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殿,如其名,是供奉各路天神的,里面有大大小小的各种神像。而天地殿,也就是祭祀天地的地方,没有神像,只有牌位和偌大的香炉。
参观过天仙殿和天地殿,两人去到主殿龙王殿,也表明这个世界以龙王为尊,其他神只是陪衬。龙王殿是两层的木建筑结构。两人进了龙王殿,安静地参观。因为本月是五月,五月是最不宜去寺庙的月份,除了做法事以外,都没什麽人会拉寺庙的,所以这麽大的寺庙也只有雪岭他们俩在参观,清净得很。
龙王殿的中间位置摆了一尊很大的龙神像和人像──龙雨泽和宁卷柏。两座像均是坐像,其他地方的像一般是站像,两座像半面对坐著,眼神交会,嘴角含笑。虽然保持距离,但感觉暧昧依旧,比起相拥等姿势要高明很多。
龙王虽然是孕育人类的一方,但是却没有丝毫柔弱感,相反,他是收拾掉恶魔的众武神之一,不怒而威。每次看到龙王像,虽然都是同一个相貌,杜宇都觉得很神奇。
雪岭也在看著两座像,但眼中的更多是怀念,心中亿起往事。过去,曾和爹爹、爸爸一起来这里参拜的,但现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杜宇把殿内参观个遍了以後,发现雪岭还在原地,站著,似看著神像但目光却落在远方。
"雪岭?"
没反应。
在杜宇呼唤了几十遍以後,雪岭终於回过神,深深道歉。
"这不是雪岭大人吗?"住持在进到龙王殿後,恰巧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
"住持,你好。"两人看到住持,立即收敛了玩笑。
"呵呵,小两口打打闹闹是好的,没关系,继续继续。"白发斑斑的住持呵呵笑道,丝毫没有身为住持的严肃感。
"住持!"
"不错嘛,挺一致的。对了,两位成亲了没有?"
"当然没有。"对於杜宇的不解,雪岭对住持的问题却是很明白。因为从小到大,每次来这里,住持都会这麽问的。
"那麽,就让我主持两位的婚礼好吗。对了,这个月的二十一日是个吉日......"这个世界的僧人,粗略分普通僧人,祭师和住持三层。当然,他们除了修行,主持祭祀外,还管理出生礼,婚礼和葬礼这些。当然,为世界最重要的神的代言人--龙子大人主持这些东西,是僧人们的荣幸。
"住持,我们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对啊,何况我父亲新逝,谈这个好象不是太好吧。"
"就因为你父亲新逝,所以才要这麽做。"
"啊?"
"你想想,你父母都走了,是时候找个人来照顾你了。而且,他们对此一定很高兴吧,还可以了了他们的一桩心事,终於可以安心地安眠了......"
正当住持滔滔不绝地讲,雪岭给杜宇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找到机会就开溜。
一,二,三,走罗。
住持抬眉看一眼他他们,发现他们正开始开溜,立即喊,"停下,听我说,你们很有夫妻相啊,应该有夫妻缘分的!!不过,他们的夫妻缘很奇怪呢。"
不过,他们好象溜得太快,听不到後面的话。
我不会放弃的,住持握拳,我一定要主持他们的婚礼的,你们等著瞧吧。
危急之下,雪岭拉著杜宇急速溜了出来。
吓吓,终於逃了出来,杜宇喘著气,不过躲开住持的逼婚还真是很特别新奇的体验啊。
"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杜宇摆摆手,表示不介意,继续喘气。等喘完气,杜宇才问,接下来去哪里。
雪岭有点不好意思,是去拜祭亡父,不知杜宇是否愿意跟去。毕竟这种事和地方,都说有晦气,他和自己无亲无故,还是询问一下比较好。
"没关系,谢谢你带我去。"杜宇笑著回应,原因仅是好奇而已
"恩,好。"雪岭没有料到杜宇会答应。於是两人先回到住处,那祭拜的用品。
放眼望,是碧波的湖泊,绿树环绕,蝉鸣不绝,偶或飞鸟掠空而过,没有杂草丛生的景象,平静而圣洁,的确是安眠的好地方。杜宇倚在一棵树旁,默默看著雪岭拜祭。
雪岭先拿出烧茶水的风炉和釜,还有装著山泉水的竹筒,先用木炭和硬柴作燃料烧水,默默摆上一束花,点著一束香,插在坟前。
墓碑上只是简单地刻著:夫 萧展楠;妻 龙昀溪;儿 萧雪岭 立。碑後刻的是官位和墓志铭。靖国将军和风亲王......
