水一样寻找著李质朴有些冰凉却柔软得像要化掉的嘴唇。
唇齿交缠第一次尝出了苦涩的滋味,李刚深吻著男人,仿佛要就此吃进肚子里。惊讶中的李质朴全身僵硬了一会儿,手被握在李刚炽热的掌心里,渐渐地竟然也温热了起来,他身上发著热,不由自主地往被子外面挣。一床被子隔在中间著实不舒服,李刚扬手将被子扯在身後,欺身上前紧抱住李质朴软绵绵的身体,一手顺著上衣下摆伸了进去......
门外,从窗洞里窥见房内春色的罗翼,抓起好奇宝宝不动声色地快步离开,不忘顺便嘱咐两个保镖守在走廊处防止有人打扰,十足一副无原则好爸爸的做派。
衣服都被脱光了,李质朴却还是觉得身上没由来地烫。
李刚衣服也解了大半,整个人覆上去,仿佛要将热量传给李质朴一样,紧贴著的地方似乎都出了汗。虽然对病中的男人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宣告所有权,李刚被疼痛攫住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心酸的喜悦,和对未知的前途的隐忧。之前感受到的重重压力似乎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冲动的激情,要一次性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释放出来。
李质朴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猛地下身被湿热的口腔包裹,心一下子跳了起来。然而销魂蚀骨的快感还是盖过了疑惑与惊恐,催使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著渴求更加剧烈的冲击。
李刚动情地勾动男人仅余的精力,一边有些费力地压制李质朴不断疯狂地向自己迎合的身躯,手指不经意伸到李质朴身後,抚摸著紧窒的洞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挪开了手。
李质朴喘成一团,眼睛里仿佛泛著露水,眼角眉梢都含著春意,只快乐还没有积累到最高的点,他却已经有了气力不接的感觉。
李刚暂时放了他,继续去吻他的嘴,有一下没一下地咬他,忽然皱了眉,拍拍李质朴失神的脸:"你认得我麽?"若是以後但凡有个人对他这样,他也不反抗,自己岂不是後院起火?
"嗯......嗯......"前一个是肯定的回答,後一个却变成了尾音上扬的呻吟。
李刚低头舔舔他通红的胸膛,实在太瘦了,好像连舌头都能感觉到下面的骨头:"以後,除了我,谁也不能对你这样,知道吗?"
李质朴几乎要哭出来,伸出手在他脖子上挠了一把,谁知李刚动也不动,指甲里似乎挠出了黏黏的液体,把他吓坏了。
李刚瞬间扑了上来,狞笑道:"这可是你招我的......"
一旦被唤醒了身体里蛰伏的欲望,结局就是两人同沈欲海。喘息和惊悸的叫声渐渐平息下来,李质朴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几乎只剩了呼吸的力气,眼皮越发沈涩。
忽然被揪疼了,勉力睁开眼,李刚脸上带一点伤感和隐忍,对视了一会儿,李刚俯身从衣服里摸出一只手机,拿在他眼前晃了晃:"喏,这个,本来我想带著留个纪念的,想想还是给你放在身边......还是原来的号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好不好?"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把已经很老旧的灰色手机,递到李质朴眼前。
李质朴皱了皱眉,心里浮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然而却想不起究竟是哪里见过,只是怔怔地接了过去,按亮了屏幕,胡乱按了几个键,忽然笑了笑:"只有一个号码存在里面唉......通话记录,呃,号码都是一样的......"
李刚给他盖上被子,俯身又亲亲他,贴在他耳边说:"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记得给手机充电──不过不准把号码告诉别人,短信只准看我一个人的,电话也只准和我讲!"
李质朴抬手抱住他脖子,努力撑起无力的身体,撅起嘴在他脸上"啾"了一下。
李刚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男人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终於安心地放下,抬起头给了李刚一个恬然的笑容,之後就乖乖躺回被子里,很快睡了过去。
李刚一边穿衣服一边盯著李质朴,深切地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只是李质朴似乎,真的是睡著了。
三年的时间,有时可作弹指一挥间,有时却是度日如年。
"哥哥,我今天去看叔叔了哦,还给他买了花......哈,什麽花?当然是玫瑰花啦!呃,哥哥,今天是情人节嘛,我当然要替你表示一下咯!"
......
"哥哥,你什麽时候放假,我好想你──啊,叔叔也说很想你!"
......
"哥哥,叔叔一个人回去了......我拦不住嘛,你为什麽不回来???"
......
"老大不要吓我好不好,四年的课程你要两年读完,我会被爸爸念叨死的呀,你不要这麽卖命嘛,我去把叔叔接回来好不好......"
......
"哥哥,你去哪儿啦,到处都找不到你!"
......
他恢复的很好,身体也不错,胖了一点,笑起来依然是带一点羞怯的样子,然而已经全然是一副中年大叔的慈祥味道,骑著三轮车挣钱养活自己的时候,表情里带一股天真的豪迈和自在。
李刚站在马路对面看他从一个斜坡拐弯上来,累得脸上有些发红,一点上去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他停下来,问路边一对母女要不要坐车,热情的笑容让李刚眼酸不已。
不过你放心,我会在床上加倍讨回来的。喂,不要兜生意了,我这麽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你为什麽不看过来?
还不看过来!
──啊,还好那娘儿俩不坐车。
李质朴慢悠悠骑车子,四处张望踅摸生意,忽然在马路对面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穿的好高档的样子,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看他拖著行李箱,一定是个远客,今天狠狠赚一笔好买块肉吃!他掉转了车头骑到对面,笑呵呵地问:"坐车吗?"
"嗯。回家要多少钱?"李刚眼里仿佛落了星星,发著亮地看著他。
"哦,给钱老子也不拉你,小兔崽子......"李质朴从车上慢腾腾下来,抬手有些吃力地拍了李刚的肩膀一下,收回手的时候就抹了抹眼睛,"好意思叫老爹拉你哟?"
碍於大街上人来人往,李刚花了几个深呼吸的时间克制自己拥抱这个老男人的冲动。
"走吧。"李质朴把他的行李箱搬上车,推著车和李刚并肩沿著路边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忽然对面来了辆更破的三轮,老远地车主就打招呼:"嘿,老李!车胎破了?!"嬉皮笑脸,幸灾乐祸。
李质朴笑起来就一脸喜色:"呵呵,没有的事儿。"
"哦,那就是熟人?这个......你亲戚吧?"那人看李刚的衣著打扮,暗地里不由咋舌。
"我儿子!"
"胡说吧!你才多大年纪,怎麽可能有这麽大的儿子?"一脸的惊诧。
李质朴没答话,他怕一张嘴就痛叫出来,身後那只揪著自己腰上的一小片赘肉的手,力气可比三年前按住自己的时候,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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