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情人----viburnum
  发于:2009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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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脑袋的浆糊,到后来都不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我只是明白了我在手术室接受抢救的时候,在外头等着我的白一君是什么心情,我现在深切体会到了,若是换成我现在听到大夫说情况很危险,人可能抢救不回来,我一定会比白一君还冲动,还无礼。
之后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我记得我听到大夫说输血,我记得我冲大夫说输我的血吧,我跟他一个血型的!我记得大夫说刚做完手术的人决不能大量损失血液,您别害怕,他不要紧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没有脑损伤,只有外伤,现在在接骨,等麻药劲儿过了就彻底没事儿了。
上天保佑!我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
再后来,我又等了很久,我在椅子上从坐立难安到昏昏欲睡,然后就是头晕恶心,小护士过来看我的情况,帮我量血压,当得知我血压前所未有的上升到了130的时候,我已经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啊,白一君,你让我在这种情况下摆脱了低血压的魔爪,我该谢你还是该恨你?我该诅咒你干脆别从手术室出来了还是该盼着你赶紧出来好拳打脚踢揍你一顿?
手术结束时是晚上八点,我一直没有吃东西,一直坐在这儿没动地方,我不敢站起来,我怕突然的高血压和饥饿导致的低血糖相互作用会让我栽倒在地。于是,我就这么干坐着一直煎熬到他手术结束,煎熬到大夫对我说去看看他吧,没事儿了,手术相当顺利。
解脱了,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然后,等到躺在床上的家伙终于在麻药过后睁开眼的时候,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Burst into tears,就是那样的。
"我没事儿......"白一君声音虚弱的冲我笑。
"我快出事儿了......"愤愤地擦掉眼泪,我冲他咬牙切齿。
"别哭,我死不了。"他抬起没有骨折的右臂帮我抹掉脸颊上的眼泪,"我命大着呢,再说,我哪儿能扔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你闭嘴!"我恶狠狠地骂他,却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煽情!"
他轻轻笑了,然后叹了口气,似乎在犹豫该对我说什么,好半天,他才终于开了口:
"你放心,我这个比你恢复得快,大夫说我就这一点外伤,过两天就能活蹦乱跳的去上班了,只要别碰伤处就可以。"
"嗯。"我点了点头,想着该跟他说些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至少可以缓解一下车祸之后的惊魂未定,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让惊魂未定又再次受了打击的,成了没有出车祸的我。
"你知道我怎么会这么分神吗?"他说,"其实我早晨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有问题了,后来我课间的时候自己去买了份报纸,我看见那个中缝的通告了,小波,我原想就这么过去就过去了,可谁知道......人果然还是情感动物,我在高速上一个人开车的时候脑子就越来越乱,我想刹车来着,可脚底下却不听使唤......"


第七章

白一君说人是感情动物,我深信不疑,因为那天我就十分彻底的进行了一次重大情感体验。我觉得如果说考验一个人心理承受能力的事件有十个等级,那么我刚刚经历的就是第十一级的,它超出了我的承受度,让我差点崩溃。
虽说转危为安,虽说大难不死,但断了一条手臂,裂了两根肋骨,还在脸上留下了安全气囊的高温烫伤,可以说是代价惨重。
不过白一君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虽说断了一条手臂,裂了两根肋骨,还在脸上留下了安全气囊的高温烫伤,但是,转危为安,大难不死是对他长期以来积德行善的最佳回报。唯一遗憾的就是他那辆宝贝车碎了三块玻璃,报废了两扇车门,还掉了左前方的轮胎。
"这他娘的光维修就得一个月呢吧......"白一君靠在枕头上,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唉......"
