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要坚持啊,千万要坚持啊。
无论大脑怎样发令,意识却始终向着他最不希望的地方发展。再这样下去会死的。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本能,零顺手拿起了块石头,什么也不想就狠狠向大腿刺去。血顺着裤子流了下来,痛觉顺着伤口攀升直至大脑,因为疼痛的关系,意识又开始渐渐清晰了,零捂着腿上的伤口,终于站起来了。他茫然地向前走去,他不知道前面的路是通向哪里的,唯一知道的只有尽快离开这儿,仅此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开始热起来了,太阳也升起来了。现在应该不用死了吧。当感觉到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时候,零心中所有的疲惫一齐涌上了心头,他再也坚持不了了,这一刻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朦胧中零看见了玖兰枢,他站在他面前,面上表情若隐若现,他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却不开口。
"枢。"零向枢伸出了手,他明白在这种处境不可能见着玖兰枢,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但他依旧想给自己留一点期待。
"枢,你想对我说什么。"望着枢温柔的眼眸,锥生零问。枢许久都不回话,这让零开始急了,沉溺在幻觉中的时间过久,可能会再也睁不开眼睛。即想活着,又不愿意放弃眼前虚假的美好,零向枢大步走近几步,可他又很快发现,即使想方设法靠近枢,他和枢之间还是有一道无可逾越的距离。
"原来是这样。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还是......"零认命了,却听见枢轻声说,"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什么?"零一个咤异,同时睁开眼睛。明明知道刚刚所见的是幻觉,在此时他却觉得那多了几分真切。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寒冷的感觉了。零舒服地挪动了下身体,恰好看见了外面夜幕降临的夜空。"原来我睡了那么久啊。"说着零撑着,起身,这才发现他现在在一个山洞中,身下是软绵绵的干草,身边有火在燃烧,而且他腿上的伤口已经被细心地包扎过了。
这儿有人。零一个激动站了起来,颠簸地走到洞口,却空无一人。也对,那个人现在不在。零又回到了洞里,想坐下却看见了在干草上放着一把他的遗失物,血蔷薇之枪。那正是在悬崖上战斗时所遗失的东西。
难道那个人也在这儿。零抓起了他的枪,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伤腿,正常走路完全不行,一种畏惧感诞生了。究竟是在不安什么?还是说他在害怕,害怕那个人在附近,现在的自己无法应付,会丧命,所以才会如此不安?
究竟在怕什么?还是,真的如别人所想,现在的自己毫无用处。
好胜心占据了零的大脑,心跳加速,他已经无法冷静下来了,现在的他只是想急着证明些什么。于是带上失而复得的枪再一次走出了山洞。
竹林中,凉风迎面扑来,由于休息一天的缘故,零感觉现在的精神状况特别好。当然不能松懈。他举着枪,尽量压低脚步声穿梭于丛林中,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特别小心,生怕发出了多余的声音打草惊蛇。
零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全集中在搜索上,全然没有顾及他的那条受了伤的腿。腿上,白色的纱布已经开始泛红,说明伤口又裂开,流血了。
此时在零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在李土发现他之前杀了他。否则被对方早于自己发现他的话,死的人就是他了。因为紧张的关系,零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呼吸了,呼吸变得急促,愈演愈烈。他赶紧捂住自己的鼻口,示意自己要冷静,但无济于事。这种时候越是想冷静心里越是焦急。举着枪的手在抖动,余光注视着银色的枪杆却又发现了另外一个事实。
将自己的武器还给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二字敲击着零的心,他更加无法冷静思考。却也因此明白了些事情。设下圈套是玖兰李土爱用的技俩,他爱狞笑着看着猎物上钩,然后折磨他。现在的自己对于玖兰李土来说无疑是猎物,从开始的任务和意外坠崖都是他事先计划好的。那么现在,自己的死里逃生是否也是在他的计划之内?然后将枪还给他,是否表示李土正在享受着狩猎的乐趣?想到这儿,零不敢继续想了,这根本就是自己在毫无知情的情况下闯入别人的陷阱出不来么。
零咬咬牙,却觉一阵头昏目眩,他靠着树干缓缓坐下,腿上的疼痛袭来,他伸手摸了下伤口出,感觉不对,缩回手一看,满手是血。零吓了跳,他赶紧向伤口看去,发现血早已经沾透了纱布,顺着裤子下去,还沾满了沿路......现在的零已经不再奢望些什么了。流了那么多血等于在自掘坟墓,吸血鬼会闻着气息过来,如果一个的话,还好对付,多了就......
