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GE————丝绒爪痕[下]
丝绒爪痕[下]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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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前,他停了下来,双手扶住门,在我要想要上前帮他的时候他轻轻挺起了脊背,暗藏力度的动作,漂亮的身姿,好象优雅的猫科动物一样,一手在腰部轻轻按了几下,一边拉开了门,带着我熟悉的笔直得仿佛测量过的雪白背影消失在我眼前.....
我发出了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长叹,活像耄耋老人夜半忆起过往时的那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身体脱力,仿佛刚经过了激烈的厮斗。我在地上坐了下来,在船上的时间里,我坐在甲板上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阳光椅上,千似乎也有这个习惯。
也许我们一样,都害怕掉下去吧?
这个名字,现在对我,意味着什么...
毫无疑问的是,我已经受了伤,他间歇的发作,不顾一切的语言都足够让我沮丧到极点,正因为如此,我才迫切想找出那股支持着我非留在他身边不可的力量。爱吗?还是同情?或者真像他说的只是好奇?
我怕,我怕在还没来得及温暖你的时候,自己已经冷却...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有人打扰了我。
我摇摇头,把在心中飘荡的各种念头甩出脑袋。摇晃着起来,小腿像是麻木了,扶着栏杆站了会,服务生见我无关紧要便离开了。
有点虚弱,寒意似乎渗进了身体,唯一感觉鲜明的是刺痛的小腿,又是一夜未睡。算起来,自从和他纠缠上,失眠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抬头迎接已被端端正正托出海面的太阳,不记得曾见过这样完美的初日,像是一幅可以被题上"圆满"或是"新生"的画,色调温暖,极美,无法形容。我痴痴看着,能包容下一切的暖意裹住了我,让我几次想张开手臂回抱。我在心里道着谢,谢谢这千辛万苦及时赶来的日出,寒冷和绝望在被一点点逼出体外,胸中方才还冻结成一团的东西似乎正在无声无息地融化,千,我,我也想像阳光一样,让你心中冻僵的东西崩毁融化,卷走你心中阴沉的感情块垒。
我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个人,你所说的特别存在。


番外 CLYDE
房间里静得好象空气也已暂停了流动。
未曾被困意光顾的我跌坐在床边的地上,凌晨五点,对于这个时段,这是个奇怪的姿态。
眼睛酸涩,但我却不愿合上眼皮,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你能停留在我视线内的时间我总是视若珍宝,所以,船上的这十几天对我而言是天堂般的存在吧?
绻起身体入睡的你看起来像个孩子,钟爱的白色衬衣皱成了无法复原的样子,敞开的领口和被撩起的下摆似乎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你的肌肤送到我的手中。
呼吸突然急促,我的手指无力地绞动着床单,"千..."不自觉地唤着你,胆怯的我,恐怕也只敢在你入睡时才有勇气这样叫你吧?
千,一点都不夸张地告诉你,我恨那个人,我恨那个让你把"千"这个称呼作为特别存在的男人....那个让你在梦中也会不时蹙起眉头的男人...那个让你不得不依靠酒精和药物才能片刻开怀的男人...你到底还是忘不掉吗?你究竟是在爱他,还是恨自己?在你心里搏斗着的究竟是什么?
我突然很想用力摇醒你,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地丢到你的面前,管你是不是会痛苦或者愤怒,管你是不是会更加无视我....
手触到你半干的黑发就软了下来,我对自己苦笑,我...我是在自欺,明明是个沉溺在假之中乐不思蜀的男人,凭什么要求答案?因为我是那么心甘情愿地被快乐所欺骗。我也想过逃离,但自己知道,我是绝对不可能身无伤痕地从你身边逃开的,即便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对我打开心门,但我就是失控地滑倒在泥沼之中。
赌赢你之后让我任意妄为的你,抽大麻过量时倒在我怀里哭泣的你,还有这极少数的,醉后用冷水冲淋仍无法支撑着走回房间的你,我...接受的全是这样的你,刻意地玷污着自己的你...