"你怎么不想想给我造成多大精神损失?"我前所未有的想揍他,惩罚一样的,我抬手轻轻戳他脸颊上被烫伤的地方,在夸张的尖叫过后,白一君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
"你的精神损失有我的大吗?咱不说上次你做手术差点没活过来,就说这次,你是事后听说,我可是身临其境。"受伤似乎并没有减弱这家伙嘴上无德的本事,跟我唠唠叨叨说了他当时的心情之后,白一君的可怜兮兮当中还多了一丝委屈的成分,"不行,等我这只手能动了,你得好好补偿我。"
"行,今年的年终效益我都给你买好吃的行了吧。"好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我边说边摸了摸他的头顶。
"这不是我最终目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坏笑,白一君凑到我耳边低语,"我要的是灵与肉双方面都能得到享受的那种。"
"......古老而又神圣的仪式,是吗。"我脸红了,但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因为我早有预料他会这么说,"你啊,典型的,灾星未退,色心又起。"
"没办法,谁教你那么让人心潮起伏热浪翻呢。"白一君淡淡扯动嘴角。
那天是个星期四,晚上,我给校长打了电话,跟他简单汇报了情况,然后在校长"为什么我们学校的老师这两天接二连三出问题"的唉叹声中挂掉电话。我没有通知雷震生他们,我想反正我第二天是要上班去的,到时候再说吧,大晚上的让人家再跑一趟也过意不去,但等我从楼道里打完电话回到病房时,看见白一君正在用还插着点滴针头的右手给雷震生发短信。
"不行,我得让他过来看我,这小子最近太猖狂,经常跟我没大没小的,我得折腾折腾他。"嘴里低声念叨着,他在我上前阻止之前就按了发送键。
"你啊,跟我撒娇还不够?"我无奈地坐下,帮白一君整理好背后的枕头,"都这时候了,你又没事了,还让他来干什么。"
"送你回家啊。"白一君特别坦然,"让他开车送你回家,他开车慢,在高速上从来不超过70迈,要不待会儿让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坐出租回家,我不放心。"
"你是怕我跟人跑了还是怕我让人卖了?"我皱眉看着他,"大不了我今天晚上在这儿陪你,你就别折腾雷震生了。"
"不行,你得回家。"他的态度格外坚决,"回家之后好好洗个澡,睡个觉,然后明天才能正常上班,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你踏踏实实的,明天下班之后再来这儿。"
说实话,我有点感动他为我着想,他知道我换了床就不容易睡着,他知道我精神紧张之后最需要一个热水澡,最需要小白在我怀里偎着给我安慰,最需要"家"的感觉,可他不知道,对我来说,没有他在的地方,就不能称之为家。
"我还是在这儿陪你吧。"做着决定,我拿出手机,开始给雷震生发短信,我要告诉他不用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的,我要拜托他明天帮我看一个早自习,我可能会晚一点到学校,我要告诉他别那么急着告诉学生这件事,白一君需要静养。但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些都发到短信里,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警服的高大男人。
我有点纳闷,想要问来者是谁,没想到白一君先开了口。
"哟,大姨父,您怎么来了。"
"废话!"明显带着长辈对晚辈疼爱有加又怒其不争的语气,来者还没关好门就对白一君一顿唠叨,"你小子要疯是吧?不光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还拿出车祸吓唬人玩儿。"
"您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
"少装傻,别装得好像你不知道我是交通支队的似的。"被白一君称作大姨夫的男人走过来,冲我点了点头之后坐在床沿,"今儿我都下班了,刚要往外走就听见小赵他们说有个叫白一君的出车祸了,你说我能不赶紧过来吗?"
"咳,我没事儿,这点伤几天就好了。"白一君说得很轻松。
"那你跟家里呢?怎么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刚才我给你家里打电话说你出事儿了,才知道你跟家里......"
"算了,我不要紧,您不用管了。" 白一君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我,"有他照顾我就成了。"
"......你就是那个......"大檐帽下面的犀利眼神让我有点发毛,低沉浑厚的声音更是凭空增添了几分威严,但眼前这个男人并不让我恐惧,他没有白一君父亲那种过于压迫的气势,而且言语之中也没有对我明显的排斥或是贬低,"你跟我外甥是同事对吧?"
"啊,对,我们是一个学校的。"点了点头,我尽量让态度自然。
"行,紧要关头没扔下你,够意思。"这话是他冲着白一君说的,我听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次白一君没有马上应答,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但凡......我爸妈能这么认为,也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白一君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腕,似乎是打心眼里泛起的一阵温暖感让我霎那间失掉了言语能力。
那天,白一君的这位大姨父并没有停留多久,他在半个小时之后离开了。
那天,留下来陪白一君的,是我,我阻止了想马上赶过来的雷震生,拜托了明天早上的事项之后,我挂了电话。
那天,我在白一君的床边醒醒睡睡、睡睡醒醒的熬过了多半个晚上,然后在他故作生气的喝令声中终于在旁边的空病床上侧躺着睡了一段时间。我睡不着,我不放心,就好像他那时候担心我一样。
然后,直到天亮,直到我被一缕阳光晃得不得不瞇起眼来看东西,我注意到了,在我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娇小沉稳端庄的女子。
下一秒钟,我一下子就翻身坐起来了。
是白一君的母亲!
"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求助一般的看着白一君,发现我醒过来了,他冲我安抚的点头,然后对他母亲开口。
"我说过了,我不可能和他分开,如果您是来劝这件事的,我什么也不想解释了。"白一君低下头,表情和语气中都有一种难表的哀伤,"再说,报纸我看过了,要不是这样我还不至于心慌意乱到差点让斯太尔撞死呢。那上面......"
