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睡着了!"克雷默无奈地勾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从腿下面把他打横包起来,然后吻了吻他的脸。
稍微侧过脸接受了克雷默的吻,科尔希德还是闭着眼睛,嘟着嘴轻声地"嗯"了一声。
用身体顶开厂房的铁门,然后再从反面关上,克雷默低头看了科尔希德,静静地把脸靠在自己的肩上的他有点太过安静,静得似乎不是自己认识的他,此时的科尔希德给人一种很无力的感觉,"很累吗,科尔希德?"
"有点......"小小声地,科尔希德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确切地露出了虚弱的模样。
第一次看到一向强势的科尔希德示弱的样子,克雷默突然之间觉得心疼,低头吻了吻他的耳朵,"现在怎么走?"
像抖开一只停在耳朵上的蚊子一样,科尔希德哼哼着使劲甩脑袋,但双手还是无力地搭着克雷默的脖子,身体也软软地窝在克雷默的怀抱里,"嗯......走到底的左边有个房间。"
其实不是有点累,是很累,科尔希德没有告诉克雷默,因为即使说出来,克雷默也不能想象或者分担什么,只是徒增了不安而已。科尔希德不敢说出来,其实今天是他第一次亲手打倒一个人,第一次开枪,第一次看到枪战,第一次差点被子弹打中,第一次差点被防御系统攻击到,第一次同时处理那么多信息--太多的第一次都凑在一起,他整个人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哪个环节会出错,或者遗漏了什么。
计划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明的暗的都没有失算,今天这场追捕也是在计划之中,一切离科尔希德设计中的结局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不能自已地激动起来,同时也无法抑制地感到恐惧。他不敢开枪杀人,更不想看到克雷默或者自己死,科尔希德知道这是天真的想法,自己虽然装镇定装得很像,但是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胆怯,就像2年前那次一样,在接近结局的片刻迟疑了。
科尔希德抬眼看了看克雷默,用目光描摹了一遍那自己喜欢的侧脸--不行,这次不一样了,不管结局如何,不能把他也带进去!暗暗地,他在心里警告了自己。
推开厂房底的房间门,许久不上油的轴承发出刺耳的尖叫,克雷默咬牙齿忍过了这金属相互摩擦的可怖声响。门后面是还算干净的房间里,门边有一个带水龙头的水斗,远离门口的墙边放着一个双人床垫和叠好的被褥,暂且算是床铺。
把科尔希德放在简易的床铺上面,克雷默感觉他像是睡着了一样,便替他盖上被子。
感到振动的科尔希德迟缓地睁开眼睛,眼神却有些涣散,为了要看清面前的克雷默而不停地眨着眼睛,"......哎?"
弯着腰凑近了吻了吻科尔希德,克雷默脸上伤疤的血滴到了科尔希德脸上。
"你受伤了!" 科尔希德的眼睛迅速地亮了起来,伸出手抱住他的脑袋,用舌头舔伤那不太浅的划伤。
"没事的。"被科尔希德反反复复地舔得有些心猿意马,克雷默推开他,用袖子蹭了蹭脸,准备找个什么包扎一下,被子弹擦破的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大碍,但一直流血好象也有点困扰。
"对不起......"科尔希德蹙着眉毛,咬着嘴唇从下面仰视着克雷默,眼睛里尽是自责。
克雷默不禁觉得好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但是,会痛啊......"小心地像对待宝物一样,科尔希德再次捧住了克雷默的脸,轻柔地凑上嘴唇,一次一次地轻柔地吻着。
发现了科尔希德的坚决,克雷默也不再反抗,只是靠坐着搂着他的腰,一次一次地抚摸着科尔希德后脑勺的头发。
二十二
室内一时恬静,相互依靠的身体很温暖,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的枪战和逃亡,仿佛发生在电影里一样没有真实感,如果不是面前的科尔希德,克雷默一定会觉得自己只是看了一场电影,只是不由地把自己带入了而已。
看着吻得一脸虔诚的科尔希德,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为什么是我?"
"唉?"
"我说你为什么选了我?"用拇指摸着科尔希德迷茫的脸,克雷默叹了口气,"你的情况,其实最好的做法是以政治避难为由离开本国吧?"
"政治避难......"科尔希德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抬起的眼睛里面也尽是嘲讽,"我没有身份,我的存在被政府抹去了。"
"......"的确,这样的科研人员基本就等于卖给国家了,哪还来人权可言,克雷默承认是自己疏忽了,这样建议科尔希德简直就像是开玩笑。
不过,科尔希德并没有因此生气,他只是低下头,把脸靠在克雷默的手掌上,闭上了眼睛,"而且,我只认识你,所以只能找你。"
"哪怕这样做会把我也拖下水?"克雷默知道其实自己根本不是被拖下水,如果他不愿意帮科尔希德,他可以做到不闻不问,但是正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他也认了。
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在科尔希德听来,却有着责备的意味,他低垂的眼睛睁开了,却看向其他地方,"对不起......"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我觉得我没有帮上任何忙。"用手掌包住科尔希德的脸,克雷默用拇指抚摸着他的眼睛,感受着那一片细腻。
"你了解他们的抓捕方式,你还有办法找到武器......"从克雷默的手掌中抬起头,咬着唇边,扬着眉毛的科尔希德一反刚才的沉闷,笑得狡黠明媚,"这是给当局的官方理由。"
居然觉得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的科尔希德很强,但不得不说的就是的确笑得很好看,克雷默低下头宠溺地亲吻了他的鼻尖,"那给你自己的理由呢?"
