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GE————丝绒爪痕[上]
丝绒爪痕[上]  发于:2009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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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呆呆看着姐姐,"你有继续追问吗?"
"追问?追问什么?"姐姐不解地看着我。
"诸如他的初恋的开始与幻灭之类的不是你的风格的问题啊。"我长长地叹口气说。
"我没有问。一个问题还不够傻吗?算了,"姐姐垂下了头,"我形容不好,但是总觉得提到那些,他的表情真的很奇怪,像是被触到了很深的伤口。陈希啊,你说他会不会是在背负着血案亡命天涯啊?"、
"受不了你的想象力..."我作了结语,一边摸出裤袋里的烟点上。
姐姐的手闪电一样袭来,把烟从我手中夺走,大声说:"陈希,我记得告诉过你不允许抽烟了吧?还在家里?还当着我的面?你存心挑衅?"
望着姐姐因为愠怒而绯红的面颊,我一直感到酸楚难耐的心里总算稍稍平衡,将头扭向一边,我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也快离开家了吧?"
"我是要嫁人没错,但是家里的规矩是不会变的。"姐姐气呼呼地回应。
"那下个月我飞去加拿大了呢?你也预备跟着过来帮我订规矩吗?"我笑道。
姐姐呆住了,沉默地咬住了下唇。离情别绪被我一下子推到了她的面前,我的话残忍地告诉了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她,结婚也好,留学也罢,对她对我都是再好不过的事,但却同时意味着我们这个家的再次被割裂,而且是被分解至了最小单位。
"我...我...差点忘了..."姐姐竟有些流泪的样子,我慌了,忙坐到姐姐身边,不安地注视着她。
"小希,我没想到卸掉照顾你的责任会让我那么难过...我们竟将天各一方..."姐姐含泪的样子让我心酸,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望着她,除了我一贯信赖的视线,我什么都给不了。

姐,这将近十年来我并没有变,如果现在的我突然见到了你,恐怕我也只会沉默地看着你,什么都不说。
你的婚姻...让我一想到就仿佛在胸口压了块大石似的,和那男人...那样的生活...一个只能靠替杂志拍三流照片度日的摄影家,一个除了单音节字眼外几乎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的男人,一个待在自己的世界却同时被噩梦扰得难以入眠的丈夫...
如果不是接到了你的电话,我想,我是没有勇气回来的,那个曾经发愿如果姐姐得不到幸福就永远陪伴在她身边的我,我的完整的家庭,总是刺痛我的心,提醒我你的残缺。
那时因为年轻,现在因为成熟,总之,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十年前的结婚,或是十年后的离婚。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抱着女儿去我们的房间,电梯里的镜子让我晕头转向,我的手在发颤,ECHO担心地看着我,伸出小手摸着我的面颊。
进了房间,随手塞给服务生数目不清的小费后,我倒在床上,不想动弹,女儿乖巧地坐在一边,剥了颗柠檬糖塞进我口中。
酸甜的柠檬味,清凉的感觉,微微的辛辣在口腔内四散开来。在那次之后变得嗜吃柠檬糖的我让所有人匪夷所思,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何以突然迷上了这种口味,现在...才恍然大悟。
闭上眼睛,他的样子模糊地映在脑中,看不清周遭,他的表情却格外清晰,微微挑起的左眉,流露出不知为何却能清晰感受到温柔的黑润眼睛,勾起的嘴角,以及以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的柠檬片。
