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她会自尽保名节呢!」云想容哼道,「这下倒好,北荒国的男人有够她应付的了。」
「是你!又是你!云想容!」云有财冲上前去拉住了云想容的衣襟,眼里充血地怒道,「云腾达是你的人!是你给北荒国的人通了信!」
「放开我家公子!」
邵青护主心切地把云有财狠狠地推了出去,后者一个踉跄,落魄地倒在了地上。
几个官差在这混乱的时刻走进前厅。
「你是不是云荣升?」
云荣升不明所以地点头。
下一刻,云荣升的双手已经被铁镣扣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云荣升急着问,「为什么扣我?我犯了什么事?」
「云荣升,你意图毒杀姚氏及其子,姚氏死里逃生,一状告到尚清的府衙,我等现在就是要带你去问话。」
「我不去!我不去!爹!爹!救我!不要他们带我走啊!我没有杀姚氏啊!我只是把砒霜给了金世钱啊!不要抓我,我没有杀人啊!」看着云有财的无动于衷,云荣升更急了,他指着地上的云有财叫道:「你们要抓就抓我爹!是我爹给我砒霜的!是他让我去杀人的啊!」
官差一听,商量了一会,领头的那个走到云有财的面前,说:「既然云二公子这么说,也麻烦云老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罢,也不待云有财回应就把人拉了起来,就要带走。
云有财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体格强壮的官差,眼看着就要再度冲到云想容面前。所幸,这名官差的反应还不错,及时地抓住了他。
「云想容,你陷害亲父,你会遭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他挣扎地吼道,「我要告诉所有人,你就是云想容,你就是那个人尽可上的云想容!」
「随便你说吧!看有谁会相信你?而且在那之前,你会比我更惨!」云想容不以为意嗤笑,「等着吧!云有财。你别想安身立命!不够的,云家欠我的,永远也还不够!我相信上天是有眼的!」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不!」
云有财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别院,就连云想容离开冉州后的几日里也似乎还能隐约听见。不过,这是后话。
「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别担心,青。我很好。」
他笑了,开心的笑着,那段过去确实已成了过去。
拿起放在一旁的止血药膏,邵青动作轻柔地为云想容涂抹了起来。
「是不是还有问题想问我?」看着邵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云想容有点好笑地问。
邵青点点头。
「关于为什么我会变了个模样?」
邵青又点点头。
「青要山中有草焉,其状如葌,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易貌变容。」云想容解释道,「还记得我在六海遇到一个古怪卖药人的事吗?荀草的药粉就是他给我的。」
「我以为那真是泻药。」邵青耷拉着脑袋很无奈地说,「害我那几天一直担心卓......卓管事出事。」
「哈哈哈哈......」云想容捧腹大笑起来。
「没想到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啊!」
「是啊,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梦!要不是有那段差点要了我的命的锥心痛苦,我真的会以为这是场梦。」云想容摸着自己的脸,目光有些飘渺起来,「不知道这是否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什么算计?」
「没什么,戏看完了,我们也该回垣州了。」云想容摇头道。
「对了,公子,这些东西......」突然想起某件事的邵青把怀里的东西拿出递给云想容。
有点疑惑地看着那堆房契地契,云想容问道:「我不是把它们给......」
「是卓......卓管事给我的。」
原来如此!云想容心道。
这些房地契,云想容在拿到手的当日就给了卓千帆,其中有一部分是属于温家的,但更大部分是云家在南方的产业。
「青,你是否还放不下?」
邵青一怔,说:「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能放下,就好了。夜里还是会有睡不着的时候,心会痛。」
「你长大了呢,青。」云想容揉了揉青的头,似乎这样子就能把他的烦恼揉掉一般,「既然他把这些给青,青就收下吧!它们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卓管事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邵青把多日来盘旋脑中的问题问出了口。
「听说曾经,有个小孩在千帆最失意的时候递给了他一条白色的帕子......」
是他?!
十年前的一幕顿时浮现邵青脑海。
竟然是他,邵青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随便地牵扯上了两个人啊!