如果我无法强悍而霸道地对待你,如果我又像一年多前一样露出软弱的表情向你表白...你大概又会像那时一样哈哈大笑,视线却不动声色地漫过我游向别处吧?我在你心里甚至不算是个需要认真想个拒绝理由的对象。
所以,我只能继续维持着执着而霸道的形象赖在你身边,只要你对我任何近乎无耻的举动不表示强烈的拒绝,我就会继续,是的,更像是野兽而非人类,我若再次不小心地流露出温情的话会让你难堪的吧?只有这样让人厌恶的占有,只有这样屈辱的高潮才会让你好受吧?
这样,你才不会觉得背叛了那个人,是这样吧?
床头灯无力地把光洒在你脸上,光的轨迹沿着形状完美的侧脸精心勾勒出微妙的侧影,像一条鲜明的分界线,我清楚地看到光之中的熟悉眉眼,但那一半却隐藏在不可测的黑暗中。
要到几时,你才会把内心的黑暗全部暴露在我面前?
还记得初见时被你雪似的浅淡笑容吸引,雪...千...你可知那次邂逅之后,雪就成了我的关键词?常常会想,为什么我要在那个冬天去北海道滑雪?为什么要独自留在旅馆里休息?为什么原本认真打磨着滑雪板的我会被木柴的轻微爆裂声惊动?
美丽而清澈的眼睛,没有任何代表情绪的光芒,只是看着我而已,最多再加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我的神经刹时被不知名的某物灼热,继而暗暗地燃了起来。
你的微笑甚至引出了我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潜在的那一面,我放弃了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回到了父亲的公司帮忙打理,渐渐在父亲的社交圈里浮起,才能在一年后再见到了你。但我竟没有注意到在那个时候你忧郁的眼神也同时如炭火般不动声色地在我心中烙上了印记,...等我察觉到时,对那创伤已无计可施,只能,由它去吧。
这样想来,自己也弄不清楚对你抱有的是爱,还是恨了...由旁人看来,这更像是恨吧?我几乎理解了你,千。
我很清楚地知道,在你的身边,从来没有过朋友和亲人的座位,而恋人的位置上,那个人已扎根在你心底,要把他拔除,受伤的也只是你,但,成为被厌恶者却不需要你的任何批准,如果这是留在你身边的唯一可能,那么我应该毫不犹豫地坐上被厌恶者的座位吧?
千,天快亮了,今天的你会去哪里?又会和谁笑在一起呢?
我很想轻轻唤你的名字,把手放在你的眉心,或者吻着你的睫毛,温柔地等待你睁开眼睛,但我具备这么做的资格吗?
既然是被厌恶者就该一如既往吧?我果断地站起身,俯身覆住你单薄的身躯,嘴唇袭上你苍白的唇瓣,相接的瞬间我闭上了眼睛,仿佛彩虹出现在天际般短暂,记忆深处,初次见面时淡淡微笑着的你倒映在我眼前,接着,那微笑雪般消失殆尽...
我死命地忍住突然涌出的眼泪,舔食着你唇上裂开的崩口,它像柔软的小刺,我的舌尖受到莫大的鼓舞,双手捧住你的脸,我愈加猖狂地吮吸,不顾一切地纠缠,深深地深深地....
三十一
回到房里做了最简单的清理后就躺了下来。
睡不着,困意执着地撕扯着我的知觉,却放过了脑中那仍在燃烧着的某一点,任由它像听坏的唱片般一次次重复方才的片刻。
"不行啊..."我轻声叹气。
小丁以让我吓一跳的速度坐了起来,被什么附身了似的。"去和女人约会了吧?该不会是...那里不行?"他咕哝着,拨着凌乱的头发。
"什么啊..."我闭了闭眼睛,"吵醒你了?"
"没,自然醒吧,不过...靠,才六点啊,我成了农民了,大概老天看我找工作找得艰辛,在提示我一条出路..."小丁滑稽地笑着,取笑自己。
我却不想笑,可以的话,我想一个人待着,面无表情的。
"等下去晨跑,听人说,早上晨跑的妞里有不少很正哎,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怎么样?"小丁提议。
我躺在那里缓慢摇头,"这些事情不要考虑我了吧?"
