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武者,他一向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一次......难道......是......绛攸出了事?
休息时,楸瑛无心与众人打闹,只是坐在一边,远远的看着秀丽、刘辉、十三姬还有燕青不知在讨论些什么,兴高采烈的样子。邵可和狸狸则坐在一边安静的说着话。楸瑛不由得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不是,每个人,在蓦然回首时,都有机会看到灯火阑珊处等候的那个人。于是,便只能在回忆众里寻他千百度。
想起玉华嫂子......
那生长在河边颜色苍青的芦苇,化作了此时眼底的绿草茫茫;那晶莹凄凉的白霜,换作我看你时的眼波流觞;那萧瑟中带着寒意的威风,吹皱的不再是秋江,而是如今烟花三月的碧波流淌。
这是爱么?这样的爱,我又如何做得了主?
是的,无法自主,无法自主,可是,为什么还要忍不住奢望,奢望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年少的时候,曾经以为,爱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可是,做了爱情逃兵的人,却是自己。
爱一个人,若是没有求的勇气,就像没有翅膀飞不过沧海。只有,甘心就此放你离开,看你此生为了另一个爱你的人展露笑颜。
而我......此生就只能......独自......
但是,感情终于被时间晾开。
在漫长的时光中,我对你的思念,终于枯涸。曾经的殷殷艳艳,变做一点赤红,紧缩成心底的朱砂痣,只有手指抚上去,还残留一点温热的红。
曾经遗憾,为何不曾抓住你。只是这样的遗憾,现在也只像飞雪一样在身体里猝然涌现,又倏然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于是,我只能就此,让心间荒芜。
直到他的出现,让我又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感到了久违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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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绛攸,你还真是无趣啊,大家都在外面庆祝新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楸瑛推开府库的门,终于在层层书架间找到了"失踪"许久的绛攸。
绛攸看了他一眼,继续整理书架,"宴会什么的,我没有兴趣。"
"是因为那位大人没有来么?"楸瑛对绛攸的冷淡毫不在意,继续追问着。
绛攸的脸涨得通红,用明显着压抑怒气的语气道:"与你无关!"
"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好玩呢,对了,外面还有许多可爱的女孩子......"
还未说完,一本宽约四指的厚书便不偏不倚的朝着他的脑袋砸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楸瑛凭借武官的俐落身手躲开了,一手抓住绛攸拿书的手,一手拍着胸口道:"好险,差一点就出人命了呢,绛攸你这么好的身手,不去羽林军真是浪费了呢。"
"你这个万年长春头,想女人的话就出去外面阿,跑进来干嘛。"气势汹汹的吼完这一句,绛攸努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这是在抱怨我没有及时地过来陪你么。"楸瑛难得的放下调笑的神情,问。
"才......才没有。"绛攸突然慌乱起来,可疑的红了脸,"谁......谁要你这头万年发春的猪来陪啊!"
听到绛攸说自己是猪,楸瑛无奈的笑了笑,拉着绛攸坐下,然后道:"说起猪,我妹妹倒是有一句名言,她常常说,‘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一样的快乐。'"
绛攸却突然沉默下去,过了一会,才道:"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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楸瑛永远也忘不了绛攸说那句话时的表情。
那种落寞的神情,好像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茫然无措的找不到回家的路,让你看了,心就不由地纠结的疼痛。
这样的感情是在何时变质的呢?
感情这样的东西,本就是那样的难以捉摸,即使是自诩情圣的蓝楸瑛,也无法控制、左右。
他可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无法忽视身边这个人的喜怒哀乐。
什么是爱情?这一刻,楸瑛也开始迷茫起来。
无论是他的笑,他的怒,他的哀伤落寞,都如此真实的落入我的眼中。他的眼角眉梢,已经如此深沉的刻在了我的心底。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知己两两对坐闲聊,淡而深长。
人会老,心会荒,这已经不再是年少时天真到可耻的爱情念想,而是爱情在情爱中翻转轮回多次后,结就的精魂,看到,会让人沉着寂静。
别后,你是否和我一样,因为记得那些清丽时光的秾丽快乐而心意凄凉?
往事如风,将生平飞落如雪的苦闷尽数吹散开来,如同蝴蝶的翅膀掠过干涸的心海。
楸瑛忽然无比焦虑,想快点回到他的身边,想再惹他生气,看他涨红了脸怒吼的样子。
归来
"终于回来了!"站在贵阳城门口,秀丽不由得绽出一个大大的笑颜,周围众人虽然满面尘霜、风尘仆仆,但也不禁都露出一丝微笑。
环视周围一个个的面容,秀丽的心中才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
"小姐、老爷。"众人望向声音来源,静兰正站在城门口微笑地看着他们,然后快步走近。
对秀丽和邵可各行一礼,问候几句,便转头望向刘辉,正好迎上刘辉的目光,刘辉越来越像一个王了,静兰欣慰地想。然后上前一步,正待屈膝行礼,却被刘辉扶住。
"宫外不必如此多礼,静兰。"
"静兰,想不到你竟然亲自来接......真是让我太感动了......"