补全 十
第二十章
寂静的黑夜中,漫天群星呼应。冰冷的月光下,两人对视无言。
空气凝结似冰般寒冷,只有几案温火之上的酒壶还泛着丝丝微热。壶口处蒸气徐升,酒香迅速弥漫了整个房间,些微温化了方才的寒意。
敞窗边的卧椅之上,单披一件长衣、将青丝半挽而起的顾之暄闲适地半依半卧,月色下别有一番惑人风情,就连云想容见了也是心头一震。
收拾起心神,云想容上前几步,弯身下腰,扶壶斟酒,将酒杯递给了对面的人。
「我以为云会先去欧阳那里。」顾之暄边接过杯,边面带笑意地说。
「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终于做了件不在你预料中的事?」
没有感情地应上了一句,云想容也自斟了一杯,不待顾之暄相敬便一饮而尽。
放下空杯,他不发一言地走向情人,在他身边坐下。然后,自袖中取出一颗半截拇指大小的白玉球,托起情人的手,放到了他的掌中。
顾之暄看也不看地就将手拢了起来,依然笑意不改。
「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云想容眯着眼问道。
顾之暄将触手可及的云想容一把揽向自己,后者也不挣扎地就倒进他的怀中,将头靠在他厚实的肩上,手顺势环上了他的脖子。
爱意如火,顿时蒸发了寒气。
「要说的太多,就不知道云想先听哪件?」
「说吧,我知道你知道我想知道的。」
哈哈一笑,顾之暄说:「云什么时候学会绕口令了?」
没好气地瞥了眼发出笑声的人,他嗔道:「不正经。」
蜻蜓点水地在情人的唇上落下一吻,顾之暄紧揉着云想容,说:「还有更不正经的......」一见情人面带愠色,顾之暄连忙改口,「留待漫漫长夜。」
扑哧地笑出了声,云想容再也忍不住地说:「别忘了在敛州你答应过我什么......」
「怎么会忘?我从来不想瞒你什么,只是云一直都没有开口问我。」顾之暄颇为委屈地说。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不敢,我哪敢说云爷的不是?」
不经意地想起在敛州情人扮作骆宇时,常常这么小媳妇般叫他的情形,云想容又是一阵轻笑。
「好了,别贫了,给我坦白交代。」
「那云可别睡着了,这故事有点长。」顺口揩了两下油,顾之暄这才娓娓道来:「从我懂事开始我就知道,羽妍是我未来的妻子,而她也是我认定的将要相守一生保护一生的女人。」
感觉怀中的情人身体一僵,他更用力地将人揉紧,安抚般地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才继续说道:「其实,早在我上门提亲前,我便察觉羽妍那段时间一直在躲我。有次,我偷偷地跟在她的身后到了土地庙,竟发现她与一名男子......当时年轻气胜的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只觉得是她对不起我。想了又想,我便跟父母说了提亲的事。两位老人家早就盼着我赶快娶妻,也很满意羽妍这个媳妇,二话不说就同意了我的请求。我登门下聘,羽妍差点当场拒婚,幸而程家两老及时阻止,订下了婚期。说实在的,当时我会娶她多半是赌气,也存了些坏心眼。但当我知道她是为保血脉带孕嫁入我顾家时,我冷静了许多。我还记得小时侯是那么信誓旦旦地要保护她,可到头来为什么还要用如此羞辱的方式伤害她呢?即使她不会是我的妻子,也是我青梅竹马的妹妹,我怎么能那么自私?所以婚后,我尽己所能地对她好,只希望有一天她能看到我的好,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妻子。没想到三个月后,那个男人出现了,当我看到那段时间的羽妍不自觉露出的欢愉,我知道我彻底地输了。羽妍是医圣的得意弟子,她在研究什么我都知道。其实她大可不必用那样的方法离开,只要她开口对我说,我会同意的。什么颜面不颜面的,我根本不在乎。结果,她还是铤而走险地诈死离开了顾家。那日,我亲眼看着那个男人把羽妍带走,我的心也跟着遗落了。」
轻松地翻了个身,把云想容压在身下,顾之暄轻啄着情人那甜蜜的双唇,好一会儿才不舍地离开。
