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时听完了一阵哆嗦，那天的晚自习连一次厕所都没有去，晚上也是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教学楼下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鬼作怪，也不知道钱从哪里来的，反正我知道云生没有说谎。我第二天就在学校看到了表扬学校某同学拾金不昧的告示，贴的满处都是。
联想到今天早上的衣服，我细细琢磨，可总也想不起昨夜有没有做过有关他的梦。

第五章
吃过中饭，我自己坐了16路公交车到我曾经读过一年高中的附近。我记得那里有一个地方，叫做小桃源。似乎现在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小景点之一了。
我推推茶色的眼镜，头往旁边歪了歪。我好像看见了右边有一个类似售票亭的存在。。。这种地方也会要收钱？我模糊的记忆中，这里不过就是一面城墙，一点石子路而已。
这个世界，果然是金钱至上。
我走过去，敲了敲透明的窗，里面一个中年人立刻抬头看我。
"怎么，有什么事么？"那人一口标准的南京话。
"咳咳。。。"我拿下墨镜问道："请问门票多少钱？"
我正准备拿钱，却还没有听到回答。一抬头竟然看见那人紧盯着我看。
"怎么？"我想他是没听清楚，我的声音似乎有些太低了。
那人连忙摆手，说道："这里不用买票的，公共景点。我这里是警卫亭，不过就是管管问路看看治安什么的，你误会了。"
真是个难得之处。

午后的阳光总是有种催眠的作用，我才顺着石子路走了一会，就有种懒懒的感觉了。我找了个有靠背的长椅坐下，面前正好是一群中学生模样的人。
一群人穿着类似制服一样的衣服，不过颜色和样式倒是十分的特别，加上他们基本上人人头上都有长短不一的假发。我立刻明白了，这个就是很流行的COSPLAY吧，在日本街头都随处可见的活动。自己动手去表达对自己喜爱之物喜爱之人的感情，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方式呢。
我撑着下巴，看他们一群人换着各种造型互相拍照。

朦胧之间，我觉得面前原本嘈杂的声音突然不见了。一睁眼，发现那群拍照拍的开心的COSER们都一个个离开了。
而我面前，则站着一个背对着我的人。我刚准备站起来，身上立刻滑下了一件衣服。
这一幕，好生熟悉啊。。。
"你是谁？"
那人转身。
"啊。。。你是。。。耿。。。"
"耿天勤。"
我点点头。
"咳咳，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呃。。。你来找我？"不是我自恋，只是直觉。
耿天勤在我旁边坐下，把那件衣服捡了起来。
"原来是你的衣服。"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V领毛衣，看来这白色的外套准是他的了。
"是啊，我看你一个人在这睡着了就做了件好事，呵呵。"他笑笑。
"有什么事么？"我礼貌的回笑。
"昨天的事，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本来今天早晨特地到你住的饭店。。。"
"原来是你？！"我打断他的话。
"呃。。。呵呵。"他笑了起来。"你门没锁，我就擅自进去了，真是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还要谢谢你呢。"我想起他的突然出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耿天勤扶了扶眼睛："我昨天看了你给我的东西，虽然对整个事情都比较了解了，但是我想你说的那种要体会的感情。我想我很欠缺，毕竟，我没有亲身经历过。"
"是啊，每个人的命运是不同的。你也不可能完全体会我所设定的角色的感情。"我点头说道。
"所以说。。。"他突然靠近。"不知道萧总能不能亲自带我去体会一下？"
耿天勤的突然靠近，那急速放大的脸，直逼入我眼帘的眸子，让我愣在那不得动弹。亲自。。。体会？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让我觉得那么，不能心安。
"呃。。。"我看见他手撑长椅慢慢的靠了过来，然后缓缓的摘下了银丝边的眼镜。
"呃。。。"我一把推开了他。
"咳咳。。。不知道你说的亲自体会是什么意思？"我把脸转开了，耳朵有些高温的迹象。
"就是。。。"

啪！
我在还未完全缓过神时手已经挥了出去。这个人，刚才做了什么？我又摸摸左边脸颊上还带着湿意的地方。
银丝边的眼镜从耿天勤的手中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他似乎毫不在意，甩甩头发又正过脸来冲着我继续刚才的微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道。
耿天勤慢慢的靠过来，眼睛是死死的盯着我的。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这个人把眼镜摘掉后，一点也没有日本漫画中经常形容的3 3眼呢？反而是这么的。。。这么犀利的目光。
感觉到自己有些尖的下巴被人抬起，我也直视那双眼眸。
那里，竟然有一丝的哀伤？
我刚想发问，他却先把手收了回去，随即便是双手抱头撑在膝盖上。
"耿大律师，你刚才那一连串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性骚扰么？"我冷冷的看着他，掏出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握成了一团。
"对不起。"那人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对不起？"我微微挑眉。"你不要和我说你是一时冲动。"
"我的确是一时。。。"他抬头。
我示意他停下来，像这种借口我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尤其是在日本留学的几年，碰上的流氓变态简直可以考虑与日本总人数的关系了，被阿峰痛打一顿以后的借口更是可笑的要命--他们说：一时冲动。
恶劣的借口。
我站起身，拍拍衣服后面，走了几步。
"耿大律师，你明天可以回你的律师事务所上班了。"

