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许小寒
许小寒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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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一把打开他的手:"去!你要做刘骛,我还不做合德呢。"
他跳下床:"从今以後,咱们减少运动量,你好好养身体。"
冯子蓝看刷刷定计划,列条目,又不忍拂他性子:赵苏是一个多麽热爱运动的孩子,他还不知道麽。
赵苏回头见他嘴角噙笑,眼神戏谑,红了红脸:"你别笑,我自然忍得住。"想一想,又跑过去抱住他:"子蓝,你快点好起来,咱们长长久久
地在一起,好不好?"
冯子蓝见他紧紧地抱著自己,恨不得两人再也不分开一样。他本来心如磐石,一举一动都是计算得分毫不差,如今见到赵苏这般情长,心念一
动,犹豫一会儿,不由地叹道:"小苏,事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吗?如今也是一样的身不由己,想要罢手抽身,只怕
还要拖累你。不如咱们痛痛快快地玩到底,见一个分晓。"
赵苏见他这一声叹息,实在无奈至极,与这段时间他举止自若的大将风范截然不同,自己想一会儿,也叹口气:"安琼琳她......"一时间心乱如
麻,似乎只有多做运动才能稍解烦闷。想及此,觉得冯子蓝只是在强颜欢笑,本来快乐至极的事情,立马变得凄然无比。
子蓝见他这副模样,啄啄他的耳垂,昵声道:"那我们今晚多来几个花样,好不好?"
赵苏没好气:"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子蓝倒朗声长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赵苏愣一愣:"这话罗澜也说过──世间情之一字,真是让人无奈。"
冯子蓝见他提起罗澜,笑问:"那个罗澜看上去挺像你好的那口儿,怎麽你没有考虑考虑?"
赵苏大惊:"你讲话也要留口德的哦。人家喜欢的是女人!"
冯子蓝听赵苏讲完是非曲折,扬扬眉毛,拖长声音:"咦~~~,这人一肚子花花肠子,不过对你用心倒真。"
赵苏见自己完全是鸡同鸭讲,不再理他。自己捧著脸发愣,过会儿问道:"那真的无法可想了吗?"
冯子蓝尽知他心意,微笑道:"小苏,不虞之誉,求全之毁。世人之忧,大多起源於此。你素来通达,何必执念?得你如此待我,我已无憾。"
他懒腰抱起赵苏,把他丢到床上:"明日愁来明日愁,来,咱们试下这个动作。"
赵苏被巨大的快感包围著的时候想,他们在感观的天堂里飞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在道德的地狱里堕落。可是,那麽幸福真实的感觉,深切感觉到自己被另一个人挚爱著的感觉,未尝不值得拿一生来交换。如果真是堕落,那麽就一起下去吧。即使在那涅磐的火中,二人也要在这般纠缠著重生。

那日玉诗和罗澜罗沧离开,三人驱车直接去了玉诗娘家,林四海老爷子在郊外的别墅区。老爷子多年苦心经营,开支散叶,生死老友也颇有几个。後来渐渐树大招风,一方面为了安全考虑,一方面为了方便,便把紫宸市西郊一片的别墅区买下,自己居住一幢,两个儿子,还有一些好友都住在临近。
三人去见冯子蓝的时候由罗澜一路飞车,可惜回去的时候他没什麽精神,自己朝後排座位一躺,双臂垫在脑後发呆,林玉诗只好去坐副驾驶,罗沧开车。
此时夜色已浓,星空闪闪,三人在车中静默了一会儿,觉得气氛渐渐凝重下来。林玉诗按下车窗,夜凉如水,冷冷的风吹进来,带走一些沈闷。她微微地打一个颤,仿佛把身上背负著的重担卸掉一样。
林玉诗和很多很难对付的人打过交道,可是这次见到冯子蓝,却觉得心中毫无底气。孙子有云,攻心为上,人有欲望就会有弱点。冯子蓝他的欲望是什麽呢?他要和罗家合作那不是自投罗网,织茧自缚麽?林家明明已经牵涉其中,可他却信誓旦旦地说和林家无关,自己竟然不敢辩驳。
她郁闷地揉揉太阳穴,问道:"你们觉得冯子蓝这个人怎麽样?"