"你给了我两样你不需要给予我就能得到的东西。"
"好绕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样是‘勇气',还有一样现在还不能说。" 仰起脖子,科尔希德撅起嘴点吻上了克雷默的唇。
勇气......克雷默从来不知道这样虚幻的东西也可以给予,但是他觉得科尔希德并没有骗人,居然从自己这里得到"勇气"吗?还有一样是什么呢?
看见科尔希德撅起来的樱色嘴唇,克雷默突然想要戏弄他,扳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克雷默装出一本正经,"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科尔希德表情沮丧起来,微蹙眉头也露出哀求的色彩,"只能用身体报答你了......"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吗?"挑起眉毛,克雷默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科尔希德垂下了眼睛,"不够......"
"对,不够!"一把把科尔希德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克雷默用力地点了点他的胸口,"因为我还要你的心!"
"唉......"揉着被戳地好痛的胸口,科尔希德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然后发觉了什么,才不好意思地低垂下了脑袋。
脑袋顶着克雷默的胸口,细柔的银色头发往两边分开,科尔希德露出了光溜溜的脖颈,靠近头发根部的地方,那4×4的数据孔露了出来。圆圆的小孔边缘稍微突起,颜色也比皮肤稍微深一些,突然地就觉得挺可爱的,克雷默凑过嘴唇轻轻吹了口气。
"呜!"地倒抽了一口气,科尔希德手脚猛然抽搐了一下,整个人都振动了。
科尔希德意料之外的敏感,让克雷默突然觉得有趣,于是密密麻麻地落下亲吻,嘴唇也像被柔嫩的皮肤吸住了一样,来回地摩挲。科尔希德低着头没有反抗,嗓子里却发出哭泣一般的颤音,手抓着克雷默的衣服,像猫咪一样无力地推拒着。
抓住他的手腕,克雷默的吻从脖子一路转移到科尔希德的耳边,唇下白皙的脖颈和耳朵涨得通红,科尔希德喘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身体也一直抖着。
这样的感觉很新奇,科尔希德在床上总是积极主导,总是毫不掩饰快感的喘息让人感觉他阅人无数,想不到却在他极累的时候居然会露出如此敏感羞涩的反应,克雷默不禁浑身燥热起来,"科尔希德......"
迟缓地抬头,科尔希德露出一脸的极其困倦,半睁的眼睛很湿润,但却已经快要闭上了,发出的回应无非是半反射性的动作,"嗯......嗯?"
"唉!"克雷默揉了揉他的脑袋,开始怀疑自己的调情技术,科尔希德居然被自己吻地要睡着了,真是失败。
不过,真的是很累了啊......
从沉睡中被生物钟叫醒,科尔希德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记恨,换了身体之后连着生物钟都变得跟闹钟一样精准。
望了望还在睡梦中的克雷默,科尔希德十指相交地握了握他的右手,然后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动作迅速地从他臂弯里溜了出来,科尔希德的腰部后知后觉地有点酸痛,不雅地呲牙倒吸了一口气,他还是迅速地站起来穿戴好。无声无息地打开门出去,厂房的铁门发出短促但尖锐的叫声,但房间里的克雷默并没有要清醒的样子,只是翻了个身,又转过去睡。
厂房外面是冰冷的夜色,科尔希德稍稍皱了皱眉,望了一下已经移动到天空正当中快饱满的金黄色月亮,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今夜的时机正正好,刚刚才成功逃脱了追捕,当局应该想不到吧,自己立刻就前往最危险的地方。
向上伸展双手伸了个懒腰,科尔希德伸出舌头润了润嘴唇,然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凯罗莲,我现在过来,开门!〗
顿了顿脚计算距离,科尔希德向面前的墙壁冲过去,在墙面上蹬了一脚借力,然后空中翻转轻松的跃上房顶,几个跳跃之后,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十三
科尔希德从怀抱里面离开的时候,克雷默就醒了,但直到他离开,克雷默才拢着被子坐起来,翻开手机,黑暗中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
拨了熟悉的号码,克雷默把手机放在耳边,"喂,尤利乌斯?"
"唉!凯文......克雷默!你......你今天什么时候走的?外面刚才发生枪战了,警察都冲进来找你了!"那头听上去颇为嘈杂,尤利乌斯应该还在店里。
"呵呵,这次事情稍微有些麻烦了!"
"怎么回事?"
克雷默看了看摊开的手掌,然后又把手握紧,"不太好说......"
"你担心史奇吗?他现在不在......"听到开关门的声音,然后嘈杂的背景安静下来,尤利乌斯的声音也轻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科尔希德,记得吗?那个美人......"
"他?他怎么了?你在哪,有没有受伤?"
