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从道路一旁的树丛里摔出了个黑衣人,在地上滚了几下后便断了气。
队伍停了。百岁勒马跑回摇光身边。
奉猛闪身而出,禀报道:"探子,是太子府养的江湖人士,因其招数狠毒,才一掌毙其性命的。"
"因何断定是太子府的?"百岁问道。座下战神因闻到血 腥七而亢奋异常,鼻孔张得老大,直喷着气。
"前次太子设招贤馆招揽江湖能士时,我去探过,见过此人的脸。"
百岁看向摇光,凝重道:"看来,我们还是先不要入京了,以防有诈,一旦进京,我们交出兵权,就一难敌众了,再入宫,必定会成为瓮中之鳖,任人鱼肉!"
右丞相也劝建道:"是啊,老臣也这么认为。"
武摇光眼中的黑色淡了少许,仿佛瞬间有一丝气力从他身上遛走了,"我清楚,可这军不是我的军,这民不是我的民,我若那样做了,我哥又岂会善罢甘休,势必与我战起来,到时候,死的不是我和他,而是星嘹国的百姓。"他望向百岁,"若真是坑,为了见我父皇最后一眼,也请你和我一同冒一次险,最终,我还是放不下身为人子的那份责任。"
百岁纵身一跃,跨到他马上,反身坐在他前面,双手环住他腰,脸埋进他怀里磨蹭着,"凭我俩的本事,只要小心谨慎着点,应该就不会有事了,你也别太担心你老子、老娘了,毕竟他们也那色鬼的老子、老娘啊。"
"但愿吧,你师父明明嘱托过的......"摇光语气里有着自责,他觉得是自己让百岁受苦了。
百岁糯糯地趴在他怀里,安抚着他,"我师父也说了,这灾是躲不过的,我们只要心坚定,就能克服一切,摇摇,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槛。"
"恩,为了你,我不会让自己早早死掉的。"武摇光挥了挥手,喊道,"继续前进,回京,跟家人团圆!"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部队继续着他们的道路。
"星遥遥兮,耀吾还,山巍巍兮,振吾怀,歌赫赫兮,撼吾心.........归兮,归兮,归兮,荣天地之门楣!"
有几人能直面死亡而面不改色,有几人能为了一己之私欲而弃一切,又有几人能坦荡荡地接受那放弃之后的欢愉?未知,就像戒思大师常说的那样,知即不知,不知即知,人生世事看不破!
两天后的一早,南斗军便回到了久违了两个多月的星源城,虽然朝中的政治局面很混乱,国内的政治氛围也很紧张,但老百姓们还是走出了家门,挥舞着手中的鲜花,夹道欢迎凯旋而归的军队,长长的道路,士兵们走起来似乎也不长了。冬天的尾巴扫着众人的脸,再过几日就过年了,春天也便近了。
卸下军队,武摇光、百岁、右丞相和众将军们入了朝,坐在龙位的武天枢正高高在上地等着他们呢。皇宫内没有列队欢迎,没有热情呼喊,只有一片死寂,唤令突然从上至下,冷亮地穿射进了耳膜,他们一起踏上了正殿的台阶。
进到朝堂之上,众人向太子拱手行礼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免礼,汝等大败邶骜国而归,实乃吾国之大功臣,吾之大贤臣,吾要感激你们才是啊!"宝座上的武天枢眼睛早凝向了下头的百岁,他以为自己笑得很自然,可他那副小人得志样还是看得众人很不舒服。"众卿荣归,我必大加封赏,三弟,你说,你要什么,大哥就给你。"明明是他想要人家的,可他却还想装大方,孰不知,他的狼子野心已然众人皆知,他的这种掩饰只能显得他更加的龌龊罢了。
武摇光断然拒绝道:"臣什么都有了,臣什么都不要,臣只想去见见父皇和母后,顺便向他们辞行,我和百岁要远行去了,从此不再过问国事,只做那逍遥小民。"
"什......么......"百岁要走,怎么可以。武天枢心中大慌,慌忙劝说道,"三弟莫要开玩笑,你可是当朝三王子,堂堂的南明王啊,怎么能说退隐就退隐呢。"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还退隐个屁,你就独自去赴黄泉吧!武天枢暗暗盘算,暗暗开心着。
"我心意已决,哥哥莫再多劝,不知父皇近况如何?我还是先去看看的好。"
"微臣也有此意!"其他将士一并请求道。
"大家不要惊慌,父皇的病并没有恶化,只是暂时偏瘫在床,动不了也说不了话而已,我这就领卿们一起去参见。"他摸了摸扶手,站了起来,走下台去,"摆驾万寿宫。"
"摆驾万寿宫──"太监仰头传着,一个接一个的就同给死人吊号一般,闷沈的声音很干涩。
武摇光牵着百岁的手一起走向了灯火通明的万寿宫。
惟汝是爱 四十三
建档时间: 12/1 2007更新时间: 12/01 2007
灯影摇曳的病榻前,太子领着大家一起跪拜道:"吾皇万岁,万万岁!"他自说自话地起身,坐到床沿上,抓起武天明的手,抚摩着,边向大家道,"众卿都平身,父皇已不能言语了,三弟和百岁也上前来看看父皇吧。"
武摇光拉着百岁一起上前望向了病榻上的皇帝,摇光凝视着他父亲那抽搐不断的面容,默问道:"母后怎不陪侍在旁?"
