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顶飞下,怜侍走了两步便跪倒在地。想不到将死之人求生的欲望会那样强烈,双腿都已经断了,竟然还能扑过来给自己重创。视线有些模糊,但是不能在这里倒下,怜侍封住自身几大穴位,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月亮泛着毛边,无力的挂在天上,夜风呜咽着仿佛鬼哭,怜侍苦笑着靠在几条街外的墙角,最后那一掌只怕震伤了经脉,也是自己的疏忽,成为"尘"的杀手几年以来,下杀手的瞬间总是有些犹豫,果然是天生不适合做这行。
墨尘把自己救回来之后他才知道,墨尘是"尘"的门主,当然,他正式的身份是诸余国的护国。而"尘"的存在就是为了诸余的利益暗杀,探听情报,不择手段的铲除诸余统一四国的障碍。墨尘亲自教怜侍武功,训练他成为了"尘"的又一把利刃。怜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墨尘教他做杀手,杀手就成为他谋生的手段,尽管从来不认为自己适合。
短暂的回忆稍纵即逝,老天竟然又非常恶毒的下起雨来,伤口被水一泡,顿时更加火辣辣的疼。怜侍实在走不动,终于忍不住发出信号,通知或许在附近的同伴来帮忙,也顾不上是不是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几个酒鬼嘻嘻哈哈的从街口走来,互相推推搡搡,开着带颜色的玩笑。怜侍下意识的收拢了身体,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只是墙角的阴影,可是偏偏要走成一排的几个人到底还是被他绊倒。
"什么狗东西竟然敢挡着本大爷的路。"醉醺醺的人好不容易大着舌头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怜侍低着头,忍着那些人恶心的推搡,他不喜欢杀人,如果不是命令,他不会杀不相干的人。这样的态度却更加的刺激到了这些醉汉,没有章法的拳脚落下,怜侍缩起身体躲避着,如果这些人再不走,等到支援的同伴来了,肯定会被一个不留的杀掉。
郁晞刚到行馆门口就跳下车非常兴奋的东张西望,姬枚翻身下马撑起一把油纸伞,拉住他的手。似乎是被这边的嘈杂吸引住,郁晞拉着姬枚跑了过来,大喊着:"你们在做什么!"怜侍困难的睁开眼睛,只看到两个人影向他靠近,醉汉鸟兽一样的跑开,自己被一个人扶起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夜色中也能看清楚,清脆的童音透着隐隐的担心:"你没事吧?"目光在那脸上流连不去,怜侍笑自己,怎么又看到三三那张脸了,莫非真的是要死了吗?手却伸出去,抚上那思念了十年的脸:"三三,你来救我了吗?"
声音轻的好像被雨声掩盖了过去,听在紧跟过来的成步堂耳里却如同惊雷。他僵在原地,看着大雨中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颤抖着不敢上前:"怜侍......哥哥?"
只愿君心似我心
成步堂不知道第几次走到房门前,又第几次退回花园,闷闷的等待着。房里,随行的医师素商正在为怜侍诊断。看着园子里的更漏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成步堂觉得格外烦闷,好不容易时隔十年重新见到他,却看到他冰蓝的眼睛逐渐失去焦点,软在自己怀中。难道真的抓不住他吗,成步堂不由得握紧双拳,指节发白,指甲也嵌进肉里,有些疼,却也比不过那种害怕失去的心情。
素商推开门,来不及擦汗,看见成步堂担忧的苍白模样,眼底全是笑意,"公子,怜侍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很想站起来冲进房里看看他,却使不上力量,成步堂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素商笑着走过来,拉起他的手搭在脉上:"公子并没有什么不妥啊,怎么看上去脸色倒比怜侍公子还要苍白?"成步堂冲她虚浮的一笑:"现在才知道,伤在他身,痛在我心,此言不虚。"素商扑哧一笑,把成步堂往门口一推,掩笑而去。三公子几时也变得这么肉麻,这位怜侍公子真的是了不起的人物。
灯影下,怜侍的脸影影绰绰,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微微投下一道阴影。成步堂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真实的触感让他一阵阵发晕,这个人在这里呐,思念了十年的人,现在好好的躺在自己的面前了,明天早上大概就会睁开眼睛,笑着叫自己,三三。想到这样,成步堂就一点也不想睡,他要看见怜侍醒来的那一刹恍惚,要看见他刚睁开的冰蓝眸子里倒影着自己的脸。就这么微笑着,等待着。
满月倒影在水里,仿佛要掩盖掉整个湖面。自己坐在一条小船里,悠悠的向波心划去,四周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样,风好凉。月光柔柔的洒在自己身上,船就这样停在月影的中央。水漫了上来,淹过了双脚,腰际,胸口,最后是眼睛。血一样的红色在视线中泛开,抬头看向月亮,也被染的血红,有人在耳边低低的念着咒语。谁?怜侍伸手去摸,有人在那里,握住他的手,看不清楚,眼睛被血色的月光笼罩着,谁来帮我把它赶走?
