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寄生─文鸟篇(2攻1受)————撒旦的小柠檬
撒旦的小柠檬  发于:2009年0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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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硝直接回答。
"来吧。"女人干巴巴道。

在她带领下,穿过数条弯弯曲曲的走廊,上了几次自动改变方向和高度的摇摇欲坠楼梯,他们最终在一件大房间内找到院长。
这房内摆著五十来张床,每张铺上都躺著一个小孩儿。他们身上遍布肿块儿脓疮,个个儿在痛苦呻吟,恐怖的咳嗽生此起彼伏。

"院长嬷嬷。"女人走到一个矮壮慈祥的老太婆跟前(无疑也就是院长),後者转头看到两人,而後责备她这时候怎麽能放他们进来。
"传染病很严重......"院长说。
"他们是自己进来的。"女人辩解,"所以我......"

"传染病?已经是瘟疫了。珊德乐56号病菌,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很罕见,需要一种特殊的抗生素──而提炼它的霉菌,就我所知必须在特定宇宙环境中培养,如今很不容易搞到。"菲垂下头,道。
院长一惊,立刻问菲是医生吗?可有办法弄到药?
菲遗憾的说自己无能为力。

"我希望借宿,另外,如果你们这儿有飞行器用能源,请卖给我些。"硝无动於衷的说。
院长答道,能源是有的,自己甚至可以送给他,但现在的情况──他是看到了,是不是要借宿......
硝重复他会付钱,"给我间干净的屋子。"
"干净的房间。......空房有很多──但生病孩子们没住过的就只一处了,你们如果不介意先挤挤......"院长为难的。
实则他两个都在想刚刚在房顶唱歌的小孩,於是勉强同意了。

就在女人带他们看房间前,聆鸠又出现了。
"聆鸠,去休息吧,我说过这里不用你来。"院长看著跑向自己的一小团东西,心痛的道。
"好啊。"聆鸠笑著答应著,一边却拿了水杯喂起死亡边缘的同伴来。
硝和菲注视了他半晌──
真奇怪,他成熟得像是中年人,其实却只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


两个年轻人被领进安排给他们的房间。
屋子是不小,布置简洁。两张床分别位於两边,本应互不干扰,然而菲太爱讲话了。起初为避免硝的反感他还忍著,但终究是本性难移。
两小时後,他又开始说自己的母亲、母亲的情人、情人的敌人、情人的敌人的下属、母亲的重孙侄、母亲的重孙侄的下属、母亲的另一个孩子、同母异父的妹妹......
硝半躺於床铺,默读一本宗教书籍──那儿是从窗边小柜里翻出的,封皮破破烂烂,页面已经发黄。
面无表情、寂静无声,好似一尊艺术雕像。──菲思索。
"能否冒昧的问一下──"菲字斟句酌道,随即露出讥讽笑意,"那个。"
若是直接问,硝定又会如同没听见一样。这停顿却让他无意识抬起额。
"你的名字。你没有名字麽?这位男同志。"
"硝。"
"姓呢?"
"你的呢?"
"我是台机器,所以没有姓。"
"而我出於什麽理由必须得有姓氏?"硝低沈一笑,拿回书,又自顾自看起来。
"啊,你这人,好像不太好相处。"
硝嘴角仍残留著某种残酷,他缓慢道:"嗯,很高兴你终於明白了这点。"
"文鸟,"菲眯起眼睛,"是什麽意思。"

硝摸向自己很有男人味的脖颈,自衣领中翻出条银链,那坠饰仅有婴儿小指甲一半大,其上文字几乎没人能看清。事实上,那文字正是──文鸟。
"我妈。"
"这名字真可爱。"

硝无言。脑海中浮现出儿时某个画面──分娩之後的母亲怀抱死婴。那时候,他说没关系、没关系的,妈,还会有。他去抓很多男人供她玩赏,然後就会有许许多多弟弟妹妹......
她却道......结束了,硝,妈本就是......
"巢寄生。"硝说。
"呃?"菲莫名其妙的。