轻轻吮吸了柠檬片后,再以粉色的舌尖迅速扫过,淡淡一笑后,他姿态优雅地将柠檬汁一滴滴挤进我的薄荷酒中,"这也是薄荷酒的做法之一哦。"和表情配合在一起的性感声音这样说着。
"一定要...舔一下嘴唇吗?"我脑袋晕忽忽地问。
他低下头吃吃笑了,继而侧过脸注视着我,眼神变幻莫测,眉眼之间那颗小小的痣强化了他宛若有情的视线,我呼吸急促,右手紧紧握住酒杯,不敢出声。
"希..."他轻唤我的名字,"你的话,一定要..."表情无邪地看着我,可是眼中那仿佛经过精心计算的魅惑却让我明白地嗅到,我不知所措,为自己在瞬间变得炙热的嘴唇而不安...我被轻易地抛进了焦灼...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知道男人嘴唇的味道,比我想象中更加柔软,微凉,有新鲜柠檬的味道。

七月二十四日,正式出发的当天。
姐姐前一天晚上肯定没睡着,否则不会面有菜色,我虽然也很兴奋,但好歹迷迷糊糊地闭了一个多小时眼睛。
城市里好几家电视台都出动了,还有报社网络等媒体。等我们到达机场时,已有大部队在那儿等候。
一百对新人外加伴郎伴娘,再加上团里的工作人员,组织者等等,已是一个足有四、五百人的超大团队。我躲在远远的地方,可以的话,我不太愿意被看作和那群呱噪且混乱的人群是一块儿的。
镁光灯的强光下,相貌英俊的姐夫和美丽高挑的姐姐似乎颇引人注目,即便是姐姐那样的脸色,也有不少记者热衷于为他们照相,姐夫应该也被采访到了,他风趣的谈吐想必也为姐姐争到了面子。我目睹姐姐在人群中如鱼得水优游自在的样子,哑然失笑。
估计明天此时,已经登船了吧?我想着,不过,得先把飞机上的这段时间熬过去才行。
"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次活动吧?"
刚上飞机就迫不及待地吞了药的我被身边的人吵醒了,看看他,是个年轻男人,T恤牛仔裤,挂着数码相机,长相不错。
摇摇头,我懒得开口。
"我有内幕消息哦..."见我不太有兴趣听似的,他凑了上来,压低声音告诉我,"听说婚礼主办者是那个出名的旅游业大亨ERIC 王,这次其实是他的婚礼。"
"ERIC王?你是说...王世竹?"我诧异地反问。
说起王世竹,我与他还有过一面之缘。四月,我报名担任了区域经济年会的志愿者,曾远远地见过他,对他做的市场分析报告也很有兴趣。他是个纯粹的商人,在旅游业纵横数十年,所向披靡。可他为人却十分低调,不接受电视访问,不上杂志封面,家财万贯的他也没有任何桃色新闻,甚至没见过他利用自身形象为他公司旗下的任何子公司做宣传,我一直以为,今后只能通过新闻得知他的近况,可没想到...
"还会有谁...没想到这个远离媒体到夸张程度的男人会举行这样一个超高调的婚礼。"对方轻叹。
"也许...对自己的婚姻有信心吧?"我不置可否。
"大概...哎,对了,你是...参加婚礼还是..新郎啊?"
我笑笑,"第一种,你也是吧?"
他也笑了,"我最好的哥们儿结婚,我是伴郎。说起来,为了参加这次活动,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
"不是...全免费的吗?"我问道。
"全免是没错啦,但是抽不中的话,不就什么都没有?"他再度压低声音,"托了不少人才拿到这个内定名额,如果不是因为他爸爸..."他顿了顿,大概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有点尴尬地笑笑,"对了,你也是吧?"
为什么马上把矛头指向我啊?我无奈地想,如果就这样告诉他,我的家人是被直接抽中的,那他也许会为他的哥们儿抱不平一直到下机吧?我没敢那么做,只是抿抿嘴,做了个没有意思的表情。
不过,如果真如他所说,中选是那么困难的事,那,这次的巧合不就更值得怀疑了?我胡乱想着,回头看坐在我身后的姐姐,她与姐夫十指相扣,微微阖着眼皮,似睡非睡,一脸幸福。
"对了,你多大啊?"那人见我不答,马上转换话题。
"我...二十一岁。"不情愿地报出年龄。
"哦,你是大学二年级吧?我明年毕业,算是你的学长了吧?什么专业啊你?"