静兰一言未发,只一拳狠狠打在燕青的肚子上。"唯唯诺诺的应声虫,谁会来接啊。"
笑闹了一会,大家都入了城,静兰却故意落在最后,与楸瑛并排而行。
"哼,想不到你竟然有脸回来。"一开口,便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楸瑛微笑,这位腹黑王子心疼自己的弟弟,竟然顾不上掩饰和伪装了么?
"我已经脱离蓝家了。"不顾静兰怔住的身形,楸瑛继续往前走着,一派轻松闲适的样子,但宽大的袍袖下,却握紧双拳,指甲扎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你千万不能有事啊,绛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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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舜,孤......回来了。"站在悠舜的桌前,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明显憔悴和消瘦不少的脸庞,刘辉觉得鼻头一酸,一直以来,以兄长般的温柔纵容着我的任性,以自己的方式填补着我内心的空洞的......悠舜......孤......回来了,以一个国王的姿态,以一颗想要成为明君的心......回来了。
静静地看着刘辉的眸子,"欢迎回来,吾皇。"悠舜微笑,"看来您并没有虚度此次的旅行,真的是太好了。请您稍微休息休息,旅途一定很辛苦。"不动声色地掩起手上的卷轴。
"不行不行。"刘辉抽出悠舜手上的卷轴,"孤才不辛苦,这段时间最辛苦的人是悠舜你啊,该休息的人是悠舜才对。"随手放在桌边。推起悠舜的轮椅将他送进休息室,柴凛设计的轮椅非常好用和实际,放下椅背就是舒服的躺椅,替悠舜盖好毛毯,刘辉道:"好好休息噢,悠舜,公务我来处理就好。"
"等等,主上......"没等悠舜把话说完,刘辉已走进执务室。悠舜无奈的垂下眼,"罢了,反正他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刘辉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开始批阅最近的公文,当他看到悠舜刚刚握在手中的那一卷,刘辉怔在当场,"弹劾吏部侍郎李绛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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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狸狸的秀丽,回想起清雅那个诡异的笑容,总觉得十分不安,赶回御史台去,却无意中听到两个人谈起绛攸被弹劾的消息。
"这不可能的啊。"秀丽喃喃自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吏部,一个人刚好冲出来,差点撞到秀丽。抬头一望,秀丽怔住,然后大叫起来:"铂明!!!"
那人抬头一看,不禁热泪盈眶,"好久不见了,秀丽。你不知道,你不在贵阳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啊。连绛攸大人......绛攸大人也......"
"你是去送文件么,我陪你吧。"然后义不容辞的接过铂明手中的一部分文件,在路上,铂明显然是因为绛攸的事情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不住地喃喃自语:"绛攸大人是无辜的......绛攸大人是无辜的......"然后应秀丽的要求,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秀丽。
见面
是夜,乌云遮掩了天上的弦月。
黑云压城城欲摧。
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
(不是不是的,是幽会,幽会啊!这是篇双花、双花文哪)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屋顶上,迅速的移动几步,掩藏住自己的身体,等待最近一班巡逻的士兵走过,才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监狱大门,用迷香迷倒守卫和狱卒,早已探明地形,此人马不停蹄的直奔某一间,在门口站定,拿着刚从狱卒身上取下的钥匙,准备开门。
"等一等,"沉静的声音响起,那人停了手。
"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虽然有些晚了,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欢迎回来,楸瑛。"抬起头来,清冽的眼直视对方。
沉稳的手颤抖了一下,手中的钥匙发出轻微的声响。蓝楸瑛没有再坚持,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面前的这个人,他只是默默地、瞅着与自己仅隔一道栅栏的人。说也奇怪,一直困扰着他的那种奇怪的不安,就在看见他苍白清秀的容颜那一瞬消失了。借着墙上火把微弱的光芒,楸瑛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许久,也只说出一句:"绛攸,你瘦了......"
原本白皙的脸多日未见更显得苍白清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闪过一种奇怪的光芒,半晌,才道:"你......也是啊。"
"过不惯吧......这种牢狱生活......"
"我可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啊......再说,陆清雅毕竟还忌惮着红家......"
很罕见的,楸瑛没有出言调笑,绛攸也没有大吼大叫,只是那样平平常常的、淡淡的说着,聊着。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那个昏君有多大程度的进步啊。"
楸瑛微笑,果然吧,嘴上昏君昏君的叫着,但真的没在一起的时候,绛攸对于刘辉,却是无条件信任的。这样的信任,也是自己无比羡慕的啊!
