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一跺脚："他是大老板好不好？"
"有事不会打电话麽？"徐森厌恶的皱皱眉，将眼镜拿下来擦擦。
"你在棚里会开机麽？"白兰忍不住气道。
徐森哦了一声，只得起身："好吧，那我先去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你也不用着急。"工作人员驾轻就熟的笑笑。
徐森走出门去，崔允灿不知道该怎麽办，正在犹豫就听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崔允灿，你就跟lisa在这儿吧，我马上就回来。"
白兰无奈的笑着拉了崔允灿过来坐下："老实待着吧，他回来一定会问你相关的问题的。"
崔允灿忙的收敛心神，专心看工作人员操作，不时问一两个问题。而工作人员显然已经习惯徐森要新人在场的行为，在回答问题的同时丝毫没有影响工作。

徐森敲门进了flank的办公室，看见有个男人先到了。
那男人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中发，个子没有自己高。眼睛细长的，不像是欧洲人，他有一张东方的面孔，带着东方人特有的含蓄和优雅。Flank正和他说着甚麽，此刻刚刚分开。
"我打扰你了麽？"徐森淡淡道。
"不，两位请坐。"flank露出笑来一伸手。
徐森和那个男人也就坐下了。Flank笑着道："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常常和你说的，我们公司，阿不，是世界上最有前途的年轻导演lyn先生。"
"你可以叫我徐森。"徐森略略点头。
Flank微微挑眉："他叫孔侑，是我给你的那份剧本的作者。"
徐森一怔，他并没有想到flank会把作者介绍给他。而很明显，他们的关系只怕不是电影公司老板和编剧这麽简单。心中亮起了警灯，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应有的礼貌："你好。"
孔侑鞠个躬："久闻大名。"
徐森心里一动："请恕我冒昧，阁下...不是中国人吧？"
"不，我是韩国人。"孔侑笑了一笑，整张脸顿时生动起来。
徐森疑惑的看向flank，对方却没有任何要解答疑问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手表："请再耐心的等待片刻。"
徐森满腹疑问也只好压下。当时钟不耐烦的走到六点时，有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默。Flank亲自起身去开了门，孔侑和徐森也就立起身来转向门口。
"欢迎您，徐先生。"flank和门外的人握手。
"不用客气，让您等这麽久，真是抱歉。"那人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是我不好意思，还叫徐先生专程自美国赶来。"flank笑眯眯的介绍徐森和孔侑给他认识，"这就是我为您投资的电影找的导演和编剧。"
徐森觉得嘴唇在不自觉的哆嗦，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小郭调查文件上徐建华的那张脸突然真实的出现在眼前，任谁都难以控制好情绪。

徐淼开车先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反正行礼都没怎麽拆开过，只需要把画画工具收拾一下就可以。很快将行礼和工具一股脑装进后车厢，再折身回去拿剩下的画板。
徐淼进了屋子，先将窗户锁紧，拉好窗帘，检查了水和煤气的开关之后，正打算把画板拿起来，腹部就开始绞痛。额头上的冷汗登时就出来了，胃里恶心的抽搐着，徐淼连滚带爬就往卫生间找马桶去了。
胃里火辣辣的烧着，细细的喉咙却像有千军万马通过一样的压迫着，早上哥煮的意大利面不受控制的从口腔里呕出来。因为太急太猛烈，甚至冲到了鼻子里，徐淼只剩一口气趴在马桶边上，天旋地转。
我是要死了麽？徐淼模糊的想着，突然又很不甘心的试图伸出手来，但是全身都没有力气。徐淼深吸口气，拼着一点劲儿扯下边上的卫生纸来擦擦嘴，合上马桶盖子按下了冲水开关。
这一两个动作消耗了徐淼仅有的一点气力，他趴在地上喘息了很久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坐到了马桶上。胃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麽？徐淼摇摇头，闭上眼睛按住腹部。隔了很久觉得不疼了，才起身打开旁边水池的龙头，接水漱口。擦了一把脸，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如纸。
徐淼深吸几口气，用力拍拍脸颊，出去提着画板上了车。

