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的老榕树----荼谜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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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明皱眉了,看著英仲离去的背影,他觉得好像有什麽事情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发生了......微妙而安静。
他不习惯这样的潘英仲、这样被瞒住的感觉,可是他找不到原因,他没办法在英仲的眼神里找到他要的答案,这从来没发生过,於是他特别在意。
他知道有些事情在他没察觉的时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扭曲了。
他却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知道绝大部分来自潘英仲,英仲的眼神有太多不同、太多想说而未说。
他骑著脚踏车,思索许多。
到达亚兴的时候,他看见英仲在亚兴门口等著他,英仲的身边没有令雍。
英仲举起手上的早餐,开心的对著他笑:「快点来吃!」
祈明停好脚踏车後,接过英仲手上的蛋饼:「你去淡水买的?」
英仲笑著:「你喜欢,不是吗?」
好像有些什麽在冲击、崩裂著,祈明举著手中的蛋饼,认真思考。
其实他可以不用对他那麽好的......甚至他们还常常吵架,可是英仲的笑脸总是那麽明亮灿烂,蛋饼的香味在祈明的鼻间环绕,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
其实没有理由啊!他们总是吵架。祈明是这麽觉得,所以他的眼神很疑惑。
他们身边的人同时都停下动作,顿时好像冻结了时空,所有人的眼神都停留在英仲身上。
你为什麽对他这麽好?
所有人的眼神都透露出这个疑问。
「我爽啊!」英仲扬眉:「不然咧?」
为什麽这样的理由好像不能说服所有人?因为大家都用怀疑的眼神看著他们,看到祈明都忍不住拎著蛋饼转身走人......英仲站在亚兴的大门口,看著祈明的背影,什麽话也没说出口。
今年夏天,很多事情都将改变,朝著无法控制的方向冲去。
夏天加上青春,本来就是失控的催化剂!

<九>之2
一早祈明就听见窗户被石头敲打的声音,他拉开窗帘就看见英仲在对面一边刷牙一边挥手,他头上还戴著桃红色的发圈,头发绑成冲天炮,怎麽看怎麽蠢!
重点是他满嘴泡泡还对他大叫:「早安!等一下楼下见!」
祈明马上把窗帘拉上,当成从来没看过对面的蠢蛋。
英仲倚在他那台火红的重机上等著,祈明出现时可以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发光,清晨的阳光下,他的笑脸真的让祈明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过一想到十分钟前这个帅哥还戴著桃红色发圈,所有的脸红心跳都可以当成是错觉!
「上车!」英仲递了一顶安全帽给他。
祈明接过的时候才想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英仲载,第一次坐上英仲这台骚包的重机。
坐在後座看著英仲及肩的黑发,还有宽阔强壮的肩背,祈明才意识到英仲是一个多麽伟岸的男子,天生的,谁也无法模仿学习。
假如自己是个女生,也会忍不住......祈明止住了思绪,让一切停留,他不会是个女生,所以,他不会对英仲心动。
夏天的时候,有些东西不能乱拿,拿了就会出事。
忘记是谁先拿起第一颗水球,沉默了十秒,然後整个球队就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水球战争地狱中,完全失控拉不回来!
等大家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休息室已经呈现大战过後的混乱,然後祈明看著自己湿淋淋的衣服,抬头对著他旁边一样狼狈的英仲笑了。
大家开始哈哈大笑,嘲笑著对方的狼狈,直到教练走进来......