杜宇看著墓碑,若有所思。虽然有规定,外嫁的皇子不能葬在皇陵,但也怎么会葬在边境的小山里,他父亲官位显赫,却没有做成大墓,只把墓穴做得这么简单......难到是因为这里的杂姓地位低下,还是......杜宇看到雪岭爸爸的下葬日期,和当时新皇登基的事联系在一起,也猜到了一点。
雪岭拿出三只杯子和一壶酒,把杯子一字排开,把酒倒在杯中。"爹爹,这是你最喜欢的滢泉白酒。" 滢泉白酒,一种高度数的烈酒,不仅口感辛辣,後劲也非常厉害。
雪岭再拿出碾碎好的茶,盐,在水烧到有鱼目般的气泡,微有声时,加盐调味并除去浮在水面上的水膜;接著,当水烧到边缘气泡如泉涌连珠时,先在釜中舀出一瓢水,再用竹夹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茶末;当茶水烧到腾波鼓浪时,加进原先舀出的一瓢水,使茶水沸腾暂停。雪岭把煎好的茶舀出倒在杯中。茶的烟伴著香的烟徐徐而上。
雪岭什麽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墓碑。
杜宇看著他,看著他眼中名为"悲伤","怀念"......就算只是旁观,也能感受他的真挚情感。杜宇并不明白,雪岭所流露的感情,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别人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麽真挚的情感。因为从前,生活的地方,所有人都带上了面具,包括自己。
而且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感情。没有爱,何来很,何来悲伤。
杜宇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当然也不明白雪岭的感情。
但这是杜宇这是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地默默专注地注视别人。
在静默几许後,雪岭开始收拾东西。回去住处的路上,雪岭沈默依旧。杜宇却觉得,这样沈默的雪岭,有种飘渺的感觉。
而雪岭,在看到身边的杜宇时,心中升起莫名的暖意,好象心中的寂寞,被驱逐了几分。
两人在寺院住几天,在雪岭的父亲的法事办完後,终於离开下山。
"你们想清楚了吗,真的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吗?"住持做了最後的挽留。
两人摇头,同时作出预备落跑的准备动作。
"喂,真的吗,你们绝对有缘分的。"
"啊,打搅住持这麽久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我们也应该走了,住持要好好保重了。再见。"
猛地向住持告别,两人无视住持的喊叫,向寺外奋勇奔去。
安静下来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两人在寺外,脱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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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岭煮茶的方法是唐代的煎茶法。
6
两人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下山,进到桐城。
桐城是个按照军事需要所建造的城市,经济并不是很发达,军事及其附带建筑占了全城的三分之一的面积。城的四面被高高的城墙所环绕,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城门。他们就是又对著封山的北阳门进去的。
与森严的外表不同,城里处处透著乡村般纯朴的气息。城里只有寥寥几条宽阔笔直的主干道,其他的都是一些弯弯曲曲的小路。
驻军的军营在城的西北位置,衙门就在军营的东面,旁边还有随军家属的住处。有的驻军是本地人,也有外地人,相同的是士兵的役期很长。士兵的役期一般长达十几到几十年,有的甚至祖孙代代都是士兵。雪岭之所以会选择从军,也是受其父的影响。
而从军,也是这个世界,除了成为僧人和嫁娶,唯一能改变户籍的办法。所以,有很多杂姓的人都会选择去参军。
这里是雪岭的父亲的故乡,虽然雪岭的父亲成年後去了别处,但是还是按照习俗葬回这里。而现在雪岭现在住的地方就是父亲的祖屋。因为多年未回家,再加上他在这里也没有亲戚,所以,这间祖屋就当然是......
