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出来，才经历了一场战斗的小攻蓦然心头一懔，发现刚从医院回来风尘仆仆的小守惊呆在门外。
　　

23

　　随后的几天里，大家各怀心事，家里的气氛异常沉闷。小攻不忍小守压力过重，几次想说些有趣的事逗小守开心，话还没讲完，小守早已把笑容堆积在脸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给小攻看，小攻心疼得几乎呕出血来。
　　
　　自此以后，爸爸再没找小攻谈过话，好象已经放弃了要求小攻娶罗莎的念头。然而小攻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至今仍躺在医院里的妈妈总算一点点康复起来，已经能够讲些简单的话，虽然还很吃力。医生谨告，即使妈妈开颅手术很顺利，但术后的护理更为重要，否则病人有可能出现病情反复状况或患有颅脑损伤并发症。于是，家人加倍悉心照顾，期盼着妈妈能够早日康复。
　　
　　如果有机会再让公司起死回生，那么一切都圆满了。
　　
　　这天上午，爸爸早早遣小攻去了公司，当休学在家的小守和罗莎正下楼要去看护妈妈时，一直坐在正厅沙发上沉思的爸爸却让小守留了下来。
　　
　　罗莎提着沈嫂熬了很久的乌鸡水鱼汤，独自去了医院。
　　
　　书房里，爸爸坐在紫木檀香书桌前，小守规矩地合手站着。
　　
　　爸爸认真地看了小守几分钟，像是要重新认识小守一般。爸爸那略为孤莫的表情和探究的眼神，竟有一种巨大的压力渐渐向小守压来，小守惴惴地也知道爸爸要谈自己和弟弟的事。
　　
　　外面的冬风仍然肆虐地刮着，后院那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大梧桐树的枝杈被吹得"啪啪"作响，更显得屋里一片静谧。
　　
　　小守禁不住轻轻喊了声："爸！"
　　
　　爸爸仿佛被小守一喊才回过神来，微微颔了一下头，语气沉缓地说道："还知道我是你爸，就好。"
　　
　　小守愧疚地想解释道："爸......"
　　
　　爸爸摆摆手，不让小守说下去，问道："那天我跟你弟弟讲的话，你大概也知道了一些吧？"
　　
　　小守答道："是。"
　　
　　爸爸点了点头："我不想知道你和你弟弟的感情有多深，我只想告诉你，小守，你们不会有结果的，这条路，你们走不下去。"
　　
　　"爸，"小守顿了顿，鼓足勇气："我和弟是真心想在一起，只要我们想，我们就......"
　　
　　"胡说八道！"爸爸严厉地打断小守的话，大声训道："只要你们想？全世界就剩下你们了吗？你们怎么不想想我？怎么不想想还在重病房的你妈？怎么不想想整个秦家？怎么不想想靠着秦家吃饭的那帮人？你弟弟不明事理，你怎么也不明白！今天你和你弟弟走到这一步，我告诉你，有一大半是你的错！你知道不知道？"爸爸止了止怒气，语气稍微平缓了些，又训道："你作为哥哥，怎么就不知道两个男人不可能在一起，何况你和你弟是兄弟俩？你竟然还纵容你弟弟投入了这么多感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小守眼里噙着泪，开口欲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爸爸脸色阴沉得厉害，低头点燃了一支雪茄，沉默地吸了几口，烟雾缭绕开来。
　　
　　过了一会，爸爸方抬起头又开口道："那天我叫他去跟罗莎结婚，绝不是想利用罗家的财力，我秦克还没到靠把儿子卖出去挣钱的地步。你明白吗？"
　　
　　见不守不语，爸爸继续说道："我是要叫你们走上回头路，是在救你们，你们怎么就不明白爸爸的苦心？你弟弟从小就有主见，脾气刚强又倔，认准了一条路绝不回头，单单叫他去跟罗莎结婚，怕是把他打死，他也不会答应。"说完，爸爸似有深意地看着小守。
　　
　　小守立即明白过来爸爸的意思，急道："爸，我不喜欢白小薇，不要害别人，我不和白小薇结婚！"
　　
　　"不跟白小薇结婚？难不成你还能跟你弟弟结婚？！"爸爸瞪起眼睛："我告诉你，你作为秦家的长子，作为小攻的哥哥，就得承担起责任！我已经找白小薇谈过婚事了，她说从高中时就知道你跟你弟弟的事了，但她还是愿意嫁给你。小守，这种女孩你不知道珍惜吗？"
　　
　　"爸，我不是不珍惜，我是不喜欢......"
　　
　　"不喜欢？那你喜欢谁？喜欢你弟？你还要不要脸！"
　　
　　小守咬紧嘴唇，不说话。
　　
　　爸爸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容不得你。我已经向白小薇家提亲了，事不宜迟，婚礼越快越好，就在下个星期。"
　　
　　小守想起弟弟小攻的脸庞，含泪坚决地拒绝道："爸，我不可能答应。"
　　
　　爸爸狠狠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眼神锐厉地看了小守半天，却又逐渐缓和下来，声音疲惫地劝道："小守，爸知道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即使不为我，不为秦家，你也为小攻和没有康复的妈妈考虑考虑吧。小攻跟你在一起，不会有将来的。如果你妈妈知道你和你弟弟......，你让她怎么承受？"
　　