「羽妍离开不到一年,程家就多次向我父母暗示暮妍愿意入嫁的事,我从来只当暮妍是妹妹,怎么会同意?为此,暮妍还到顾家大闹了一场。那段时间我很烦躁,不仅是暮妍的事,还有父母逼着我再娶留后的事。有天欧阳来找我,说要带我上春风楼解闷。那晚我确实喝醉了,却也不至于到让我做出错事的地步,所以当我次日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时,马上就明白过来是虞嫣然在算计我。她倒是很坦白地说要与我做笔互利的交易,那就是把崔凝迎回家。她告诉我,崔凝身负血海深仇,正被人追杀,需要借我来掩饰身份。而我也能利用崔凝,让两老不再提娶妻之事。我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即使明知道崔凝是个男人。没想到还不死心的暮妍拿崔凝的进门向程家两老说事,自家玉洁冰清的女儿还不及一个出身青楼的丫头,这事让程家两老倍觉受辱,自此处处与顾家作对,双亲寻我商量。顾家生意刚上轨道,容不得半点差池,最后我也不得不低头妥协。再后来,欧阳出事,古家落难,湘盈不愿失身他人,便要求我娶她,更不惜抬出欧阳与我的兄弟情谊,以死相逼。」
双唇往情人的脖颈间移动,灵巧的舌头在其上留下了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顾家里刚好就有......呃......勉强算上三个。即使这戏慢热了点,也好歹算是一场。三人之中,崔凝生性冷淡,避于枫情居甚少踏出,两老虽然不喜欢他,但挑不出他的错处,倒也相安无事。暮妍最是强势,也最得两老的喜爱,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最适合坐上顾家主母之位的人,可是感情没有施舍,我无法给她她想要的。湘盈的情况两老清楚,都把她当女儿来疼。她的性子表面上看起来最为柔弱,但内里却很坚强,和羽妍很像,我知道她对我动了心,却也只能假作不知。如果她不是欧阳的心上人,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那相处的四年里对她动情。不过,在那之前,我遇到了你。」
动作轻柔地褪去情人的衣衫,带着炙热温度的手爱抚着情人的曲线,大掌所到之处仿佛能融化一切。
「两老故去,孝道已尽,我不愿再分神于感情之上,可怎么让他三人明白自行退开,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直到三年前,我去了冉州,听到了一些关于云有财的传闻,心下隐隐萌生了一个念头,就特意在冉州多逗留了一两日。果然,那个姓王的混蛋提起了你,于是我顺水推舟地同意了见你们。在别院花园里的惊鸿一瞥,我看见了一只自舔伤口的孤傲小猫,它的一个充满着兴奋与快感的眼神勾住了我的神魂,我的心在重复不断地告诉我,就是他!于是,我自私地将你带回了垣州,不是为了利用你,而是为了告诉她们,我的心有所属。可你这只麻烦又别扭的小猫一点也不好伺候,让我等了那么久才肯说爱我,花了我多少心神,你知道么?」
云想容将十指插入情人微湿的发间,将他带向自己早已情潮澎湃的胸膛上,默认他的肆虐。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么?」
「嗯......记得......」
「那是我故意的。」顾之暄轻咬了口情人右边的突起,舔了舔才放开,继续说道,「暮妍也是医圣的弟子,我怎么会不留心留意?两老离世后,她担心我随时会跟她摊牌,几次想对我下药都被我有意化解。本来那天我也打算敷衍了事,却没想到你会来,所以我就将计就计要了你,也让暮妍看清了事实。」
「你差点整死我。」
想到那一夜,虽然明白情人的情非得已,但云想容还是不由得埋怨他的放纵。
「我很抱歉。」顾之暄抬起头,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情人,「但我不后悔把你吃干抹净。」
