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宁子皓还故意暧昧的调戏了下雪清颜的下巴,顺便抛了个媚眼。
"王八蛋,你眼睛干吗抽筋?"雪清颜捂著肚子笑倒在宁子皓怀里"王八蛋,你越来越有趣了"
之後连续几日雪清颜白天里还是见不著宁子皓半个人影,只有到了夜里,俩人才能拥在一张床上睡觉。
雪清颜实在闷的发慌,可宁子皓铁了心的就是不让他出门,渐渐他也真的动了气,抱著自己的玉枕光著脚丫子就跑回了当初睡的左厢房。
宁子皓看著雪清颜头也不回的奔出了房,还把那房门甩的劈啪响,不仅也恼了火,想说我这可是为了你,你到跟我发起脾气来了?!难道你想被我哥赶出王府去麽?就你那傻样儿不出三天就给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呢!
念及至此,宁子皓也懒得去哄,复又躺下独自睡了过去,却不晓得这一夜除了他自个儿怎麽也睡不安稳外,那头雪清颜更是气的一夜未眠。
□□□自□由□自□在□□□
第二天,雪清颜再醒来时果然宁子皓已经华衣贵服得出了门。
雪清颜顶著两个快赶上锅底儿的黑眼圈,气的将手里的水晶豆沙包撕成了碎条在腮帮子里切齿吞咬。
忽然灵机一动,他脱下宁子皓给他做的衣裳扔在床上,就见一阵诡异的荧红光团笼罩他一身,到光色淡去直至透明消失,才发觉原来的俏青年已被一只小巧浑圆的白狐取代。
那白狐用小爪儿扒开门蹿了出去,借著自己体积小动作灵敏迅速,躲过几个路过的下人,这才跑到北院大门边,瞧著一个狗洞就钻了出去。
雪清颜找了个角落又变回人身,套著那身刚下山时穿著的素白缎衣裳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市,到也乐的潇洒逍遥,心里还千百遍的骂道"你个宁子皓不让我出来我就偏要自己出来,你小小一个凡人还想跟我比?也不看看你爷爷我可长了你几百岁!王八蛋,我可是狐妖!本事多著呢!敢跟爷爷我摆谱?要不是当年你给爷爷我解了那兽夹,我这才姑且凑合你算我救命恩人,你当我乐意留在你王府里给你为奴为仆啊!不识好歹!今天我就要比你晚回去,让你也等上几个时辰!"
边骂边走,雪清颜心情无端大好,再想到宁子皓那张笑脸,顿时心里又暖暖的,都把那天上挂著的发光的大饼也给比了下去。
溜达著的时间总是飞逝而去,凑够了热闹瞧完了新鲜,雪清颜又觉得无聊了起来,没有宁子皓拉著他手跟他讲东说西的,还真的是不习惯。
特别是在这熙熙攘攘的街市,一个个都是陌生人的脸,没有宁子皓总是温柔的眼神注视,也没有宁子皓软声细语的跟他咬耳朵说情话,更没有宁子皓端著下巴瞅著他一脸宠溺的问他饿不饿。
他觉得,他真的有那麽点想宁子皓那个王八蛋了!
他也明白了自己昨儿个晚上生气,不是因为宁子皓不陪他出来玩,而是因为宁子皓没有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垂下头摆弄著摊头上的玉石簪子,雪清颜莫名红了眼圈儿,他想,王八蛋,你究竟在哪儿呢?怎麽都不陪著清颜了呢?
"公子,瞧这玉簪不正跟您断了的那支一个样儿麽?"
雪清颜抬起头,这才看到身边正站著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指著他手中的玉簪子在说话,他赶紧放下那簪子准备转身离开,对方的交谈又传到了他耳里。
"一样又怎样?到底不再是子皓曾经送我的那支了"
雪清颜听著那声音柔柔喏喏,都能酥了人骨头,偏偏又觉得那声"子皓"咯著耳发疼,不仅回头看了眼那说话的公子。
但见此人披著一头乌黑长发,细长的瓜子脸上有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妩媚而多情,那身段儿也真不是盖的,纤细而柔若无骨,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跟个柳条儿一样娇柔摇曳。
雪清颜回过神,才看到那人也正瞧著他,雪清颜这才觉得面前这人虽然风姿绝豔却哀怨积於眉间,散发出的悲伤是让人心也跟著揪得紧紧的。
"呦,这不是喜庆班的芳哥儿麽?好久都不见你出来唱戏了,听说是病了?"