墙身没有装修过,砖子裸露出来,墙上的瓦片也是残残缺缺的。门上的漆也有些斑驳了,开关的时候也会发出吱嘎的噪音。真是好残的房子,都是怪自己当初懒,觉得反正只是住三年而已,只要房子能住就行了,所以就把房子修葺到能住就好。雪岭正在後悔,"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什麽啊,我很感谢你呢。能有地方住已经很好了,我以前还是一直风餐露宿呢。"杜宇甜甜一笑。
雪岭不由得看得痴了,真的好漂亮啊。
门开了,一个表情严肃的老人出来,看到门外呆住的两只,道,"咳咳,少主子,你打算和朋友在门外站多久啊,你不累,他也会累吧。"
"啊,对了,杜宇,你进来吧。"
"嗯。"
"我来介绍。这是管家莛叔。"
"你好。"杜宇用很完美地施了一个见面礼。
"你好。"很有教养的样子,莛叔很满意地看着他,"虽然不是很好生养的样子,但是少主子喜欢的人就算了,我们会尽心伺候的。"
"不是那回事啦,不要乱说啦。"怪不得今天早上右眼皮在跳,原来逃离了寺院,居然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催婚的管家。真是前有豺狼後有虎。
相对於雪岭的慌张解释,杜宇很镇静地问,"什麽样是好生养的样子?"
"就是壮壮的,啊,其实少主子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好生养。"
雪岭打了个寒颤,不满地看着莛叔。
"哦,原来是这样子的。"杜宇一副受教的表情。前几个月,杜宇刚过十五岁生日,也就是小成人礼,也就是到了可以娶亲的年龄,突然发现侍奉他的仆人们都换成高高壮壮的。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
杜宇住下不久就赢得全屋人的喜爱,尤其是莛叔经常在雪岭耳边叨念什麽这麽有礼貌的好孩子赶快娶回家什麽的话。杜宇觉得在这里白吃白住也是挺不好意思的,想找份工作。莛叔说雪岭现在在那里教武术的书院想请一个老师,建议杜宇去面试,顺便一起去探班。
雪岭所教的书院叫梧桐书院,是一间规模不是很大(但是已经是全城最大的书院),历史悠久的书院。他们进去时,雪岭正在给学生上课,莛叔和杜宇就悄悄地看著他给小孩子上课。
雪岭给小孩子们做示范动作时矫健的身姿,优美的动作,充满了阳光的气息;反复的示范,耐心地矫正他们的动作;看到他们正确地做出动作时,奖励般地摸摸头,那个阳光的笑容......这是杜宇看见雪岭既阳光又温柔还很认真地的一面,感觉一下子了解他更多的地方。
"怎麽样,人家说工作中的男人最帅了,我们的雪岭是不是很帅啊?"校长突然从他们被後闪出来,把专注於看著雪岭的杜宇吓了一跳。"不过,就算雪岭这麽帅,你这麽盯著他看,这麽恩爱的样子可是会引起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嫉妒的。"
"谁恩爱啦,只是,很好奇罢了,雪岭对小孩子很好啊。"杜宇居然觉得自己就比不上他们,好想雪岭也这麽对自己。真是一种莫名又奇怪的感觉,杜宇马上把这个念头丢弃。
"因为少主子最喜欢小孩子了。"
"是个孩子王呢。"
校长和莛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那个噪音大大得让正在上课的雪岭受不了,停下教课,走了过去。
"我说,你们在看就算了,但是这麽吵,会影响我们上课的。"
"那就不要上课吧,就孩子们过来吧。"校长趁机把孩子们都招了过来,然後指著杜宇宣布,"从今天开始,这个人,较杜宇噢,就是你们的老师了,和新老师打个招呼吧。"
杜宇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涌而上孩子们包围。
"那个,不用测试就马上决定聘用吗?"