24

　　小守听完爸爸一席话，浑浑噩噩地从书房退出来，骤然万念惧灰。弟弟的将来，妈妈的健康，秦家的待兴难道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小守失神落魄地走出家门。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或许是持续降温的缘故吧，路上的行人稀少，只有小守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
　　天干冷干冷的，风似咆哮着刮过，吹得人脸上刀割似的痛，前几天下的雪还没化，结成冰，被汽车车轮压过的地方，一片泥泞。小守沿着马路一步步走下去，不觉得冷，只怕这路真的永远没有尽头。
　　不知到底走了多远，在一处街边有一家小店，店里的客人冷冷清清，像极了小守现在的心情。小守推开门，抬脚进去，看都没看一眼菜单，只要了两瓶啤酒。
　　从来不喝酒的小守，很快就醉了，趴在桌子上，泪水悄悄从眼角慢慢流淌下来，倏地钻进棉质的大衣袖里，不见了踪影。
　　哭了一会，在微微眩晕中，醉意袭来。
　　半醒半梦之间，小守看到了白小薇站在面前冲着自己害羞地笑，说道："秦守，你爸爸都向我家提亲了，我要嫁给你了。"
　　小守慌慌张张连声说"不"，往后退去，却撞在一个人身上。小守转回身看去，竟是爸爸。爸爸皱着眉头说："小守，你真的不顾及秦家的声誉吗，真的不管你妈妈的感受吗？"
　　小守踌躇着回答，这时妈妈虚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小守，你不能跟你弟弟在一起，妈妈求你......"
　　"妈！"小守惨声求道："我喜欢弟弟，我想跟弟弟在一起......"谁知，却看见妈妈一张血迹斑斑的脸越来越清晰。
　　小守怕极了，叫道："弟弟！弟弟！小攻！小攻！你在哪里？！"
　　前面雾茫茫一片，好象是小攻和罗莎走在远处。小守笑了，来不及抹去泪水，急忙追去，谁知小攻和罗莎却渐行渐远。小守停下脚步，大喊："小攻，等等我！"
　　小攻却头也不回地答道："哥，我想明白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跟你没有将来，我要跟罗莎一起回美国。" 耳边传来罗莎咯咯地笑声。
　　"不要，小攻，不要！啊......"小守顿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突然有人推了自己一把，整个人掉下万丈深渊。
　　"先生，您在这睡了一下午，该结帐了。"
　　小守醒来，恍惚中明白过来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推自己的人，是小店的服务生。
　　小守结了帐，走出小店，街边已经是灯火阑珊。小守暗暗吃惊，不知自己走了多少路，只喝了两瓶酒，睡了一觉，竟然已经到了傍晚。
　　刚刚做梦吓得一身冷汗，被这寒冬夜里刺骨的冷风一吹，浑身冰凉。
　　小守回到家，听下人说爸爸和小攻吃过晚饭去了医院。临走前，一天没看见小守的小攻嘱咐沈嫂把饭菜给小守热着，还留了一张字条给小守。
　　字条上依然是小攻那龙飞凤舞的字体：哥，我和爸去看妈。一天没看见你，很想你。也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问了爸和罗莎都说不知道。是看望白小薇去了吗？累了一天，吃过饭好好睡一觉，别等我回来了。亲。小攻。
　　小守默默看着字条，不知是感动还是悲伤，泪眼婆娑，竟然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没有打扰沈嫂，小守独自把丝毫未动的饭菜收拾了下去，然后安静地上了楼梯，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打开门，出乎意料地发现罗莎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出神地往外看，容貌娇好的她方才刚刚换上一件五彩方格子的蝴蝶衫，明媚动人。
　　"罗莎？"
　　"秦守。"
　　"你......"
　　"我等你很久了。"
　　"呃......有事情吗？"
　　"恩。"罗莎倒也直率，开门见山地说："今天你爸爸找你谈过话了吧，其实，我知道都跟你谈了什么。你爸爸早就把他的想法告诉我了。"罗莎用手指拨了拨摆放在窗台上的月季花的尖刺，不待小守说话，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小守又径自说道："或许我没有权利劝你和白小薇结婚，但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
　　小守看着罗莎，不知罗莎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罗莎走近小守，一股甜腻沁人的香水飘过来。罗莎盯了小守半晌，才幽幽说道："我知道秦攻他很喜欢你。他在美国刚认识我时就说了。"
　　小守脸一红。
　　"可是，秦守，这不是爱情，这是弟弟对哥哥的一种依赖，一种迷恋，就像恋母情结、恋父情结一样。这种感情不会持久的。"
　　小守垂下眼睑，道："我相信小攻是真心的。"
　　"即使秦攻是真心的，秦守，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将来？你们难道要一辈子都在家人的反对声中和世人鄙夷的目光中度过吗？"
　　小守抬眼看了看罗莎，道："总有一天......我和小攻会幸福......"
　　"秦守，不要傻了，没有那么一天。"罗莎冷静地说，美丽的唇一张一合："即使你和秦攻在一起了，难道你要用你们俩的幸福换取那么多人的不幸福吗？"
　　小守睁大眼睛，不明白罗莎的意思。
　　"你和秦攻在一起，白小薇不会幸福，我不会幸福，你爸爸和妈妈也不会幸福，甚至或许所有依靠秦氏公司吃饭的每个家庭从此都不会幸福，你有没有想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罗莎这顶帽子扣得实在是太大了，小守却反驳不出什么话来。
　　是的，罗莎这番说辞才真正击到了小守最脆弱的地方。如果要小守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取别人的不幸福，悲天悯人的小守死都做不到。
　　小守呆呆地怔在那里，愕然地望着罗莎，耳旁只听见罗莎轻飘飘的声音又传来："秦守，你相信我，你和秦攻只是在青春期感情走错了方向。你是个理智的人，不要再纵容秦攻的任性了。和白小薇结婚，或者暂时离开这里，等你和秦攻把年少的感情忘记，你和秦攻还是亲密的兄弟，一切都不会改变。"
　　......
　　罗莎见小守沉默不语，只道是劝不动小守，微微跺了跺脚，恨声说道："是利是弊，你自己想吧。"说完，一转身走了。
　　小守在房间的中央，一动不动站了许久。

