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许小寒
许小寒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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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和罗澜住的房子,是林玉诗当初转进第一桶金时买的一套大房子,二十五层公寓的顶层,楼顶还有一个花园。环境幽雅宁静,社区内的一应设备俱全,发展的相当完善。後来玉诗想在郊区买别墅,赵苏一想到别墅区内说不定会经常遇上岳丈大人,立马精神抖擞地打哆嗦。玉诗见状,知道当初小苏在老爷子手里吃了点苦头,後来又有挺长一段时间老爷子很不待见他,现在虽说两人关系有了很大改善,赵苏见老爷子也还是老鼠见猫,於是作罢。
赵苏和罗澜的同居生活有一个相当好的开始。赵苏顾及罗澜是病人,玉诗又很不够意思地自顾自跑到地球的另一边,自动包揽了所有家务,处处对罗澜曲意逢迎,生怕他不开心。罗澜装病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三天就下地活蹦乱跳,兴致勃勃地和赵苏一起烧饭。
中国有句话讲国家局势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用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虽然人们喜新厌旧,但是新的用时间长了也成了旧的,以前的那个旧的也就成了新的,用在时装界,就是复古风潮,比较文绉绉地话就是江山代有流行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总之就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前富翁以肥为美,肥头大耳,身材臃肿是富裕的象征,而穷人则是皮包骨头,瘦骨嶙峋;现在反过来了,富人们崇尚健康自然美,天天去健身室运动,吃味道不好的黑面包,讲究营养均衡,反倒是穷人因为长时间坐著工作,吃著糖分过多的白面包,肥胖起来;有段时间人们以能坐办公室为荣,以需要在田间劳动为耻,以皮肤白为荣,以皮肤黑为耻;现在呢,如果皮肤过白,那便是缺少时间和金钱去野外活动的标志,接受足够的阳光照射而显出光泽的棕色则成了流行色。
像赵苏和罗澜这样有钱又有闲的富贵闲人,找到的一项曾被人不齿的兴趣就是做饭。说到饭店,赵苏会苦瓜著小脸,对他而言,那些地方就意味著无休止的交际,而看著新鲜的菜蔬和肉类变成盘子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种享受;而罗澜会皱皱眉,大厨师的手艺可能是不错,可惜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有吩咐的那会儿功夫,自己动手就做出来了。而且罗澜走东闯西,见多识广,世界美食见识得多了,还真没有几个厨师能同时做出中国四川水煮鱼和西班牙海鲜饭来。
赵苏的手艺是在家跟著父母学的,都是些家常饭菜,看著罗澜手里变出的许多稀奇古怪但是味道绝佳的菜肴出来,雀跃著拜他为师。相处几天下来,赵苏本来心里存著的一点点芥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待罗澜又如黄石初见时那般亲热起来。他想他和玉诗二人关系亲密,对罗澜也就像亲属一般。罗澜开始还在心里偷乐,可是赵苏真对他不避嫌了,他意识到了什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平心而论,赵苏不笨,可是有时候这孩子,也太单纯了点:譬如说他因为自己的倾向对女性没有兴趣,所以以为正常性向的男子对他也不会有兴趣。而罗澜,正是被他划归於正常的那一种。而且在黄石的时候,他为了表示自己亲近自然的决心,大大咧咧地坦裎相待,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呢,也互相都看过了,如今在家里也就没有必要捂得太严实。再说赵苏这五年来辛苦劳累,如今整个人放松下来,他放眼望去,只觉得天下之大,到处都是床,随便趴个窝儿就能睡著。他睡著不要紧,苦了罗澜。罗澜经常对著赵苏熟睡的小脸天人交战,赵苏舒舒服服地梦周公,罗澜担忧地希望自己不要变太监。
