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的约会----布拉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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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德森面色苍白,踉踉跄跄的紧跟住杀手的步伐,他浑身疼痛,右手还是没有知觉,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杀手收到命令的同时,他的大脑也如同被"嗒"的一下重新接通短路的线路,开始在飞速思考了。他喃喃自语,但思维清晰:我需要一个能够安全的连接到网络的终端。我需要一台电脑。
IRON没有理会。他的脚步匆忙却坚定,显然他知道自己要往什么地方去,而不需要听从谁的命令。他把亨德森塞进了车里,随后走到驾驶座上坐好。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这幢掩映在湖光山色中的小屋--此时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安宁详和,温暖舒适--然后就迅速驾车驶离了。

(七)
象亨德森所要求的那样,他现在面前有一台计算机,虽然有点破旧,但能够连接到互联网。他输入一个聊天室的地址,向一个叫"简妮"的ID发送消息,这也是事先约好的暗号。
他只能用左手勉强打字,因为右手的手腕上正缠满了绷带,肿胀得老高。他本以为自己的右手的骨头已经断掉了,但实际上只是被IRON扯脱了臼。IRON重新又给他接上,他大叫一声,两眼一阵发晕。然后IRON又给他红肿的手腕上抹一种药油,不停的推拿揉捏,疼得他呲牙咧嘴,全身抖得象片叶子,却挣脱不了分毫。面对杀手,他现在下意识里感到畏缩恐惧,因为一个多小时之前,他差点被这个拥有机械般冷灰色眼眸的男人活生生的撞碎脊梁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所带来的恐怖感觉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就好象是一只东躲西藏死里逃生的沙狐,在接近饥饿的狮群之前,就先被空气中浓聚着的猛兽气味吓软了腿!亨德森对于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那是什么?他终于忍受不了,挑动起眉尖抽搐的问。中国的跌打药。IRON平静的回答:很快你就能活动自如。
他们现在是在离农场小屋40英里外的一个酒吧的楼上。IRON对这儿熟门熟路,直接开车来到这座酒吧所在建筑物后面的狭窄小巷中,攀上一座由铁皮与钢条焊接固定的临时楼梯,推开顶端的一扇小门,推动亨德森的肩膀领着他从后门走进来。他们穿过一条堆满杂物的走廊,途经一对在角落里激情热吻的情侣,耳边隐隐听到一阵阵从楼下传来的欢快的音乐声,墙壁上贴着大幅"蓝月亮姐妹团"歌舞秀的招贴画。IRON在右手边的一扇门前停下来,敲了敲,听到里面应声后,便推门而入,然后他们就在这间房间里一直呆到现在。
这儿象个储物间兼工作室,堆满了塞着各种杂物和工具的架子。剩余的空间狭小拥挤,倒不愁没地方坐,因为到处都是箱子和各类机器设备,还有许多空酒瓶和废纸。有个充当工作台的长方型桌子,亨德森正在使用摆放在上面的计算机,艰难的用左手敲打着键盘。他的对面,一个两条胳臂上布满纹身的男人正在一边吃麦片一边翻阅着《花花公子》杂志,神态淡定从容。做为这个房间的主人,他显然很放纵自己的客人,即使IRON在给亨德森处理伤口时弄出很大的动静,他也未曾从自己的杂志上抬一下眼皮。
现在亨德森缠着绷带的右手腕象木乃伊一样强直着。额头上贴着创可贴。因为没有了眼镜,他不得不贴近了屏幕仔细瞧上面的字母。他刚给"简妮"在聊天室里发出信息,对方就回复了。
简妮:干得不错,你还活着:)
亨德森:还好(其实亨德森想说"很不好",他目前的处境一团糟。可这样做除了显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小可怜蛋"外,又有什么意义?现在可不是博取同情的时候,再说,现在似乎每个人都自顾不瑕,根本没心情管别人的闲事)。发生了什么?