"哦,母后为父皇去恒山天寺祈福去了。"
冷冷地对上了武天枢的眼睛,百岁质问道:"父皇得的是何病症?"
见百岁看他了,还跟自己说话了,武天枢便激动起来,颇兴奋地回道:"中风,邪风入体,气血不通,半夜起的病,突然就动弹不得了,太医也没法子,至今还在研究方子呢。"
"可否让我把一下龙脉?"百岁要求道。
"有办法?"摇光担心地问。
"跟师父学过点。"也不等太子允许,百岁便抓过了皇帝哆嗦着的手,诊断起来,凝眸处是无限的幽远,"此病症状确实像中风,我等离开京师之前,皇上还生龙活虎,可不到百日,他的身体竟然仿若百岁老人,此病得的还真是怪,我可以肯定,这不是中风,而是中......毒!"他转向一旁的太监,厉声喝道,"你们给皇上吃过什么?"
太监们扑通跪了下来,一齐磕头道:"小的们哪敢给皇上胡乱吃食啊,请大人一定要明查啊!"
"那太医们有无给皇上用过什么补药啊?"百岁眉横声厉。
太医们哆嗦着跪了下去,仿佛比太监好要害怕,为首的颤着字眼道:"微臣......微臣......只给皇上开过一剂......长白山人参......煎......炒茉莉的......养心丸,仅这些而......已......已......"如此寒冷的冬夜,他额上的汗珠居然比黄豆还大,怎么抹怎么掉。
"人参,茉莉,我看,不是茉莉花而是茉莉根吧,你从医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它的药性吧?"
"微......微臣知......道道道......可可......皇上素来有失眠症症症......"
百岁一个箭步,走到香炉前,凑前一闻,问道:"此乃何种香料?"
太监忙回话道:"那是一月前,东檀岛进贡的槿叶香海木,是当地人常用的香熏品。"
"哼,还真是巧啊!茉莉根本就攻心,再加上这极炎之香一催化,便加重了它的药性,皇上如今这样还算是轻的,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长眠不醒了。"百岁一挥手,那香炉便尽灭。
"微臣大意,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太医激动得昏死了过去。
武天枢嚷嚷道:"来人,快把这庸医拖出去斩了!"他转向哆嗦着的皇帝,做着戏,"父皇,全怪儿臣愚钝,不懂药理,才误了您的病情!"
"慢着,"百岁喝止了侍卫,"太医固然失职,可我量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更何况,这突然的贡品似乎也另有玄机,一定要细细盘查,弄个水落石出。"
"此言甚是,把他拖去阎子牢,交予藩大人好好审理!"太子朝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快拖人出去。
老太医被拖了出去。
看着此般景象,百岁心里也有了数,那老太医无非是太子的一颗棋子罢了,收押后必定自行了断,断不会供出什么的,如今的朝野已然被太子给一手遮了,不仅皇帝、皇后身陷险境,他和摇光也很危险。
武摇光自然也清楚,但此刻又能怎样呢,无凭无据也奈何不了天枢,更何况他现在实权在握,也只能忍下了。他捉过百岁的手,眼神有点阴郁地问道:"那我父皇还有救吗?"
"性命不伤,但身残心废,再无力也无心理国了。"百岁握紧摇光的手,安慰道,"好生调养的话,也可享天年。"
左丞相在一旁故做文章道:"唉,吾皇得此恶疾,实乃吾国之大不幸也,臣等皆痛心不已。吾皇如此贤明、仁德、英武不凡,功绩有若山海那么高与辽阔,百姓、臣子皆爱戴之,可惜啊可惜......"他将话转到正题上,"但是,臣下认为,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太子早日登基即位,全权处理朝政的才好!"
"国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太子殿下择日登基!"太子党在下面呼号着。
武天枢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眼睛也顿时亮了少许,清了清嗓子眼,摆了摆手,"莫急,莫急,待父皇完全治愈再行判断也未为晚也。"
百岁瞟了那龌龊的人几眼,转而向剩下的太医道:"暂停一切药物,一日三餐前给皇上喝大麦茶,大补之物不可进,每日泡汤半个时辰,亦不加任何药物。之后施针,足底三十六针,背脊两排十八针,后脑下半寸两针,每针前转十六,后转十七即可。听明白了吗?"
"微臣......领旨旨旨......"太医们仍旧哆嗦着。
武摇光上前探了探皇帝的额头,替他不住颤抖着的身体盖好了被子,武天明一向高大威仪的形象已然不复,看得他揪心,他默默言语着,"父皇,会好的,做不了皇帝不要紧,清闲自有清闲乐!"
武天明的脸部肌肉僵硬的牵扯着,嘴唇更是抽抽得厉害,一行清泪由他的眼角滑落脸颊,透进了真丝被褥里。
"依微臣看,皇上需要休息,我们还是早早退了吧。"左丞相再次亮出了他的那张长匣子脸,他的头颅顶在脖子上,仿佛和脖子就成了一体,都分不出哪是哪了。
"我想留下来照顾父皇。"
"这与礼不合,万万使不得啊,南明王还是明日请早吧!"