罗氏兄弟沈默了一会儿,罗沧见罗澜无意回答,便道:"很厉害,不好对付。还好,我们这次站在他那边。"
林玉诗恼火地说道:"我知道──真是的,我在他面前似乎就感到一股压迫感。"
罗沧点点头:"嗯,冯子蓝的样子,确实是存了死志。这种人,最难缠斗。"
林玉诗一惊:"你说什麽?他怎麽了?"
罗澜在後边也说道:"是啊,看到他的眼神的时候,我忽然间想起了我之前猎过的一头狼。"
他略带点神往地说道:"那年冬天,我和几个朋友在古奇拉山脉打猎,我们开车追著一个狼群走了一夜,本来打算等狼群疲倦了,我们可以近距离射击头部,这样皮毛会比较整。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几个人竟然被狼给耍了。路中母狼和幼狼都已经散去,剩下的只是头狼和另外几只公狼。基本上每到一个岔口,一头狼就会脱离队伍,但是头狼一直引著我们向前走。那只头狼实在是很漂亮,皮毛很厚很密,个头也很大,我们当时都下了决心一定要猎到它。追到最後,就只剩下那一头狼。头狼把我们引到一处悬崖时,它也知道无路可退,转身面对我们著坐下。我们追上去的时候,那只狼就那麽坐著。琥珀似的眼珠,冷冷地看著对准它的枪口,高傲,冷漠,还有几分不屑。後来,有段时间我一直梦到那只狼,还有它的眼睛。"
罗沧扭头看了一眼:"你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不再去冬猎了的吧?一头狼的作用还真大啊,婶婶说了那麽多次也没见你都听不进去。"
想起一颗小小的子弹就可以那麽容易地结束那麽高贵的生物的生命,林玉诗不由地心有戚戚焉。林玉诗忽然很想问问那头狼最後怎麽样了。罗澜讲这个故事,是因为在冯子蓝身上他发现了同样的气质吧。那当初,罗澜是射杀了那个让他也都肃然起敬的对手还是放过了它?如今,他又准备如何对付冯子蓝呢?
她心念一动,飞快地看了罗澜一眼,罗澜一向戏谑的眼神中有一霎的困惑和迷蒙。林玉诗愣了一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回想起几年前见到的那个阳光灿烂的青年,什麽时候已经变成一潭深不可测的幽水。岁月无情啊,她不由地伸手摸摸自己的眼角,唉。
三人又沈默一阵,林玉诗收回感慨的心思,想起眼前的麻烦事,皱眉道:"冯子蓝为什麽不肯承认他对我们家捣鬼?"
罗沧道:"当时是你问得不对:你只问了你的父亲。事实上,考虑到林伯父的态度,冯子蓝应该是绕开他,与下边的人联络。"
後面罗澜懒懒的声音传来:"八成是你那两个哥哥想赚点小钱,说不定还存了夺位的心思。照我说,你二哥的嫌疑最大。"
罗沧解释道:"若只是下属作乱,林伯父八成会快刀斩乱麻,整顿一番。你大哥二哥手上大概控制了一半的实力,伯父不便贸然动手,他急著找你回来恐怕也是担心万一出事,要有一个可以控制局面的人。"
他顿了一顿:"伯父把你作为继承人,你那两个哥哥早晚有出局的一日。冯子蓝的话,倒也不能说错。不过,你大哥和二哥为什麽会有那麽大的权利?"
林玉诗叹口气:"还不是因为前两年程叔叔的事儿。爸爸也是担心旧事重演,想著自家的人总是要亲一些,所以才放任大哥和二哥扩充实力。"
罗沧想了一会儿:"擒贼先擒王麽──解决这件事情倒也不是很难,主要看伯父的意思了。你的两个哥哥不是伯父亲生的吧?"
林玉诗郁闷地瞪了他一眼:"我们家的事儿你到底知道多少?我母亲年轻的时候受过伤,父亲以为她不会有孩子了,就从亲戚家过继了两房过来。爸爸一直把他们当作亲生的。不过大哥二哥实在也是不争气。"
罗澜插口道:"特别是你二哥。虽然是你们家事,不过如果他再撞到我手上,别怪我没跟你事前打招呼。"
罗沧扭头问道:"他怎麽得罪你了?你好像特别讨厌这个人似的。"
林玉诗也问道:"我二哥虽然做事有点荒唐,待人接物还是不错的。他怎麽招惹了你了?你哪只眼睛看他不顺?"