简妮开始敲密文,亨德森紧盯住那一行行向上翻飞的字母,心中默译:"十一人会议室"刚刚结束了对佐伯的质询,他赢了,你已经被列入"公司"黑名单,成为清除对象。有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对你的跟踪和资料分析。他们重新组织了一个行动组负责任务的执行。佐伯提拔了BULL当组长。
亨德森情不自禁的想:真有趣。BULL。我们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个杀手,可是有野心。他渴望参加硬糖,我给他做了最后的评估,结论是"不合格"。硬糖不需要他这种人。他请求我再给他次机会,我拒绝了。然后他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这次他重新出现在佐伯的身边。可能是佐伯从他身上看出了某种特长,足够用来解决掉我--佐伯这个老混蛋,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总能在羊群中挑出他想要的那只............
亨德森用密文回应:IRON已经收到杀掉我的任务。是谁下得命令?谁在接管硬糖?
简妮密文:是佐伯给IRON下了命令,他不确定你的同伙是谁,他怀疑在柏林的事是IRON干的,所以他在试探他。现在没有人接管硬糖。没有人敢接管。佐伯不放心,他有些害怕,你创造了一个怪物,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系统是怎么回事。佐伯已下令八个小时内彻底关闭硬糖。所有硬糖小组成员停止一切工作,封存资料,接受"公司"特派小组的质询。
亨德森密文:佐伯不能这么做!他没权利关闭硬糖!硬糖计划已推行了5年,他不可能说关闭就关闭!
简妮密文:他当然可以。出于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在"十一人"中,他的意志已经占了上风。他知道在"公司"内部有人在给你提供情报,他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他准备找到我。我现在得走了。
然后她下线了。亨德森也迅速的离开了聊天室。他计算了一下时间,还有六个小时,"硬糖"就要被彻底关闭了。他一手创建出来的系统--五年来,他花费了多少白天黑夜、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一点一滴开拓建立起来的网络和体系,正在接下来的一分一秒中走向崩塌和毁灭。他仿佛看见小组里的成员一个接一个的被公事公办的电话紧急召回,个个面色凝重,他们知道自己的"头儿"出了事,感觉到风雨欲来的紧张不安,在特派小组的监督和指挥下,他们交出出入证件和身份铭牌,开始沉默而忙乱的清理硬盘,归整如山的文件,备份资料,关闭服务器,整整一个通宵都在忙碌不停,直到八个小时最后期限的来临。到那时,硬糖的一切,就彻底成为故纸堆里的尘封历史了。
亨德森不由的拧紧了眉头,表情严肃。他在计算机前思索了一会,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快速成型,象是电影里快镜头下的建筑工地,迅速的从一片不毛之地开始打桩立柱,添砖加瓦,一幢摩天大厦在日月更替、风云变幻中拔地而起,触目惊心的屹立起来。
亨德森从凌乱不堪的桌子上胡乱抓了一只笔和一张纸,开始飞快的在GOOGLE上查找资料,记下一连串的地址和姓名。他的左手拿起笔来比右手还要灵活。IRON从外面走进来,正好这时亨德森查完了他想要的东西,"霍"得从计算机前突然站起来,猛得一转身,差点撞到了IRON的下巴--IRON腾出一只手稳住了他的肩膀,避免两人撞个满怀。
IRON把一堆衣服和一顶黑色的假发塞到他的怀里,说:穿上这些东西。
很明显,衣服上的花纹和假发的长度,告诉他这是一堆女性衣物。亨德森烦闷的瞧着它们,即使是需要变装逃避追捕,他也不希望乔装成女人的模样--然而IRON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亨德森明白,就算是他表示反对,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如果他反抗,那么最后问题总得用暴力解决--他不但会再次被强迫就范,乖乖穿上衣服,而且还会浪费大把的时间。亨德森现在只剩不到六个小时了,他得节省时间,一分钟也不能耽误。
亨德森面无表情的接过那些衣服,IRON看了看他行动不便的右手,一言不发的拖住他的肩膀带他穿过走廊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这里似乎是歌舞秀的演员们化妆和换衣服的地方,挂满了华丽炫目缀满珠片的舞台道具和演出服饰。一个浓装艳抹的红发女人正在对着明亮灯光下的镜子涂睫毛膏,等到她听到动静转过头开口说话时,亨德森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戴着假发的男人。
IRON说:艾美莲,帮我一个忙,帮他穿上这些东西。最好快一点。十五分钟后我再过来。
他把亨德森推给这位女装"丽人",就如一阵旋风般的转身带上门走了。艾美莲对着亨德森妩媚一笑,说:他很酷,不是吗?