终于睁开眼睛,怜侍看清了身边酣睡的人,试探着轻叫:"三三?"
成步堂本就浅眠,立刻抬起身来,用额头覆上怜侍的脸:"不发烧了呐。怜侍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胸口还疼......"突然愣住了,怜侍的眼睛闪着笑意就在不到一寸的地方,刚刚说话的时候仿佛还碰到了软软的嘴唇。顿时,红成了苹果的成步堂,直起身子,结结巴巴的说:"我......你......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茶。"走了一步才发现手还被怜侍攥着,挣不脱,只好尴尬的站在那里,眼睛不知道该看什么。
看到成步堂的反应,怜侍轻笑出声,手上轻轻使力,把人扯了回来。却故意换上一张委屈的脸:"三三这么不想呆在我身边吗?小的时候,连我抱你都不推开我的啊?莫非是三三嫌弃我了?"
成步堂抬头正对上怜侍的眼睛,带着水气和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手忙脚乱的扶住怜侍的肩膀,勉强自己尽量让语调显得义正词严:"没有的事,我怕碰到你的伤。"
怜侍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眸子里波光点点,仿佛一银河的星光都细细碎碎的落在里面:"三三,我从来不曾后悔,你,可犹豫过?"
怔怔的望着他,成步堂心头早有了答案,什么后悔,什么犹豫,都是不曾有过的感觉。"这颗心是你的,就算血流干了,碎成千万片,也片片都写着你怜侍的名字。"焦躁的喉咙吐出誓言的句子,成步堂欺身堵住那朝思暮想的嘴唇,生涩的挑动身下的人。吻得这么笨拙,还好意思主动,怜侍心里一笑,反手揽住他笔直的背脊,化被动为主动将他生涩的亲吻缠绵延伸。唇齿分离的瞬间,怜侍低低的说着:"只愿君心似我心。"
在床上干躺几日,怜侍终于得到素商的批准可以下床自由走动。成步堂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去小厅,几个贴身的人都在等着成步堂正式把怜侍介绍给他们。郁晞第三次跑到门口去张望,早就想去看看这个人了,可惜每次成步堂都以怜侍受伤要静养为理由,挡的干干净净,郁晞不耐烦的在小厅走来走去。
两道人影斜斜的被日光印在地上,所有人抬头望去,在一刹那间感到迷了眼。怜侍蜜色的头发自然的束在脑后,刚刚跑的急了,还有些微喘,看到众人,低眉一笑,风姿绰约。郁晞傻呵呵的看着他:"好漂亮的人啊,比娘还要漂亮呢。"素商故意逗他:"漂亮是用来形容女人的,怜侍公子是神仙哦。"郁晞吓了一跳:"怪不得他一笑起来,我就觉得头晕,好像被祥云笼罩一样,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这是我四弟,成郁晞。"成步堂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又指着屋里的人一一的说着,"这两位是并称‘逍遥书剑'的姬枚和楚延章,他们俩对我而言与其说是属下,不如说是兄弟;这位你早就见过,素商姐可是杏林第一美人。等我带你回去,再让你见我全部的家人。"怜侍笑着一一行了礼,右手却被牵起来,被成步堂扯到身边:"这就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怜侍。"
怜侍和屋里所有人一样惊讶,虽然几个人也大致猜出了二人的关系,却没想到成步堂竟然完全不隐晦。顾不上发烫的脸颊,怜侍紧紧的偎着步堂,心里满是幸福。此情此景看得素商脸泛红晕,目光飘向楚延章,没想到那人也正看着自己,更加羞的手足无措。
郁晞看着他们几个比赛似的红着脸,不满的嚷嚷了起来:"在这屋里可有什么好玩,我们去镇上看看嘛。回头你们去了那个什么焚龙谷,我一个人可要闷死啦!"