"我在安全的地方,暂时没事,不过这个国家不能久留了。"
"唉?你要走?"
"嗯......你别让史奇知道了,"顿了顿,克雷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向你担保科尔希德不是坏人,但是他的情况真的比较麻烦,所以还是短时间避一避比较好。"
"他的事为什么你......"
"有些原因不太方便说。"
"那......他让你给我打电话?"
"没,他不在,"又一次发觉尤利乌斯的试探,克雷默紧蹙起眉,又不动声色地恢复平静,"我不声不响地消失,就知道你又要瞎想了,所以打个电话让你别太担心,我过个几年在回来看你。"
"你......"尤利乌斯仿佛要说什么,却停住,最后还是没有继续,"什么时候走?"
"明天。"
"真的不要紧么,这么赶?"
"嗯,尤利乌斯,别问了,为了你自己好。"
"好吧......克雷默,保重!"
没有回答就直接挂断电话,看着电话屏幕上面的显示1分33秒的通话时间,克雷默脸色阴郁。
才挂断的手机很快再次响起来,尤利乌斯看了看来电,接了起来,"刚才的电话你也听见了,不用再问我什么了吧?"
"嗯,立刻就离开果然比较难以预料,可惜这预谋已久的计划要落空了!"讽刺的声音从那头响起。
尤利乌斯一反刚才与克雷默对话的温柔体贴,整个声音都透露着不耐烦,"......我要挂了,弗拉德先生。"
即使这样也不忘揶揄尤利乌斯,话筒对面的那个人正是一直在抓捕克雷默和科尔希德的弗拉德,"如果克雷默知道是你透露的情报,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你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才好。"从鼻子里发出轻哼,尤利乌斯挂断了电话。
从吧台后面的准备室出来,尤利乌斯望着去地下室的方向,史奇不知道哪里来了什么小道消息,又跑去打电话了。原本是用他当挡箭牌的,但是科尔希德到最后都没有识破,还让克雷默找到机会偷偷打电话给自己,虽然说主动告知去向的确有点奇怪,但他应该还不至于对自己设防。不论怎么样,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所以史奇已经没有意义了。
希望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边的重点......应该并不是克雷默--向着黯然的灯光,尤利乌斯发出深深的叹息。
和室外截然相反的温暖室内,凯罗莲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面,无聊地玩着纸牌游戏。接到科尔希德突然而至的无声通讯,凯罗莲心里不免有些抱怨。
科尔希德,你总是这样不给点准备就出现,很烦人啊!心里小小地嘟囔着,凯罗莲判断着四周眼线的方位,门口站岗的是光明正大的一个,门外假装看报纸的一个,半夜里还在擦拭古董花瓶的女佣一个......自己身边可真是充满了眼线。
不紧不慢地点击着鼠标,翻牌发牌,凯罗莲打着哈欠玩着网络对战游戏,撇眼睛看电脑屏幕上绕着圈的卡通小狗,这个叫做ANTY的小东西是与当局监察网络直接联系的监视软件,虽然占用内存不小,也曾错误警报过,不过凯罗莲的小动作却一次都没有被发现过,算是凯罗莲比较喜欢的监察软件。
迅速了结了手上的牌局,凯罗莲打开了浏览器,〖还是老地址么?〗
〖嗯。〗脑海中传来科尔希德的声音。
从收藏夹中调出另一个小游戏网站,凯罗莲熟门熟路地打开某一高点击率的小游戏,然后电脑上巡视的小狗突然卡死。
因为ANTY是直接与当局监察网络连接的软件,所以通过ANTY反侵入比直接入侵要方便很多,得到凯罗莲配合的科尔希德通过网络游戏,很快控制住ANTY,然后架桥进入当局内部。时间只有一分钟,因为ANTY卡死之后的一分钟,凯罗莲的电脑会默认重启,不过对于科尔希德而言已经足够了。
不过短短几十秒,耳边便传来科尔希德的通讯,〖我到了,谢了!〗
电脑屏幕上小狗ANTY的画面颤抖了一下,然后恢复了正常,接着在屏幕上绕圈,看着跳出来的九宫格游戏,凯罗莲摸过一支笔一张纸,〖真是的,每次都叫我,下次你自己开门!〗
〖应该已经没有下次了,凯罗莲。〗从当局内部轻易地打开防壁,科尔希德轻易潜入位于捷利卡顿正下方的秘密研究室。
〖你已经决定了,不后悔,不迟疑?〗
〖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后悔了。〗输入6位密码,科尔希德把手指按在屏幕上,成功扫描了指纹之后,顺利进入被紧锁的生化培养池区域。
〖我这边没有差错,照片也已经发出去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在官方没有入侵的培养池区域,还留有当时身为他助手的人型机器人,虽然因为整个研究室的电压被限,助手机器人并不能帮忙做什么体力活,但是把它们都列入并行用于计算处理,的确还是可以帮上科尔希德。
〖到时候就知道了......〗就算对方是凯罗莲,科尔希德也没有透露计划的意思,〖唉!这旧的身体真不舍得丢啊,好歹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了,虽然有很多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