"你听,是音乐。"硝突然翻下床,走至窗边。

房间位於建筑上层,下方连绵的黑土地似乎在不断述说人生无穷尽的凄凉悲苦。真是适合於看破红尘者的修行之所。
"钢琴,大概很多年没调试过了......不过这怪怪的声儿却满有味道的。"菲靠在窗台,歪出一半身子在外面,任风吹著细腻凌乱的头发,好不洒脱。
硝却对造型没多大兴趣。他很快离开房间。

菲自个儿呆了那麽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像同屋一样,跟随著乐声去了。与人类不同,机器可以让物理刺激与心理感觉同步,做到"完全客观",但这并不是说他们没有"感性"......
他也会陶醉的呵......

为节能考虑,长廊中没有灯。墙上隔两米左右安有一只蜡烛。这一点光菲来讲已足够,奇怪的是,血肉之躯的硝竟也行进得那麽快。
拐了两道弯,菲方才瞧见硝。後者转头,示意他轻声。
菲上前,发现右方是一处小厅堂。

钢琴通体灰尘,上面搁著缺边的蜡烛小蝶儿。坐在那里弹奏的正是聆鸠。
他那麽小,手指应付琴键跨度尚还吃力。然而这音乐跟技巧无关,甚至跟音色也无关......它就是那麽美,那是一种感觉,太神奇了。
钢琴边上是张破旧轮椅,上面坐著另个小孩,五岁左右,瘦得不成样子。他身上盖了条毛毯,胸前部分是一大片血污──显然都是他咯的。不过,其脸上却被擦得干干净净。聆鸠弹琴时,应是经常听下来照顾他。
这孩子的目光已混浊不清,却微笑著,在纯洁弹奏声中,逐渐丧失掉最後一丝生气。

聆鸠还在继续,很久之後,一双手压到他小小肩头。
"停下来吧,他已经死了。"菲说道。
於是聆鸠停下来。

"我想是吧。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叫浮尘。"聆鸠摸索到轮椅跟前,踮起脚,亲吻死去同伴的额头,晚安吧,请好好睡,他安静的说。
"也好,以後不会有什麽痛苦了。"硝慢慢踱过来,冷酷的道。
聆鸠点头,他想他也这麽认为。他扯著尸体上的毯子,现在同伴不需要围这个难看的东西了。
"我来吧。"硝帮他取下,而後有些吃惊──死去的孩子身著一件相当漂亮的白色小寿衣。
"我做的,"失明的聆鸠就好像能瞧见般,解释道,"好看吗?"
"挺好的。"f
"你喜欢什麽样的?我也做给你。"
硝笑了,颔首问小孩干嘛说这些,他还没死。
聆鸠心想,若是死了就来不及了,提前问才好,这个病发展得很快,这位哥哥的声音听起来很健康,但可能也会被传染──许多非常健康的人都被传染了。他怕硝生气,所以没说,只答道:"哥哥是陌生人,不过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
硝拉住那双柔嫩小手,说自己也一样非常喜欢他。

菲凝视尸体,听他们讲话。他身为台机器,却对那几乎还是婴儿的幼童的心思感到异常辛酸。
很快,菲想到另个问题:"你只给他做?"
"嗯。"
"为什麽?那我呢?我呢?"
"哥哥你并不会生病。"聆鸠简单的回答。他没在菲身上嗅到应有的"气味",所以断定其不是人甚至不是动物,倘如此,当然不会被感染。
菲翘起唇边,事实上,若自己不说,恐怕无人觉察到他是"非生物"吧?而这盲童居然这麽快就发觉了,真有趣。

"我们离开这儿吧,你朋友的尸体──是不是要放到什麽地方?"硝提议。
"是,他们都在冷藏室里。"聆鸠说。
"我们帮你送去。"硝推动轮椅。
聆鸠说谢谢。

这时,碟里的小小蜡烛头儿终於燃尽,它似乎想倔强的再发出点光儿,然而终究是不行了。
"哦。"毕竟是有机体,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硝有点不习惯。
聆鸠问蜡烛是不是灭了。
"是啊。"
"没关系,跟我走。"他牵住硝的大手,轻声道,"一直走......一直走,前面没有障碍......"

