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fox^^
fox^^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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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房间的时候,时间刚好在韦森到家前一分钟,音响已经打开,舒缓动听的音乐慢慢流淌出来。
“我可听不了那么高雅的东西。”他曾向威尔斯抱怨,那个人漫不经心地耸肩,“哦,没什么难的,莫扎特的音乐连奶牛都能听,你应该不会比它更低等。”
实际上听多了也能记下不少的曲子了,塞文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时想,再不用每天辨认着英语挑CD了。韦森进来的时候,塞文正在听音乐——杰兰经常这样听音乐——他坐在沙发上,姿态既不松垮也不紧绷,他自然而优雅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两侧,像在感受音乐的爱抚。
他停下来,看了这一幕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在他身边坐下,像是怕惊了他。塞文没有理他,杰兰听音乐时不喜欢说话。
“有一次,我也看到你在这样听音乐,”他用低沉伤感的声音说,“你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又很静谧,带着一丝温柔的笑容。然后你突然跟我说,‘伯吉斯说,莫扎特的音乐里有一种圆满,它证明地狱肆虐时还有天堂’,那时,我突然感到特别难过。”
他琥珀色的眼睛忧郁地看着他,“我想,这是个多么忧伤和温暖的灵魂啊,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从这样的忧郁中拉出来,尽我所有的力量。你不用再杀人,再看那些血腥的景象,你会一直幸福地笑着,你所在之地,就是天堂。”
塞文低着头,哦,那个男人是个渴望幸福的人,无论是音乐,还是甜甜的食物,他是个渴望得到幸福的男人。如果你想帮助他,为什么又让他经历那些,让他落到如此地步呢。
“为什么?”他问出来,“如果你这么想,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因 为……”那个人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为什么让你离开地狱的那个人不是我呢?我好痛苦,好痛苦,我等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我一直以为会是我的……我总以 为你很痛苦,可是当你对我说出那些话时,我才知道,一直在地狱生活的,原来是我。是我在渴望你的拯救,可你离开了,狠心地把我推到更可怕的深渊里去……”
塞文有一种无助感,他想杰兰可能也有过这种无助感,他不想伤害这个人,可是不得不伤害他。
那个人突然凑过来吻他,他的唇温暖又有些忧伤。“但是,现在好了,现在好了……”他在他耳边喃喃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好的,可是现在我们都到了天堂,所以虽然之前很辛苦,可是终于幸福地在一起了……”
塞文任他抱着,然后抬起手,也紧紧抱住他。他的身体很暖和。
原来这个人是这么想的吗?两个人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惜不是,日子仍在继续,他们两人一个精神失常,另一个仍在流浪,继续憎恨和悲伤。
但这真是一个很甜美的梦境,那天堂般的曲子流泻而出,他紧紧抱住他,不知他何时会醒,但这是那之前他唯一能做的了。
 
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一次痛苦的三角关系,塞文想,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仍难以控制拿张纸巾投入进去的冲动。
但他是个观众,在那次做爱好他已经无数次严肃地提醒过自己,只做个观众,这是另外两个男人的爱情故事,他绝对不要参于其中!
他的旁边,韦森正在吃零食,塞文努力忍住把整包零食抢过来的冲动,杰兰不喜欢吃零食,所以他只能在韦森做出邀请时偶尔伸手拿一个。
杰兰不喜欢看电视,杰兰喜欢听音乐,杰兰喜欢看书,杰兰喜欢做饭,杰兰不说脏话。塞文觉得自己像被塞到了另一个模子里,每天生活得压抑又灰暗,但看到存折上的进项,一切辛苦都不算什么了。而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反正他以前也没多少机会看电视,到了美国更是好像这个国家从不曾存在那么种电器一样,不,还是有的,只有偶尔用来看一些电影和资料片。还好他对那大家伙并谈不上多么渴望,而且听听音乐做做饭的生活也不错,他一向很能随遇而安。
就这样,他一边盘算着存折上已经增加到三千块的金额,一边快乐地生活。
韦森认同了他的甜点,“上帝保佑他的味觉系统出了问题”,威尔斯惊呼,但塞文并不这么想,当韦森吃了他做的蛋糕,兴奋地说,“人间美味,杰,我一直在想你做的甜点呢,太怀念了。”然后把一切一扫而空时,他兴奋得不得了。
他想,那至少是那个人的某种认可。
“杰,杰,你真好,你真漂亮,我真喜欢你,”韦森在他身边像念咒一样甜言蜜语,“这次让我在上面好不好?”
