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站在台上的李非业，看到这个情景，连忙跑了下来，坐在宋立冬旁边的人已经打了急救电话。十分钟后救护车来了，李非业正要陪着一起去医院，被一个评委拉住了。
"比赛还没有结束呢，后面是你的强项，不可能因为你延迟比赛的。你如果现在走了，就等于放弃了后面几项。"
"非常抱歉，可是我只能放弃了。"
"你去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
李非业只是简单地说："因为他是我带出来的。"说完追了出去，钻进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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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胃穿孔，六到十二小时内必须做手术。"
李非业没有犹豫，还好不算个大手术，这里的医疗水平那么高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果然手术很成功，药劲过后，宋立冬缓缓睁开眼睛。
"医生说现在要禁食，所以没给你买什么吃的。"
"怎么样？比赛结果......"
"还好吧，拿了四项奖。"
"怎么可能？！"宋立冬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又因为剧痛不得不躺下，"你就算是有重大失误，七八项也是没问题的啊！"
"还不是为了你？早知道不带你小子来了！"
宋立冬愧疚地低着头，低声说："对不起啊，害你损失了差不多60万美元，以后......我会还给你的......如果我能挣到这么多钱的话。"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坐飞机，只不过回了北京还得继续住院。我觉得要么就在这里彻底养好算了。"
"还是回去吧，我没问题的，再不回去我就内疚死了。"
"你真不用内疚的，其实还说不清楚到底是谁给谁的更多呢。你晕倒的时候，当时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病，所以特别紧张，那时候有一种感觉，我好像又有家人了。六十万美金算什么？家人不是钱能买来的。不过知道你小子倔，再等几天给你办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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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业回到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准备出门。
"怎么刚回来又出去啊？"袁曦很期待地看着他。
李非业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去医院，宋立冬病了......你也一起吧。"
"我......"e
李非业看得出来袁曦很想去又不好意思直说，于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走吧，你在门口等我，我下去开车。"
"他是什么病？"
"胃穿孔，在德国做了手术的，所以我们才比原计划回来得晚。也就没给你买礼物......"
"礼物不算什么的......"袁曦说着穿好鞋，跟着李非业走出去。比赛结果在新闻上看到了的，本来想安慰李非业一下，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现在才终于明白到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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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袁曦站在床边，看着消瘦的宋立冬忍不住掉下眼泪，"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吃得不注意了？"
宋立冬看见袁曦，心里一阵难过，可还是微笑了一下说："没有吧？我觉得挺按时的......"
"那就是饭的软硬不合适了......"
宋立冬的嘴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半天挤出一句："我想睡觉了，你们回去吧。"
袁曦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宋立冬，突然发现李非业的表情有些异样，连忙转移视线，说："那我们先走了。"
刚走出病房，袁曦就忍不住说："我来给他送饭好不好？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我欠他的......而且我也比较清楚他适合吃什么样的饭......"
"可以啊。"李非业打断他，他越是解释就越让李非业觉得不舒服，"也怪我光顾着比赛，没有注意到他不能总吃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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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家，袁曦就开始忙忙活活地和面、剁馅，准备包饺子。一边做饭，一边还哼哼呀呀地唱着什么。
给宋立冬送饭就那么值得高兴吗？李非业有些难过，回到书房，关起门来，开始练琴。
哎，这次比赛真的很遗憾，不知道如果我坚持到最后到底可以拿几项奖呢？可惜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时间只能过一遍，过去了就不要说如果，对于以前的事情做假设毫无意义。
可是本来打算这次比赛完就收山的，看来要多参加一次才行了。总不能带着这么差的成绩退隐吧？

第 15 章
夕阳透过薄薄的白色窗帘把整间病房映成血红色，袁曦打开窗户，回头说："今天没有风，开窗透透气吧？你冷吗？"
"不管我冷不冷你不是已经把窗户打开了？你呀......还是喜欢先斩后奏。"
袁曦低下头："那我再关上......"