"医生，我到底怎麽了？"徐淼径直到了医院，将情况和医生说明。
医生微微皱眉："你说你以前得过胃病？"
徐淼点头："是，但我一直有遵医嘱吃胃药控制着。是来了英国之后，情况才严重起来。"
医生翻阅他以往的病历："你最近的饮食情况如何？"
"嗯，这几天都还正常。"
"这几天？"医生看向他，"之前呢？"
"不是...特别规律。我是个画家，有的时候灵感来了，就会忘记吃饭睡觉甚麽的。"徐淼很无奈，但这是事实。
医生叹口气："饮食睡眠不规律是肠胃疾病的大敌，你之前的医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
"不，他们说了，是我自己...呵呵。"徐淼笑笑，却又担心道，"医生，我的胃...不会很严重吧？"
医生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最近体重变化大麽？"
"没有称过。"徐淼老老实实答了。
"自己感觉呢？"
"似乎是瘦了，以前的裤子好像大了一个码不止。"徐淼低头看看裤带。
医生皱眉道："腹部经常痛麽？"
"也不是，最近比较频繁。"
"只有腹部痛麽？"
徐淼想了想："好像会扯着背、前胸还有左边肩膀一起疼。"
医生凝神思考一阵："那麽疼痛是怎麽发生的，主要在甚麽时候发作？"
"有的时候一用力就疼，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
"甚麽姿势疼得比较厉害？"
"仰卧吧。"徐淼仔细回忆，"有的时候本来好好的，但是一翻身就疼了，平躺着疼得更厉害。晚上特别明显，白天我可以坐着或者是站着。"
"进食前后会有引起疼痛麽？"医生仔细的记录着症状。
"说不清楚，有时候没甚麽，有时候一吃完就觉得恶心，想吐。"
医生抬头看他一眼："你以前有过厌食症麽？"
"绝对没有。"徐淼笑笑，"我挺能吃的。"
"拉肚子麽？"
"那倒没有。"
"便秘？"
"嗯..."
医生皱紧了眉头："颜色不好吧？"见徐淼尴尬的笑笑，医生又道，"你抽烟麽？"
"是。"
"多少年了？"
徐淼想了想："怎麽也有十年了。"
"喜欢喝咖啡？"
"是，还喜欢加糖。"徐淼答完了，忍不住道，"医生，我到底怎麽了？不是胃病麽？"
医生起身道："我也不能确定，现在你躺到后面的床上去，我先给你作个临床诊断。具体的情况，恐怕要等你的详细体检报告出来才知道。"
"还要详细体检？"徐淼愣住。
医生看他一眼："生命是你的，你可以不爱惜它。但我是医生，我必须尊重它。"
徐淼闭上嘴，老实的点头答应了。