事实上,蜡烛是为同伴点的。失明的聆鸠跟本不需要光,他只是觉得正常人不会希望在黑暗中死去。
从前,他与浮尘非常要好,弥留之际,同伴说不想呆在病房,於是他扶其上了轮椅,将其带到这儿并制造了非常温馨的氛围,他用心倾听,而後弹奏了浮尘最爱的音乐。虽看不见,不过他知道浮尘是笑著死去的。
浮尘很幸福,正像陌生的哥哥所说,以後再也不会痛苦了......

穿过数道走廊,在聆鸠引导下,他们来到冰库前。
两位女性神职者守在外面。她们将尸体装殓,暂时储存其中。由於几日来工作量太大,她们异常疲惫,也没心思多过问什麽了。

送聆鸠到自己房间後,硝与菲又折回。
"他多大?人类的算法大概只两岁半左右吧。但,听听他说出的话、他的音乐......不可思议......真希望他是我弟弟,呵,为什麽不?"硝露出兴奋的微笑。
菲侧头看,他早便发现了,硝注视那幼童的目光中,潜藏著某种极为可怖的狂热......


翌日清晨,硝早早来到病房,一进门儿便撞见端著水盆的聆鸠。
无疑,这孩子又是来帮忙的。
注意到他手上和胸前点点血渍,硝惊恐的蹲下去。
"小宝贝......"
"呃......?哥哥,是你啊。"聆鸠道。
"你有什麽不舒服吗?"
"......呃......?"

"让我看看。"菲随即也来了,他蹲下,挽起孩子袖口,"不是瘟疫。"
只见聆鸠小臂上有条中等深度的长口子。
硝似乎舒了口气。
"这伤是怎麽弄的?还好没流太多血。"菲问。
刚刚卷起袖子干活,大概在哪里刮到了。聆鸠心想。

此时院长走过来,她叫一个神职者带聆鸠去包扎。而後对硝与菲道:"他没有痛觉。"
"没有痛觉?"
"对,有点类似人类所说的‘无痛症',但又不同。毕竟聆鸠有著其他物种的基因。"院长看向四周,"这里的孩子都一样,即便血统纯净,也因不良变异或多或少的不......一般。"
"不正常,所以才会被抛弃吧。"硝直白的说。
"聆鸠是其中较为单薄的,这次很幸运的没有染病──不,应该说,迄今为止还没有。"院长道。
"对,这里根本没有隔离措施,为生条件又极端的差。他以後很可能感染,然後死掉。"硝又令人不快的接道。

菲立刻转移话题:"聆鸠好像非常聪明。"
"哦,是啊。他没受过任何音乐教育,却可以弹很多好听的曲子──虽然那架钢琴老是走调儿。而且这孩子能说好几种语言──我们这儿偶尔会有访客,他通常只听过一遍就学会了。只可惜......活不到成年。"院长遗憾的摇头,"若是顾得上,我随时都让人注意著他,但这种无痛的孩子......你们是知道的,尤其他还双目失明。"
"对,真是很难搞,"硝不以为然的道,"他应该生在有钱人家里,随时有人小心斥候──还可以接受良好教育。也不用担心感染瘟疫什麽的,有可能活到很老。"
院长一惊,眯眼凝视男子。
"怎麽样,少一个孩子多些钱,也可以给您减轻负担啊。"硝说。
很长的沈默後,院长摇头:"不,我非常了解你们这种人......"


