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不醒----烽北
  发于:2008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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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之宇的手指明显一僵,眼神有些复杂地看著我,过了一会,他便将手收了回去。
当他的司机将车开到我面前,我依旧坐到了车子里。邹之宇在我身前面色僵硬地拉开车门,我没必要当著他的司机的面给他难堪。
对於车祸,邹之宇的阴影大概比我不会少。他一路上一直叮嘱司机的车速放缓,那副认真的表情,倒也不像在作戏。
我望著窗外不想说话时,邹之宇不断地跟我挑起话头,即使我不回答,他也自顾自地说下去。原本我一望见窗外黑压压一片,心情就不自觉地有些低落,被邹之宇这麽一搅,反而失去了任何心情。既不开心也不伤心,就这麽平平地浮著。
直到他又提起等我毕业後带我出国的事,我才反应过来,语气不善地回答他:"你休想!"
邹之宇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怒反喜,笑了起来:"这才像你的回答呀,霄霄。"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叔叔阿姨都有些担心,我比他们更担心你。"
我撇了撇嘴,知道他又要说出一些肉麻兮兮但我不想听的话。
"为了个不知好歹的家夥把自己弄得心情这样糟,真的值得吗?我认识的霄霄,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不知道邹之宇出於哪种心理,突然说了这麽一句话。
因为他的反常,我愣了一愣。因为他的话里有些劝解的意味,我又呆了一呆。
"我宁愿你跳起来打人,也不愿意你像现在这般消沈。"邹之宇说。
我哈了一声:"看不出来,你是一受虐狂呀?"
邹之宇笑了笑,没有回答。但从他回过头来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些跳跃的神彩。
"至少在我面前要活泼一点。"邹之宇两眼盯住我说,"否则,我看了会心疼。"
我转了转头,重新望向窗外,没有再说话。
邹之宇如果一直这样,我可是会受不了的......
我的爸妈很快便要回到意大利。在那个国家,永远有著比他们的儿子更重要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麽,也不想知道。送他们上飞机之前,我的态度一直很冷淡。
"霄霄,毕业以後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别怪爸妈。"我妈拉著我的手这麽说。
换作平常,我一定就这麽嗯嗯啊啊地过去了。今天我却不知为何突然来了火,一把将我妈的手甩开,没好气地说:"你们爱在那里住就永远住下去好了,我才不想去。"
"你这小子,怎麽说话的?!"我老爸立即朝向我们这边走过来,一边怒叫著,"我们供你吃穿住,供你上学,就是为了让你这麽孝敬我们的?你敢再说一句试试看!"
我也火了,反驳他:"你们除了拿钱给我还给过我什麽?供我吃穿住?别笑死人了!你当我是机器,只要喂喂汽油就行了?"
我爸估计被我气得不轻,差点想抡起拳头,被我妈一把抱住了。
"别这样,霄霄的伤刚好,你别跟他动气。"我妈心肠软,嘴巴也软,几句话便将我爸的火消了下去。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他们。他们两个人生活著不是挺好麽?一个在国外拈花惹草,另一个也能百般容忍著。我的存在根本没必要吧。
"叔叔,你别跟霄霄认真。"邹之宇站在一边插嘴了,"霄霄其实是比较喜欢待在国内的,毕竟他更熟悉这里的生活,而且也有感情。"
"但我们不能老这麽分开呀。"我妈皱著眉说。
"等霄霄长大了,他会想过去陪陪你们,甚至跟你们一同生活。"邹之宇微笑著说,"现在还是不要勉强他比较好。"
我倒不知道邹之宇什麽时候成我的代言人了,但是,我爸妈却一贯地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我只是哼了一声。但在我爸妈登机之前,我还是依照惯例走过去拥抱了他们一下。
像小时候一样,他们离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我已经没有什麽想法。看著头顶的飞机升上高空,我也没什麽表情。
"别怪你爸妈。"邹之宇走到我身侧说,"他们其实是爱你的,只是不懂怎麽表达。"
我斜著眼瞟了瞟邹之宇,"你刚刚怎麽不跟著劝我出国了?怎麽?你转性了?"