"不用了，我不冷......你知道我不冷所以觉得问不问都一样吧？可是既然如此，最后为什么又要象征性地问一下呢？"宋立冬觉得脑子有点乱，连忙定了定神，"我在这里无聊得开始胡言乱语了，你不要在意，算我什么都没说。"
"说了就是说了，怎么能算没说？你还不是老样子？有不满的时候说几句又收回去，这样让人心里更憋屈。你对我为什么不能像对别人一样有话直说？那样两个人心里都痛快，即使有再多的问题也容易搁下，你这样......"袁曦意识到这么责备一个病人似乎太过分了，并且那不是普通的病人，是宋立冬。
"看吧？你不是也一样？话都说一半，所以你也别说我了。"
袁曦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转移话题："快点吃吧，别凉了。"
宋立冬没有说什么，低着头开始吃，快吃完的时候突然说："以后不用来给我送饭了。"
袁曦感到心里堵得慌，过了十几秒才说出话："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们之前是那种关系，现在还是避嫌好。"
"只是为了避嫌吗？你怕他会炒你鱿鱼？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否则他这次也不会花那个机票钱带我去德国了。"
"机票钱？机票算什么？那只是他给你花的零头。"
"什么？"宋立冬放下筷子，惊诧地看着袁曦。
"为了让你能入场他花了多少钱你不知道吗？他竟然没有告诉你？"
宋立冬苦笑："所以啊......他是个太难得的好人，你就更不应该总来我这里了。"
"是啊，他可以在事业上扶植你。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可以为了讨好他而选择不见我！"
宋立冬躺下来，把原本快溢出眼眶的泪水又憋了回去："你这么理解......也行。"
袁曦收拾好保温桶，气鼓鼓地走出医院。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站住。刚才怎么会那样？哎......明明是我选择离开他的，哪儿有资格去责备他啊？他不想见我也可以理解。我会从你视线里消失的，可不是现在，起码要等你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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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曦转了半天钥匙也没打开门，这时候门自己开了，把他吓了一跳。
李非业无奈地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连门都不会开了？"
"你怎么回来了？没有在外面吃吗？"
"没有啊，我昨天告诉你我今天会早回家的。"
"啊......我没有听见，我现在就去做饭。"
"不用了，我们出去吃吧。对了，宋立冬怎么样了？我这两天忙，也没有去看他。"
"好点了吧......好像不怎么疼了。你在忙什么啊？"
"一些采访之类的事情......哎，上去容易下来难啊！今天的报纸呢？我怎么没看见啊？"
"我......打扫厨房用来擦油了。"袁曦撒了个任何人都看得出的谎言。
李非业苦笑："不看我也大概知道说的什么。"
"他们太过分了，你拿四项奖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怎么还能那么说啊？！"袁曦忍不住了，愤怒地说，"况且又不是因为你退步，只不过是放弃了后面的比赛而已。我就是讨厌这些人的心态，你有成就了他们嫉妒，稍微失误一点就要挨骂。哎！以后要是有机会定居国外就好了，不用在这里受这个气。"
"不是没机会的，只不过我不想去而已。本来咱们国家学手风琴的人就少，水平也不够高，如果每一个学成的人都走了，将来整体水平一定是越来越低的。"
"哇！你们那个时代的爱国教育做得真是好！"
"我们那个时代？我很老了吗？还是你觉得跟我有代沟？"李非业很自嘲地笑了一下，"好像真的有点代沟呢。"
"不会啦，不会啦，刚才是我口误，反正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是同龄人。"说着说着袁曦突然变得有些伤感，"今天好像是这两个月来我们说话最多的一天呢......"
"是吗？哎，都怪我太忙了，总是没空陪你。"
"也不是啦，是我太闲了吧......"