"随你的便,你总是这么怪里怪气的..."小丁注视着我,突然侧头一笑,"哎,你小子不会真的不行吧?还是对女人没兴趣啊?"
我微笑着,并不作答。我相信小丁是绝对不会有兴趣等待我的认真回答的,虽然答案也许会让他兴奋不已,但所幸他只是爱提问罢了。
狐疑地看着我的笑脸片刻后,小丁跳下床冲进了盥洗室。
关门声隔断了我和他。我翻了个身,答案,其实早就好好地放在那里了,我只需上菜般地将它摆上桌面即可,但这一动作可能引发的轩然大波我也预想得到,以前也曾开玩笑地问过姐姐如果我喜欢男生该怎么办,姐姐的反应是异常认真且激烈,当然是激烈的反对,我那时也没敢就这个话题继续调侃。但现在,我的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盼望,如果姐姐能握住我的手祝福我,该有多好...虽然这可能性小到近乎没有...但那念头却在脑子里生了根似地甩都甩不掉。
这个那个,每个与千有关的问题都折磨人...晨光透过床边的舷窗探进头来,我弓起身子,抓起枕头蒙住了脸,请赏我黑暗,让我在只有我独自一人的地方想想该怎么办...
□□□自□由□自□在□□□
晚宴于七点开始,我规矩地穿着礼服,系上了领带,在约定时间之前就等在了姐姐房间的门口。
姐夫身穿驳领的深色西服,姐姐则是黑色露背晚礼服,配合度极高的二人组,相比之下,我依旧显得学生味十足。
也许因为穿着太过正规的缘故吧,去往餐厅的路上,我们三人保持着微妙的沉默。
已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先到一步了,看来ANITA今天并未邀请全部新人。姐姐姐夫彬彬有礼地与其他客人聊着什么,我陪在一旁,保持微笑。
见到千的时候,他正站在堆满鲜花的侧桌和华丽的罗马圆柱中间,白色织锦面料的外衣修饰出完美纤细的腰线,颜色漂亮之极的红色暗纹领巾中和了通体白色带来的苍白单调之感,他...像个王子一般。
手执与他自身感觉相似的纤细的郁金香酒杯,他冲着我举起了杯,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姐姐,我过去一下。"不等她回答,我便快步走到了千的身边。
用杯中液体滋润嘴唇似地浅饮后,千快速地舔了下上唇,熟悉的动作,像在表示着与我的距离仍是那么亲近般...我笑了,说,"好象来的太早了,有点无措啊。"
千扬扬眉毛,"本就是这么回事,让无聊的人愈发无聊而已,"瞥瞥我,"不喝点什么?酒倒都是上等的。"
"我还是不喝酒的为好。"我说。
千露出惊异的表情望着我,"难道...你醉后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癖不成?"
孩子一样无邪的样子,仿佛清晨的挣扎和痛苦并未发生过,他健康的气色和红润的唇让我稍稍安心下来,也许,他真的如自己所说,是个耐命的人吧?
转开话题,我略贴近他,在他耳边轻轻问,"那个...撞到的地方,已经不碍事了吧?"
千摇摇头,又突然低头笑了起来,漂亮的凤眼在强烈地渗出诱惑...