亨德森没有回答,只是打量了一下室内,问:他常常来这儿?
艾美莲说:说不好--有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到楼下的酒吧喝几杯威士忌,顺便看看表演,或者找阿比(亨德森已知道就是刚才那间屋子里的吃麦片的男人)有什么事。可接下来的几个月又会完全不见踪影。他总是一个人,有点神秘莫测,象一位城市里的独行侠。
艾美莲给亨德森戴好了假发,随后打开了化妆包,认真选择一款合适的眼影。亨德森皱起眉头:我不需要那些。但艾美莲神情严肃的制止住了他躲闪的动作,说:并不是戴上假头套你就会看起来象个女人--只有漂亮动人的眼妆和靓丽的唇彩才能让你真正拥有女性的灵魂。不然别人一望就知你只是个模仿拙劣的假女人。他们会想:咦!真恶心!我曾经就遇到过一次,一群小青年在大街上抢走了我的假发和皮包,大声的嘲笑我,让我狼狈不堪,周围有很多人过往,可他们只是冷漠的看了一眼,就走开了,没有一个人前来问问是怎么回事--我倒并不是想为此责怪他们,我只是想说明发生这一切全都归罪于我自己没有做到完美。所以自那以后我在这方面务求尽善尽美,不要出一点差错。你瞧我现在,当你看到我的第一眼,你一定以为我是个真正的性感女人吧?.........
亨德森只好一边任由艾美莲在自己脸上涂抹装扮,一边忍受他唠叨个没完的"姐妹经"。直到艾美莲终于发出一声满意的赞叹声:你真漂亮!他让他转过身子,自己照照镜子好好欣赏欣赏,然而亨德森只是向里面望了一眼,就反感的转过头去。艾美莲仍旧很兴奋:我把你打扮成一位名副其实的美人!科林会被你迷死的。
亨德森古怪的看了艾美莲一眼,他知道"科林"是IRON在法国身份证上的名字。艾美莲从镜子里面捕捉到了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些尴尬的耸耸肩: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他带来的伴呢!看起来,他挺在乎你的。
亨德森盯住了艾美莲,问:你喜欢他?
艾美莲垂下长长的睫毛,开始把刚才的化妆用品一样一样往化妆包里放:当然,谁不喜欢他呢?"蓝月亮"里所有的"姑娘"都把他当做"大众情人"。
"蓝月亮"?亨德森疑惑。
"蓝月亮姐妹团",这儿的变装歌舞表演团。我是团长。艾美莲骄傲的抬起头,风情万种的撩拔了一下发稍。
亨德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IRON的另一面,是他在那些"硬糖"小组所提交的报告中所无法了解到的。这个冷血杀手的私生活似乎很丰富,每当他执行完任务龟缩回他在法国的农场小屋时,无论他怎样消遣业余时间,硬糖都不会去过问。可是亨德森现在隐隐约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好象已经在一座坚固冰冷的花岗岩城堡的大门上缓缓的启开了一条小缝,从那里,他能够窥视到城堡内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意想不到的世界。
艾美莲继续喋喋不休的议论着IRON:他很有男人味,话不多,看起来有点冷酷,实际上却很温柔。虽然没人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可他在这儿很受欢迎,要知道,楼下的酒吧里每晚总是有很多充满欲望的男人。可科林总是很规矩,一个人闷闷的喝点龙舌兰或威士忌,就独自开车回家了。"蓝月亮"的"姑娘"们都在打赌,看看他会不会永远这么一成不变下去.........
在说话时候,艾美莲一直不停的翻找自己的衣柜,一件又一件的拿出来比划,终于他停下来:啊,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我觉得很适合你。你很苗条,穿上这件黑色皮长裙绝对没问题,快把你手里抓的那件花衣服扔掉,实在是太丑了!