"也许吧。"邹之宇笑了笑。
我睁大眼看著他,怀疑眼前这个人只是邹之宇的模型。
"我可以慢慢等你回心转意。"邹之宇的头低了一低,凑到我耳侧轻声说。
我迅速地一缩脖子,装著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开去。
我对待邹之宇的态度不像以前那麽差了,他也得寸进尺起来。我知道邹之宇只是想将我变回原来那个眼里只有他的我,但事实上,那个时候的我也只是他的错觉。我对他,从来都谈不上喜欢,顶多只是因为日夜相伴所以有些依赖而已。
邹之宇又开始对我搂搂抱抱,我心里虽然也并不喜欢,但行动上也没有拒绝。
只是,脑子里,想著的永远是凌智。
躺在浴缸里,头上被雾气弥漫著,却仍清醒地想著凌智。
邹之宇走进来,跪在浴缸边,给我作按摩时,我仍旧想著凌智。
被他的嘴巴咬得有些欲望上涨,我也伸手回搂住他,把他拉到了浴缸里,两个人缠作一团。
他将我的双腿撑开,快要进入我之前,我忽然搂著他的脖子,凑近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估计他被我的反应激得有些喜不胜收了,一段吻下来,他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还真是陨没了他GAY圈情圣的美誉。
我把嘴唇移开,眼神有些迷离地望著他,他的眼神也跟著一暗,布满情欲。接著他的嘴唇贴著我的脖子慢慢往下啃咬时,我闭起眼睛享受,并且时不时地发出笑声。
"舒服吗?嗯?"邹之宇微喘著气,手指伸向我的大腿根部,一寸寸抚摩著,并且将他热烫的欲望再度顶住了我。
"凌智......"我嘴巴一张,唤出了假想中的那个名字,"快,凌......"
我的身体猛地从浴缸里被抓了起来,接触到空气里的凉意,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邹之宇站在我面前,怒瞪著我,随後,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把我当成替身?"他应当是生气的,但看起来挺悲哀。
我没说话,其实,我也有些失望於我刚才的表现。
邹之宇伸手将我一推,跨出了浴缸,然後走出浴室。我站在浴缸里,也能听到他离开时用力甩门的声音。
许久过後,我才长吁了口气。
如果问我为什麽会这样,其实,我也不知道。
没有凌智,不代表邹之宇就可以。
也许,除了凌智,谁都不可以。

15
邹之宇直到我开学也没有再出现。我去银行取出了一些钱当作学费,同时发现存折上又从意大利汇到一万元。我爸在钱方面从来也不吝啬,即使我的存折上仍有余额一两万,他也依旧每月汇进来。没有邹之宇在,我的生活照常进行。
重新开学,学校里的那些面孔似乎都有了些变化。我因为身体因素,一开始仍旧无法参加体育课,被一些同学指著取笑了几句。我在老师面前也没有说出车祸的事实,也许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在撒谎而已,但这也不重要了。
我也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望见身上一些丑陋的手术疤痕,才会想起自己曾经出过车祸。
生活像是回到高二之前的日子,没有什麽是特别重要的。
虽然没办法立即加入体育活动,我却还是在一天的放学後去了那个广场。
到达以後我便走到了一个角落,两眼紧盯著宽敞的球场。没有凌智,我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
可能,这样比较好,他不再出现了,会慢慢淡出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这种想法是不是我的真实意思,我只是以为,这样想可能会好受些。
站在球场外看得久了,我却感觉有些无法抑制地头疼,牵扯得心脏也有些疼。
捂著头慢慢蹲了下去,直到我看见凌智所在的学校走近了球场。但是,那支队伍里面依旧没有他。他是想躲著我所以不出现吗?我忍不住这样想。
我还是没有那麽冷静的。随即我便走了过去,拉住一个曾和我打过球的男生,问起了凌智。
"凌智?"那个男生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他的手受伤了,打不了球了。"
"受伤?多严重?"我比他更惊讶,连忙问。
"以後都无法打球了,你说多严重?"对方拍了拍手中的篮球,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在什麽时候受的伤?"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不自觉地问。
"不知道,不过据说他春节都在医院里过的,估计很惨。"对方回答完便走了开去。
我呆立在那里。我想起那天看到的凌智脸色明显很差,他穿著一件很大的外套,手隐藏在袖子里。我想起那天我推著轮椅没能上坡,他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来帮我推。我想起凌智说他去医院不是为了看我,是为了祁海。结果,他是骗我的。
我已经不知道心里弥漫著的是什麽感觉,总之,很难受,很难受。凌智的伤是邹之宇造成的。害他不能再打篮球的间接凶手,就是我。
凌智从小就很少有机会参加娱乐活动,篮球是他惟一的爱好。对他来说,那是一件多麽重要的爱好,我很清楚。
我从广场往外跑,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头也因为剧烈的跑动变得越来越痛。可是,这种痛,怎麽能和凌智的痛相比?