"我说你孤陋寡闻了吧,芳哥儿那害的是相思病!可是想那宁王府的二少爷给想出来的"
"对了,听说宁王府的二少爷这几日都连著在你们喜庆班给湘哥儿捧场子呢!那可是你的老相好,芳哥儿怎麽不回班里去陪一陪?就算身子不好唱不了戏,但还应该能陪个酒吃个饭的,保不准你老相好又回心转意了。"
"芳哥儿,要是宁王府的二少爷不要你了,还有我们呢,要不要考虑一下?"
雪清颜看著芳哥儿含著泪瞥了眼摊上的玉簪子,狠狠咬了下唇,默不做声的拉过已经气炸了的贴身仆人,疾步绕过那两个闯上来冷言讽刺的家夥,头也不回的匆匆离了去。
看著芳哥儿走了,那两人还继续讥笑道"就一个做相公的还自命清高,当初对我们可是高傲的很呐,回头还不是贱得爬上宁二少爷的床!还以为他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呢!也不瞧瞧自己就是个兔爷!不照样给人当破鞋扔了!人家宁王府的二少爷现在可是天天抱著湘哥儿快活的很呢!"
雪清颜愣著听完那话,一时转不过神来,到醒过来时,才发觉只剩下自个儿还站在小摊前,手上正捏著那根已经被放下却在不知何时又回到他手中的玉簪子。
"老板,这个我要了"
第十一回
喜庆班住的琼华会馆位於外城大栅栏地段,可谓三教九流繁华吵杂之地。
会馆旁就是著名的戏园子吉祥园。戏园子的戏台座东朝西,是四方形的,台子四角有木柱,台前两根漆红大木柱上分别挂有对联,戏台正面有雕刻精致的护栏,护栏顶端装有木刻的莲花和小狮子做点缀,在戏台顶部装有垂花倒栏杆,与下头的到是对称。戏台子三面都有看楼,分别是池座,两厢,而楼上的就叫楼座儿。
这楼座儿又分前面的包厢与後两侧的後楼,而宁子皓此刻就正坐在包厢里头,身边除了周泰和林洛凡,还有几个官家富商子弟,至於湘哥儿自然是陪在宁子皓身边的位上。此外,尚有些别的相公也陪在各人身边,这一桌子调笑肆意到也是热闹非凡。
众人正闹腾的欢快,忽然外头有人敲门,进来了一看,正是称病而歇了好一阵子的芳哥儿。
芳哥儿做了个福给众人行了礼,歉意说"我这身体不好未能凑上这等热闹实在不好意思。瞧这不刚出去看了大夫回来,师傅就赶紧嘱了我过来给各位爷请个安,还望各位爷多包涵。等芳儿病好了,一定给各位爷唱台好戏。"
说罢,芳哥儿抬起眼,正迎著宁子皓绕有意味得瞧著自己,顿时红著脸又低下头,略略紧张得捏起了双手。
"人家病了都是难看得很,咱们芳哥儿到是出落的更水灵了,瞧这把爷给心疼的"
坐在最外头的一人说著就要摸上芳哥儿的腰,却不想被对方一个轻闪躲避了过去。那人面上一青,顿觉不快,可看著宁子皓在座到也不好发脾气,只得冷哼一声道"呦,这脾性儿可当真一点未改呢,连碰都不给碰一下"
"身子不好就赶紧回去休息,别在这杵著了!好好养病才是。若有什麽需要尽管差人来王府找我"这回说话的是宁子皓。
芳哥儿诧异得又看了眼宁子皓,是惊是喜是恋恋不舍,可终究只能咬著唇点点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到是一边的湘哥儿笑了笑,拉过宁子皓的胳膊道"爷真会疼人,以後您可也得这麽疼著我"
"这还用说?"宁子皓搂了搂身边的湘哥儿亲了亲他的脸蛋。
"王八蛋,你在做什麽?"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宁子皓愣了愣,僵硬著脖子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雪清颜正靠在门口儿,双手还插在腰上,正斜著眼瞧著他。
这时,却见雪清颜的一双眼移到了湘哥儿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又朝那芳哥儿从头看到脚,清了清嗓子才道"旧爱新欢,够行啊你!"