"已经......有了作为王了自觉了呢。"楸瑛看着对面的绛攸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你怎么了?不会是......"
莫名的想到了那种最糟的情形,楸瑛未及多想,开门,冲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绛攸奇怪的看着一脸紧张,突然冲进来的好友。只见他伸手拉过绛攸的胳膊,抹起袖子,仔细地查看,然后又伸手去解绛攸的衣扣。
"你做什么啊,混蛋!!!"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捂住衣裳,绛攸大吼。
下一秒就被掩住嘴,"会被发现的啊。"确认绛攸不会再叫,楸瑛松开手,"听你这么有精神,应该没什么事。脸色那么差,还我还以为......"
"以为陆清雅会对我用刑?"绛攸见他不再乱动,也松开掩着前襟的手,"没有啦,我说过了,凭借他手中的所谓证据,并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和他周旋了整整三天......不过,这牢狱里的饭食实在是......还是我的胃口已经被烟罗那个丫头养刁了啊。"
楸瑛原本在把玩绛攸头发的手不易察觉的僵了一下。
"烟罗?是什么人?难道......难道绛攸你终于情窦初开,准备和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一起谈场恋爱了么?"楸瑛兴致勃勃地问。
"什......什么啊!"绛攸却涨红了脸,"你这个万年发春的猪头!脑袋里除了谈恋爱什么的就不能装点别的什么有用的东西么!!"
惯用的书没有了,绛攸曲起手指,一个暴栗狠狠地向楸瑛头上打去,手指却被抓住,楸瑛认真地脸凑上前去:"看你这么精神奕奕地又大叫又打人的,真的是一点事都没有呢,那我就真的放心了。"
蓝家的男子认真起来都特别的好看,绛攸不由得又红了脸,局促起来,一把推开他,"喂......不要靠这么近啊。"
楸瑛却又挂上惯常的微笑,让人看不清他内心所想,说道:"绛攸还是那么的可爱啊,好吧,我亲爱的公主,就在这里等着我这个英俊的骑士来解救你吧!"仿佛刚才认真的面孔只是昙花一现,让人不觉怀疑是否错觉。
望着楸瑛的身影轻巧的消失,绛攸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朝议
看着楸瑛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夜空中慢慢浮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那是一个身着缥色长裙的少女。
"他就是......蓝楸瑛么?"回想起绛攸最后那个安心的笑容,烟罗不禁有些沮丧。
因为宗主的命令赶回缥州,在几天之内赶回来,准备去偷偷看一眼她的小绛哥哥,却意外地发现有访客先到一步,观察之下还意外的发现两人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暧昧,沮丧不已,心中已将楸瑛看作潜在的情敌(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啊)。
最后看了一眼那间有着绛攸的监牢,消失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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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朝前
"楸瑛,你知道了么......绛攸入狱的事......"
"事实上,臣昨晚曾经入狱探望绛攸。"
"是真的吗?那绛攸他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从楸瑛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刘辉放了心,"御史台似乎是在表达他们的不满呢,悠舜曾经提及他们对之前开放女子国试以及茶州的事情孤的专断颇有微词。"
"朝廷中派系之争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呢。"
"楸瑛指国试派和贵族派吗?孤也颇有耳闻。难道说此次绛攸卷入这种事情,是沦为了这样事情的牺牲品吗?"
"不完全是这样呢。"悠舜拄着拐杖进入。上前扶着悠舜坐下,楸瑛问:"那位大人直到现在都未曾采取任何措施,悠舜大人难道不觉得反常么?"刘辉也猛点头,看来这也正是他的疑问。
"这说明绛攸大人在黎深的心中非常重要啊,"悠舜微笑,"你们还记得秀丽小姐在茶州时候的事情吗?"并未唐突的以宗主的身份出面,只是在身后默默的支持,以黎深那种唯我独尊的性格,要他克制自己可谓是罕见之至,"黎深他......对于重要的人,也是很温柔的呢。"
刘辉若有所思:"御史台......到现在仍未采取行动是为了审视孤么?仅凭一封弹劾,未经正常程序就把重要的文官下狱,而且,绛攸还是孤亲自赐花的‘菖蒲之臣',孤是否可以理解为他们是在向国王的权威挑战!"
楸瑛悠舜心中齐齐一惊,这种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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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就列,刘辉逐步向玉座走去。
"有进步呢。"面具下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啪"的一声打开扇子,黎深用扇子遮住脸,道:"眼神变了,不过仅凭这种程度想得到我的承认是远远不够的。我倒要看他如何处理我家义子的那件案子。"
"话说回来,你的话,直到现在还没插手真是件奇迹呢。"凤珠毫不留情的出言嘲讽,然后不再理会黎深,看着刘辉走上玉座,坐下。
朝议进行完毕后,刘辉开口:"关于吏部侍郎李绛攸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