怜侍诧异的看向步堂:"去焚龙谷做什么,那地方听说从未有人活着走出来。"
"怜侍公子应当听说过龙镜吧。"姬枚看着怜侍冰蓝的眼睛,饶有意味的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龙镜。"
"神仙哥哥先陪我逛街啦!!"郁晞越发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一把抓住怜侍的胳膊,连拖带拽的往外走。姬枚也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襟,看着成步堂匆匆追去的背影,玩味的笑了。
真源国自从四十年前的宏王继位之后,一改扩张的国策,与周围三国议和,另外三国自己已经打的风生水起,见真源愿意中立,乐得安心对付其他的敌人。这磐龙镇离王都已经很远,却俨然一派富庶的景象,不输给任何一个都会。怜侍一行人边走边叹,其他三国常年征战,边境的城镇往往破败不堪。尽管成步堂在齐越的时候经常听人嘲笑真源国如此妥协退让实在目光短浅,然而对于百姓而言,这样几十年的平静恐怕比所谓国威更为重要。
怜侍静静的在队伍里走着,目光似乎无意的在各个栏柱、门楣上流连。一些细微的印记,看上去不过是灰尘和污渍,其实却是"尘"门中通信的方式。逛了两圈下来,怜侍的脸上渐渐没有了笑容。
潜伏,同行,夺取龙镜。
"门主,已经将新的命令下达给血月了。"
"恩。"
"血月回答:此次事了,放我自由。"
"......知道了,你下去吧。"
墨尘走到窗边,看着带着血色的月玦,快十五了啊。
"自由啊,这世上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
芙蓉帐暖度春宵
成步堂轻轻关上门,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趴在床边,用目光细细描摹着怜侍的脸庞、颈项,从交叉的衣襟看进去,是白皙的皮肤。成步堂痴迷的看着,没注意怜侍已经睁开眼睛看了他很久。
"三三......"怜侍抚上步堂的脸颊,"看什么呢?"
仿佛做贼被抓一般,成步堂顿时又红了脸:"没、没看什么。我在想,十年前听说徐翌满门血洗,一个不留,我还以为你......怜侍,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怜侍心中一凛,脸上却笑容不减:"那时我被关在暗房之中,才躲过一劫。然后我就逃出将军府,被一个好心的先生收留。一年前,那位先生去世了,我只得四处游历。前日遇到歹徒,还以为必死无疑了呢。也许老天终于放弃戏弄我,所以让我和你重逢。"
看着怜侍不变的笑容,成步堂心里难忍的疼痛,十年辛苦都是用这样的笑容掩盖过去的吗?看似精致完美的笑容背后,怜侍的委屈和伤口一定是常人难以负荷的。虔诚的吻上爱人的手背:"怜侍,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从现在开始,你就由我来保护。"
"三三......"怜侍叫着他的名字,听在步堂的耳朵里,好像天籁。水蓝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带着几分温柔几分依恋几分探询,调和成诱惑而纯洁的神色,让步堂移不开视线,呼吸变得困难,覆上怜侍的唇,从轻啄开始逐渐深入,无需诱导便已开启的牙关,让步堂长驱直入。怜侍的手绕上他的脖子,温软的舌探进,并不急于侵占,含住他的舌尖,把自己的味道一寸寸感染,灵巧的舌追随着他一起搅动,吮吸缠绵。来不及吞咽,透明的液体沿着唇角滑落,牵出银色的长线。
"怜侍......你的伤......"成步堂一边在怜侍耳边,颈项上啜吻连连,一面还是不由得担忧的问着。怜侍解开成步堂腰间的缎带,眸对眸,吃吃笑道:"你的医师妙手回春啊,再说,有些事情,我可想了很久了。"
怜侍在步堂耳边吐着热气,满意的看到他脸上一红,立刻被压倒,手指探入怜侍衣襟内慢慢摸索,贴近吻了吻他漂亮的耳廓,听到一丝情浅的低吟,成步堂头脑一热低头埋进项窝或咬或舔的纠缠着,一切都热得让人意乱情迷。怜侍的皮肤光洁如玉,摸上去吹弹可破,如丝如缎吸引着指尖的神经。天然的体香混合着药的香气,如同强烈的媚药,激起步堂最原始的占有欲。
