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黑白剑妖
  发于:2009年01月01日

关灯
护眼

花仙与天子禁忌相恋,天上人间朝朝暮暮,真个是感人肺腑,动人心弦,春心荡漾,艳色无边......
太平盛世的人民果然吃饱閒閒,想像力一个比一个丰富浪漫,凭空杜撰的流言精采万分,情节犹如镜花缘加西厢记加琵琶记,天马行空,高潮迭起,汇总起来足够写成一部章回小说戏曲,保证叫好叫座传唱後世。
当然,必定会有趁机诋毁的,大多是满腹墨水的读书人。没错,就是那些曾骂李从青占著茅坑不拉屎的愤青,指摘他以男儿之身魅惑主上,谴责他伤风败俗,痛斥他违逆天理,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等等等,激愤得好像李从青杀了他全家、抢了他老婆一样,而不单单只是和皇帝谈恋爱而已。
总之,流言传之不尽,满城绘声绘影,并逐渐往外地散播开来。
皇帝笑不可遏,补充一则:「李从青此次出京,实是为朕到昆仑仙山求长生不老药,以期能生生世世永恒相守。」
宋炫反倒不怎麽笑得出来了。「您不怕他听到之後会受不了?」
「他不会受不了,只会怕麻烦。」
「您就真的对他这麽放心?」
「他不是女人,不会让自己哭哭啼啼的受委曲。」皇帝说。
宋炫明白皇帝老哥对任何事都胸有成竹,便不再置喙了。
不期然,侍官匆匆进入呈报:「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回宫了。」
皇帝立即起身,与宋炫相偕走出御书房接驾,恰好迎面走来一名绫罗素雅的妇人,年约四旬,眉目身姿风韵犹存。
「孩儿叩见母亲。」二人上前,单膝点地行大礼。
「吾儿快快平身。」太后扶起二个儿子,虽未著凤冠霞帔,仍显出十分的雍容华贵。
「母亲,父亲怎麽没同您一起回宫?」宋炫问。
「他绕到另一个地方瞧个人。」
二兄弟暗暗对视一眼,心知肚明瞧谁去了。
「来来来,咱娘儿三人好久没见面了,让母亲好好看看你们。」太后拉他们进御书房,挥退其他人,与儿子们嘘寒问暖,久久未提及流言一事。
一直聊到晚膳时间,母子三人一块进膳,太后连连替他们挟菜,充份表现丰沛的母爱,不似皇家严肃拘礼,温馨如一般平民家庭。直到,她陡地天外飞来一句:「煜儿,礼部侍郎的味道有这道红烧蹄筋好吃吗?」
宋炫嚼到一半的的红烧蹄筋差点喷出来,捶胸呛咳个不停。
宋煜没矢口否认,用与平时无异的平静语调回答:「清淡许多,但更合孩儿的口味。」
「吃多久啦?」
「回母亲,六年。」
太后注视著皇帝儿子。「你是认真的?」
「是。」
「既然如此,为何不给个正式名份,岂不委曲人家了。」太后敛起慈爱的笑容,露出责备之色。「若不是外头已流言满天飞,你还要瞒天过海到几时?」
「母亲,不是三哥不给名份。」宋炫悻悻插嘴,试图替兄长缓颊。
「这麽说来,是人家不愿意罗。」猛地桌案一拍,慈母翻脸变严母。「说,你是不是色令智昏,强抢民男?」
二兄弟放下碗筷,乖乖聆训,大绍最有权势的两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自家太后娘。
「孩儿不敢。」宋煜依旧音色淡定。
「是不敢欺上瞒下?还是不敢强抢民男?」
「母亲,三哥没强迫他......」
「你给我闭嘴!还有你,竟敢为虎作伥,助纣为虐,那礼部侍郎还是你的二舅子呐!」茅头转向宋炫,劈头盖脸一顿骂。
遭受池鱼之殃的宋炫咋舌,头抬都不敢抬一下。
宋煜神色不变,和声对母亲开诚布公:「母亲,孩儿与他两情相悦。」
「先不提男人跟男人苟且成何体统,君臣乱伦大逆不道!」太后声色俱厉的怒指。「你你你......你想气死我不成?」
「母亲请息怒,孩儿明知男子相恋不见容於世,然与他已相爱至深,一体同命,请您谅解。」宋煜真诚坦言道。
太后绷著脸瞪他半晌,忽地噗哧一声笑出来,瞬间变换表情。「相爱至深,一体同命,这样肉麻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为娘都要替你脸红了,不愧是我的儿子哈。」