「今天要去辰楠中学比赛,你们在干什麽?!」小黄果然破口大骂,於是大家四处逃窜,急著去找抹布和拖把,整理休息室。
半小时後他们坐上游览车,阿噜吧还在跟旁边的鲨鱼咬耳朵:「我屁股还湿湿的耶!等一下从游览车椅子起来的时候,一定会有两个湿屁股印。」
鲨鱼冷冷回答他:「我把你杀了,血放一放就看不出椅座的湿印子。」
「啧!真是不好玩!」阿噜吧自己抽了座位前面的塑胶袋垫在椅子上。
祈明坐在靠窗的位置,听著自己的音乐,英仲最後一个上车,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祈明连眼睛都没睁开,光是熟悉的味道他就知道身旁的人是谁。
英仲却注视著他在阳光下特别光洁的容颜,为那缀金的睫毛线条失了神,各自有各自的思绪。
夏天很明亮,游乐很欢愉,但是每当一安静下来,他们都感觉到了那越来越逼近的紧绷感,英仲知道那是什麽,选择沉默接受;祈明不知道那感觉代表什麽,却直觉气氛不对,却雾里看花。
到达辰楠的时候,他们都乾得差不多,闪亮亮的辰楠中学是北部有名的棒球重点学校,更重要的是他们家长会有钱又对棒球有兴趣,设备好师资佳,每年都会邀请亚兴来跟他们友谊赛。
十足气派的大门口双边一字排开都是棒球队的正式队员,站在最中间的是教练「团」,讲真的他们亚兴每次来都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好像误闯皇宫的乞丐,不过今年不一样,他们队长潘英仲本来就是好野人,反过来是辰楠的队员很崇拜英仲,让亚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小黄教练率先走过去和他们的总教练握手:「欢迎欢迎!」「哪里哪里!」接下来就是一串不知所云的客套话。
双方队员跟随著各自的教练走进校园,而辰楠的队员几乎每一个都忍不住多看了英仲好几眼,当中甚至还有几个身高直逼两米的壮汉看著英仲,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让走在英仲旁边的祈明很黑线:「现在是什麽情形?」
阿准拍拍他的肩:「习惯就好,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金刚芭比,我们老大在高中棒球圈是很吃得开的!」
高中棒球圈目前没有女的吧?那英仲是哪方面吃得开?祈明嘴角微抽。
不过当他们走到休息室就座,走在最後面的祈明却发现少了一张椅子时,英仲第一个发现并且把椅子让给他,自己站在旁边,这时候祈明很明显的感觉到周遭的空气真的变了!一瞬间被二十几个男人盯著的感觉让他很僵。
这时候有一个辰楠的男生为英仲拿了一张椅子过来,那个男生笑得很率真,不过辰楠的队长似乎看他不是很顺眼,冷冷的说:「黎秉服,事情做完就出去了!」
那个叫秉服的男生也不以为意,笑著走出去了,看著他的背影,辰楠的队长似乎更不爽了,不过他还是很用力的把自己的脸转回来,看著投影简报。
「他们队长叫什麽?」祈明小声的问旁边的英仲。
「凌之棣。」英仲面容扭曲,很小声的在祈明耳边说。
「......」祈明整个人像虾子一样蜷起来靠在英仲肩上,不停抖动。
妈呀!为什麽有人会把自己的儿子取名叫灵芝弟?哈哈哈哈哈......祈明完全没办法从英仲身上爬起来,还要很努力的忍住笑声,眼泪都飙出来了。
有人发现祈明的异状,可是接著看见英仲脸上扭曲的笑容,完全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然後给辰楠那个帅到破表的队长一个怜悯的眼神。
凌之棣很努力的深呼吸保持平静,假装周遭可怜他的眼神都不存在......
黑暗中,英仲和祈明完全靠在一起,在简报的光线和凌之棣杀人的眼神下亲密的依在一起。
简报结束,灯亮的瞬间他们已经分开,只有红红的双眼证明刚才狂笑过。
准备比赛。
要走出会议室到球场去之前,凌之棣狠狠的给英仲一个必杀的眼神:好样的!拿我当成逗学弟的笑点?泡得很爽嘛!