"那通告是你爸发的。"简短的打断了白一君的话,对方沉默了片刻之后接着说,"我只是想来让你知道,虎毒不食子,昨天晚上你大姨给我打电话说了你的情况,你爸很着急,也很后悔,他不来看你只是碍于面子,而且......你的所作所为,本来也让他极端失望。"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声音平缓而且抑扬顿挫,这让我能很快品味到里面针对我的部分。白一君的母亲说完,稍稍侧过身来和我面对面,仔细看了看我疲倦而且紧张到略显苍白的脸,然后接着开口,"程先生,我很感激你为我儿子的事儿这么上心,但这并不表示我们接受你了,断绝关系就是个证明,如果你不想让事情进一步恶化,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实话我当时都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觉得我脑神经都要短路了,于是我只是愣愣的看着白一君的母亲转身离开,直到她走出病房,我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别犯愣了。"白一君提醒着我,然后冲我笑,"听明白了吗?刚才我妈说的。"
"......多少有点。"我机械的点了点头,"就是说,你家里还是不打算接受这件事。"
"什么呀,你根本没听见重点。"他苦笑,随后进一步解释,"我妈那意思是,不许你跟我分手,也就是默认了。"
"别闹了,你妈哪儿这么说了?"
"他不是让你好自为之吗?"
"这不是威胁的话吗?"
"你脑子是变慢了。"他冲我撇了撇嘴,"让你好自为之是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对吧?"
"对。"
"什么叫事态进一步恶化?无外乎就是我的境况比现在更惨。"
"是啊。"
"什么会让我比现在更惨?你说呢?"
"......"我无言了,我明白,白一君明白,我们俩都明白,甚至我还可以说他的父母也能明白,就目前这种情况而言,能让白一君的境况更惨痛的,无外乎就是我们的关系出现问题,无外乎就是白一君所说的那句"没有你,我会死的。"
"......天哪......"低头揉了揉眼睛,我努力了半天才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然后我抬起头来看着白一君,我看见他冲我笑,那笑容让我一下子红了脸,我突然觉得我身上责任重大,我得对这段关系负责,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一门心思好好和他维持这段关系,排除万难,披坚执锐劈波斩浪披荆斩棘的和他在一起。
"好吧。"我轻轻笑了,笑容里有百分之五的无奈,然后剩下百分之九十五全是甘愿和喜悦。我就像个刚刚克服了婚姻恐惧症的新郎一样,正准备拉着面前这个终生伴侣的手走进通往未来美好生活的大门,我们看着彼此的目光,看到了里面对彼此、对未来的期待。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白一君,然后我看着他的表情从幸福变得像是掉进了深渊。
"你是新郎,那我呢?"他指了指自己,表情格外滑稽。
"这还用问,新娘啊。"我特别坦然。
"疯了,哪儿有我这么寒碜的新娘啊。"他又指了指我,"你看你这么漂亮,应该让你当新娘,再说了,你好好分析一下咱俩的身高,这是多么能说明问题的身高差异啊。"
"你应该想想我还会不会给你补偿,白老师。"脸上邪恶的笑着,我用阴森的语气威胁不再给他复原之后的好处。
"你随便,爱给不给。"白一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不给,我可以抢。"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起身下床,随后走到他床边坐下,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你和家里的关系,还是......"
"老天不许人太贪。"他打断了我的话,语调很轻松,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渗透在里面,"我就是因为太急功近利,才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慢慢来,退回起点,一点点儿的让我爸妈接受咱俩,就算他们怎么也不接受,不管怎么说......我还有你呢。"
"......你又给我制造心理压力。"说着埋怨他的话,我心里却有点翻江倒海,这波澜强烈到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俯身、低头,我给了他一个我尽自己所能的,甜腻的亲吻。
"小妖精......你又勾引我。"他愤愤不平的看着我,眼神中却透出明显的渴求。
"两个错误。"我像是在谈判一样的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二","第一、我不是小妖精,我如果是小妖精,你就是老怪物。第二、我没有勾引你,我只是给你一点安慰罢了,是你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另外还有,现在已经快九点了,我要上班去了。"
"啊?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啊?"白一君那种好像快要哭出来的腔调让我忍俊不禁,一边穿外套一边看着委屈不已的家伙,我补充说明,"待会儿肯定有校领导来看你,你最好装得更像重伤员一点,也许会多给你几天的假。"
"真无情......"白一君撅着猫嘴对我的行为做评价,然后在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突然又从眼里闪出光来,"哎,那我要一个上班前的kiss不过分吧?"
"不是都给了一个了么。"我冲他皱眉头,然后用他说过的话反击,"老天不许人太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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