零叹了口起,与其同时他又听见阵声响,这让他觉毛骨悚立,那分明就是人的脚步声。
他就在附近。零的紫眸中全是紧张,他向着声音的方向举起了枪。
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拼命了。他那么下着决心,然而心跳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的主人很快要出现在他面前。零举着枪,眯着左眼,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刹时,一个穿着月光寮校服的人跃入他眼帘,零呆住了,身体的本能告诉他,绝对不能开枪。
"别过来。"声音中明显底气不足,手在颤抖。
来者没有理会那把毫无威胁之力的枪,他俯下身检查零的伤口。
"怎么又流血了,零。"一声带着责怪的温柔声音,零听见,举着枪的手放下了,心里轻松。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来者的脸,他是玖兰枢。
第十四章
锥生零注视着玖兰枢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缠在腿上那渗满血的纱布。褪开纱布,露出的是一段血肉模糊的皮肤,由于方才四处走动流了少许汗的关系,在解开纱布途中皮肤和纱布粘在一块了。枢一边细细观察零眉宇间的细微变化,手小心地动着。
"快点吧,我不怕痛。"零受不了枢将他当成怕痛小孩,于是很不耐烦地说。
"是吗?"枢微微一笑,看见零别扭地蹙着头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便突然将纱布一扯,拿下来了。
"啊......"这突如其来的一疼,让零忍不住叫了出来。"你在做什么?"忍不住责怪道。
"你不是说不怕疼吗?"枢还是用着淡淡的口吻说道。这么一来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和往常一样抿着嘴不说话。
"零。"枢对着零说,"你每次无话可说,哑口无言的时候就会摆着这种表情。那表情像是一脸的无奈。"
"我哪有。"零瞬时涨红了脸,强做镇定,"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是啊,我为什么来这儿?"枢反复了下,说得有点轻,他回头望向丛林的深处方位,"答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再拖下去那个人就会找到这儿来了。"
"你说的是李土?"零也将目光移到枢目视的方向,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不,是什么也感觉不到。没有邪恶的气息,没有任何不友善的注视,什么也没有。
难道这就是纯血种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零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不过此时他心里并不畏惧,因为在他身边有玖兰枢。在安下心来的下一秒,他瞥见了枢的眼眸,其中带着严肃,犹豫,忧虑......他想起了过去在面对玖兰李土的时候枢也有过那种表情,原因零不清楚,他只感觉因为种种原因,枢不愿意正面去面对那个人。如果接下来两人交峰的话,枢或许会为难。
零拉住了枢的手。
"怎么了,零。"
"枢,如果为难的话,躲开就好了。"
"不可能,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被找到。"
"暂时躲过就好了。"说着零看看自己的腿,他可以清晰地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也证明了现在的他无法全力战斗。"跟我来,枢。"
"零,其实我是......"
"别废话了,跟我来。"零打断,拉着枢向着他初醒的方向跑去。他想,那跳河既然能够承担他高空坠落,那么其深度当然也足够他们隐藏了。水是流动的,只要顺着河流走一段路,血会顺着水被冲刷,那么他们的具体位置就很难得知了。
"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成功。"来到河边零率先跳入河里,冰冷的河水直逼他的脖子。他回头看见枢还站在岸上满脸惊异,就皱着眉对他说,"喂,下来。"
枢还是没有下河的意思。零这才想起玖兰枢是纯血种,是立于顶点的人,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番低三下四的事情。这种事或许会让他觉丢脸,所以才拖拖拉拉。
既然不想干这种丢人的事,就直接把那什么李土的杀了不就行了,那样什么事都没了。但枢偏偏没那意思。零想着有点生气,他爬上岸来绕到枢身后,心里却越想越火大,又不想对李土出手,又不想做丢人事,哪有那么美的两全事啊,又想到了他对枢那朦胧的感觉,心里总想为他做点什么,在情急之下零在枢身后用尽全身力气狠推了下,将枢推到河里。然后自己跟着跳了进去。他对枢说:"深呼吸。"接着将枢按进水里。最后他自己也做了个深呼吸躲进水中。
在零躲进水后枢就站直了身体,顺手也将零拉了出来。
"喂,你做什么?"零说着呛了口水,他再看看不远处丛林方向,虽然他还是感觉不到一点敌意,"你不是说他就快来这儿了。而且你还......"