比赛开始以後,祈明就坐在休息室写笔记。
然後他感觉有个人坐到他身旁,他回头就看见刚才拿椅子给他的黎秉服:「你是今年的新生吗?我是辰楠二年级的候补选手黎秉服,我有拿运动饮料过来给你们,你要不要喝?」
祈明看著他明亮的笑脸,忍不住发出了叹息:「你在灵芝的培养室还是可以有这麽阳光的性格,真是不容易!」
秉服马上哈哈大笑:「你知道我们队长的名字了!别在他面前说,他会生气!」
视线回到场上,英仲自信的在投手丘上,举手投足都充满浓烈的力量。
「你们队长真的很强,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在国外发光发热!」秉服有感而发。
「可能吧!」祈明淡淡回应,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英仲会离开他们,就在不久以後。他似乎已经习惯英仲在身边的日子,虽然难免还是吵吵闹闹,但是他们天天相处在一起,没人会去提,他也忘记了英仲就快离开台湾。
於是後来祈明当天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涂鸦,没写几个字,倒是画掉了五张纸,所有画的图全都被他用乱七八糟的铅笔线条盖过去,像一团又一团混乱的毛线。
结果那天的友谊赛,辰楠以四比五输给亚兴,但是凌之棣自己一个人四打数四安打,其中还有两支全垒打,一整个猛到不行!
亚兴他们要上车之前,双方球员握手,祈明握到凌之棣的时候,冰冷的俊美笑容让祈明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之棣冷笑:「我会记得你,苏祈明!」
祈明很认真的看著他,忍住嘴角的抽动,但声音还是颤抖:「凌......队长,你打得真好!」
於是祈明在之棣的冷哼下走上游览车,跟在他身後的是英仲,之棣的视线对上英仲,两人之间无形的火花四射。
「投得不错。」之棣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给了一句称赞。
「你打得更好,我被你打了两支全垒打。」英仲笑嘻嘻。
「你知道我本来想打的是投手正前方强袭球吗?」美目微眯,传说中辰楠高岭之花最杀的微笑出现!
「我只知道下一次我们对决要很久以後了!」英仲还是会感到有点可惜,虽然名字很好笑,但是之棣确实是目前台湾高中棒球圈中他最强的对手。
「你决定出去了?」之棣不会很讶异。
「先别说,下次我如果回来,希望可以跟你再打一场球!」海盗般的笑容,挑衅又张狂。
「我还是会把你打爆!」之棣放话。
不过他们都知道,下一次见面已经不知道会是几年後了。

<九>之3
在游览车上,阿噜吧突然拿出了一袋东西到前面去找教练,只看到教练脸色有点难看,但是最後还是点头。
车子本来要直接回学校,但是後来却转向另一条路,朝海边的方向开去。
阿准回头问坐在他後面的阿噜吧:「你拿什麽?」
「惊喜!」阿噜吧一脸贱笑。
最後到达清水的海边时,英仲开始指挥大家去游览车下层搬东西,祈明是病号,所以特赦不用劳动,然後祈明眼睁睁看著他们搬出一堆烤肉用具和三大箱啤酒。
「这是什麽时候准备的?」
「昨天晚上啊。」显然有备而来。
「你们常这样?」
「你以後也可能是亚兴的队长,这是亚兴的传统,一定要记得流传下去!」
「什麽时候开始的传统?」
「我这一届。」英仲看到祈明不以为然的表情,接著讲了一句:「经过这一晚,你一定会爱上亚兴。」
然後那天晚上他们在清水的海边烤肉、喝啤酒,教练看著他们嬉闹也没有阻止,只是望著大海掏出怀中的烟,吞云吐雾。
烤肉到一个段落後,阿噜吧抬出了他那个神秘的袋子,英仲掏出了打火机,双方配合得天衣无缝,同时走向在海滩上挖洞的阿准。
把烟火埋了下去,他们几个忙了大概十分钟才回来。
然後回到祈明身边的英仲,掏出包包中的烟,抽了一根出来,点燃。
祈明一把抢了下来:「谁准你抽的?」
「我......」英仲哑口无言,他活到这麽大没有人这样做过,他却只能看著祈明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他就看到祈明直接把烟踩熄,丢进垃圾袋。
「那是我的耶!」英仲还想挣扎。
「你还想不想打球?想找死随便你!」祈明冷眉冷眼。
这时候阿准跑回来了:「快要开始了!」
下一秒,爆炸声响起,灿烂的烟火在他们头顶上炸开一圈圈绚丽的光点。
没有休息的空閒,一个接一个绽放的花火让他们仰头注视,在这一刻他们脸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可是祈明却突然感觉到了身边的眼光,就在红色花火炸开的刹那,他转过头看见了英仲的目光,深沉而专注。
没有人在意他们,大家的眼光都投注在天空五颜六色的烟火。
祈明终於知道那些紧绷的气氛、他所没发现到的秘密、英仲瞒著他的究竟是什麽。
英仲的眼神说明了所有。
「我喜欢你。」他说了。
为什麽要说出来呢?如果不说,一定可以继续维持这样和平的表象吧!
