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欲----费祭
  发于:2009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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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地板上有不少浪费的食材以及打翻的调料,卓烨无暇顾及,将汤一滴不剩地放在保温盒中,便一路哼着歌开着机车朝医院冲过去。
将汤从保温盒转移至碗中,然后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送到宁陆的病床前,谁都能看出卓烨的两眼充满期盼。
宁陆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将头凑了过来,轻轻抿了抿汤的味道,然后眉头微皱了皱。
"怎么样?"卓烨的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门眼,害怕又期待地问。
宁陆用手将卓烨捧着汤碗的手拨开,然后将汤碗拿在了手里,又低下头抿了一口。这一次抿入了较多的份量,因此宁陆的反应也大不相同。
他的唇角忽然往下弯曲,紧接着双手高举起来,眼睛冰冷冷地如同冬季风雪,"不是这个味道!"宁陆的低叫声过后,便是汤碗砸碎在地的哗然声。
卓烨呆在那里,仿佛不敢置信,又仿佛意料之中,许久也没能作出反应。
半晌过后,他才愣愣地发出声音:"不是这个味道?那么,是我做得不够好吧?"
宁陆已经侧身躺了下去,一声不吭,回到了对卓烨不理不睬的态度。
这样的宁陆,仍旧像极了失去记忆变得疯狂并且一人出走那时的宁陆。被卓烨找到,却对他拳打脚踢,视全世界人为仇敌的宁陆。
"我再重新做。"卓烨又呆愣许久后,却冒出这样一句话。
宁陆不可能又变成当初那个样子。宁陆已经逐渐相信自己了。宁陆还开口对自己说话了。所以,只要再努力一点,一定能够让情形变得更好。
这天以后的每个中午或晚上之前,卓烨都仿佛不要命般窝在厨房里不断尝试着自己做出的汤,然后再端去医院。卓烨请假如此之久已令公司方面颇有微词,但卓烨根本顾不上来。别提工作,让他一个待在那间屋子里,吃饭睡觉都不顺畅。惟有待在医院,看得见宁陆的地方,卓烨才满身轻松。
即使已不知第几次听见汤碗碎裂的声音,看着汤水泼出一地,宁陆的脸因为汤异样的味道而越来越愤怒,卓烨却显得很有快感,每一次都将保温盒重新拿回去,重新做了一碗汤送过来。
只要宁陆有需要,卓烨是可以忘掉一切去争取的。
然而,宁陆依旧瘦弱苍白,即使会对卓烨说出几个句子,却仍是露不出一丝笑容来。
卓烨细致地盛出一碗汤,然后用勺子舀出一勺来,轻微地尝了一口。宁陆总说汤的味道不对,但卓烨几乎已使出了全身气力,尝在嘴中的汤的味道也都正常得没有任何杂质。究竟是哪里不对。卓烨无从知晓,更无从改进。
终于有一天,卓烨离开医院后,却没有直接去家中厨房,而是去了一家饭店。
饭店大厨熬的汤,会好过自己吧。宁陆会不会比较喜欢一些。自己终究没有掌厨的天份,还是算了。
卓烨再度小心翼翼地将饭店师傅熬制的汤送到宁陆面前时,眼底已经泄露出些许的忐忑不安。
他看着宁陆伸手接过汤碗,几乎想要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哪怕一次,让宁陆喝进去,让宁陆朝自己露出笑容,一次都好。
但是,宁陆抿下一口汤后,反应仍是眉头紧皱,接着他的手也停顿了下来,端着汤碗一动不动。
卓烨以为宁陆会再一次将碗摔下,于是也已垂头丧气地搭下了双肩。