亨德森已经有些不耐烦,焦急的说:随便是什么,快点帮我穿上吧。
艾美莲调皮的眨了眨眼:别着急,宝贝。科林不在乎多等几分钟的。
当艾美莲给亨德森穿上填塞得鼓囊囊的内衣时,亨德森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艾美莲安慰他:放松点,刚穿上总是有些不适应。一会儿你就会忘了它的存在了。
他帮亨德森套上了裙子,正在整理,还没有拉上后背的拉链,门却被冷不丁的推开,IRON显然等不及"多几分钟",站在门口握住门把手风风火火的催促:你们应该好了吧?--然而下一秒钟,他就愣在原地。
屋子里的化妆镜前,金发碧眼的西装男人消失了,只有一位高挑修长的黑发美人亭亭玉立。IRON一时之间呆若木鸡。艾美莲在旁边觉察到这两人之间微妙而尴尬的气氛,机敏的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迅速闪人了,只在房间里留下他们两人独处。亨德森只好把左手背到后面去试图自己拉上拉链,但为难的勉强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转头看向仍旧站立在门口的IRON,命令:帮我拉上。
杀手走进来,俯首听命。艾美莲已经把搭配皮裙的靴子找好,放在旁边的化妆凳上。亨德森在休息用的沙发上坐下来,IRON半跪着蹲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为他套上了靴子,系好了鞋带。"你需要新的证件",杀手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心平气和的说。
接下来,他们到阿比那儿拍了几张照片,"还要等40分钟。"阿比说,一边开始在电脑前忙碌起来。"他是位伪造身份的专家",IRON介绍说:曾经在牢里伪造了一份特赦令,大摇大摆的越狱成功。他一直认为那次的运气是上帝的恩典,所以感恩图报,总是很乐意帮助别人。
亨德森在等待"新身份"的40分钟内,喝了一杯艾美莲端来的热巧克力后,就躺到化妆间的沙发上睡着了--几乎是甫一合上眼帘,立刻便坠入黑沉沉的无梦睡乡中去了。那些这几天来一直困挠折磨着他的遑恐焦虑、紧张慌乱的情绪,已经渐渐象能量消退的海潮,再也揪不起惊涛骇浪,正在缓缓的向两边退去,露出宁静的海滩和平缓起伏的海平面,轻柔的涌动着浪涛。亨德森心中的计划已经成型,坚定的目标占领了他的思绪的城堡,充溢着他的波涛翻腾的脑海。他再也没有时间害怕和愤怒了--他需要冷静沉着的头脑来推动着自己背水一战的步伐。亨德森试图重新抓住他已经踏上的这趟"轰隆"作响高速行驶的列车的运行节奏--他讨厌再扮演被追得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的角色,这场战役,主动权要由他自己来掌握。
同时,就在这儿--一个法国乡村小镇不知名的酒吧的楼上--他感觉到难得的踏实、安心。仿佛中世纪的巴黎圣母院,只要世俗的逃犯躲藏进来,就能够受到某种保护,可以暂时性的免于外面世界的追捕和杀戮。虽然亨德森知道他此刻在这儿的停留只是稍做休息,喘口气,但是,这一切都已足够。他注定是要出发,主动出击,迎接自己不可预知的命运。佐伯说得没错,他总是及不可待。但会不会把自己摔个鼻青脸肿,那就等待决出最后的胜利者再说话吧。
(八)
"硬糖是一个庞大的网络,一但启动起来,就好象一架隆隆做响的蒸气时代的钢铁怪兽,你很难在短时间内关闭它。要想让它的每个齿轮和杠杆停止运转,最终完全熄火成一堆废铜烂铁,除了不再提供动力外,还需要时间。"公司"总部反应时间最快,但各地分布的"秘密小组"的反应时间就有不同程度的延迟,多的甚至能达到12小时。巴黎的"秘站"离这儿最近,按照正常的速度,他们会在明早凌晨四点之前处理掉所有的文件及硬盘资料,彻底清空。所以如果我们想做点什么的话,我们就得最迟在零点之前赶到那里,越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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