"零,看着我,听我说。"枢用双手抚住零的脸,让零直视他的眼睛,"其实我是骗你的,李土根本不在这儿。我只是一时之间说出了那样的话,却没想到你居然会为我做出这种反应,谢谢你,零。"
"谢我做什么。"零大声说,他被枢耍得七上八下,想到刚刚做的事情,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当然要谢谢你,零。你居然会明白我的想法。"
"是因为你胆小而已。"零皱了皱眉,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不到敌意,是因为对方不在这儿,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气息了。但玖兰枢,居然耍他。
零很生气,他将枢瞥在身后爬上岸去,因为衣服吸了水的缘故走路很吃力,再加上腿上的伤进了水,没走几步他就摔了交,倒在地上。
"该死的。"零轻轻咒骂道。
枢站在水中,见着零这副样子,他赶紧上岸,也不管零愿不愿意,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向山洞走去。
"你干什么啊。"零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你有伤,不可以。"话音中没有商量余地。
"我能走。"
看着零刚刚还是满脸羞样,现在又装得冷冰冰,枢感觉有点好笑。
"是啊,你能走。不过一会儿李土可能真的来了。"枢说完后抱着零大步向前走去,脸上的笑意很明显。零听见李土二字不吭声了,他想起刚刚的闹剧,又开始觉难为情。
"零,刚刚的事虽然我以前没做过,不过我觉得很刺激,也挺有趣。"枢又在零耳边加了句,零听不出是赞美还是讽刺,他将唇抿得更紧了。
第十五章
回到山洞,两人的衣服全湿了,火也灭了。玖兰枢重新生起火后招呼零将湿透的衣服脱下。零靠着壁坐下,一动不动,一声不发。玖兰枢意会,他转过身去脱掉了自己的大衣,又故意将视线移到别出零。过了好久,零终于慢吞吞地开始解扣子,在他刚解开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涕。枢听了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替零一把脱下了大衣。动作干净利落。
"喂,你干什么。"
"穿湿透的衣服会感冒的,而且对你的伤口也不好。"枢面带愠怒地说。零低下头去不说话了,他靠着墙身体有点瑟瑟发抖。
"零,过来,靠火近点。"说着,枢将零拉到自己身边,动作有点霸道,也不管零是否愿意。零虽然满脸的不悦,他讨厌这般地被人照顾,而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因为枢所做的事都是向着他的希望,他实在是太冷了。
两人在火边紧紧挨着,谁都不说话,零抬头,看见玖兰枢那棕色的发丝上还带着点水,将手伸去轻轻一抚。枢感觉到,对着怀里的人轻声问:"在想什么,零。"
"啊,没什么。"零赶紧缩回了手,移开视线,"我只是在想......"一面说一边搜索着台词,想起了腿上缠的纱布,脑中有了主意。
"你怎么会准备那种东西的?我指的是......纱布。"零断断续续说。
"哦,那个。在我出门后心里有种不舒适的感觉,所以又折回了月光寮让星炼帮忙准备的。"
在绝境被枢照顾了是件开心事,怎么听了他的解释后感觉这腿上的伤是被枢诅咒出来的。零的身体不由得动了动,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原来是这样啊,还真是谢谢你了。"零感谢,声音听起来很勉强,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谢谢二字诚意全无。
玖兰枢听出了那味道,笑笑,不去理会,他故意将零抱得更紧了,在他耳边用命令试的口吻说:"零,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零合上了眼睛,很奇怪,在他准备要休息的时候身体也进入了休眠状态,各种反应袭来,最多的还是疲惫。经历了那一连串的事情后,就算零的身体一直很好他也是吃不消的。合眼后没多久,零便进入了梦乡。
过了几小时后,零睁开了双眼,天还没凉,让他醒过来的主因是听见了火"啪啪"燃烧着木头声。
"抱歉,把你吵醒了。"枢见着,满脸歉意。"零,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会。"
零支撑着起身,揉揉惺忪的双眼,这才发现玖兰枢大约是一宿没睡。他赶紧说:"你也累了,快睡一会吧。"
"我没关系,倒是你,零,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零再次检查自己的身体,几小时的睡眠时间不长,可对于体制良好的他来说,也能恢复部分精力了。现在的零觉得疲惫感减去了不少,他想站起来帮枢的忙,可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枢诧异地看着零,零满脸羞红,小声说:"我,肚子饿了。"
枢走过来,在零的身边蹲下,接开扣子,露出白晰的皮肤,然后用手轻按着零的后脑,说:"来吧,零,吸我的血。"
这回是轮到零感觉诧异了,半晌他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此时的他体内野兽并未骚动。想了许久才回神,原来只是肚子饿了,很普通地--只是饿了而已。
在当了吸血鬼后的零很少吃东西了,在过去吃饭的时候他也只是想着填饱肚子,并没有别的想法,而现在,面对这种普通的饥饿,他居然觉得很亲切。
枢显得有点尴尬,却依旧报以微笑,这又显得很高雅。
"对不起,零,我,还以为......"枢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扣好扣子站起来,"那么零我出去找吃的,你在这好好休息,别乱走。"
在枢离开后零回想起在坠入悬崖遇见枢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很乱来,不过还是满开心的。像小孩子一样遇见危险只想躲起来,或是想依靠身边的人,被人细心照顾......之类的事情在他幼年记事开始就没有了。那时的零已经决定要成为吸血鬼猎人活下去,承担重任的人不能软弱,不能想着依靠别人。就这样残酷的训练夺走了零作为孩子的天性,他以为自己早以抛弃了童真,却不想这一切他并没有失去,在遇见玖兰枢后全都苏醒了。
零又想起了玖兰枢,或许他和自己一样,在心的深处也有渴望的东西,只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而无法实现。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个秘密花园,藏着不想被人所知的事情。而枢,他站于最高点,被人景仰着,而他从没有表现出对权利感兴趣,也许现在的生活并非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