丢下这么句话我就离开了。到了住处后我才有些后悔，毕竟找一个声音相似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难道我就真的踢掉耿天勤了么？似乎有些可惜。可是。。。对我做出那种举动，如果被父亲的人知道的话，他耿天勤肯定是这一辈子也别想开口说话了。

第六章
"啊？你就这么把他给踢掉啦？"电话那头吴葶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我微微远离了些听筒。
"也不能怪我随便踢掉他，是他行为不检点，思想不健康。"我摸摸嗓子，这两天话说多了，似乎又开始痛了。"能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找一个？"
那边一片的沉默。
我知道这样似乎有些为难了吴葶，毕竟她也只是听我的描述与对比的情况下才知道云生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她也没有亲自听到过。
"唉。。。吴葶。。。"
"总经理你放心，我再去选。"女生口气决绝的说道。
"嗯。。。"
那边才小心翼翼的挂上了电话。
被吴葶这个女孩感动，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爷爷也很喜欢她。我想若不是身份上的差距，或许我早就被逼婚了吧。

我抠出一颗抗生素型的药片，一边放进嘴巴里一边单手抓起了刚送来一会的南京晨报。随便翻了两页，也不过就看见什么大会啊，中国男足之类的，都是些无聊的东西。我拿起杯子灌进了一口水，眼角却不小心瞥到一个不大的标题：13搂跳下！北京某名律师之妻
报道里面只提到了跳楼死掉的女人的名字，以及那个律师楼的名字。的确很有名。虽然没有提女子为情所困那个"情"的来源的完整姓名，不过那个记者似乎有点能耐，已经知道了是位耿姓律师的未婚妻。
北京的，有名的律师楼，有名的律师，姓耿。
一个银丝边眼镜，高挑身材，西装笔挺，带着让我讨厌的笑容的人的身影立刻浮现了出来。
难道说，昨天的事，我误会他了？他是因为精神恍惚？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他还能冲着我微笑呢？
含在嘴巴里的水好一会才被我吞了下去，腮帮子都有些酸了。

"阿成，快开车来！我有地方要去。"我放下电话立刻开始查这群招募来的声优的联系地址。

"在这里？"我看见一幢类似于公寓的房子。"耿天勤就住在这里？"
阿成倒好车，回头冲我点头。"就是这里啊，其实。。。"
我摇下车窗向外张望，正巧旁边经过了一个女子。
"啊！萧总！你好你好！"女子几乎是扑到车窗前来的，一双染了血似的指甲拼命往那只有一小节空挡的车窗里面挤。
我礼貌的笑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
突然车子又启动了起来，硬生生的将那女子的手给甩了出去。我赶紧叫停车，回头一看，果然，那人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抓着手。不过幸好看上去并没有受伤。
"阿成！不是停好了么？怎么突然又开了，伤着人怎么办？"我往前靠去，皱着眉指责他。
阿成转过脸来，一脸的无辜："少爷，我可是为你好。你看那女人的花痴样，我要是不开车你就等着她挤进来吧。"
我想想也是，又看到那人呆滞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对了，她是谁？怎么会认识我？"我奇怪了。
"嗨，少爷你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这幢楼啊，住的全是这次招募的声优和后期的工作人员。不过你只见过耿天勤一个人，其他的人当然不认识。"
"全是？"我又看看那幢挺高的公寓。
"是啊，好像是吴葶安排的。说是住在一起比较容易互相了解，对什么感情的融合有好处。。。"
我点点头，说的对。
可是。。。可是这人也太多了点吧。