罗澜的特点之一是他总是讲究方法论的:做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步步为营,循序渐进。功夫不负有心人,日积月累,总有一天量变会引起质变。这次因为他对赵苏用心良苦,更是希望二人有心意相通的一日,所以采取了最为妥善,保险的方法。不过他忽略了一点,人的感情是最没有道理可言的事情,有些情感可能有一辈子的保质期,至死不可能有发生质变的一天,譬如赵苏和他以前的室友宁飞的友谊;有些情感呢,两人相见的第一眼就已经发生了质的飞跃,譬如大家津津乐道的"一见锺情"。罗澜这次小心翼翼,反而失去了先机。他自己对这次的战略失误痛心疾首,当然这是後话。
罗澜自忖自己是健康强健需求正常的大好青年,面对美食而不动心是不可能的。眼前的诱惑,嗯,他把它当作修炼。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面对著满桌的美食,拿著筷子,甚至已经拈至嘴边,可就是不能入口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但是,虽然自己不能动口,可并不意味著其它人就可以分一杯羹,对於罗澜而言,那才叫是可忍孰不可忍。
和赵苏同居一段时间之後,罗澜自认为忍术已经修炼到刀枪不入金锺罩铁布衫的地步,可是当一日他从外买菜回来,打开门一眼发现赵苏的肩膀上放著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手的主人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瞟,可能真是色令智昏,没有认出挽著菜篮的大好青年罗澜,贼笑了两声:"赵苏阿,这人是谁?不是你新找的情人吧。啧啧,你跟玉诗离婚没两天呢......"说著好死不死地把脸也朝赵苏脸上凑过去。
罗澜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仍然保持著完美的笑容,轻轻放下菜篮,右手捏住那只手,左手握住那人的上臂,一个标准的过肩摔,房间中回荡著重物摔倒厚厚的地毯上的声音,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得惨叫,然後是两声惊呼,一声来自於赵苏,一声来自於房间中的另外一人。
罗澜微笑著看过去,另外一人急忙朝门口退了两步:"罗先生,这是误会。我是林强,林玉诗的哥哥,你忘了吗?我们还请你吃过饭......"
罗澜揉揉眼睛,像是没有看清楚的样子,继续朝前走了两步,那人头上冒出冷汗,求救地看向赵苏:"小苏,小苏,你快说两句话......"
赵苏还没有回过神来,罗澜听他叫得这麽亲热,心中更是不快,脸上露出一个诧异的微笑:"这不是林大哥吗?你怎麽会在这儿?真是的,我没戴眼镜,竟然没看清楚。"
门口站著的一个人,身高体壮,三十多岁的样子,若不是眼睛有几分浮肿,看上去也是一幅精明强干的样子。被罗澜摔在地上的这人,在五分锺之前也是风度翩翩,装饰的有点过於华丽,标准的花花公子的模样。两人面容中有几分相似,正是林玉诗的两个哥哥,林强和林顺。林玉诗之前回娘家时也不忘谈生意,把罗澜也带回家过,因此三人还打过照面,也算认识。罗澜目光如炬,刚进房门便发现屋里的两人,可是如果贸然相认,那可就错过了出气的大好机会。因此干脆来个抵赖,且说自己眼花。
林强见他还肯相认,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骂什麽时候见他戴过眼镜:"我和二弟过来看看妹夫最近的情况......"
罗澜满脸疑惑:"林二哥也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只顾得对付这个小毛贼......我打电话让管理人员上来先把小毛贼带走,再请林大哥林二哥慢叙。"
林强急忙说道:"罗先生,一场误会,一场误会。二弟不是有意......"
罗澜走近躺在地上呻吟的那人,惊呼了一声:"林二哥,怎麽是你?"一边急忙伸手去扶,林顺惨叫连连"大哥,大哥",林强畏缩著看了罗澜一眼,把林顺扶进沙发坐好。
赵苏回过神来,拨打120。林强忙道;"阿苏,不用麻烦你。待会儿我们去看相熟的医生。"
罗澜满脸愧疚,问道:"这怎麽好?林二哥这个样子回去,林伯父问起来,我可不得上门谢罪。"
赵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强本来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可是林强和林顺这次是瞒著老爷子来这里,所以连从不离身的保镖都没有带上楼来。这兄弟二人本来是从来不肯吃亏的性子,这次倒也吃了个哑巴亏。
林强干笑了几声:"罗先生不必担心。父亲问起来,二弟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也没有什麽大问题。阿顺,是吧?"
