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桐的男朋友?何飞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想看看那个人会是一个怎样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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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际篮球赛推到了国庆假期结束后的第二周,完全是非正式的那种友谊赛。
两个学校的篮球教练大概认识,某天坐在一起较上了劲儿,其中一个当即下了战书,另一个就配合地选了时间借了场地。篮球协会平时没什么活动,正好争取了一个协办单位的头衔,然后凭借协会资源大肆宣传炒作了一把,声势便这样造出来了。
比赛地点选在了学校新落成的室内篮球馆,新馆不大,所以比赛那天座无虚席。
比赛前,何飞无意间看到了项磊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那对蓝色的护腕,心血来潮全都戴上了,细细一看感觉怪异,卸下左手腕那只,又在空气中做了几个单手运球和投篮的姿势,整个过程都在注意右手腕上的那只护腕,这才感觉顺眼多了。
这家伙会不会去看比赛呢?他还没有认真看过自己打球呢!自己能拿得出手的特长着实不多,上次吼歌,丫的根本就没留意自己的摇滚天赋。
篮球队的师兄问何飞和那吉林老乡怎么回事,何飞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说202的廖鹏。那人既然都把打架的事儿对老乡说了,打架原由自然也没有隐瞒,何飞笑了笑,对那师兄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我兄弟发生了些误会。”师兄没再多问什么,拍了拍何飞的肩膀,说了句“加油”,便开始在场地边热身了。
女生们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帅哥云集的篮球比赛,工程系的女生几乎全都到齐了,李敏丽喊了句“何飞,加油”,何飞朝她们笑笑,然后移开目光,四下里搜寻起来。
何飞首先看到了张雯雯,她挽着身边杨琳的胳膊朝何飞挥手,杨琳身边是石卓,石卓身边是项磊,项磊身边,还有一脸灿烂的魏桐。
何飞忽然难掩心头窃喜。
接下来的场景多少有些老套,场内,争相驰骋,场外,要么一阵唏嘘,要么沸腾呐喊。何飞和他的队友们出尽了风头,从开始到结束一直稳据上风。
这样一边儿倒的比赛其实并不好看,所以看台上的叫好声几乎全都来自女生,男生们个个看得意兴阑珊。
何飞从不错失每次个人秀的机会,篮下快速抢板,流畅的假动作,偶尔扣篮,几次全场过人,过半命中率的三分。这也太假了,好像电影里尽情表演的男一号。
比赛将近结束的时候,何飞在腾空跃起准备扣篮的时候被人冲撞了一下,手中的篮球直直地落到了地板上,何飞并没有尝试着去补救,而是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伸出的胳膊也一直没有收回来。
裁判吹了哨子,队员走上前去问何飞怎么样,何飞这才收回手臂揉了揉肚子。裁判示意罚球,何飞居然一个也没命中。
比赛结束的时候,何飞发现项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魏桐还在,他和石卓之间,隔了一个身体的空位。
他们走过来的时候,魏桐远远地朝何飞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张雯雯挽住何飞的胳膊问何飞是不是受伤了,何飞摆摆手说:“你们先回去吧,等会儿一起晚饭。”
何飞穿过人群找到了魏桐的身影,叫住了他。
魏桐笑着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等我几分钟成不?一会儿请你喝咖啡去。”何飞对魏桐说。
魏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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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学校正门对面那家港式快餐厅。
很少有人去那里只是喝杯咖啡的,所以服务员向何飞确认了好几遍:“只是要两杯咖啡吗?”何飞被问得不耐烦了,一口气答了五个“是”。
何飞下意识地看了看对面的魏桐,他明显有些尴尬。自卫生院隔离观察的最后那个晚上之后,他们没有单独碰过面,想到那件事,何飞多少也有些不自在了。
“项磊什么时候走的?”何飞一边点烟一边问道。
“嗯……差不多就要结束的时候吧。他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有人请吃饭,然后他说反正比赛也没什么悬念了,就先走了。”魏桐说。
“没叫上你……估计又约会去了……不会又去北大了吧?”何飞锁起眉头。
“可能是老乡聚餐。”魏桐接道,“项磊的老乡,考到北京来的挺多的……”
何飞轻笑:“是多。没准儿什么时候,你也会成为他的‘老乡’。”
魏桐看了一眼何飞,没接上话来。
良久的沉默。
咖啡上来时,何飞又问:“他有没有说过我们……不痛快的事儿?”
“说过。”
“他怎么说的?”
“其实……”魏桐想了想,才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项磊一直跟我强调说你不是。那你为什么总要误会他呢?生病那天,他是去了北大,有个叫什么闻的人请他吃饭,吃完饭,他们在北大校园里逛了一圈就分开了,他在车站遇到了同学,同学说什么也不放他走,他说你死活不信,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他还说你信不信其实也没什么,……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那天我都对他说什么了?”
“说了。他说当时真想和你干一架……”魏桐说到这里,无声地笑了,“他说早知道那样,又何苦费那么大劲儿回来呢?你们俩……真挺复杂的。”
“怎么复杂了?”
