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以……”
“那就好。”
金发少女微笑着说道。
红叶再次享受了一回被公主抱的感觉，说实话，就连哥哥都没有这么抱过她，然而连着两次的公主抱居然都给了一个妹子……好吧，一个身为亚瑟王的妹子。
阿尔托利亚带着红叶在房间里慢慢地走了一周，这个房间的面积很大，除了摆放着床铺的主间外，外面还连着两个带衣柜和梳妆台的小间，几乎相当于红叶认知里的吠舞罗那么大了。
走完一圈后，她单膝着地，妥帖地将红叶放回床上，保持平视的角度，略带歉意地对她说道：“因为被旁人看到会感到不妥当，所以无法保持这个姿势带你走出去，只能在房间范围内走动，请不要介意。”
红叶一把捂住脸，闷声说道：
“当然不介意了。”
阿尔托利亚又笑了一下。
“感谢你的体谅。”稍一停顿，她的嘴中吐出了一个对红叶而言十分陌生的名字。
“桂尼薇尔。”
手掌的遮掩之下，红叶忍不住收敛了笑容。
这是她到这里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很耳熟，是历史上亚瑟王的王后的姓名。
所以——
究竟是因为她因为试探而做出的种种举动，使她拥有了姓名，还是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无形的手驱赶着，向这个身份靠拢呢？
红叶想起，在成婚的那一刻，她听到了齿轮向前转动的声音。
“咔嚓”一声，
就像是这个地方的历史，顺着轨迹，向前迈了一步。
第三十一章
红发的王后许久都未说话。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安静下，骑士王以为她出了什么状况，绿眸中盛满了担忧。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还是说今天太累了，所以身体不适？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在阿尔托利亚的印象里，王后是个十分娇弱的的少女，就像被一朵珍贵的玫瑰，必须放在手心呵护，稍有不慎就会被折断。
红叶将挡住表情的手掌放下，冲担忧不已的骑士王笑了一下。
“没什么，别担心。”
她没有表现出异样，用与原先无二的语气说道：“也这么晚啦，今天折腾了一天挺累的，我们来休息吧。”
阿尔托利亚仍然显得有些不放心，又追问了几句，确定红叶一点事都没有，才放下心来，浅浅地笑了笑。
“恩，那我就先离开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诶，离开做什么啊？”红叶疑惑地看着她，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留下来，“正好床很大，我们可以一起睡呀。”
阿尔托利亚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拒绝了红叶的提议。
红叶也没有再强求，跟她互道晚安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在侍女的帮助下，脱下了一身繁重的礼服。
红叶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躺在床上翻滚个不停，隐隐有失眠一整夜的趋势。然而翻滚了一阵，困意涌了上来，眼皮沉甸甸的，红叶闭上了眼睛，很快沉入了梦乡之中。
守候在门外的骑士王等到红叶睡着了，方才将门小心地关紧，对门外的侍女吩咐了两句，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了一成不变，就像是溪流越过了小小的悬崖，再次平稳地向前流去。
由于亚瑟王的宽容与放纵，红叶成为王后之后，也没有受到太多限制，她依旧可以随便地走出城堡，在外面散心，抑或举办或是参加喜欢的宴会。
最初红叶还会特意跑到宴会上，求证自己魅力值影响是不是会随着自己的选择发生变化，后来她对这一成不变的的喜爱再次感到沉重和疲倦。
他们面对红叶，口中开始叫着“桂尼薇尔”的名字，就像眼里看到的并不是红叶，而是别的什么人一般。
两者相加在一起，带来了更加奇怪的效果。
至少红叶一点都不喜欢。
她可以使得别人放弃，让他们不再纠缠自己，但是这样做，真的是“战胜”了它吗？
这样下去，到底算是战胜，还是逃避呢？
红叶忍不住质疑着自己的做法，对红叶产生深刻爱意的人其实并不多，大部分只是对她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好感，就让红叶变得有如惊弓之鸟，完全不想去触碰，更别提其他的了。
红叶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另一个误区。
逐渐红叶不再参加宴会，而是呆在城堡之中，花很长的时间思考哥哥说过的话，想要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
她觉得自己必须想明白这一点，才能真正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高度。
阿尔托利亚整日忙于政事，她是一位非常勤勉自律的王者，生活清廉简谱，将一天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政务上。
这也导致了她休息的时间很短，享乐更是几乎没有，自从在成婚那天后，红叶也很少能够在书房或是议事厅之外的地方碰到她。
偶尔见到一面，阿尔托利亚也是行色匆匆，身后经常跟着圆桌骑士中的几人，见面只来得停下来及说两句话，就再度离开了。
红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她本来以为这位励精图治的王者突然来找她，是想在温柔乡里休息一下来着。红叶难得想起了自己还挂着王后的名义，享受了这么多特权阶级的权利，自然要做好本分工作嘛。
况且阿尔托利亚对她还挺好的，红叶也很喜欢她。