罗澜眨眼,作感激状:"有劳两位大哥替我在伯父面前遮掩两句。"伸手摸了林顺的手臂一下,林顺冷汗一个劲儿地往下流,颤不成声地说道:"没事没事。摔了一跤,一会儿就好。"
罗澜哦了一声,如释重负:"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施施然地坐下,笑眯眯地指指两个位置:"林大哥,林二哥请坐。我们好久不见,今天好容易聚到一起,非好好聊会儿不可。晚上你们也别回去了,我们出去吃饭,我请客,不醉不休。"
林强和林顺如坐针毡,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今日过来,一是林强想看看林玉诗离婚到底分了多少家产给赵苏,二来林顺对赵苏还存了一份念念不忘的心思,也想趁机偷点腥。林玉诗知道虽然要暴跳如雷,可是毕竟生米煮成熟饭,她也无可奈何。他们来的时候,赵苏还在睡觉,被吵醒还一阵犯迷糊,林强客套几句便问公司的状况,没几句便套出林玉诗给了赵苏30%的股权。林家产业自然不止林玉诗这一家公司,可是依照林强雁过拔毛的性子,赵苏不过是给林玉诗打工的,如今既然离了婚,那就应该跟林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正在那里懊恼得当儿,林顺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他哼了一声也没有阻止。
没想到罗澜突然间杀了出来:他们本来以为罗澜自然和林玉诗一起离开。林顺在紫宸市里又横行惯了,瞅了一眼没看清,嘴里便不干不净。林强倒是认清楚了,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林顺已经断了一只胳膊。平常越是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人,遇到比自己还横的人越是诚惶诚恐,卑
躬屈膝。他平日的神气都飞到不知何处,生怕罗澜的怒气转迁到自己身上。因此虽然看著林顺疼得死去活来,也不敢出声。林顺也是被摔怕了,生怕罗澜一下子又翻脸。别说现在这情况,他们二人应付不了罗澜,就算是保镖在,他们也不敢对罗澜怎麽著。林老爷子现在对罗澜极为仰仗,他们应怎麽捋虎须逆龙鳞?
倒是赵苏看著林顺林强样子难受,心有不忍:"罗澜,你晚上不是跟俱乐部的人约好了吗?可能今天请不成大哥二哥了。"
林家兄弟如听纶音,眼巴巴地看著罗澜。罗澜微微一笑,看了赵苏一眼:"哎呀,你瞧我这记性!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忘了。林大哥林二哥,只好改天再叙。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林伯父也是好久不见,我这两天一定过去问候。"
他这一表态,那二人如蒙大赦,急忙告辞。
罗澜回头看看赵苏,耸耸肩:"你就是心肠太好。"
赵苏笑笑,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锋利异常的匕首,刀身清冷如水,两边开刃,罗澜是行家,一看就是把吹毛断发的好刀。赵苏手腕一转,小刀又藏进他的衣服。赵苏微笑:"你要是晚回来一分锺,就是我动手了。"

罗澜饶有兴趣地看著赵苏变魔术,笑道:"你这一手,挺有意思。去首饰店顺手牵羊,估计也没什麽大问题。"
赵苏吐吐舌头:"你可别以为这是闹著玩的。我可是亲眼看到有人伤得半死不活。"
他见罗澜有点半信不信的样子,跃前一步,跳到罗澜身前,身体微曲,双手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罗澜见他突然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由地好笑:"你干吗呢?"
话音未落,赵苏忽然间快捷无比地将右手贴近罗澜的小腹,迅速向上移动,一直划到罗澜的咽喉。罗澜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小腹起沿著胸膛上升到喉咙:赵苏的匕首并未出鞘,他已经感觉到冷气袭人。一阵惧意袭来,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出身豪门,一方面是家族传统,男子自幼习武,一方面是为了防身,素来针对他们的绑架案为数不少。他自己身手虽比不上专业保镖,寻常防身也绰绰有余。可是赵苏刚才举动,一是他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发难,攻其不备,二来他的动作由下向上,对手往往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著了道儿。而且那匕首锋利无比,一道划下,便是开膛破肚的危险。
赵苏一击得手,朝後退开,笑眯眯地看著罗澜。
罗澜呼出一口气,鼓掌:"阿苏好本事。"
赵苏脸一红:"其实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就是练著玩玩,这把刀啊,搞不好就出人命。"
他拿出衣袖里的小匕首放在手里把玩,一边说道:"我也就会这麽一下子,被人躲开了就没办法了,就这个当初还学了三个月才勉强蒙混过关。还是罗澜你比较好,那麽一下子,"他比划著罗澜的过肩摔:"一拉,一按,使劲儿一背,人就摔出去了,也不会出人命。"
罗澜看他好兴致,便教他一些小窍门,如何借力打力,以柔克刚,拉,转,摔,制住对手。赵苏兴致勃勃地蹦来跳去,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
罗澜见状便道:"阿苏,你先去洗个澡。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赵苏应了一声,便抱了浴衣冲进浴室,不一会儿水哗哗地响起来。罗澜拿起赵苏放在桌上的小匕首,对著光慢慢转动,刀锋随著不同的角度,竟然显出阵阵蓝光,正是锋利到了极致的标志。刀柄中间粗两头细,握住时恰好与手掌契合,上面有斜方格纹路,制作刀柄的材料隐隐闪著金光,竟然含有黄金。罗澜沈思:从匕首的风格来看,显然是二战时期著名的F-S型战斗匕首,但是刀柄中含有黄金,则是当时限量生产的100把纪念型匕首。这100把匕首後来有不少也毁於战火,剩下的大多被收藏家珍藏,鲜见於市面。看赵苏拿在手中随意把玩的样子,显然不知道这把匕首的名贵,况且他好像只是拿它来防身而已。真是暴殄天物啊。
况且这一招阴险毒辣,出手便欲置人死地,根本不是赵苏的作风。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招?