但却久久未听见汤碗碎裂的声音,而是缓缓地传来一声叹息。
卓烨震惊地抬头,望向宁陆。宁陆轻轻将碗搁在了床边的矮柜上,然后侧过了身去,背向着躺了下去。
这个姿势,似要将人拒于千里之外,似对面前这个人不闻不问,似要将自己重新封闭到那个不知何踪的世界里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总也不满意?......"卓烨终于未能忍受,声音微哑,黯然地低声说。
宁陆不发一语,仿佛已睡着般,传出轻轻的呼吸声。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只要你跟我说。"卓烨伸手将汤碗捧起来,然后看着汤水慢慢地静静地倒回保温盒里,"但是,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从来不说。"
"我想要什么......"宁陆忽然轻柔地跟着说了一句。
卓烨双手一震,头也猛地偏过去,眼睛盯住宁陆依旧没回头的背影。
"你给不了我......"宁陆接着说,仿佛梦语般,轻柔又细腻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只要你说,我就能给。"卓烨冲动地扑到床边,双手撑床,嘴唇低下去,几乎挨近宁陆的耳边说。
宁陆身上有着淡淡的药水,将他原有的清香冲散了许多。但依旧好闻。
"你给不了我......"宁陆的肩膀微颤,声音低低地似在啜泣,"他不在了......"
"谁?......"卓烨脸上的表情如同遭遇重击般,身体也僵直住,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反问。
不可能,不可能,宁陆不可能想起他,绝不可能!......
不等宁陆回答,卓烨便突然被注入了气力般伸手扳过宁陆的双肩。
"你刚才,说什么?......"
转过脸来的宁陆,却并未哭泣,依旧轻而细的声音,丝毫也不符合他眼睛里冷冽的气息。
"我说,你,怎么做也补偿不了。"宁陆似乎变为另外一个人,以一种陌生的语调,直勾勾地盯着卓烨说,"你这个杀人凶手。"


4

卓烨的瞳孔渐渐放大,似乎被装上巨大的错愕般,直至宁陆忽然一拳砸向自己的脸,他才陡然回过神来。顾不得鼻翼被砸伤后的疼痛感,他急忙地伸手拦住宁陆躁动起来的身体,将宁陆的双手高高架住。
"冷静点,宁陆!"卓烨难掩眼神中的惊慌失措,"宁陆,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是你,是你,是你!"宁陆忽然尖叫起来,挣扎的动作十分猛烈,卓烨只觉得脸上又被挨中几拳,但面对着宁陆,还手的气力怎么也使不上来。
"住手,宁陆,你在说什么?你,恢复记忆了?......"卓烨的脸部表情一半恐慌一半讶异,这张脸在宁陆眼中,却无比不善。
宁陆这一次连回答也无,手指猛地将另一侧手臂上的针头抽出,然后挥起来,朝卓烨的头顶猛扎了过去。
卓烨望着宁陆誓要将自己杀死般的暴怒,竟忘了反抗,呆立在那里,就连头顶与脸上的血珠从眼前滑落下来,也唤不回他的神志。
为什么会这样?
宁陆为什么误以为我是杀人凶手?
他认为我杀了谁?
方徐阳吗?......
卓烨的脑中因这个名字的出现而忽然刮起狂风般,令他的头顶出现一股急剧的晕眩。
紧接着,他只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与一些医护人员的急吼声。
"快快!给病人注射!他在乱踢人,按住他的腿!!"
宁陆原本尖躁的叫喊声因为另一些声音的传入而变得细不可闻。卓烨捂着头站立不稳,本想睁眼看看宁陆的情形,却在望过去的一瞬,依旧看到宁陆朝向自己的满眼怨恨。
那股怨恨,随着一针安定的注入,逐渐溃散。像失水的鱼般,睁大的眼睛也迅速地萎缩了下去,直至失去意识。
为什么要给宁陆打针?卓烨疑惑地扭头,正要询问一脸慌乱的医生,却无法自控地栽倒了下去。