唇顺着下颌到线条优美的颈,步堂吮吸着怜侍锁骨处细腻的皮肤,留下一串殷红的吻痕,粗重温热的呼吸吐在雪白的皮肤上。一路往下,靠近欲望的源头,步堂却突然停住了,怜侍睁开眼睛,看见步堂一脸局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三三是第一次呢,更何况与男子的交合,不知所措也是正常。拽过那人,一个翻身压在下面,挑着眉毛,笑靥如花:"看我怎么做的,下次就知道了。"
吻在步堂平坦的小腹和大腿根部,眼见着欲望渐渐挺立,怜侍套弄着渐渐肿大的分身,看向步堂迷乱的眼睛,魅惑的一笑,低头含住了,用舌轻轻挑逗着,温柔的舔弄每个细微之处。步堂顿时觉得仿佛置身温热的欲海,无可言喻的快感冲刷着情欲的沙滩,手指深入怜侍蜜色的头发,弓身配合爱人的节奏。数不清的色块在眼前浮动渲染,睁开眼,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体温攀升,绵密的汗珠从背部的每一个毛孔渗出来,沁湿了床单。汗湿的发粘在侧脸,想拂开却连手指也抬不动,摊开的身体仿佛不是自己。含吻、缠绕、舔啄,慌乱的被怜侍的攻势吞没。
一边为步堂做着服务,怜侍一边也为自己做好了扩张,猛然吮吸了一下,放开了步堂坚硬的分身。听到那人不满的轻哼,怜侍笑着分腿跪在步堂身体两侧,扶住他的分身,缓缓的坐下,忍着初时的疼痛,终于坐实在步堂的身上,喘息了一会,轻轻的动了起来。步堂睁眼看着爱人,伸手覆上怜侍的腰际,用自己喜欢的频率控制着他的动作,瞬间已经夺回了全部的主动权。
十指紧扣,怜侍挺直的腰已经完全丧失了知觉,只有电流盘旋并向四肢百骸发散,痛楚麻木之后,极乐变得分外鲜明。怜侍放开了一切的顾虑和忧心,只想着和这个人一起追逐着快感的方向,攀上欲望的高峰。深处更加有力的收缩,紧紧吸住对方火热的欲望。
一次深深的撞击,步堂感到怜侍深处的悸动,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无师自通的反复狠狠撞击那一点。身上的人发出阵阵娇呼,撩拨着他的神经,带着泣声向他哀求:"前面......前面......"抽出自己的欲望,步堂把怜侍翻身压住,对准一张一合的后穴,猛然闯了进去。怜侍被撞的哀叫出声,却发不出完整的词句,步堂一手扣住他的腰,腾出一只手握住怜侍的分身,这前后的快感,让怜侍眼前的一切都在涣散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和步堂混合在一起的呻吟。
"怜侍......"强烈的快感让步堂呼吸急促,几乎不能念完他的名字。深深的泻在了怜侍紧炙的甬道中,同时,感觉到怜侍达到高潮之时深沉的战栗。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怜侍扑倒在床上,不小心又牵动两人相连的地方,引得一阵不自持的抖动。
"三三......"怜侍累的气若游丝,埋头在步堂的耳边嘟囔着:"我是不是你的人了?"
步堂心里一热,搂过怜侍软软的身体:"怜侍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绝美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怜侍沉沉的坠入梦乡,步堂轻轻吻着他的嘴唇。
"我成步堂也一辈子都是怜侍的人。"
山重水复疑无路
与周围碧水青山的景色截然不同,焚龙谷一进入便四处弥漫着静止和死亡的气息。不同于谷外褐色的土壤,这里只有一片漫天席地的灰,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瞬间,所有的东西都蒸发掉,留下勉强能够证明自己存在过的灰烬。天色瞬间就暗沉了,带着不怀好意的气息,风也没有。每个人心中都漂浮着很不舒服的感觉,焚龙谷就以这样的尊容无声的排斥着成步堂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