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森慢慢在他对面跪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仍贪婪地看着他,好像生怕这一切是在做梦。他伸出手,试图抚摸他的脸,杰兰露出厌恶的眼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可是后面人的力道强迫他停留在原地,他大吼道,“别碰我!”
他试图挣脱,可是后面的人把他死死按在那里。韦森停了一下,可是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他露出微笑,“你回来了,杰。”他说,抚上他的面孔,感觉到他真实的轮廓,虽然接到他憎恶的神色,但他确定自己真的找到了他而不是在做梦。
是的,我回来了,杰兰想,我已经想明白了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我怎么会认为在你毁了我的一切让我落到如此地步后,我还能旁若无人地活下去呢?
“我发过誓,”杰兰说,面无表情地任韦森抚摸,“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像块肉一样,被绑在床上,任你为所欲为了。”
塞文张大眼睛,他突然感到极度的恐惧,下一秒钟,他看到一丝黑色的鲜血从杰兰的双唇中渗出来。
“不!”韦森大叫道,惊慌失措,“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杰,医生——”
“还不及了,”杰兰平静地说,“我服了胶囊,时间刚好。”
“不,不!不准,杰!不准死!医生——”
韦森紧紧抱着他,大声叫着医生,到处乱七八糟,杰兰的蓝眼睛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他喃喃地开口,“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薇……绝不会原谅你,韦森。”
“不!为什么!为什么,杰,你别死,我道歉,我再也不伤害你了,你要怎么样都行,杰——”
塞 文站在那里,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他已经死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想,哦,当然看不出来,因为他没有在看,他看到他把面孔紧紧埋在杰兰胸前。唉,他又 哭了,他怎么会是个黑社会老大呢,他这么爱哭。他记得以前,他每次贯穿他的时候,如果弄痛了他,他就会哭,他会哭着说,“好痛,好痛,杰,轻一点嘛……” 如果让他舒服了,他就会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杰,你对我真好……”
他就这么站着,好像站在遥远的彼方,台上的两个男人上演着一出悲剧,剧终的灯光打下,一个抱着另一个绝望地哭泣,呢喃着再不可能实现的誓言。他站在黑暗的地方远远看着,他,始终只是观众而已。
塞文不知道那以后怎么样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静得像坟墓,没有任何人。他打开音响,又关掉,因为音乐太单薄,天堂已经结束了。
他就在这里呆着,两天,没有一个人过来,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想去问。
直到第三天傍晚,憔悴的威尔斯出现在门口。“老大让我送你回去。”
塞 文走过去,他怎么样了?他想问,威尔斯径自回答,“他抱着杰的尸体死活也不肯放开,在房间里锁了三天,不肯接受治疗,伤口都发炎了,刚才刚从房间里出来, 医生可忙翻了。他说要跟杰葬在一起,可以一直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精神又有问题的还是怎么的……”他说着,一边向外走去,塞文跟在他后面。
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已经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
“然后他开始冷静地交代后事……开个玩笑,不过我看杰是死都跑不了得和他埋一块儿了。”威尔斯说,塞文正走到门外,天阴着,水泥地面又干又硬地板着脸,几辆车难看地停在那里,树木毫无意义地竖立。天堂不见了,剩下的风景是多么的悲凉无趣啊。
他回到西班牙,用这几个月赚到的钱在巴塞罗那开了个甜品店,用的是他充当临时演员时学到的精湛技术,小店生意相当不错。
他从没有打听过韦森的消息,他也不想知道。
他就这么平静地生活,他看了一场戏,现在戏已经结束了,生活还是得继续。
但他有时候会做梦,梦到一辆车子停在门口,车门打开,韦森从里面走出来。阳光灿烂,天堂仍在,他向他露出温暖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像阳光下甜甜的蜂蜜,他张开双手。他说,“我找到你了……”
梦总会在这时候醒来,因为有一个细节他无法想像,韦森从来没有亲口叫过他的名字,塞文。
然后他就会在一片黑暗中躺着,张大眼睛,任自己泪流满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