"刚才,我还以为...这是你含蓄的邀请..."抬起眼睛,清澈的眼睛水光滟裢,嘴角却狡黠地翘着,千的目光比语言更为直接。
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无言以对之际,却见千敛起顽皮笑容,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目光正停在大厅入口,莫可名状的表情。我顺着他望去,再次见到了盛装的ANITA。
精心修饰过的外表比上次惊鸿一瞥时更美得迫人,古典风情的发型和装束搭配得相得益彰。凝脂般的肌肤全然不似四十多岁的女人,仿佛时光在女人美好的三十岁之际戛然而止,未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身边的男主人给人的感觉与ANITA完全合衬,样式传统裁剪合体的礼服,温文儒雅的微笑,并未因为身边光彩夺目的女人而失色,正手挽手的他们,真是一对碧人
四周响起数十声按快门的声音,我被惊醒了,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千的母亲,这样目不转睛的确实不太礼貌。刚想对着千赞美下ANITA,却见他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酒杯出神。
"我要过去了...不过...你觉得她怎样?"几乎听不太清的声音,千向我发问,却并不看我,只有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问题的意义。
他轻轻叹着气,脸上浮现出初次见面时所见的那种看似柔媚实则拒人于千里的迷人微笑,将酒杯交到我手中,继而小心地平整了下前襟,就朝那边走去。
笔直而落寞的背影,雪白毫不染尘,但这颜色是他想要的吗?我无法得知,只能默然看他融入ANITA身边突然成型的人圈,看着他与ANTIA,与ERIC,与每个人都刻意保持着外人无法察觉,但我却明了的距离,看着他在媒体的追逐下娴熟地微笑回答提问,但眼神却冷得陌生,我有点难过。
"叶家少爷和ANTIA的长相真是很像啊,是吧?"姐姐来到身边说。
我被吓了一跳,"啊,是啊,"反应不过来地眨着眼睛,被吓到的只有我,同样陷入沉思的姐夫却根本没听到姐姐的话,他站在姐姐身边,没有表情,不,整张脸用僵硬来形容也并不过分,身体也是一样,他已十足像个身着华服的人偶。
"姐夫..."我唤他,他也无法回应,目光怔怔地注视前方,但那方向却没有人。
姐夫,被人拽到什么地方去了吧?我和姐姐,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所在,想来该是个神秘寂静的所在,也许是一色的黑,也许只有氤氲暧昧的光线,千,也一定在那里,因为远处的千也正低着头盯视着鞋尖,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微笑,神态,像密林中静立枝头的小鸟。
那是哪怕被猎枪指着也不在意的神情。
一切虽了然于心,但他连飞走的意图都没有。
三十二
"小希,我们也过去打个招呼比较好吧?"姐姐对姐夫的异常并不在意,随手挽起我的胳膊,朝那儿走去。姐夫亦步亦趋。
我们三人进入ANITA视线的同时,她也于那时转过身来,恰倒好处地与我视线交接,没错,是我,而不是美丽的姐姐和英俊的姐夫,她的第一眼笔直落在了我的身上,忽略了我身边盛装的一对碧人。
姐姐有点紧张地自我介绍,ANITA报以温和的微笑,而当姐姐对着ANITA试图报出我的名字时,ANITA敛起笑容,冲姐姐轻轻摇首,一面意味深长地以眼角余光掠过我,淡淡道,"我知道,你,是陈希吧?"
我的神经被雷击到似地抽搐了一下,耳根被灼伤般地滚烫,与此相对的,冷汗却顺着耳后悄然流进领口,冷热无法融会,骚痒却蜿蜒至全身。
她知道...她知道我,她了解一切。
我对千的迷恋,千对我半是玩笑半认真地承诺,我甚至感觉到她也许连我和千之间有过几次亲吻几次拥抱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一切,只是源自她那一个眼神,她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用正眼瞧我,只是不经意地以目光擦过我而已。
刹那间,我产生了上前问个究竟的念头,到底是真的洞悉一切?还是只是看上去了解而已?
"谢谢你一直陪着Spenser,他...是个很怕寂寞的孩子...,"ANITA温柔的声音云一般漂浮在我的脑际,我失礼地低下了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实在是受不了她的目光,我怕再被她注视下去,我会控制不住地把一切都告诉她。
普通母亲般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也是个任性的孩子啊...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包容得了他了..."云朵与云朵之间挽起了手,聚起了重量,凝出了雨滴,我的背上感到了被大颗雨点拍打的微痛,但自己知道,那只是汗水而已。
"我...我其实..."我张口结舌,话语不听使唤地将冲出喉咙。
ANITA含笑摇了摇头,美目中闪着辩不清含义的光芒,"总之,谢谢你了。"她说。
"我们才要感谢您给了我们这次机会。"姐姐也许发现了气氛的怪异,我和ANITA素昧平生,居然猜起了哑谜,她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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