"如果你想学点什么也很好啊，没有感兴趣的东西吗？"
"嗯......最近电视剧看得比较多，对韩语有点感兴趣，现在一些出现频率高的句子不用看字幕都可以懂了呢。"
"那就学这个吧，只要不无聊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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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曦推开门，床上躺的是别人，又看了一眼门牌号，没错啊，宋立冬去哪儿了？问病床上的人："不好意思，打搅了，请问您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今天。"那人只说了两个字，然后把脸转了过去。
哎，看来冬冬是出院了。真的是恰好可以出院了吗？还是因为不想见我连病都不养好就走？希望是前者，这样再去理解他不让我继续送饭还容易接受一点。
现在不用来医院，李非业又经常不在家，只好按昨晚说的去报个班学语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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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李非业来到琴行，在楼下跟店员说了会儿话，突然听见上面有琴声，吃了一惊。走上楼一看，果然是宋立冬在练琴。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
"已经好了啊，而且在医院快闷死了，这么多天不摸琴还真是手痒呢。呵呵，不过幸亏我是习惯在布上练琴的，没事就在床单上弹，所以没怎么退步。"
"呵呵，不会吧？你把医院的床单也画成键盘贝司了？"
"哪儿能啊？现在也不需要画了，一闭上眼键的位置和大小形状就已经出现了。"
"嗯，那就好好练吧，我不影响你了。"
"我可以开始练曲子了吗？"
李非业微笑："可以了，今天就练《小啄木鸟》吧，不是，是这个月就练《小啄木鸟》。"
"啊？！那么简单的曲子还要练一个月？我初二的时候就会弹了啊。"
李非业随手拿起一本书，拍了一下宋立冬的头："你小子又开始质疑我的教学方法了。"
"呵呵，不敢，不敢。"

第 16 章
李非业停好车，走进琴行，对正在一楼看店的小王说："去帮我买箱啤酒好吗？"
"李老师，您太客气了，我马上就去。"李非业坚持让几个店员称呼他为老师，什么李经理、李老板的听起来太别扭了。
"直接送上来吧。"李非业微笑着表示谢意。
小王"嗯"了一声跑出店去。
李非业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坐在楼梯上仔细听宋立冬弹琴。听起来效果比在他眼前好得多，看来宋立冬的心理素质还不够好，恐怕还没有在五十人以上的场合演奏过吧？只是这么傻练可不行，有机会应该让他多出去锻炼。在以往的各种大赛上，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台下练得好好的，几乎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的曲子，然而一见到黑压压一大片人头就大脑空白，或是手指僵硬，连一半水平都发挥不出来了。
正想着，小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李老师，酒买来了，我帮你抱上去。"
李非业接过箱子："我来就可以了，你要是困了就把店门关上早点去睡觉，或者想回家都行，今晚我不走，况且还有小宋呢，给你放个假。"
小王很激动地一边跑出去一边大声喊："谢谢李老师！谢谢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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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立冬听见了李非业的声音，把风箱合死，探着头朝楼梯下面看。
李非业笑道："来陪你练琴了，怎么样？欢不欢迎？"
"怎么可能不欢迎啊？你给我指导一句比我瞎练十个小时都管用。"
虽然这里有暖气，可是因为房间太空，并不暖和。宋立冬只穿着一件T恤，额头上却仍然布满汗珠。
李非业放下啤酒，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宋立冬："休息一会儿吧，擦擦汗，然后陪我喝点儿。"
"怎么又想起来喝酒了？"
"因为有时候内心有困扰，说出来也许就好了。"
"你能有什么困扰啊？即使有我也帮不了你，从来都是你替我解决问题的。"
"呵呵......我也说不清楚，好像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不是吧？你也听那些报纸胡说？别人不确定，你自己还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吗？"
"我还真有点不清楚了，难道你清楚？"
"嗯，那几天我是把每个人的琴都听了一遍，你还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只不过我好奇一个问题......"宋立冬犹豫着，不知道在对方不自信的时候该不该说出来。
李非业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他："说吧。"
"《查尔达斯》从技巧难度上来说，绝对是十一个比赛项目里面最简单的，可是......"
"可是我弹得却最烂是不是？"
宋立冬笑了笑，表示默认。
"心理作用吧，觉得自己弹不好，然后就真的弹不好了。之后恶性循环，只会越弹越差。"
"你就没有想过突破这个难关吗？"
"怎么会没有呢？尤其是在前些年，年轻气盛，跟这个不知道较劲儿了多久。我所认识的同行几乎都听过我弹，问过每一个人的意见，他们都说我完全没有问题。哎......可是结果你也看见了......对了，你也听过我弹，你觉得我问题出在哪里？"
宋立冬皱折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也说不上来啊，每个音都相当准确了，强弱也处理得当，只是总体听起来......"
"看来是真的有问题，他们没有听出来而已。我也是一直觉得问题存在，可是又不太相信自己。给别人指导的时候，所有毛病只要听一遍就可以马上脱口而出。到了自己身上......"李非业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立冬安慰他说："我也希望我能帮你，以后我会多想想的，想出来了立刻告诉你。"
"对了，说起来，五月有个比赛，国内的，你准备一下吧。"
"什么？？？！！！凤蝶杯？？？！！！按您老的指导，我现在练的可是业余二级的曲子，你让我去比赛？"宋立冬惊讶得张大了嘴。
"这不还有几个月呢？"李非业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的情况......现在应该是参加业余组的，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
"是吗？"宋立冬有点失望。
"其实这样也好，第一次参加简单一点的，成绩好了将来也会更有信心。我......打算也参加，不过是专业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