塞文白了他一眼,翻身把他压在下面,用力蹂躏。韦森委屈地叫起来,“为什么总是我在下面呀,这不公平!”
“公平?你要说公平是不是?”塞文说,“你把我压在下面上了多少次?”
那个家伙立刻就没声了。这些天塞文很擅长从杰兰身上拉来自己不存在的优势利用,韦森扁着嘴像是要哭出来了,塞文用力吻住他,这些天自己对他很不客气,可是那个人一概容忍。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他这么粗暴,只是看到他一副撒娇的依恋的样子就有气。也许因为他总在叫杰的名字?塞文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本来就是杰兰的替身。
而且他真的已经习惯于做那个叫杰兰的人了,他用他的语气说话,用韦森对他做的事威胁他,他和那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黑色会老大成了情人,那么幸福,那么相爱,虽然明知道是假的。
真的是假的吗?他有些搞不清。
也许是因为他不想搞清。
威 尔斯有时会过来,那会儿韦森多半都在,那个人会用和另一个人说话的语气跟他交谈。“杰,你能不能换个音乐,比如布兰妮什么的……”——这个时候塞文总有一 种告诉他“莫扎特的音乐奶牛都能听,显然你要低等一点”的冲动。或“杰,你真该去看看,那家伙的枪法太可怕了,他可是真正从战场上下来的职业狙击手。” “你不只枪法不错,你简直全能,杰,那个,我饿了……你知道一个单身男人生活是很辛苦的……我的胃不好……”“你的爱枪哪里去了,杰,啊,我忘记你把它弄 丢了,我不得不说这听上去很蠢”……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平静,甜蜜,塞文翻翻他的存折,已经差不多一万块了。它还会继续多下去的,他想,他打从心里头希望韦森永远不要恢复,那样他就不会从美梦中醒来掉进深渊。而自己,也可以和他一起梦下去。
 
天堂很美。
塞文相信人间是没有天堂的,因为人类总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他们的欲望太多,所以总和天堂擦肩而过。
即使有,也是搭建在空中的阁楼,浮在阳光中的肥皂泡,绚烂而脆弱。比如现在。
那天他正坐在花园修剪整齐的草坪上看书,茫然地啃着那些结构奇怪的英语单词。傍晚的空气有一种微凉与悠闲,夕阳座落在天边,显得那样巨大,把整个天空辉映成金红色,也暖暖地洒在身上,给书页镀上漂亮的色彩。
身边的家伙不知在干什么,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患了好动症的小孩子,一秒钟也停不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哭丧着脸跑回来,食指像风标一样伸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被蚂蚁咬了……”
你去捅蚂蚁窝了?塞文想,看了看他手指上不用显微镜几乎看不见的伤口,想像那小东西的尺寸,这个人分明在以大欺小。
“下次小心些。”他说。
韦森凑过来,提醒一样在他身上蹭了蹭,“被蚂蚁咬了,好疼……”他用粘粘的声音说,带着鼻音。
“舔一舔就好了。”塞文说,拿着他的书。
“你帮我舔——”那个人用拖长的声音说,把手指伸到他面前。
“你自己不会啊,”塞文说。
韦森停了几秒。“好疼。”他小声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这次力量大了一点,塞文被他蹭得书差点掉到地上,他合上书——反正他也看不懂——瞪着他。
“好疼。”那个人用小小的声音说,好像知道错了但是又不甘心。