兄弟俩松口气,他们的太后娘性情淘气,偏好捉弄人,变脸跟翻书一样,十三个兄弟姊妹无论是不是她亲生的,个个从小给她玩到大,著实对她又敬又爱又怕。
「母亲,三哥和他真的很相爱,连我看了都羡慕呢。」宋煜忙不迭的帮腔。
「你懂什麽,回家抱你自个媳妇儿去。」太后赏给他一个爆栗。
「对了,母亲,您的儿媳妇怀第二胎啦!」
「那你还杵在这做什麽?快滚回去侍候你老婆!」
「是,孩儿马上回去!」宋炫得令,顺理成章逃之夭夭。
太后转回来,叹喟一声。「哎,怎麽以前都不知道你喜欢男人,未免藏得太好,把大家都懞住了。」
「孩儿以前的确不喜欢男人,直到碰上他。」
「後宫可要另辟南雅阁?」
「不需要,孩儿只想要他一个人。」宋煜说。「母亲,孩儿与他确实真心相待,绝非一时情迷。」
太后见儿子眼神认真,态度坚定,再问道:「这是你至今尚未册立皇后的原因吗?」
「是。」宋煜坦诚不讳。「若他是女子,孩儿必定立他为后。」
「就算无法立他为后,亦可封他做尚君不是吗?」
「孩儿不愿强迫他成为尚君。」
太后点点头,正色道:「强抢民男也好,两情相悦也罢,煜儿,皇帝没有资格拥有个人隐私,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国家大事,千万百姓全看著,你不仅要对礼部侍郎负责,更要对天下人负责。」
「孩儿明白。」
「你有何打算?」
「等他回来。」
「何时回来?」
「回母亲,孩儿不知道。」
太后娥眉轻蹙。「你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吗?」
「没有。」
「你打小老成持重,五岁就比你父亲更有皇帝样儿,不管做什麽都不需旁人多事多心,自有你的道理,说好听是深谋远虑,说难听就是心机深沈,为娘不管你在玩什麽把戏,总之不准搞成悲剧结局。」太后谆谆诫道。「记住,你是天子,是皇帝,不是山寨土匪大王。」
「母亲,孩儿与他之间绝不会有任何悲剧发生。」
宋煜望向窗外,望向远方,目光穿过千山万水,望向看不见身影却深植内心的慵懒情人。他不会允许悲剧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要生生世世,永恒相守。
二天後,流言终於进展到「皇帝坦承和礼部侍郎的关系」,京城炸开了锅。
潮流所致,男女老少人手一本南风小说,尤以隐晦影射皇帝和礼部侍郎的书一窝蜂面世,短时间竟造成洛阳纸贵的局面。
大绍王朝对文化出版事业的管束不甚严厉,不兴文字狱更不会焚书坑儒,只要不引发民心动乱或太夸张的直接指名道姓,无伤大雅,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李从银手下的纸行书铺当然趁机海削一笔,他可以如数家珍的告诉你,哪几本书是抢手货,《花仙缘》、《牡丹艳想》、《皇上我不要》,排行榜第一名叫《陛下与我的那些风花雪月》,书名及内容愈直白香艳的,销售量愈火热朝天,而这些书全由他养的作者所撰写,全部未满十八岁请勿观看。
 ◇
来,再把时间调回六年前元宵节後的早朝首日,《陛下与我的那些风花雪月》的开头篇章。
话说散朝後皇上私下召见李从青,李从青只得绷紧神经,夹紧屁股,战战竞竞随魏小渺至御书房觐见。
「启禀皇上,李大人来了。」魏小渺领李从青进入御书房,遣退其他内侍,亲自替皇帝研墨。
「微臣参见皇上。」李从青站得远远的,这是他首次单独被皇帝召进御书房。
「走近点。」皇帝的视线未离开奏折。
李从青依言近前一步,小小一步。
「再近些。」
再往前,仍是一步小小。
「到朕前面来,抬起头。」
李从青心里叹口气,举起沈重的双脚移至御岸之前,抬头,睫毛仍是低垂,不敢直视皇帝。
皇帝这才望向他,瞧他一副要上刑场的模样,微微一哂,以缓和轻松的口吻,閒聊般地说道:「也不知怎地,朕以前并不觉得你好看,可怎麽愈看就愈觉得你好看呢。小渺,你说这是什麽道理?」
「回皇上,俚俗有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用在李大人身上不大对,但也相去不远吧。」魏小渺恭谨回道。