"一副老好人的嘴脸,背地里却做著阴暗勾当。你们是爱小孩,但那是怎样一种爱啊?!恋童是罪恶,是对神的亵渎,你趁早觉醒吧。"嬷嬷这样说。
硝一愣。不过......当然。年轻的单身男性提出此类建议,确实很让人怀疑。这孤儿院中想必是有前车之鉴吧。

说起来,用孩童满足性欲的想法他从未曾有过。平日里他也会玩,却只限於女性,且无论就生理或心理而言她们都成熟了。
不过,他不打算为自己辩驳。
一来,就算解释,院长也不会相信。
二来,除了并非恋童癖这一点,他还真没什麽可炫耀的。......对於聆鸠的渴求,或许比"性"更为阴暗吧。
呵,那究竟是什麽一种感情啊,硝自己也不明白。

硝试著用"孤儿院的美好前途"引诱她,无论他说得多好听、价钱出得多高,她的态度还是很坚决。
她说她身为神职者──身为这里的一家之长,会不惜一切保护孩子们。也许聆鸠将因瘟疫而死,也许就算没被感染,他柔弱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但在这里,至少他会死得干干净净!
硝似乎自觉没趣,於是不再强求,对其道别。
临行前,他回望她一眼,冷冰冰的道:"呵,果真是干净。"
他在她眸中看见一丝恐惧。

硝走後,菲也不好多呆。他回到飞行器中,却不离开这行星。他很关心聆鸠,每天都伺机偷偷进去,查看情况。
孤儿院的形势不容乐观,越来越多的孩子生病了,一周之後,就连院长亦卧床不起......
如此下去,本便不太健康的聆鸠恐怕......
这时菲也急了。他考虑著要不要将小孩强行带走,却明白此法不可行。此处是人类的行星,虽这个种族对孤儿们毫不关心,却不会容忍挑衅行为。

接著,让所有人意外的,硝回来了。
硝带回了某种抗生素──应对当前肆虐病菌的最有效的药物。
挣脱众女性神职者阻拦,硝粗鲁的径直奔向院长房内,并为其注射。当晚,她的状况便有所好转。
她答谢硝并请求他救救小孩子们。
"不要谢我,如今你是唯一使用了药物的人。你将会康复──而你可爱的孩子们──"硝笑著耸肩,"也许都会死,谁知道呢?"
院长注视这邪恶的人,面色苍白。
"抗生素就在飞行器上──它们是我通过埃拉星系的特殊关系弄到的。当然,既是我的东西,我便有处置权,若我心情不好,就将药连同飞行器一块儿炸掉,当然,最好不要叫你的追随者抱有盗取的希望,我做了特殊设置──其他生物体一旦靠近飞行器,药品也会被销毁。"
"你......你......"院长嬷嬷恐惧而厌恶的。
"如果──啊?大好人,神的忠实的孩子──如果大家都知道──唯一一剂救命药物被你给用了,所有可怜的小孩都被抛到一边......会怎麽样?"硝慢慢的残忍的道,"倘你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应很清楚该做什麽──在聆鸠的死亡证明上签字,将他的一切资料销毁,然後让他跟我走。"
为什麽一定要聆鸠......院长虚弱的问。"我怎麽知道你今後不会伤害他呢?你......你能......"
"这麽理性的您老人家,居然想得到恶魔的承诺?不,事实是──我什麽都不能保证。打他、强暴他、虐待他、卖了他──只要他归了我,这些还得我说得算。"
他们注视彼此。
一边是弥留之际的许多幼童。
一边是聆鸠的生命和尊严。
虽她不愿比较孰轻孰重,但事情却似不言而喻。

"让我再考虑一下。"她挥手,要硝先去客房休息。

当晚,她叫人将聆鸠带到自己身边。
她也不讲话,只默默注视这孩子,轻抚他柔软的发丝和可爱脸颊。
直到聆鸠安安静静的说:"把我给他吧。"
"你在说什麽啊!"
事实上,一些神职者刚刚已对聆鸠讲了。他们气急败坏的说他最好离开,这样大家才能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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