“说的做的想的都不一样,听说过双重人格,还真没听说过三重的……啊不对,不该说人格,应该说……说什么呢?”魏桐把手轻轻按在额头,斟酌着用词。
何飞嘿嘿笑了出来。
“对了,那天晚上……你怎么推我?”何飞笑着笑着,就又起了逗人的念头。
魏桐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勾着脑袋没回话。
“嗯?”何飞俯下身体,把下巴放在餐桌上,继续追问。
魏桐仍然没有回话。
“是因为你有朋友了吧?”何飞仍旧坏笑。
魏桐这才惊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何飞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有眼线!”何飞说。
“你当时做梦的吧?”魏桐却转回了话题。
“没有。”
“项磊总是强调你不是,我倒一直怀疑!”
“哈哈!”何飞仰着脖子笑起来。
“因为,你当时喊他的名字了!”
何飞当即停住不笑了,他明明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清醒着的,根本没有做梦。所以他坚决地对魏桐说:“不可能!”
“嗯,果然!你要是不相信什么,谁也说服不了你。反正我是听到了的,尽管你说得不那么清楚。”魏桐说。
何飞不由暗想,难道当时瞬间清醒之前,怀里抱着魏桐的时候,自己真的呓语过项磊的名字?那是担心?自责?还是某种潜意识里的渴望呢?
看来,自己的精神世界还真是复杂,连自己都理不顺。
“你害怕?”魏桐忽然这么问道。
何飞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怎么可能?没准儿我真的也是。我不是怕,我只是想弄清楚。”何飞说。
“你不害怕倒不正常了。每个这样的人,都要经历这个害怕的过程。”魏桐说。
“对我来说真没什么好怕的,你还别不信。”
“这件事,其实好像一处陷进来就出不去的泥潭一样。泥潭里的人宁愿向泥潭外面张望,也不愿意轻易拉人进来,希望自己张望的那个人能不进来就不进来,哪怕离自己越来越远。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挣扎挣扎就认了,却不想毁了别人。”
何飞听着魏桐这番话,忽然有些夸张地感觉到了一丝悲壮。
“话题太沉重。不如八卦一下你的男朋友吧,怎么认识的?多久了?怎么找了个大连的?见上一面多不容易啊?”
“连他在大连你都知道啊?”魏桐又是一脸惊异的神情。
“也就知道这个了。说说看啊!”
“他单位在北京,只是新启动的项目在大连,临时被抽调过去的。我们是在酒吧里认识的,暑假我晚走了几天,去了一趟酒吧就认识了。”魏桐一脸幸福。
这么说,在卫生院里被隔离观察的时候,魏桐还没有男朋友,何飞差点儿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想想还是没再提起有关那天晚上的话题。
“他多大了?已经工作了?”
“嗯。26了,都结婚了……”这时候,魏桐的脸上闪现出了一丝黯然。
“啊?”何飞张大了嘴巴,不是惊讶于魏桐找了个结婚的男人,而是惊讶于同性恋也会结婚,“和女人?”
“你说呢?”
“他不是……”
“在我们国家,有几个人能洒脱地一直保持单身呢?80%以上的gay都要和女人结婚,每个人都没办法只为自己一个人活着……”
“那你呢?以后也会结婚?”何飞看着魏桐,怎么也无法想象他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的情形,别说结婚了,连他怎样和一个女生谈恋爱的情形都没办法想象出来。
“我?我不会。耽误自己,也耽误别人,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耽误不起。我想总有办法解决问题,虽然现在我还没有找到最好的办法。”
这时何飞才想到,像魏桐这样用女生的方式漂亮自己的同志,毕竟只是这个少数群体中的更少数,如果项磊结婚,不了解他性取向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好张大嘴巴的。
“他和女人……也可以?”
“嗯。再有几个月就当爸爸了。”
看来,这个世界成分复杂着呢。
“对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魏桐看着何飞的眼睛,好像在提醒何飞要做好某种心理准备似的。
“怎么了?”
“酒吧……那天项磊和我一起去的。有人看上他了。”
当然,何飞马上就不高兴了。
“是我拉着他去的,我想去,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我跟你说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你处理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大概需要这些作为参考。”
何飞想,这魏桐说话真是晦涩,好像电影台词。
“不过……”他补充道,“那人现在有朋友,一直分分合合藕断丝连的,关系不清不楚,我看项磊对他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意思,也许只是愿意配合地听他倾诉自己的烦心事儿,把他当成了一个好朋友吧。那人约过项磊几次,项磊不好意思拒绝,又怕单独见他的话自己会尴尬,所以每次都硬要把我也拖去……”
这时候,何飞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是张雯雯的来电。
“你在哪?干嘛呢?”
“吃饭呢。”何飞随口应道。
“你怎么搞的啊?不是说一起吃的吗?我们在四食堂等着你呢!”
“你们吃吧。我不过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张雯雯急了。
“怎么样啊?不就一顿饭吗?我正吃着呢!”何飞也开始不耐烦。
张雯雯这就挂了电话。这是张雯雯第一次没有结束语就挂断了何飞的电话。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两位要点餐吗?”
魏桐看着焦躁的何飞,正要提议离开,何飞一把抓过菜单,随便点了一个套餐,然后把菜单推给了魏桐。
“不如……回学校吃吧?”魏桐说。
“没事,你点吧。”何飞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魏桐说。
魏桐点过套餐,小心地问何飞:“你不会又去找项磊吵架吧?”
“怎么会?我越来越没那底气了……”何飞说。
只有何飞自己知道,表象的烦躁背后,其实是隐隐的不安。
第十九章:从暗涌到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