我坐进出租车里,将脸埋在手掌里哭了出来。
走到凌智所住著的那栋宿舍楼,我却又停止了脚步。夜幕已经降了下来,从他的窗口能看见灯光,证明他在家。可是,我远远地,望见那扇窗户里面有两个人影。
我没办法上前去敲门。凌智不会想看到我的。出院那天,他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我蹲在那栋楼的出口处,打开自己的背包,翻出手机来。凌智的号码早已经被我存在里面,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拨打过。他和简简不一样,不是我会时常想起来去骚扰一下的朋友。他和邹之宇也不一样,不是会时常打电话来询问我行踪的人。我每一次想跟他说话,都会主动跑到他家来,我不喜欢隔著一段距离去听他的声音。可是,我现在很想听见他的声音。
把手机放到耳边,听见拨通的回响声,我的心脏跟著一震一震。
凌智没有接起来,我随後便挂上了。
手背上已经滴满了泪水,我把手放到衣服上擦干,又放到手机上,一个字一个字按了下去。
"对不起,我带给你这麽多麻烦,以後不会再发生了。"我写了删,删了写,最後只留下这一句话,发送了过去。
很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可能也换不回他的原谅。我把手机放回到背包里,三步一回头地望向凌智家仍旧呈现出两个人影的窗口,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到家,我缩在床上怎麽也无法冷静下来。我恨邹之宇,也恨我自己。我恨我那天唤出了凌智的名字,却最终也没有保护到他。以後,再也不会是我站在他身边了。我想著凌智和祁海站在一起的模样,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很丢脸。过去十七年都没有这麽多的眼泪,今天却流个不停。我也不伸手去擦,任凭它们静静地缓缓地流著。
邹之宇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大概就是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回来了。"他原本只是神色淡漠,但看到我的样子,他的表情便立即变得关切。
我睁开眼睛望向他,眼神里带著恨意。
"怎麽了,霄霄?"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我离开了几天,想我了麽?"他还有心情说笑话。
我瞪著他,直到他的笑容慢慢褪去。
"我知道这不可能。"他苦笑了一下,"你不可能会想我。"
"你告诉我......"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天你到底对凌智做了什麽?"
听到凌智的名字,邹之宇的脸色明显一变。他板起脸:"你又提这些做什麽?"
"你回答我!"我伸手揪住邹之宇的衣领,尖厉地叫起来,"你是不是找人弄伤他的手了?你连他住了医院也没有告诉我!"
邹之宇既没有闪也没有躲,冷冷地说:"我对付你身边的人,从来也不手软,你不知道吗?"
"那你为什麽要骗我?!!"我气得头脑胀痛,仍吼了起来,"你骗了多少?他为什麽会出现在我的病房里?是不是你逼著他?!"
邹之宇忽然扬起唇角,抓著我的手捏了捏:"我不会告诉你的。"他说。
我立即火了,对他拳打脚踢。我知道邹之宇的身手比我好,我没办法打赢他,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邹之宇一开始还只是闪躲,後来也动起手来,将我的手和脚都困住,全身力量都压在我身上。
"邹之宇你敢再用强你就试试看!"我挣扎不开,只能用狠话来制止他。
邹之宇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压在我身上低缓地说:"我不会再逼你的,我也不敢再逼你了,看到你奄奄一息的样子,我不忍心。"
因为他的话,我反抗的动作滞了一滞。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霄霄。"邹之宇的声音又低了一些,眼神沈郁地望著我,"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没回答。他又接著说:"从小就在一起,你当初是很依赖我的,你怎麽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只是你强加给我的罢了......"我又开始挣扎起来,嘴上说。
邹之宇放开了手,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却隐隐透出些悲哀地望著我:"我强加给你的?"
"我没有朋友,因为你不许我交其他朋友。我没有喜欢过人,因为你所表露出来的喜欢太霸道了。"我想我是第一次这麽认真地和邹之宇说起这些,"你把我身边的朋友都赶走,把我有过好感的人都弄伤,以为我身边只有你,我就会喜欢你吗?"
邹之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一字一顿地说,"当初,我也只是把你当哥哥看待罢了。"
同样的一句话,曾经伤在我心上,现在,伤在邹之宇心上。
看到邹之宇的神色,我才知道我的确伤害到了他。
可是,我不能心软。邹之宇带给我的伤害,我不想一一追究,但我希望我们以後都不会再这样下去。
再伤到凌智,或伤到任何一个我在乎的人,我会受不了。我会想杀了他。
邹之宇慢慢地立起身,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踢开了脚边的物体,然後有些颓然地走了出去。
我在床上呆呆地坐著,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门铃声。我没有理睬,它就断了。过了一会,门铃声却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急促,持续了很久。
身上的衣服明显皱巴巴的,能看出刚才打斗的痕迹,我也没管,走过去便将门拉开。
这种时候,会按门铃的,除了一些不长眼睛的邻居,还会有谁?
我有些不耐烦地望向门外,却紧接著因为门外的这个人而瞪大了眼睛。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走了进来,并且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他朝著我问,"你那封短信是什麽意思?"
凌智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他的力道也不像从前那麽大,我稍一挣就能脱离。我呆呆地望著他,然後露出了傻笑。我不管他是不是会反感,伸手便用力地回搂住他。
16
凌智被我搂得一愣,随後大概瞅见我身上衣服没齐整的模样,他疑惑地问:"你出什麽事了?"
有些人大概一辈子都只会有一张脸,而且善良得让人不敢正视。凌智就是这种。他说的每一句话,我从来不怀疑。
但那时候他仍然骗我了。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想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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