正想著呢,赵苏裹著件宽大的浴袍踢踢踏踏地从浴室里出来,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看罗澜拿著那把匕首,嘻嘻一笑:"很好看的吧?我前两天收拾东西,把它翻了出来。压在柜子里好几年了呢。"
罗澜张嘴想问他从哪里得来的这把匕首,赵苏已经关了房门换衣服,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抱著换下来的脏衣服准备扔到洗衣机里去的时候,罗澜急急跳起来,随手把匕首放下,拦住赵苏:"扔了它,扔了它!"
赵苏抬头不解地眨眨眼,罗澜厌恶地皱眉:"被那个林顺摸了半天,想起来就恶心。扔了它,我再给你买新的。"
赵苏愣了一会儿,忽然间抿嘴笑了:"你和玉诗还真像──有一次一个女孩子挽了我的胳膊一会儿,回来玉诗非逼著我把那套衣服给扔了,那还是新买的,忒可惜。"他看看手里的衬衫:"还好,还好,是我自己买的便宜衣服。仍就扔了吧。"
说起玉诗,赵苏又想起来:"说起来,你是除了玉诗之外,第二个替我出头的人呢。"
罗澜挑挑眉毛:"又怎麽了?"
赵苏心情大好,盘著腿在罗澜对面坐下:"你不知道,我和玉诗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还挺戏剧化的。当时,我......"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又飞快地接著说了下去:"总之那天跟今天你回来的时候差不多,玉诗突然间从天而降,打抱不平,二话没说,给了那个领头的好大两个耳刮子。然後她一手叉腰,忒神气地说‘我是林玉诗。这个人是我男朋友,你们谁有什麽意见?'那些人一点意见都没有,灰溜溜地走了。後来玉诗说她家里人又逼著她跟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结婚,反正别人都知道我是她男朋友,我吃的苦也不能白吃。不如我娶她好了。"
罗澜看著赵苏笑得灿烂无比的模样,心肝都在滴血:赵苏竟然就是这样被林玉诗骗上手的!
罗澜也听过林玉诗讲过她和赵苏的相遇,那个版本跟赵苏自己讲的也就差远了。实际上,赵苏以为的他们的第一次实际上根本不是,或者说是他第一次见玉诗,而林玉诗已是不知道多少次见他了。赵苏当年在校也算是小有文名的人,林玉诗还很是佩服他发表在校报上的社评,又看见过赵苏微笑著跟人辩论的风采,心中实在是对他敬仰已久。林玉诗虽然是风风火火惯了的人,对赵苏竟然还有点小儿女的羞赧,所以直到那次赵苏以为的侠女救难之前,她竟然没好意思跟他说过话。那次她本来也不是专门想帮赵苏,只不过那个领头的恰好跟她家里逼婚的对象有点亲戚关系,她一肚子火没处发,上去赏了那人两个耳光消气。等那些人走了,赵苏跟她道谢,她才发现她无意中给赵苏解了围。林玉诗跟罗澜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还得意洋洋地说她和赵苏是天赐良缘,害得罗澜郁闷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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