25

　　这一天，在爸爸和罗莎轮番的软硬兼施劝说下，顾虑到所谓秦家和所有人的幸福，小守真正败下阵来。
　　小守终究明白，没有爸爸和妈妈的同意，自己和弟弟决不可能在一起，即使坚持在一起，也真的不会有什么幸福。
　　爸爸和罗莎的话，是对的。
　　自己真能为了己私而舍弃秦家的名誉，舍弃所有人的期望，舍弃爸妈对自己的信任，舍弃弟弟的未来吗？
　　想到这，小守痛苦地闭上眼睛。
　　答案是，不能。b
　　深夜，小攻独自从医院回来，爸爸仍守在妈妈病床前。
　　劳累了一天的小攻，神情略有些疲惫。
　　小守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小攻尽量把走在走廊上的脚步放轻，小守还是听到了。小守下地打开房门，看到小攻正要推门进自己的房间。
　　"小攻。"
　　"哥？"小攻惊讶看着小守："怎么还没睡，不是叫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吗？"
　　"睡不着......呃......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知其意，小攻笑了笑，走过去一把将小守搂在怀中，轻柔地问道："是不是想我了？恩？"
　　小守忍了忍泪意，勉强笑道："进我房间里说吧。"
　　小攻抬了抬眉毛，跟小守一起进了房间，随手把门关上，抱起小守痴情地吻起来。
　　小守也以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回吻着，两个人口舌纠缠了很久才彼此恋恋不舍地分开。小攻用手指摩挲着小守的脸，满怀柔情："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小攻......"
　　"恩？"
　　"我......想了很久，我......打算和白小薇结婚。"
　　"什么？"小攻毫无准备，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打算和白小薇结婚。"
　　"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攻厉声道，双手紧紧钳住小守的双肩。
　　小守忍住痛，点了点头。
　　小攻顿时气得目露凶光，挥起手来就想狠狠打小守一个耳光。小守任命地闭上眼睛，心里酸楚得要命。
　　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却舍不得落下去。小攻狠狠咬了咬牙，手掌最终攥成拳头缓缓放下，冷笑道："难道你大半夜等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你打算和白小薇结婚吗？"
　　"小攻，爸和妈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只怕要毁了很多人的幸福。"
　　"难道哥就不怕毁了我和你的幸福吗？"
　　"他们不开心，我们又哪会有什么幸福。"
　　"这是爸的主意？"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哥，"小攻抱住小守身体，软声道："我求你不要跟白小薇结婚，我求你。"
　　"小攻......我们俩其中一定是要有个人结婚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罗莎，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
　　"哥，我谁也不要，我就喜欢你！"一向坚强自傲的小攻慢慢从小守身上滑下，双膝跪在地上抱住小守的腿低声下气地求道："哥，求求你，不要跟别人结婚，我真的受不了。"说话间，言语已有哽咽。
　　小守忍不住落下泪来，抬手充满柔情地抚了抚小攻的头。
　　小攻跪着抬头望向小守，悲道："哥，你莫不如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你要是跟别人结婚，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死了，我的心才不会痛，否则，我真的活不下去......"
　　"或许，习惯就好了......"
　　小攻眼睛里透露出绝望，恨道："哥，你真的是要逼我去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