宁子皓只觉得冷汗连连,真有哑巴吃了黄连都没他苦,却还得装作一脸风流,然後端出个少爷架子厉声道"雪清颜,谁让你来这里的?"
"我有手有脚,自己走来不成麽?不来哪有那麽好的戏看?"
宁子皓一听暗道不好,只得站起身走近雪清颜"先回去"
"不要"雪清颜突然眼角流过一抹狠戾之色,宁子皓尚未明白过来,只见雪清颜持著一尖利的东西朝他袭来,他忙不及伸手遮挡,顿觉掌心刺痛。
周遭人也是一口冷气上蹿,与这般震惊中不能缓神,面面相觑,好一会才听有人反应过来吼道"抓起来"
"爷"这时芳哥儿和湘哥儿也转醒过来,相继扑到宁子皓身边,慌忙去看他掌心还在滴血的伤口。
雪清颜冷冷的声音道"又没钻出个孔来,不就流了点血麽!死不了他,你们叫个屁啊"
宁子皓不可置信得看著雪清颜,到见戏园子里的护卫冲了进来要抓雪清颜时才猛然喝道"谁都不许碰他"
雪清颜看著两边刚伸出手又顿在半空的护卫,扬笑媚生,顿时迷了人眼,换得众人直愣愣得盯著他沈醉。他轻视得扫过众人,这才用袖子将手里还带著血的玉簪子擦了个干净,又递到芳哥儿面前"这个送你!不过,像他这种见异思迁喜新厌救没心没肺薄情寡意的王八蛋,你还喜欢他做什麽?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这麽死心眼你傻不傻?"
"雪清颜,你给我马上滚回府去!"宁子皓顾不得伤口,只想挖了众人的眼睛,然後抗起雪清颜回去慢慢算帐。可毕竟人多口杂,他依旧得端著架子看著雪清颜冷漠得扫过他手上的血迹,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就转身跑了出去。
宁子皓心里又开始隐隐犯起了疼,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又想起了梦里的清颜,红色得光芒暗淡後,渐渐失去了呼吸,无论他怎麽呼唤怎麽伸手,都再也无法追回。
雪清颜一口气跑出了吉祥园,直奔到一个行人稀少的小巷子里才停了下来喘气。
回过头,从巷子口探出脑袋张望,却不见有人追上来的身影。
看上很久他才死了心又缩回巷子里,蹲在墙角儿边拽著地上的野花咧咧地自言自语
"王八蛋!早知道扎你的腿,让你想追都追不上!气死我了,居然不追我!还让我滚!你给我滚还差不多,谁稀罕你个花心大萝卜!还骗我!什麽忙啊忙的,还不是忙著吃喝玩乐!就知道你个王八蛋没心没肺!亏我还。。。。。。"
雪清颜收了声,想了想又恶狠狠道"再也不要回去了!谁回你那个臭地方!难怪大家都说人是最狡猾奸诈最信不得的!"
"小王八蛋长大了果然还是王八蛋!一样坏!"
"喂,是你扎了我,可不是我扎了你吧?"
雪清颜耷拉著脑袋浑身一颤,却死活都不肯抬头去看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清颜,你还真下得了手,恩?"
宁子皓也蹲下身,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端起雪清颜被两侧长发遮起的脸。
"清颜,你哭了"宁子皓心疼的拭去雪清颜挂在脸上的泪珠,顶著他额头又慢慢道"清颜,你呀,就是这麽老让我心疼得不知所措"
"王八蛋"雪清颜一把推开宁子皓站起了身,才刚侧过身子,却被贴上来的宁子皓从背後牢牢锁在怀里。
"别走。"宁子皓将那只受了伤的手举在雪清颜眼前,问"清颜,你扎下去的时候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心疼麽?"