"是的。"
"为什麽,这样做很不负责任啊。"
"什麽,责任?不对,我正在尽我的责任。我,校长是兼职,月老才是正职。所以,你们成亲时要封一封媒人利市给我啊。"
"......"
"啊,孩子摆满月酒的时候也不许忘了我啊。不过,如果雪岭的孩子也是......"
正当他们在打闹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雪岭听到这句话时一闪而过的忧郁。
就这样,杜宇就正式成为梧桐书院的老师。
7
真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杜宇用手遮著额头,望著天空。
再看看头顶的树,绿绿的大伞带来大片的绿荫,绿油油的叶子中间夹杂著黄黄的成熟果实。
真是摘生果的好天气,杜宇再看看自己的运动装束,还有另外一个也准备摘果子的老师,以及"袖手旁观"在等待他们的雪岭、校长和孩子们。不禁感叹,为什麽我要做这麽愚蠢的事啊。
话说,学校中种的树很多都是一种叫黄玉树的果树,这几天果实差不多成熟了,校长便决定在今天去摘它们。但是,遗憾的是,只有这两个肯去摘。
杜宇瞪了雪岭一眼,为什麽他不用去摘啊?
仿佛是知道杜宇的心声,校长幽幽地说,"啊~~怎麽能让雪岭做这种事的呢。"
"不是的,其实,其实是,是我......畏高,"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勇气,雪岭小声挤出了"畏高"这两个字,还很害羞地低下头。
"啊?不会吧,下山的时候......"杜宇便说边回想,不对哦,说起来,和他下山的时候,他走得特别慢,还有几乎没有见到过雪岭会上下楼梯。或许,是真的。杜宇瞄了雪岭一眼。
"啊,怎麽了,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雪岭双手捂住额头,後悔死了,怎麽刚才会一时口快把自己掩饰多年的缺点说出来了呢?好想把那句话吞回去啊。为什么自己在杜宇面前,冷静睿智的自己就会消失不见了的。
"不要介意嘛,没什麽大不了的,其实这个很平常嘛,"难得雪岭居然露出郁卒的表情,杜宇忽然为自己的问题感到後悔。"啊,我还以为雪岭没有什麽是害怕的,"直到刚才雪岭就是这种形象,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雪岭居然畏高,还真是......可爱?哎?不对,杜宇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脑海里就蹦出了"可爱"这两个字。
雪岭听了,愣了一下,自己会像是这种人吗,"其实,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有很多害怕的东西,只是不敢讲出来而已。
"咳哼,请问老师你们聊完了没有,快点开始吧。"
"对啊,对啊。"
"我也是很期待的。"因为说好了,摘到的黄玉果是会分给学生的,一班馋嘴的学生们早已期盼很久了,忍不住催促。
"好了好了,我去摘可以了吧,一帮馋猫。"虽然嘴上这么说,杜宇还是很乐意去做的。因为好象在孩子们之间,自己也会变回孩子吧。这么好说话的自己,还是最近才发现的,难道是受某位老好人的影响吗?
找了一个多果实的地方,摆好梯子,雪岭帮手扶著梯子,杜宇认命地爬上梯子。雪岭瞄到地上摆著一把剪刀,於是问了他要不要剪刀。杜宇很洒脱般拒绝了,认为剪刀不够利索。
直到杜宇洗手的时候,才发现为什么要用剪刀,不过好象太迟一点。
这种树的小枝条上有小小的凸起,摘得多了会划伤皮肤。但是摘得时候并没有痛的感觉,只有在双手湿水後,小小的伤口才会痛。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的他,对此完全不知情。杜宇呆呆看著手上因为摘果实而弄出来的小伤痕,有点後悔为什麽不拿剪刀而用手摘。
"杜宇,你怎麽了。"过来寻找杜宇去吃黄玉果的雪岭看到杜宇呆呆地看著手,有点担心,该不会是被枝条划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