红叶在心底酝酿了一下聊天的话题，结果一见面，阿尔托利亚率先开口，说出的却是道歉的话语。
红叶没有想过她居然会和自己道歉。
“说这些干什么呀？”红叶莫名其妙地问道，“我觉得挺好的啊。”
阿尔托利亚眼中带着无奈的笑意：“我知道我做得并不好，没有对你尽到应有的责任……算了，总之谢谢你，桂尼薇尔。”
“没事啊，你忙嘛。”
红叶终于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特别善解人意地说道。
能时不时地出现一下，给红叶看一眼这张脸就行。
红叶偶尔会挑没有事做的时候，跑到书房，拿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顺便看看阿尔托利亚处理政务的样子。
阿尔托利亚并不回避红叶，这也是红叶头一次看到阿尔托利亚这样的，完全摒弃了个人私欲，一心奉公，将自身化作理想的存在。
——理想之王。
卡美洛的子民这么称呼她，红叶也终于明白了这个称号背后的含义。
阿尔托利亚挺直了脊背，用娇小的身躯负担起所有人的希望，她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东西，在这个年代前行着。
她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于是红叶也没有想过安慰她。
红叶就是突然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总想着亏欠了红叶，会愧疚地对她道歉并且时时刻刻想着要补偿她的阿尔托利亚，有点完美过头了。
反而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怀着这样的想法，红叶想了想，跑到厨房，在城堡厨师们惶恐的目光下，撸起袖子下厨，用仅有的食材烤了一份甜饼。
期间伴随着各种“王后大人您要注意形象啊！”“王后您不能做这些！”“天呐，您尊贵的手居然沾上了面粉，这下子我一定会遭到神的处罚的。”的叫喊。
在阿尔托利亚有意的纵容下，再加上红叶自身也任性惯了，她根本没有理会这些拼死拼活的抵抗，也没有人真的敢上前阻拦她。
他们只是谆谆地劝说着红叶，希望她能改邪归正，别再做这种下人做的事。
与他们的希望相违背的是，即使伴随着烦人的伴奏音，红叶依然自如地翻找出了必须的食材，开始了在他们看来难以置信的行为。
虽然许久没有下厨，不过红叶很快搞定了这份简单的甜食，在一众厨师心如死灰中，她轻松地端着盘子走了出去，将所有的央求和谏言都抛在了耳后。
自我得一如周防红叶的一贯作风。
红叶径直走去了书房，这时候阿尔托利亚肯定在那，她除了每日定时的训练时间外，剩下的时间都在书房里，埋头于一堆红叶看着就头疼的琐事。
隔着一块门板，隐约传来了对话声，其中一个是阿尔托利亚，另一个声音也有些耳熟。红叶没有想太多，站在门外，敲了三下，很快就响起了阿尔托利亚冷静而又威严的声音。
“进来吧。”
红叶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刚刚迈出第一步，脚底踏上柔软的地毯，红叶就看着屋内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桂尼薇尔？”
不远处垒满了羊皮纸的办公桌后坐着阿尔托利亚，她惊讶地看着红叶，扬声问道。而在阿尔托利亚面前，则站着一名对红叶来说有些眼熟的青年，听他到声音，回过头来，对上了红叶的视线。
他有着一头四处翘起的银色长发，在脑后用发带松松垮垮地束了一下，耳下戴着宛如羽毛般的饰品，穿着一身装点着紫色花边的古怪白色斗篷，银灰色的眼眸中透露着有些轻浮的笑意。
“这位就是我还没有见过的王后了吧？果然是一位美丽而且……有趣的女孩子呢。”他笑眯眯地看了看红叶，评价了一句，又对阿尔托利亚说道，“你的眼光还不错。”
阿尔托利亚叹了口气，正色说道：“她是我尊重的王后。”
“我虽然喜欢美丽的事物，但是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啦。”银发青年随意地晃了晃手掌，“对我也放心一点吧，好歹我也算是你的老师呢。”
“毕竟你也是会在行军途中去勾搭女人的大魔术师。”
“那应该算是……情难自禁？嘛，就当是这样吧，哈哈哈哈。”
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阿尔托利亚看上去对他感到很头疼，没有再接话，而是看向了站在门口的红叶。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说又想要看看书？”骑士王温和问道。
红叶回过神，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低笑不止的银发青年。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包括当初为什么会见到他，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最后红叶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移开了视线。
“我做了点吃的东西，过来送给你。”红叶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盘子，新鲜的甜点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她抿了抿嘴唇，又问道，“他是谁？”
第三十二章
“对了，忘记和你介绍了。”
阿尔托利亚说道。
“这位是梅林，是我的老师。”
“……梅林？”
红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看向倚在桌边的银发青年，他仍旧微笑着，看不出什么异样。此时的气氛有些怪异，阿尔托利亚察觉到了一些，表情带了困惑。
“你们难道之前见过面？”
一片尴尬中，她挑起了话题，想要缓解下现在的气氛。