"电子电气方面的。"爱追问的家伙...我无可奈何。
"那不错啊,很有前途的专业。我学新闻的,这次也顺便学学采访技巧,"他笑着举举相机,"其实啊,如果这次跟团的新闻单位或者传媒有人要我就太好了。"
"......"
我是个沉默的人。尽管大多数人把这点归于天性,可是,对我来说,...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我几乎没什么朋友,每次大家高谈阔论,畅所欲言时,我以旁听者的姿态坐在一边,什么都不说。这样想起来,我的确显得格格不入,大概早已被贴上了沉默寡言者的标签。但对此,我也毫无办法,似乎总是缺少必要的倾诉条件,倾诉的热情爬升不到那个高度...只能慢慢冷却。
"是啊。"无意义地附和着,我开始感到头晕脑涨,胃部翻江倒海。
他见我实在无趣,也不再多言,自己看起了电影。我挤出个笑容,回应冲我点点头的他,将头重重搁在靠背上,开始我数小时的漫长苦旅。
所幸一路上我忍住了向空姐要袋子盛放呕吐物的冲动。

被类似于喃喃细语的声音吵醒时,我觉得口干舌燥,连发出声音都有些困难。用力睁开眼睛,见是妻子和女儿,正在一块儿读着什么书。
"我睡了多久了?"声音嘶哑得有点吓人。
"现在是下午三点。"妻子坐到了身边,淡淡笑着看着我,女儿颤巍巍地端来一杯几乎要溢出杯子的水给我。
我叹口气,坐了起来,接过水,顺便拍拍乖巧女儿的脑袋。
"天,我竟睡了那么久...你们...吃过午饭了吗?"
"当然,我习惯了你每次长途旅行后都要睡一觉了,晕机的毛病也让你辛苦了。"妻子温柔地伸手抚过我的面颊,我的表情软化,笑了。
"Mammy来把故事讲完嘛..."ECHO见转眼没她的事了,埋怨了起来。
我与妻子相视一笑,她站起身来拉着女儿朝书桌方向走去,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回头对我说:"对了,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像是哭了...做噩梦了吗?"
妻子轻描淡写的疑问足以使我狼狈万分,我僵住了脸,无言以对,大约妻子见我表情费解,也放弃了追问,,陪伴女儿去了。
我坐在床边,觉得额头汗湿,伸手摸摸眼角,并没有泪水流过的感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位虽然下降,但因为我的颤抖,还是有水溢出了杯子,滴滴落在地毯上,我慌忙消灭证据似地将水杯搁下,同时抬脚盖住水渍。
太辛苦了...被硬生生地拉回到十年前,没错,我是梦到了他,他没有丝毫变化,与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样子完全重叠...穿着雪白的礼服,站在远处,对着我露出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
□□□自□由□自□在□□□
尽管在媒体的大肆宣传下,我和姐姐已经料到迎接我们的将是一艘超豪华的游轮,但是当我们站在岸边望着静静泊着的Star Priness时,我还是吃惊到张大了嘴巴。
"身为标准狮子座的姐姐一定超级喜欢这种游轮的吧。"我有余力思考是几秒钟之后的事情,而在下了飞机后就俨然以老朋友自居的那家伙已经喀嚓喀嚓地按起了快门。
"陈希,你的姐姐姐夫呢?"小丁问我,他已把我的家庭背景调查得很清楚。
"大概在那边拍照吧,我们什么时候能上船?"坐在宾客休息室里,我一边喝着用来缓解晕机后遗症的橙汁,问着小丁。
"还有手续要办呢,应该在两小时之后吧。"小丁也很无聊的样子,"时间太紧张了,否则真想在罗马玩玩。"
"你懂意大利语吗?"我笑问他,他也笑了,"没关系,回程时会在这里停留一天,我研究过日程表了。"
"对了,你说的那个主角ERIC 王怎么没有出现?"