这话让李从青别扭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冲口道:「皇上,您若想找人逗趣寻乐子,该找像楼大学士那样的绝色美男子才真正有意思。」
「楼卿已是太多人眼中的西施,朕无意与他们争抢。」
「只要皇上说一声,谁敢同您抢人。」
「那倒真没意思了。」
「也不会有人和您抢微臣,一样没意思。」
「没人同朕抢,朕可以省心不少。」
说到底,就是要李从青这个人就对了。
李从青被堵得无可应对,心里叫苦连天,想自己要姿色没姿色,要才能没才能,一整个善可陈十分无趣,实在想不透皇帝究竟看上自己哪里了,实在很想向皇帝谏言,叫御医诊断一下他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朕想给你好差使,你倒怕起来了。」皇帝说。
「微臣无才无德,担不起大任。」
「没人期待你担大任。」皇帝的眸光盛满兴味。「除了想把你的屁股卖给朕的令兄。」
怎麽老提这个啊!李从青差点跌倒,心中大声叫苦,老大真要害他屁股开花了!
「李从青,你可愿意成为朕眼中的西施?」皇帝温声再道。
李从青心跳加快,直觉想说不愿意,但又很没用地吭不出一声。他没有那种宁死不屈的硬骨头,更且对皇帝有种奇异的不由自主的软弱,抗拒不了。
「到朕身边来。」
魏小渺放下墨条退到一边,李从青迟疑了下,绕过御岸来到皇帝身旁。
皇帝拉他坐到腿上,姆指摩娑鲜润的唇瓣。「你是第一个让朕觉得懊恼与冲动的人,朕说过,不会强迫你,但也不会放过你。」
近於狎昵的亲腻触碰令李从青一颤,僵硬挤出声音:「皇上当真想要微臣的......咳......屁股?」
「目前似乎是如此。」
目前,那以後呢?李从青不由得苦笑。「恕微臣大胆直言,皇上的这句话很残忍。」
「你认为朕只想把你当玩物?」
「喜爱时捧在手心视若珍宝,不喜爱了便弃之如敝屣,所谓玩物不就是如此吗?」李从青脱口道,语气近乎质问。
「你外表看似懦弱,内里却藏著反骨的勇气,也许这才是你真正吸引朕的地方。」皇帝捧住他的脸,凝视他的眼。「你的眼中无君无臣,无欲无求,朕想知道,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你,一旦在乎起来,会是什麽样子?李从青,你真正执著过什麽吗?」
李从青语塞,想想他打从出生至今,真没有过绝对的执著,对任何人事物都采得过且过的态度,有水喝水有粥吃粥,没有原则就是他的原则。这是最轻松的生活方式,可这种生活方式让他的生命显得空洞。
皇帝的话促使他回顾思考,虽然浑浑噩噩的生活很适合他懒散的性子, 但确实无聊得要命,和行尸走肉相差无几,简言之就是吃喝拉撒混吃等死。
是不是,该有所改变呢?
皇帝不急著就地把他扑倒,也没给他太多犹豫转圜的时间,在他耳畔轻声令道:「今夜听夏楼候驾。」
低沈的音嗓充满诱惑,当英俊迷人的皇帝陛下欲诱惑一个人时,有谁能抵挡得住?
李从青又颤了颤,耳根发热。「皇上说过不强迫微臣的。」
「只要你说不愿意,朕绝不会强迫你。」
废话,谁敢在您天皇老子面前说不愿意啊!李从青有股翻白眼给他看的冲动,当然,他不敢。
皇帝放开他。「先回礼部去吧。」
「微臣告退。」
「记得把屁股洗乾净。」冷不妨又提醒道。
才走二步的李从青狠狠踉跄险些跌跤,痛恨死身体的这个部位了,霎时恼羞成怒,竟忘了君臣尊卑的回头瞪一眼,抬头挺胸大步走开。
皇帝见状,忍俊不住朗声大笑。「小渺,李从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是吗?」
「皇上说的是,小人很久没看过皇上这麽开怀了。」
「朕平时不开怀吗?」
「没有,只是没有和李大人一起时这麽轻松适意。」魏小渺由衷道。「小人愿皇上能开怀一辈子。」
皇帝但笑不语。
退出御书房的李从青很想不顾一切溜之大吉,可他还是乖乖回到礼部,忐忑坐立难安,卷宗翻过来、翻过去,半天没批好一折。
礼部同僚没见过他这样烦躁不安,反常的没打瞌睡,纷纷关心问他怎麽啦?