塞文抓过他的手,放在嘴里,本来想咬下去,但终于还是没有那么做。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咸味,指腹的感觉很柔软,他用舌头轻轻舔过去。他的睫毛那么长,侧面的线条精致得让人心跳加速,韦森跪在草地上,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像盛在水晶杯中的美酒。
塞文放下他的手,抬头看他,本来是准备瞪他一眼的,可是在看到韦森眼睛的一瞬间,他的眼神柔软下来,那双眼睛如此深情,让他也只能用同样的眼神回应。
他伸出手,抚摸他的面孔,接着他凑过去,亲吻他的唇。
韦森顺从地接受了,那个吻里没有任何情欲,仅仅是一种亲密的表示,一种对彼此的分享。好一会儿,他们一起倒在地上,韦森把脑袋在他的颈窝上找了个位置放好,就这样搂着他,一动不动。
“杰,”他听到用一种甜蜜而飘渺的声音说,“我觉得……我真幸福……”
塞文张大眼睛看着墨蓝色的天空,太阳已经落下,几丝暗淡的晚霞仍不甘心地残留在天边。
“是的。”他说,这里很美。
谢谢你,让我分享你的天堂。
 
天堂 4
“我受不了了!”塞文向来探友的威尔斯叫道,“为什么他非要吃那么甜食呢,如果他非要吃那么多甜食,为什么死也不肯去看牙医呢!他难道没有一点因果的推理能力吗,甜食,牙医,这两项必不可分!他一定要吃甜食就不要拒绝去看牙医,讨厌牙医就不要吃那么多甜的!”
这个说话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像杰兰,可是介于韦森一点意见也没有,塞文也觉得长期这样压抑一个人相当痛苦——实际上他几乎都习惯这个黑发版本的“杰兰”了——所以他并没有做任何的纠正,只是听着。
“你得理解他的病症,小孩子很难有完整的理智体系,感性体系倒是完整得很,能完全主宰局面。”他说。
塞 文揉揉眉心,“这些话可真有点儿傻,要知道我们是在说一个黑社会老大,形容词该是叱咤风云、冷酷无情什么的。他以前都是这种性格吗?粘巴巴的,说不了两句 话就要撒娇,要么就是在人身上蹭啊蹭啊,好像一只患了皮肤病的狗……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们老大,但他真得很像。这和理论上的黑社会老大不太一样,我 以为会更酷一点。”
“哦,他以前可 不是这样的,”威尔斯摆摆手,“以前他正常多了,当然是相对而言的。”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处理问题手段铁腕,对敌人和叛 徒……用外面的话说,‘残忍得让人发指’!他基本上不说两句以上的话,总是命令来命令去的,你只要执行,如果多说几句多半都是刻薄的讽刺,他把属下当机器 和出气筒!”
塞文挑眉,这听上去像另一个人。“完全不可想象。”他发表意见。
“我也难以想象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像荒诞剧一样。以前他对杰说话是这样的,”他咳嗽一声,表情变得冷酷傲慢,“‘杰,过来’‘你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吗?知道,那你也知道没完成就别活着回来见我罗?’”
“他这么和喜欢的人说话?”塞文提高声音。
“就 是这么说,他那会儿总想证明自己没有迷上他,可是傻瓜谈恋爱都谈得比他好。”威尔斯说,一边吃甜点一边点评老板和同事的感情生活,他和塞文已经很熟了, “在别墅那段时间……他的语气倒是温柔的很,可是说的话却残忍一百倍。他总是轻声慢语地跟杰说,‘杰,薇尔死了,我亲眼看到的,她死了’之类的。”
“还说些别的什么?”
威尔斯瞪了他一眼,“还说了一堆下流话,但你甭想让我重复!见鬼,他从不肯好好和杰说句话,每次要么死板冰冷,要么弄得根打仗似的!”