"是啊,三弟,这恐怕不太合适。"
百岁扯了扯摇光,提醒道:"你是王爷,要避嫌的!父皇已然若此,不会更糟,你放心好了,毒还不致死!"最后一句其实是一语双关,表面上讲的是皇帝中的毒不致死,内里却是在说皇帝对太子已经了无威胁,太子不至于赶尽杀绝。
武摇光紧了紧拳头,望了他父皇一眼后就拉着百岁走了,"我们先回王府了。"
"臣等告退!"右丞相他们也退了出去。
待他们走干净后,左丞相笑了,向太子恭喜道:"吾皇万岁,大局已定,他南明王已成不了气候了。"
"我何止要他成不了气候......"武天枢暗狠道,"把这万寿宫围起来,里里外外给我守着他武摇光,只要他进来,就别再让他出去咯!"
"微臣明白。"
武天枢狞笑着拍了拍床上挣扎着的皇帝,"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我会给你那个宝贝儿子一个痛快的。"
武天明翻了个白眼,岔过气去了。
"好生照顾着啊!"武天枢不痛不痒地起了身,往外走去。今日他心情大好,虽然碍于人多没能杀了他三弟,可他已经断定自己胜券在握,美人和江山全是他的了。他神清气爽地仰天呼了口气,觉得冬夜的星辰也是为他而耀的了。
惟汝是爱 四十四 明明知道
建档时间: 12/2 2007更新时间: 12/02 2007
卧室里,灯光依旧昏黄,百岁趴在武摇光胸口上,望着他的眼睛,小声道:"摇摇,你今天不抱我啊?"自然不是他真的很想要,而是今天的武摇光很需要这样的关怀。
"嗯。"
今天可是他花百岁主动说要耶,他居然只给了自己一个嗯。百岁嘟着嘴,使劲地拧了他胳膊一下,"算你狠。"他翻过身,不搭理他了。
知道自己得罪人了,武摇光忙侧身将他拉回了自己怀里,微微无力道:"你还真长不大,生气了?"
"嗯。"虽然是在床上,虽然是在他怀里,百岁还是重重地点了下头。"你心情不好,人家想安慰你。"
武摇光伸手抬起他的脸,攫住了他的柔软,舌头探了进去,借着他的甜蜜忘了所有忧虑。
这个吻是清淡的,轻轻地撩拨、轻轻地纠结、轻轻地掠过......
吻结束的时候,百岁笑了,"我知道我不该笑的,可是,可是最近的摇摇感觉上弱了好多哟,之前好比是一条高高在上的腾龙,如今就好比那被父母遗弃了的狗狗,整天玩忧郁。"
"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就会和我贫嘴,你怎么不挥刀把你哥给砍了呢?那样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我说过,我有你便足矣,事已至此,我杀了他只会捆住我自己,捆住你,失去你,我不要江山,我只要你。"武摇光将自己的头埋进了他的颈窝,嗅着他的青草味儿。
"看来,好象是我害了星嘹国,一个好皇帝给我硬生生地独占啰。"话虽然这么说,可百岁的语气里半点悔意也没有。
"那你肯放了我,让我去守江山?"
"不──愿意,死都不愿意,你是我的,你要一直陪着我,反正、总之你是我的。如果你要江山而不要我的话,我就跑去找我爹,做拂思国的储君,然后帅兵攻你的国,和你同归于尽!"百岁说的煞有介事,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我就知道,猫的心眼最小,你比猫还霸道。"武摇光手上开始动作了。
百岁红着脸扭着身子,蹭着他,"你敢说你不是?"
"我是,当然是......"武摇光栖上了他。
□□□自□由□自□在□□□
第二天一早,百岁睁眼却不见武摇光,心里便有了一份忐忑。他速速梳洗好,出去外头唤出了影子奉英,问道:"摇摇去哪了?"
奉英眉头一皱,支吾道:"好象是去见皇上了。"
"什么叫好象?"百岁利马变了脸,阴沈起来,"说!"
奉英利马如实禀报道:"天刚亮,王爷的奶娘,也就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嬷嬷就来唤王爷了,说是皇后娘娘敬香归来,要与王爷同去看皇上。王爷怕吵醒您便没有叫您同去。事情就是这样的。"
百岁脸色大变,瞬间暗了下来,"那种鬼话你们也信,皇后肯定是被太子软禁了,"犀利的目光慢慢转向了奉英,"你爱妻可好?"
听他这么一说,奉英咚的跪了下去,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忏悔道:"主子,我该死,不但我,还有奉猛,我们俩都该死,奉贵、奉微被我们迷昏了,不关他们的事。那老嬷嬷也确实被太子收买了,那就是个局。"
"哈哈──哈哈──"百岁笑得很凄楚,"问世间情为何物?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可,可你以为摇摇就不知道吗?"百岁瞪着他,吼道,"他是为了保你们周全,既然他选择了不杀,我也不会杀你,快滚!还是你想抓我去向太子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