卓烨清醒过来时,头依旧昏昏沉沉,以及似被千种虫噬咬般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这种感觉很像酗酒后的第二天。
然而更多的疼痛却来自于心底深处。仿佛多年不经碰触的伤原以为已结疤,却突然连血肉一同揭起。
宁陆像要将自己刺穿一般仇恨的眼神,比什么都更令他痛。
"醒了?我已经替你处理过伤口,应当没有大碍。"站在病床边的医生正用笔记录着什么,见他睁开眼睛,便说。
"医生,为什么要给他打安定?"卓烨感觉嘴中满是苦涩,声音有些模糊地问。
"他的心脏承受不了他过度的激动,而且他在激动下伤了人,这是不对的,而安定是制止他这一行为的最快的方式。"医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回答。
"那种药,会不会伤到他?"卓烨忘不了宁陆逐渐失去气力躺倒下去的样子。
"不会。"而医生只是笃定地回答。
"是吗?......"卓烨微皱着眉头,似在思索着医生刚才的话语。
然后,他忽然意识清醒一般双眼圆睁,焦急地撑起身体,"医生,麻烦你替我检查一下,宁陆的头部......"
"头?"
"嗯,他曾经遭遇车祸,撞到头部,使他的记忆丧失。现在,他好像恢复了记忆......"卓烨一边吃力地解释着,一边似排斥着这些句子般嘴唇微颤,"我想知道,他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记忆......"
"这个么?"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然后翻阅着手中一叠病历的其中一页,低念着,"依我的检查,他的头部创伤当初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记忆才对......"
"什么?......!"卓烨惊讶地张大嘴从床上跳了起来,内心逐渐涌上的紧张感,夹杂着一些过去的片段,令他的心脏开始作鼓鸣。

身处在加拿大的三年时间,家里人不曾透露给他国内朋友的任何消息。他由于日复一日看不到曾经熟悉的面孔,便转而与陌生的外国人打起交道,甚至度过了一段不算短的堕落时期。那段时期尽管颓靡,每日以酗酒作乐,甚至滥交,学着许多为人不耻的生存方式,但的确缓解了他对国内的思念。
然而直至一天,他在MSN上遇见程颖,得知宁陆失去记忆并且失踪好几个月,才知自以为遗忘的过去,实际比现在堕落的生活坚硬无数倍。至于他对宁陆的思念,更不堪一击。抵不住几天的胡思乱想,他便匆匆结束学业回到国内。
从一家放纵奢淫的同志酒吧里找到宁陆,是他最不愿回忆的一幕。宁陆像个空躯壳般躺在那里,任人亵玩。曾被方徐阳宠在手心,被卓烨日夜铭记的宁陆,似乎已经死了一般。
卓烨将宁陆带回家,为他清洗身体,每天跟他说话,尽可能让宁陆回到原本的模样。
但宁陆常常偷溜出去,依旧是同志酒吧。他在陌生的笑容猥亵的男人面前显得无拘无束,在卓烨将他一次次扛回家后,却对卓烨怒语相向,几乎将卓烨看作了仇敌。
卓烨从不将宁陆的仇恨放在心上,这就像清醒的人从不会理睬喝醉的人的胡言乱语。但卓烨面对宁陆也从不是单纯的陪伴之心。
只要宁陆稍微平静,卓烨便会试着抚摸他,更进一步,也曾偷吻过那双薄唇。事实上,被宁陆怒视着,就像被火燎的感觉,只会令他的欲望愈积愈高。
所以,他侵犯了宁陆。
在浴室里,在客厅里,在房间里,原本只是单纯地为他穿衣或擦身,最后都会演变为用力地压下他,并且不顾宁陆惊惶失措的脸狠狠地插进去。
每一次侵犯,都让宁陆失声痛哭。宁陆不断地向他求饶,也一次次发誓再也不偷跑,就像被一个大人责打过后的孩子的反应。
宁陆的确像个孩子。卓烨越埋入宁陆的身体里,就越这样觉得。他甚至可以确定,方徐阳不曾碰过宁陆的身体。因为每当卓烨的欲望发泄过后,宁陆都会突发心痛。温柔体贴如方徐阳,绝对舍不得令宁陆这样痛苦吧。然而卓烨却不是方徐阳。
卓烨承认,自己从来也不是方徐阳那种好男人。他更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最后一次插入宁陆的身体,宁陆已经不会哭叫了。仿佛失了魂般坐在他的怀中,任凭他将自己的双腿打开,然后双眼无神地紧盯着天花板。这张失去颜色的脸,呼吸都变得微弱,身体也如同死人般冰冷,才真正令卓烨的欲望瞬间被浇熄。
卓烨痛骂着自己,然后将宁陆连夜送进医院。
在加拿大学到的滥交,此时是一把利剑,将他与宁陆本应和谐的关系搅得粉碎。
卓烨悔过的时候已经令宁陆的心理更加创伤严重。他只能痛改前非,再也不踏入雷池一步,尽可能对宁陆好,令宁陆对自己卸下些许心防。
卓烨惟一觉得安慰又悲哀的是,宁陆已没有了记忆,也记不得自己曾是他的好朋友。那么,陌生人的伤害比起好朋友的伤害,总会容易痊愈一些。