罗澜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不开腔。
罗沧想想,了然地一笑:"原来如此,还是为了那个赵苏吧。不过,闻名不如见面,今日看见了他,我才知道大哥为什麽转了性,不仅喜欢上了男人,还头一回踢上铁板。"
罗澜咬牙:"阿沧,你今日的话似乎特别的多。"
罗沧耸肩:"啊,这麽大好的看你出糗的机会,错过了我还叫罗沧麽?你不知道你欠下一堆风流债务,都是谁在帮你还的?我上个月还不得不把乔安娜介绍给莉莉,让她出席莉莉的时装发布会。你要是平日肯听我劝,今日说不定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我看那个阿苏,哪有男子会美成那样?不定是你之前抛弃的女子的怨念附体,专门过来惩戒你。"
罗澜切了一声:"阿沧你要不要我把你以前追朱莉出的丑全部告诉阿诗?"
罗沧看林玉诗仍然有点愁眉不展,安慰她道:"现在发愁也没用,还不知道冯子蓝手上到底有多少筹码。等见了伯父之後,我们再做详细打算。"
转过几个弯之後,道路两旁开始出现幢幢灯火通明的别墅,有的里边还传出阵阵喧哗。林玉诗指点著罗澜开入一条小径,转过一片小树林,一
片别墅群出现在眼前。看见他们的车子,本来斜靠在大门口的几个年轻人跳了起来,冲他们招手示意停车,有人已经把手伸到衣袋中。林玉诗打开车门,有一个人迎了上来:"阿诗回来了。老爷子正等著呢。"他探头看看罗沧和罗澜,诧异了一下便换上一副笑脸:"贵客,请进。"
林玉诗看了他一眼:"我认得路,你留下。"
那人笑笑,退回原处,继续倚在门口。
罗澜和罗沧并排跟在林玉诗後面,走出一段距离之後,罗沧轻声道:"看门的人都换上他们兄弟的了。老爷子的日子可能有点不好过啊。"

林四海今年已经近六十,正是老当益壮的年龄。他年轻的时候混帮派,以斗狠挣下地盘,提起他的名字来,他的对头们都心有余悸。等老的时候却修身养性,不仅一改年轻时的精瘦,养得红光满面,挺著个啤酒肚,活像个弥勒佛,更是越发连性子都改了。他出钱捐修了好几家养老院孤儿院,渐渐从黑道抽手。老对头们提起他来,慢慢地带上几分不屑:"林老爷子安稳日子过久了,恐怕连刀都拿不稳了。"
可以说林四海已经非常成功地改变了自己在紫宸市的形象,包括以前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两个儿子,现在也觉得老爷子年纪大了,思想落伍了,钱赚少了,应该退位了。只有他非常亲近的人,比如说这时他年轻一起打地盘,现在正在书房里陪著他的老参谋杜变才清楚,老爷子只是把爪子给收了起来,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猛然伸出,对对手致命的一击。猫儿捉鼠的时候,也会先把爪子藏进肉里,悄无声息地靠近,等老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爪下之物。
林四海看到女儿和罗氏兄弟,非常高兴地笑了,他脸上本来有一层阴气,也被这一层红光冲散。连他身边坐著的杜变,一直阴沈著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杜变和老爷子相反,个头虽然高,但是瘦的皮包骨头,永远都是一副青黄不接的脸色。他和老爷子站一起,倒真像金庸笔下的胖头陀和瘦头陀。
老爷子让他们坐下,冲罗沧和罗澜点点头:"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多客气。"
罗沧点点头:"现在情况到底怎麽样了?"
杜变咳嗽了一声,嗓音低沈,慢慢地把最近的事情讲了一遍。果然是林强和林顺数月前已经和一个外来的毒品贩子搭上了线,开始的时候范围还比较小,仅仅在林强和林顺名下的几个舞厅,酒店,现在慢慢扩大,林强和林顺已经开始打由几个老前辈们控制的地盘的主意,现在已经闹到不可开交。
林玉诗忍不住插口说道:"爸爸,大哥和二哥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开始跟那些人接触,那个时候应该还能控制住,为什麽拖到现在?"