“真难想像,他现在看上去那么傻……”他完全无法把他和威尔斯说的那个人联系起来。他就说嘛,如果这家伙当年在杰兰面前能多表现出一点现在这样的气质,撒娇撒赖无所不用其极,多半也不会和那个人闹得这么僵。没有人忍心伤害现在这个样子的韦森。
“他是毒品注射多了。”威尔斯说。
“医生怎么说?他……还有可能恢复吗?”塞文问。
“哦,医生说很有可能,”威尔斯笑起来,“其实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以前他连话都说不利索。虽然他仍是固执地叫我迈克尔,我讨厌迈克尔!”他沮丧地说。
很可能……会恢复?塞文想,他感到心脏窒了一下,这该是好事,他告诉自己,他已经赚了足够的钱,已经有一万多块了,他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早些离开……也好,免得陷得太深,不是吗。这不是他的地方。
他点点头,露出微笑,决定就这么静默地等着,韦森的恢复。
那天中午的时候,韦森接过威尔斯递过来的一份报告,他翻了翻,“真是见鬼,”他骂道,“还把它给我干什么,看到这鬼东西你就该知道直接按规矩处理,不用打个领带都要我教吧,威尔斯。”
威尔斯张大眼睛,怀疑自己得了幻听,“德,德安先生,您叫我什么?”
“威尔斯!”韦森叫道,“你妈妈决定让我给你起名字吗?”
威尔斯拿过他摔到桌子上的文件夹,说了声立刻就去办,感动地出了办公室。感谢上帝,他终于摆脱那个该死的迈克尔了!
第二天他把这个喜讯告诉塞文,后者耸耸肩,“他还是没有认出我。”他说。
威尔斯说,“那只是时间上的事了,如果他发现你不是杰了,你就告诉他你是我找来的,让他和我谈,他不会为难你的。”
塞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不想去想那个可能性。
这些天有些太幸福了,他终于得意识到这些幸福不是他的,也不是那个男人的,它根本不应该存在。
那个关于天堂的梦已经醒了,尽管他那么美妙,时间到了,还是要不可阻挡地陨落。
事情发现在那天早上,塞文睁开眼睛,床铺还是那个床铺,身边的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当他清醒过来,看到那双眼睛时,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那不是韦森的眼睛,他的眼是总有着孩子气的纯真,满溢爱意,可是这双眼睛不是,这双眼睛冰冷而警惕,像块坚硬的石头,不肯透出一点信息。
“你是谁?”那个人冷冷地问,他语速缓慢,气势十足。
“我是……杰兰,你不认识我了?”塞文说,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出那个名字,那很蠢,可是他还不大想从那个梦里醒来。
韦森的眉头皱了一下,他的眼中瞬间暴露出强烈的怒意,他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再一遍?”
塞文一声没吭,那个人眼中的杀意和鄙夷让他知道再说一句小命难保。
韦森低低笑起来,十足的恶意和嘲讽,“真可笑,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了吗?你是威尔斯弄来的?”
塞文点点头。他觉得这会儿他应该心疼欲死,可是实际上并不是,他的心脏好像麻木了,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无意识地点头或摇头。
“妈的!”韦森骂了一句,“他都给我弄什么乱七八糟的货色过来!你没有性病吧!”他大吼道,“威尔斯!”
黑发男人像影子一样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冒出来,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塞文躺在床上,刚才韦森那一声大吼像炸雷一样把他叫醒了,韦森从不这样大声的,梦醒了。他突然感到疼,那么疼,疼得好像要死掉了,让他连站起来说句话里的力气都没有。
他闭上眼睛,他只有这么做的能力了。
“韦森?你恢复了,上帝保佑!”威尔斯叫道,看到老板看了看身边的人,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他叫塞文,是巴塞罗那人,您当时脑子不太清醒,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他 用最快速和简洁的话把情况解释清楚,韦森绷着脸,默不做声地穿好衣服,向外面走去,威尔斯紧跟其后。塞文躺在那里,没有人理他,他很庆幸没有人理他,因为 他可以在这里多躺一会儿,这一会儿以后,他可以再次站起来,当然仍然会心疼,但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应付接下来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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