他勉强笑笑说没事,心里却焦虑的想,他刚刚大可跟皇帝说不愿意,德治皇帝不是昏君,不会因为他的拒绝就砍他的头,大不了丢官罢了,可「不愿意」三个字怎麽就哽在喉咙,一直吐不出来?是不是,其实他也在期待什麽?
期待?!噗──猛地一口茶喷出来,哪个正常男人会期待自己屁股开花呀!李从青懊丧得直抓头发。
同僚被他莫名奇妙的突兀动作吓了一跳,他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李大人,您今天身子不舒坦吗?要不要告假提早回家休息?」
他是很想躲回家啦,可躲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而且那可是抗旨大罪呐。唉唉,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
「不用,我出去走走。」李从青心神不宁地飘出去,在外头的庭园绕来转去,回想入朝为官这二年间与皇帝的互动,全是从春祭宴後才开始,几次秋猎时,他怎麽没发现皇帝每次看他的眼神愈来愈深沈,愈来愈像想把他吃掉。
不期然想起那些烤得香喷喷的御赐兽肉,原来,皇帝想把他喂得肥滋滋、油嫩嫩之後,再择个良辰吉日宰来吃......怎麽办怎麽办?他不想屁股开花,可又不敢反抗......
「啊啊啊好烦啊!头痛死了,不要想了啦!」李从青抱头跺脚大叫。
「李大人,你怎麽了?」隔壁户部的耿百佐恰好出来,看到李从青一个人在那发神经。
「耿大人......你看我怎麽样?」忍不住问道。
「什麽怎麽样?」
「如果你是男人,呃,你本来就是男人,你会看上我吗?」
耿百佐顿时登登登倒弹三步,脸上黑线如飞瀑。「李大人,你你你......我我我......我不好这口!」
李从青愣了愣,忙道:「你误会了,我不是......」
「抱歉,我还有事要忙,再见。」耿百佐飞也似的跑掉了。
这下换李从青黑线直直落。啊咧,被误会了......唉,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归难逃此劫,再怎麽焦虑也没用,还是先小睡一下好了,累死了。
连烦恼都懒的李从青回到礼部,终於回复正常的打起瞌睡,和周公诉苦去。一个不安稳的午觉瞌到傍晚,直到魏小渺再度亲自来领他,他真想就这样装死一了百了。
「李大人,恕小人多言,皇上给您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您真不愿意屈从,这躺您可以不跟小人走。」魏小渺说。
「我......」不愿意三个字又生生卡住了。奇怪,他到底在矛盾什麽?
结果,还是身不由己的跟魏小渺走,穿过御花园,朝位於御书房不远处的听夏楼走去。听夏楼建於摇光池中央,楼高二层,悠静雅致,皇帝处理政务累了时,便就近过来休憩,偶尔於此过夜。
跨上连接听夏楼的九曲桥,李从青的脚一步比一步拖拉,乌龟一样慢慢爬。魏小渺没催促,耐性地配合他的速度。
终究跨入听夏楼,步上皇帝用来休憩小睡的二楼。
皇帝并没有在那里等他,想必仍忙於政务。一个好皇帝该是什麽样子,德治皇帝就是那个样子,不是会因私情而抛置国事之人,这点让李从青稍稍安心一点,至少不用背负佞惑皇帝荒废朝政的罪名。
不过皇帝遣不离身的魏小渺伺候他,可见其重视程度。魏小渺虽为宦官,然身为皇帝的近侍亲信,又是内宫总管,实质地位严格说起来比李从青高,可眼下却如下人般亲手伺候他,完全没有为此显露丝毫不悦,温和谦卑地伺候他进用晚膳,沐浴更衣,样样件件皆细心灵巧,令人如沐春风,於是李从青渐渐放松,与他淡淡閒聊。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