杜变和林四海交换了一下眼色,林四海道:"玉儿,先听你杜叔叔讲。"
罗澜和罗沧心中了然:"老爷子耳目众多,儿子们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去。他最开始放任,自然是等他们吃了亏,有了名目,才好动手收拾他们,把权利再收回来。没想到现在一下子局面失控。老爷子一片苦心为了女儿,可惜他把林玉诗保护得太好,林玉诗反而有点不适应。"
林四海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心思太活,我们这些老家夥们的话都听不进去罗。"
杜变道:"毒品生意,一本万利,不怪他们动心思。现在老爷子们的手下,也有人在跟阿顺他们暗地里来往。这样下去,只怕......"他摇摇头。
罗沧问道:"那伯父有没有查清楚毒品的来源是什麽地方?"
杜变道:"那人很年轻,大约半年之前第一次来这里,他的真实身份连阿顺他们都不清楚,他们叫他阿铮。我们跟过他一次,那人很警觉,身手很好。後来他就不肯直接跟阿顺他们见面,而是通过其他渠道交货。应该是很有经验的人。"
罗沧问道:"那伯父和冯子蓝那边怎麽交涉的?"
林四海和杜变又交换了一个颜色,林四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罗世侄好眼力。冯子蓝确实和我联系过。他有阿顺他们接货,发货的全部证据。"他眼里闪过一道寒光:"那两个蠢货,以後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冯子蓝派人跟我谈条件。"
罗沧,罗澜和林玉诗紧盯著林四海,林四海摇摇头:"他让我交出他指定的紫宸市政府官员的违法违纪证据。"
杜变是早已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闻言仍然微微叹口气。林玉诗惊呼一声"什麽?"罗沧和罗澜也都吃了一惊。
老爷子道:"这些年来,我们跟那些人打过的交道,我自然留了分底儿。我们的夜总会,酒店,赌场,钱庄也都有不少线索。冯子蓝不知道怎麽知道我这里有这些东西,他说可以由他收拾那两个不孝子,我把他需要的东西给他。"
林玉诗疑惑地问道:"他要这些东西干什麽?"
杜变说道:"你爸爸和我刚才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冯子蓝指明要的那些人,都是和他的岳父安雄关系不一般的。"
林玉诗道:"他想要挟安雄吗?"
杜变道:"目前难说,安雄目前病重,很难撑过半年。如果要对付安雄的话,那大可不必。"
老爷子接口道:"其实我们手上一直有这些证据,但几乎没有怎麽用过。这些东西,用的好还好,用的不好,反而引火烧身。冯子蓝要这些东西......"
门口有人轻轻敲门,连著两个三下,老爷子点点头,林玉诗起来把门打开,一人闪进来:"强哥和顺哥来了。"林四海挥挥手,那人又飞快地闪出去,把门关好。
林四海示意玉诗他们留下,自己和杜变起身,从书房的另一处门走出去。
罗澜忽道:"阿诗的妈妈肯定是个美人。"
罗沧瞧他一眼,林玉诗也抬头看著他,罗澜忍住笑,低声道:"阿诗要是像了老爷子,那可就好看了。"
罗沧微微一笑,林玉诗没绷住,也笑了。房间里刚才沈闷的空气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林玉诗叹口气:"没想到大哥和二哥已经嚣张到了这个地步,连杜叔叔都要避著他们。"
老爷子回来刚坐下,房门打开,林顺和林强走了进来。
林强跟在林顺身後,看著老爷子的眼神有点躲闪,低低地叫了一声"爸爸",跟玉诗打了招呼,便在角落里站著。林顺大大咧咧地坐下,拍著身边的座位:"大哥,就你这麽多规矩。大家都是一家人嘛,讲这麽客套。是吧,爸爸?"又笑嘻嘻地跟玉诗道:"玉诗,刚回来?二哥的公司里新进回来一批法国货,待会儿二哥带你去挑一挑。"他又看著罗澜道:"罗先生,今天就不能跟你握手了。我上次手摔骨折,还没有养好,对不住,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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