其实祈明还是可以装作没听见或听错了,只要那时候他伸手捂住英仲的唇,或许他们可以继续这样打打闹闹下去,不用去面对复杂的感情问题。
可是祈明没有,他只问了一句:「为什麽?」
英仲笑了,在绚烂亮丽的烟火下,他的笑容性感得不可思议,可是他的眼神却让祈明有种心酸:「我不知道理由,可是我感觉到了,我也可以一辈子都不说,可是我不想让自己後悔。」
你不想让自己後悔,那突然知道的我又该怎麽自处呢?祈明冷笑,嘲讽的、虚冷的微笑,最後他叹了一口气,在最後一个烟火绽放完的黑暗中,他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没办法。」
「我知道。」英仲一直都知道。
花火结束了。
他们回到游览车上,回程途中,他们坐在隔壁却半句话也没有说。
还能说什麽呢?英仲闭上眼睛,默哀著刚被发的、人生第一张好人卡。
祈明望著窗外,飞逝的街灯匆匆过去,祈明有太多不明白却不知道该怎麽问身旁的人。
好像任何一个过多的询问都是矫情的安慰,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麽问。他很惊讶、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震撼,可是英仲却在他刚知道的瞬间要他作决定,他真的完全没办法反应!
回到学校,祈明还是搭英仲的车回家。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交谈,祈明咬著唇,死盯著英仲宽阔的肩背,眼神复杂。
下车的时候他把安全帽还给英仲,他看著英仲的眼睛,心虚的低下头。
英仲扯了一个不算笑的笑,他没看到,英仲望著他的发漩说:「不要在意,就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情,是我神经接错线乱讲。」
「嗯!」祈明转身回自己家,进门前,他回过头看著还在车上的英仲,对他挥手:「晚安!」
英仲给他一个笑,看似一样落拓潇洒,却已经和过去不一样的笑:「晚安!」
祈明没想过那竟然是英仲出国前他最後一次和他相处的回忆。
那个告白的夜晚让祈明完全没睡,接下来一个星期他都躲著英仲,连见面也不敢,他不知道怎麽面对他。
记得令雍曾经在那段时间的某个晚上问过他:「你确定不要跟英仲见一下面?」
祈明斩钉截铁的回应:「不用!没什麽事情需要见面。」
令雍看著他,似乎有什麽没有说出的话,但最後他还是点头:「你决定就好。」
隔天早上令雍就载著英仲去机场,等到令雍告诉祈明的时候,英仲已经去日本。
於是那天祈明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个下午,不停的画画。
窗外的蝉鸣唧唧,他笔下的线条一片混乱。
他不想哭,没有哭的理由。
只是把所有的画纸都撕掉,那纸上有著滴湿的水痕。
夏季过去了,蝉也不再鸣叫,一切,都结束了。
失去某个人的夏天,开始变得寂静。

<九>之1
那天练球的时候,祈明的眼神一直跟著丞非,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总是很注意他的英仲发现了。
於是投球的时候,英仲特别大力。
「喂!你干嘛催球速?我们只是练习,你飙这种一五几的球做什麽?」当捕手的阿准哇哇大叫。
「他妈的我爽。」可是英仲的脸实在很臭。
「应该是你他妈的超不爽吧!」阿准的嘴巴念念有词,又不敢让英仲听到。
「干你妈的给我接就是了!」英仲的火气已经大到粗话连篇,阿准完全不敢顶嘴,摸摸鼻子在心中向被言语侮辱的老母默默道歉。
於是任性的英仲发火乱投,苦了投手阿准,呈现青蛙跳的姿态去接漫天乱飞的球。
球场的另一边,丞非和令雍在练习。
令雍投球:「阿仲好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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