“没有哦。”梅林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跟王后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在这点我可不会说谎呢。”
魔术师说话间，银灰色的眼眸若有若无地扫过红叶，让她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表情也不自觉地变得严肃了起来。见状，青年摊开手，看起来无辜极了。
“真的。”
“我知道了。”
阿尔托利亚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红叶旁边，接过她手中的盘子，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红叶的手。
“让你费心了，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红叶垂下眼眸，很快再度抬起，她看着阿尔托利亚眼中不掩饰的担忧与疑惑，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你喜欢就好。”
“你和梅林之间……”阿尔托利亚迟疑地说道。
“也许应该问，在我没有印象、还未经历过的时间里，‘我’对你做过什么吗，亲爱的王后？”
在阿尔托利亚的疑惑中，银发的魔术师脸上是模糊不清的笑意。
“当初……”
将我送来这里的那个人，是你吧？
红叶心里这么想到。
然而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他再度打断了。
“哎，差点忘记了说了，反正我是不会知道的啦，就算问我也是白搭。”
他轻巧地说道，笑眯眯地竖起了手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口型。
金发的骑士王身后，她看不到的地方，魔术师对红叶轻轻努起嘴。
“嘘。”
****
周防红叶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那个出现在这里，被称作是“梅林”的家伙，和当初她来到这里之前，见到的那个青年一模一样。
银发银眸，有点轻浮的气质，从外表看完全就是一个人。红叶这么认定着，梅林却仿佛完全看穿了她的所想，直白地告诉她——
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你心中疑虑的答案我都不知道，也不要问我。
以及，最后那个动作的意思是——
嘘，保持你的秘密，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即使对方是阿尔托利亚、你名义上的丈夫，也不可以说出来。
……搞什么啊？
以为这样她就会乖乖地在这个地方呆着，扮演着“格尼薇尔”这个身份，过完自己的一生吗？
红叶有心想找他问个明白，但是在那一次见面之后，梅林却再也没有出现在红叶面前过。她特地打听出了梅林的出没地点，顺便惊愕地发现这个在她的年代也很有名的大人物，居然是个喜欢到处勾搭女性的家伙……
人设出了什么差错吗？直接全都崩了吧。
红叶在听到的时候，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但是当红叶开始追寻梅林出没的踪迹之后，这位当世最伟大的魔术师，却如同捉迷藏一样，开始躲避着红叶的身影，避免与她见面。
与此同时，阿尔托利亚率大军出发，与萨克逊人再度开始了战斗。
与萨克逊人的战斗规模并不浩大，阿尔托利亚永远冲锋在军队之前，持剑的英勇身姿映在了士兵的眼中。
而在亚瑟王一展身手的时候，她的圆桌骑士也像是被精心雕琢过地宝石一般，掀开了展布，在世人的面前大显光彩。
十二圆桌骑士之名，由此开始，慢慢地被整个不列颠人民所知。
红叶读过亚瑟王的故事，她知道阿尔托利亚会勇往直前，圆桌骑士团则是她最得力和亲密的部下，不过红叶只见过他们几次。
耳熟能详的有高文、兰斯洛特、加拉哈德，剩下的红叶记不太清，看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终于见到英雄真人的实感。
整体的想法大概就是——他们长得都挺好看的。
偶尔会碰到他们跟在骑士王的身后，或是进入书房，汇报近日内周边地区的情况。红叶知道自己呆在这不太好，就会出去做些吃的东西，等谈得差不多了，再去投喂阿尔托利亚。
令红叶印象最深的一次见面，还是有一天临时起意，清早起来，去往训练场看阿尔托利亚持剑的英姿。
讲道理，相处这么久，红叶都没有看她挥过一次剑呢。
阿尔托利亚对红叶的决定不太赞同，她认为红叶应该远离这种危险的地方，红叶却并不这么想。
“我从小就被这么搪塞惯啦，‘这是为你好’，‘你还小，所以不能做’之类的。”红叶说道，手里玩着一根蒲草，将它灵活地打结，缠绕在一起。
嫩绿色的茎叶很快呈现了一个粗糙的形状。
“所以我不太喜欢这样。”
“我没有这个意思，桂尼薇尔。”阿尔托利亚说道，“训练场有很多士兵与利器，是很危险的地方，我只是怕来不及保护你，让你受了伤。”
身负亚瑟王之名的金发少女，穿着镶嵌着盔甲的骑装，对红叶真诚地说道：“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很珍惜你，况且我本身就对你多有亏欠，所以更加希望你的幸福。”
她站在清晨的熹光之下，金发和阳光一样璀璨生辉，碧绿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清泉，倒映着红发少女的身影。
“如果因为我的言辞使你感到不快的话……”
红叶也有些习惯了从她嘴里吐出的陌生名字，和过于谨慎的道歉，有时候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在一丝不苟地恪守骑士道的阿尔托利亚看来，却非常严重。
她拉过阿尔托利亚的手，将手里编好的小玩意放到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