第三十三章 five
徐森礼貌的看着flank和徐建华寒暄，孔侑显然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了一会，flank建议四个人一起去吃晚餐，徐森正要拒绝，徐建华却抢先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些事情想和导演商量一下。"
Flank不以为意的笑笑："没有问题，我先和孔侑去定位子，两位可以到lyn的办公室。"
徐森无奈起身，将徐建华引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示意徐建华自便，自己拿起桌上的电话打了白兰的手机："是我...有些事情耽误了，我暂时不回棚里了。母带完成后就放在那里，我晚上会过来的...谢谢，没甚麽。...是，没甚麽，不用担心，再见。"
徐建华并没有坐，他站在架子边上专心的看着徐森得过的奖项："真是杰出的成就。"
"不敢当。"徐森礼貌的回应着，"您要喝甚麽？茶，或是咖啡？"
"我不太会喝咖啡。"徐建华回头看他笑笑，"至于茶...我听说导演你很喜欢喝红茶。"
徐森没有甚麽表情的打电话叫外面的秘书送两杯红茶进来，然后通知她可以下班了。
徐建华端起杯子欣赏上面的花纹："真是漂亮的器具。"
"不过是百货公司的打折商品。"徐森抿着下唇，有些拿捏不准他究竟要干甚麽。
徐建华也显然很为难，隔了一阵才说："你...徐森先生..."
"您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徐森伸手请他坐下。
徐建华缓缓坐下来："我听说你是中国人？"
"是，我的父母都是中国人，虽然我是英国籍。"徐森敏锐的觉察到甚麽，于是了然的笑了。
徐建华颇有些感慨的说："我也是中国人。"
"是，而且你也姓徐。"徐森帮他把话说完。
徐建华看着他道："那麽..."
徐森欠欠身："徐先生，我只个导演，我只负责拍电影，其他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也不想多问，请您体谅。"
徐建华一愣，随即和气的一笑："是，资金方面你大可以放心。"
徐森微微颔首："当然，我拍电影有些令人不快的要求，请您..."
"这我知道。"徐建华急急道，"我绝对不会插手拍摄的事情，你想怎麽做就请放手去做。"
徐森忍不住看着他："徐先生，我有些不明白。"
"你请说。"
"我很少看到投资方会要求见导演和编剧的，当然，如果是对我不放心的话这还可以理解。"徐森微微眯眼，注意着徐建华面部表情的变化。
徐建华显然有些没想到徐森会将他一军，尴尬的笑笑才道："我对你是绝对放心的..."
"是，您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徐森没察觉自己的语气中带有几丝嘲讽，他说完这句就抬起茶来慢慢品尝。
"那麽..."徐建华第一次觉得狼狈。
徐森眯起眼睛来："那麽，您为甚麽要见我？"
徐建华勉强笑着："是flank先生的热心安排。"
"哦，那麽祝他健康。"徐森抬起杯子向上一举，漫不经心的应了。
"徐森..."徐建华一皱眉，站起身来。
徐森却快他一步："徐先生，我想flank先生等太久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您说呢？"
徐建华哽了一下，只得颔首："是。"
"那麽，我们去吃晚餐吧。"徐森起身离开座位过去关灯开门，"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坐在餐厅，各怀心思。徐森颇有兴致的看着flank和徐建华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北约又怎麽了，美国的公司如何，俄罗斯总统的发言会有甚麽影响，伊拉克的甚麽又怎麽样了...
徐森觉得非常有意思，他是在联合国的发言署麽，怎麽世界地图就像在眼前一样？
"lyn，你觉得怎麽样？"flank突然看向他。
徐森一挑眉毛，他们说到哪儿了？英国女皇的袜子，或是日本天皇的裤子？孔侑看他一眼，温和的说："徐先生想投资公司的娱乐杂志。"
"咳咳--"徐森差点没把嘴里的鱼肉呛到嗓子眼儿里去，"是麽？真是...独特的品味啊。"
"你赞成麽？"徐建华没有看他，只是递了张纸巾过来。
徐森颔首接过来："我不是娱乐记者，平时也不太注意这类型的报道，很抱歉不能给您甚麽帮助。"
"不，只是请你说说自己的看法而已。"徐建华示意他尝尝刚送上来的鹅肝。
徐森耸耸肩："娱乐杂志也是个竞争很大的行业，就像导演一样，随时会遇到各种奇怪的事情。不过风险越大，利润越高。是个适合投资热情和金钱的行业。"
"老天，lyn你究竟是在说导演，还是杂志？"flank笑起来。
徐森礼貌的举杯向他致意："上帝保佑，每个人都快乐。"
"上帝保佑。"四个人都举杯笑了。
徐建华放下杯子满腹心事看着徐森，徐森完全没有看他，也不主动与人交谈，该吃吃，该喝喝，该笑就笑，没有失礼的地方，也没有刻意引人注目。
他的注意力放在这个"空降部队"--孔侑的身上。孔侑并不多话，他多半时候会冷静的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在迫不得已被点名的时候说一两句。这样一来，整个席上就听着flank在说话，喋喋不休像个家庭主妇。徐森突然想笑，整间公司都怕的flank叫他说成家庭主妇...老天，你一定能原谅我。
这一顿晚餐在flank的唠唠叨叨中结束。徐森站在餐厅的门口，肆意的伸个懒腰，摇晃了一下脑袋，准备驱车回公司剪辑室。拉开车门突然想到甚麽，于是拿出电话。
家里的电话隔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来，徐淼懒洋洋的声音在笑："哥？"
"当然是我。"徐森微微笑起来。
"在哪里？"
"路上。"徐森把车抚在车门上。
"吃饭了麽？"
"这话该我问你，你有老实吃饭麽？"
"这...当然吃了。"
"不要试图骗我，吃甚麽了？"
"面条。"
"面条？今天不是才吃过？"徐森皱皱眉，"在哪里吃的？我可不相信你会自己煮。"
"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小店，我记不住名字了。"
"好吧，暂且相信你。"徐森无奈的笑笑，"我今天要晚点回来。"
"作甚麽？"
徐森看看表："剪辑今天拍的那个广告。"
"这不该是其他人的工作麽？"
"我比较喜欢自己来。"徐森淡淡一笑，"好了，不用等我，先睡吧。"
"我已经睡了，要不是你这个该死的电话..."
徐森大笑起来，他完全能想象淼淼斜着眼睛不满的样子："那就接着睡吧。晚安。"
"早点回来，超过十二点我锁门。"
"...我有钥匙的好不好？"
"那我就找几个超级猛男来聚会，把你的酒全部喝完！"徐淼在那边咬牙切齿，"当然，还会把你的保险套全部用完！"
徐森笑到肚子疼："我会记得回来时再买两打。"
再说两句才挂断电话，徐森正想上车，却看见徐建华坐在对街的车上，满目深意的望着自己。徐森冷笑了一声，冲他略略欠身，上车走远。

徐淼其实没有睡。
从医院回来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行礼全都堆在客厅入口处。并不是懒得整理，而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甚麽。医生交代他今晚不要吃油腻的东西，明早空腹去医院作全身检查。他思考着怎麽跟哥说明，直说去医院检查，哥一定会小题大做的跟着去，不就是一个胃病麽？
徐淼叹口气，揪着lid的毛说："你就好了，一点烦恼都没有。"
Lid却跑到客厅角落把空空的食盘叼过来，立起上半身坐下呜了一声。徐淼大笑起来，抱着lid的脖子狠狠亲一口："你真是个天才！"说完起身去找狗粮。
听见客厅里电话响，直觉是哥打来的，徐淼却犹豫了一阵才去接。果然，哥是要晚回来的，还算他有良心记得问自己吃过饭没有...徐淼挂上电话，看着房间突然觉得寂寞入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