我站在604的门口又拿出那张表格看了看，确认无误。
门铃按了许久也没有人回应，我正准备下楼去楼管那问问，后面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逸倩。。。逸。。逸倩。。。我对不起你。。"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和冲天的酒气。我还未来及回头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
"不要走。。。不要走。。。是我对不起你。。"男人在我脑袋上方喃喃自语。
我一抬头，正瞧见那泛青的下巴，周围都飘满了熏死人的酒味。
"耿天勤！"我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了一声。果然，那人眯嘘着眼睛瞅了我好半天，松开了。看来，我的吼声还是有用的--
"你果然不肯原谅我。。。对不起。。我是难以控制自己，才会。。。才会。。。"
原来他根本就没清醒，还把我当成那个"逸倩"。我缩缩脖子，轻轻推开他。我摸了下自己的下巴，问道："你难以自控做了什么？"
我估计是自己那太低哑的声音对他起了作用，耿天勤晃了两步，又一把扶住了门框。眯着眼睛伸头看我。
"你。。。你不是逸倩，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我拍拍被他碰到过的地方，抬头道："我不想知道。只是，来劝劝你。不要太难过了。"
"呵呵呵呵。。。"他一边笑一边转身往屋里走去。"要你萧大少爷来看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呵呵。。"
醉酒的人是最麻烦的。
我把门带上，也进去了。里面的酒味果然比外面还大。
"耿天勤，如果我说。。。"我看着他一下子软在沙发垫上，懒散的看着我。"咳咳，如果我说，我收回昨天的话让你继续留在这里。"
他抬头看我，眼神中有一丝的惊讶。
耿天勤突然仰头笑了起来，边笑还边连抽了几张桌面上的抽纸。我靠上墙，安静的等他笑完。丧妻之痛，我想大概就像我失去狄云生时的那种感觉吧。
追悔莫及。
等到他用抽纸覆盖在脸上，停止抖动，一切恢复平静的时候。我才开了口："笑完了？给我个回答吧。"
耿天勤猛地一把拽下那张纸，冲我吼道："回答？我能有什么回答？你们这些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还敢说什么？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就不会离开北京。要不是你，我的生活就不会乱。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抛弃逸倩！！都是你！"
我怔住了。前面两句话我还能接受。。。可是，这最后一条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逸倩，以前也从未与耿天勤见过面。
"关我什么事？"
我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便扑了上来。

第七章
"痛！"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刚才那一撞，我连星星都看见了。"你做什么！"我推那个突然扑倒在我身上的人。
感觉到贴着我耳侧的人离开了些，我刚想继续开口责备他。
"你这个。。。唔。。。"
嘴唇上突然多出了湿热的感觉，我刚准备叫他停下，却没想到给对方提供了可趁之机。
起先是时轻时重的碰触，等我觉得他越来越深入的时候，自己也都有些迷离了。只能感觉到灵巧的舌尖不停的在我的齿列间游走。。。
冗长的吻，似乎包涵了许多的感情。
我半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摘掉眼镜的"陌生人"。我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而我现在，又在做什么？我为什么不推开他。。。
他刚离开我身侧，我就举起了手，原本想像昨天那样狠狠的甩他一巴掌。手却在半路被阻拦了。
"你听我说！"耿天勤抓住我的手，另一只却指向他的心口。"这里！这里面全是你，全是你！你让我怎么办？"
"哎？"这是什么意思。。。
全是我？全是我。。。我有对他做过什么么？
我想收回自己的手，耿天勤却抓的更紧了。
"萧然。。。然。。。"
"你。。你叫我什么？"我的手在颤抖。
"然。不知为什么。。。我就想这么叫你。。然。"

我做不出任何回应。这个称呼，连我母亲都不会叫，因为他们总喜欢在后面加一个"儿"字。而他，不会。狄云生总是觉得在我面前说话少一些比较好，所以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叫我，然。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称呼？"
耿天勤放开我，挪动了一下身子，和我一起靠墙坐了下来。
"我不是说过么，这里面全是你啊。全是你的一举一动，你的过去。"他又指指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八年前，我出过一场车祸"。
"那次的情形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我的家人告诉我，我那时是坐在出租车上的。"
"后来那辆车好像撞上个人，是个学生。司机急转了方向盘，结果又撞到别的车子上。我就被那车上装的钢筋插中了胸口。"
我装作面无表情。
"可能是心房受损吧，还是别的。总之是要换心，事后我才知道，当时那个一起送来急救的学生似乎已经脑死亡了。我就没有进入排队等待的队伍，直接移植了他的心脏。"
我再也不能装作面无表情了。
"那个学生。。。他。。他叫什么。。。"我颤声问道，侧过身，手不由自主的攀上他的肩轻轻晃动。"他是谁？他叫什么。。。"
耿天勤看着我："他叫狄云生。"

果然，果然是他么？咸涩的泪水滑到嘴角。
"云生。。。"
我收回手，抱紧了膝盖，将头深深的埋下去。我猜得的一点也没错。
"从那次恢复了以后，我就常常梦见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过去。比如在楼顶上弹着吉他，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擦眼泪。。。我当时都以为自己要疯了。"
弹吉他。。。楼顶。。。这些只属于我和他的事，居然会有第三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