但是,宁陆竟从未失去过记忆。
从始至终,他都是熟悉自己的。
以熟悉的眼光,看待自己的禽兽行为。
卓烨霎时觉得被冷水当头淋过,害怕得颤抖。
道歉是没用的,弥补是没用的,宁陆不可能再相信这些。
而且,宁陆坚信他是撞死方徐阳的人。
卓烨的记忆接触到方徐阳时,便自动关闭。不愿提起那个人,连那个人的名字从别人嘴中说出时,心里都会极度排斥。
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怎么还能影响活着的人的生活呢?
宁陆痛恨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曾对他做过那种事情,一定只是这样......

卓烨呆坐在宁陆的病床边,脸埋入手掌里,眼睛从指缝望见宁陆苍白得惊人的脸,静静地煎熬着。
即使知道宁陆醒后也一定不会将前一刻的仇恨忘记,卓烨仍无法离开一步。
他要将宁陆好好地保护起来,这是他这两年不断提醒自己的事情。然而,他其实未能做到保护。
他所能做的,只是将自己给过宁陆的伤害一点点抚平而已。
卓烨望见宁陆的手从薄被下滑落,便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去,轻轻地握住那条细细的手臂,再轻柔地放回薄被中。
就在他要将手抽回时,突然被狠狠地抓住。
宁陆冰凉刺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想逃吗?"
卓烨错愕地望向他,然后被宁陆眼中的狠意刺中了胸口。
"杀人凶手......"宁陆一字一顿地用力说。
"我不是......"卓烨被他抓着手,其实微一挣便能脱开,却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撞死?"宁陆闭了闭眼,然后低低地说。
卓烨睁大眼,满脸痛苦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让我跟他一同死去,我会感激你的。"宁陆忽然面带微笑,轻声说。
"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卓烨忽然大叫了一声。
直至这句话脱口而出,卓烨才知道缠在他心头令他快要爆炸是什么。
是宁陆对方徐阳念念不忘的感情。
"所以你杀了他?你会不得好死的!"宁陆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然后直起上身,双手握拳朝卓烨狠狠地打过去。
卓烨既不还手,也不退后,呆呆地站着任宁陆打。
他只是喃喃地说:"不是我,害死他的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这个骗子!你去死吧!"宁陆忽然猛地举起摆放在床头柜边的花瓶,用力地朝向卓烨的头顶砸下去。
卓烨终究退了一步,花瓶掷到了他脚下的地板上,顿时碎裂一地,他买来的百合也毫无生机地躺在灰尘间。
宁陆却不作罢,几乎将床头的所有东西都用力砸向卓烨,连同点滴瓶在内,仿佛已经被怒火染红了双眼。
卓烨伸手一挡,点滴瓶的碎片钻进他的手臂中,然后落地摔得粉碎。
以为自己流血之后能够换来宁陆的些许清醒,但宁陆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只看见该死的那个人。宁陆从床上跳了下来,将卓烨一下撞倒,然后坐在他身上用力地捶打起来。
卓烨只注意到地板上的瓶底碎片,担心宁陆在移动间会被碎片扎伤,只得躺着不动。
打吧,打吧,只要你能舒服点。
"医生!快!他又开始打人了!47病床的男孩!"一名护士的惊呼之声换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被看作暴力份子,或者精神病患者,宁陆都毫不关心。他只想将卓烨的头狠狠地刺在那些碎片上,只想将卓烨推进地狱。
宁陆被一些人七手八脚地凌空架了起来,然后扔在床上,接着,一支针管便注入了安定药剂,朝他靠近。
"不要......"挣扎着叫出声的却是卓烨。他已看到过宁陆在这种药剂的刺激下毫无生机的样子,一次就够了,再多一次,宁陆一定会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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