第十二回
伤口并不深,只是受伤之人故意没有包扎,干涸的血迹尚留於掌心,显得狰狞。
雪清颜盯著那腥红触目冷笑,"你皮粗肉厚,我只怪自己没用尽全力给钻一个孔出来"
"清颜啊,若不是刚才看到你的眼泪,我真怀疑我宁子皓在你心里连只蚂蚁都不如了"
宁子皓不顾雪清颜挣扎,反手将人搂的更紧,脑袋还搁在他肩上,凑著耳根子边继续吁吁叨叨"清颜,我宁子皓从小就是金贵脾气,爹娘宠哥哥疼,所以我的自傲从不会让我轻易去跟别人解释些什麽。本来这次我也不想说的,毕竟觉得自己堂堂宁王府的二少爷还这样小心翼翼的紧张是很窝囊的一件事情,可是我觉得再这麽下去就算我还没疯你也会先跑了,那到时候我可怎麽办好呢?"
宁子皓拉著雪清颜的胳膊硬把人扭回身,四目相对,他透著雪清颜黑嗔嗔的眼珠子看到了自己,心头一暖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又道"很多事情我不便细说,只是哥哥已经怀疑我和你的事,所以我才把你单独留在府里,然後自己跑去戏班子玩乐装装样子,好让哥哥打消疑虑。清颜,若哥哥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他必会查你的底揪出些事情来,然後赶你出王府,说不定还会有更糟糕的结果。我不想你受伤你明白麽?"
"我不太明白"雪清颜思虑著摇了摇头"我和你在一起跟你哥哥有什麽关系?你哥哥是坏人麽?"
"不是。我哥他绝对不是坏人,他是为了我好。"宁子皓知道有些事情也许说不太清,只得转移话题道"清颜,这些日子我只是捧湘哥儿的常座罢了,你想想,我可真哪有不回来的时候麽?"
"没有"雪清颜冥思苦想,的确宁子皓到了傍晚都是回来的,虽然有时候喝的微醉,可身上确是没有别人的味道,他可是狐狸来著,拿鼻子一闻就清清楚楚。
"至於芳哥儿的事,我想还是和他当面问吧,虽说这样对他残忍了些,可是也的确需要说个清楚明白才好"说完,宁子皓拉起雪清颜的手朝外走去。
"去哪儿?"雪清颜虽不情愿可这次没有再挣脱。
"琼华会馆"
湘哥儿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宁子皓牢牢牵著雪清颜的那只手上,面露苦涩,声音也开始哽咽,"不晓得爷找湘儿有什麽事?"
"当年的事,麻烦你解释给这只笨蛋听"宁子皓说道"笨蛋"两字时正柔柔得盯著雪清颜,眼里仿佛除了这人就再容不下他物,是宠是爱是疼,是湘哥儿盼了很久都盼不来的情愫缠绵。
湘哥儿眼震心颤,无望的心迈入枯萎,调整了呼吸他才开口,一字一句清晰也无奈
"一年多前,有个富家老爷在饭宴中偷偷给我下了药想强要我,结果正巧给路过的爷救了我。爷怜我虽为伶人但清高倔强,所以疼我保我,才让我免於落入伶人的宿命。但我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时间久了对爷的敬慕成了依赖和爱,是我奢望,盼著爷能爱上我带我离开戏班子。於是有次我趁著爷酒醉硬把爷留了下来"
断了声,湘哥儿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了地面上,雪清颜看著不忍,扯了扯宁子皓的衣裳,宁子皓知道再让湘哥儿说下去的确是残忍至极,可若自己接著说难道就不是伤害了麽?
"爷第二日早上就对我说了明白,爷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虽然不知道等的究竟是谁,可是他不会爱我。是我自己不甘心,是我自己总缠著爷,仗著自己是名角儿仗著自己有那麽多人垂涎,总以为既然我把自己给了爷,爷迟早就会爱上我。直到小王爷派人来送上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让我死了这条心,我还在妄想著爷是会爱我的。可我错了,爷亲口跟我说,让我收下那些好好过日子。"
走出琼华会馆,已是夕阳残照的时辰。
天晕黄晕黄的,霞光满目,放眼而去竟是凄凉之色。
雪清颜不声不响走在前头,宁子皓不晓得该怎麽开口只好跟在後头默默看著雪清颜的背影。
突然前头雪清颜停下脚步,紧紧盯著地面上被拉长的身影儿,向身後道"湘哥儿很可怜"
宁子皓怔然道"难道你希望我去爱他麽?"
"我也不知道"雪清颜转过身看著宁子皓,心底竟然有份不安在蠢蠢欲动,"我只是在想,你对你不爱的人,真的很干脆,干脆的让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