白了情人一眼,云想容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一块血玉差点让你这只好不容易学会依靠的猫又退回自己的世界,却也让我知道了欧阳的生死。欧阳既然还在人世,不管他是否失忆,他也是湘盈的未婚夫。我迫不及待地想将湘盈这烫手山芋双手奉还,未曾想,湘盈对我的情根已是深种到了那个地步,竟然不惜对欧阳下毒拒婚。但当我看到欧阳的遗体时,一眼就知道,这件事和暮妍脱不了干系,因为欧阳中的正是羽妍当年诈死时用的假死药。我不想湘盈难做,希望她能亲口跟我坦白,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宣扬出去,于是我保持了沉默。另一方面,我找了一个猎户,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和一颗白玉球让他按着我指定的时间去挖开欧阳的坟撬起棺钉,一天后不管他看见什么都要把墓室恢复原状,然后远离垣州永远别再回来。我知道这么做,随时可能暴露我的身份,但那个时候若我不出面,暮妍绝对没办法救欧阳,正如云所说的,她不是一个能信赖他人的人。谁想到这个猎户也是个干不成大事的人,慌乱之中竟然将白玉球遗留在棺木之中。」
「嗯......」云想容并不想打断情人的话,但顾之暄偏偏在这时爱抚起他的欲望之源,让他舒服得不由得一声呻吟。
「我没想到你们会怀疑崔凝,不过我也有对策。他进顾家后,我就不断派人调查他的身份背景,虞嫣然说的血海深仇太难让人信服。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知道了他是那个踪影难寻的书法家墨吟先生,更查到他与葑国岷王萧玄策的一段陈年往事。接着透过葑国太子拓拔嘉把崔墨吟的藏身处告诉了萧玄策,太子嘉的效率实在是高,萧玄策也到得很是时候,成功地替崔墨吟洗清了嫌疑。」
「你就这么卖掉了墨吟?」
「不卖了他,难道我还要养着个麻烦?他还得感谢我呢!」顾之暄痞气十足地说。
「幸亏墨吟对萧玄策还有情,不然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已经是罪人了。」顾之暄忽然停止了动作,伏在了云想容的身上,目光黯淡了许多,「我没想到湘盈会因此而死,如果我早跟她说明一切,她也不至于担惊受怕到让暮妍钻了空子,害了性命。我无法姑息暮妍,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我认识的暮妍妹妹。可要说明假死药一事,还是要让羽妍现身说法才有说服力。这件事我早就着手在办,找羽妍和楚君皓不难,但我不能出面。于是我想到韩汐昭,在他还是夏侯羲照的时候欠了我人情,我便通过韩汐昭把这个消息告诉水寒,让他去把他师兄找回来,谁知道,羽妍一家三口真的有难,水寒赶到时只能救回楚彤。最后,这件事以暮妍的自尽告终,但欧阳说得对,如果不是我袖手旁观,湘盈不会死,是我害了她。所以我才同意让她成为我名义上的妻,这是我欠她的。」
心疼地捧起情人的脸,抚去他眼中的自责与沮丧,礼尚往来地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你已经做了补偿了,你给欧阳制造了报复的机会,不是吗?虽然坏心眼还是不少。」
「早知道瞒不过你。」顾之暄笑了笑,又覆上一个吻后,说,「故意遗落白玉球,让欧阳与那个猎户碰面,聪明如欧阳很快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为了向我报复,他一定拿南方商联做手上的棋子,敛州云家当然是不二选择,况且我早就有心吞掉南方商联......」
「还能让我一逞私欲,一举三得。」云想容接道,「所以三年来,你任由欧阳躲在暗处帮着云有财对付北方商联让他坐大,好有个借口名正言顺地对付南方商联。」
「不错!当初为了抓牢你这只小猫,我强行把你带回了敛州,可我知道没有和过去做个了结的你不会快乐,我要让你真正地开心起来。直到一年前的命案,南北两方商联的矛盾彻底激化,我明白时机到了,于是便带着你重游冉州。没想到半路竟然碰上轩辕烨的候选妃子,好死不死还有个云露华。那该死的女人,没当场掐死她算她走运。但她的口不遮言惹得你不快,还异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笑话!她要是能得势,我顾之暄的名字就倒过来写。轩辕烨跟我还算有点交情,托他办这点事简直易如反掌。事实上,他做得比我想象中的还好,连慕容都被他拖下了水。到了冉州后,我让高肖毅假意垂涎云的美色,惹我不快,并以此为借口打压他的生意,让云有财对这个人放松警惕,以便将来云借用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