小丁皱了下眉,"这种公众人物一向如此的,保持神秘感是必要的,说不定要等到婚礼那天才能见到他呢。你期待着吧。"
"是吗?"
"对啊,听人说,这次婚礼是他的新娘要求的,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好大的手笔。"
我点点头,看来世上喜欢华丽事物的不只姐姐。
"我看那个叫ANITA的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女人...哎,我来了。"远远地有人叫他,他冲我挥挥手,飞快地跑了过去。
上船时间果然如小丁所言,在两小时之后,我和姐姐的伴娘,一位戴眼镜的女孩儿与姐姐他们分批上船,因为是国际游轮,所以手续十分繁琐,再加上身处异国的码头,我觉得格外的孤独。
今后...在加拿大,我一直都得品尝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吧?悲观地想着,情绪有点低落,身边的眼镜女孩试图搭话,但我却恶劣地摆出了"不要靠过来"的表情对着她,她也只好放弃。
姐姐与姐夫将住在附有漂亮的观景阳台的海景外舱房,而我则住在普通的海景舱房,同屋理所当然的是小丁,小丁的朋友俩与姐姐、姐夫像是已经挺熟了,今后的十多天也可以齐心协力地应付穷追不放的媒体。
乘观光电梯到达房间所在的四楼,找到412,用登船卡打开了房门,房间布置得十分高雅漂亮,家具的材质也很高级的样子。我一边仔细看着电视中在播放的求生指南和注意事项,一面检查着我的救生衣,对待这些事我一向很认真。
差不多了,我呼了口气,把船卡扔在其中一张床上,以示占领。拨了电话到姐姐的房间,是姐夫接的,他苦笑着(听上去)告诉我,姐姐已经大惊小怪地冲到阳台上去欣赏海景了。看样子姐姐是不会把求生指南这种东西放在心上的。
"不用不用,让她继续做自己的事吧。"我制止了他想把话筒交给姐姐的念头后,放下了电话。在将要睡十多天的床上躺下,很舒服的床,硬度和弹性都刚刚好,如果风平浪静的话,应该可以睡得十分香甜。
小丁进来了,大声嚷嚷:"八点半,在二楼C区的莎芭提尼餐厅晚餐,十点半开船离开罗马。行李已经在陆续运进客房。哎,真是很不错呢..我现在HIGH得不得了..."
"还没有开船。"我扔下冷语,同时面带笑容,想必是滑稽的样子。
"知道啦。哦对了,晚上似乎是需要正装出席的场合,你有带礼服吧?"小丁提醒。
"...会有媒体吗?"麻烦极了,我避之不及。
"当然会啦,这可是上船后的第一餐啊,女主角也会出现的,媒体可能会错过吗?"小丁热情洋溢地说着。
我懒得动,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会很累。我消极地在床上绻起身体,等着姐姐来电命令我穿礼服系领带.

WELCOME ABOARD DINNER 欢迎登船式晚宴。
散发着迷人热带风情的莎芭提尼餐厅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大更奢华,走华丽路线的散射着璀璨光芒的吊灯让整个餐厅看来银光熠熠,珠光宝气,连洗手碟也精致得不得了,而身着泰式性感长裙的女服务生往来穿梭,让餐厅看来更加风情万种。
我虽然对这种豪奢的场所并不感兴趣,但又不能不承认,这地方实在不错,身处其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己是在做一场大SHOW,人人尽力演出,表现自己,不惜一切吸引观众的眼球,所谓的上层社会大概也是以此作为底色的吧?
和姐姐姐夫一起和长相严肃却又很风趣的船长寒暄合影后,我潜入餐厅,找了个不容易被注意的角落坐下,因为晚宴是自助式的,所以像我这样身着华服却又独坐一隅的客人倒也不少。没见着小丁,大约是与他一心想投靠的某媒体工作人员套近乎去了。
音乐是一点都听不懂的法语歌,声音恍惚的唱着,像是悲伤,但又无力一吐为快,压抑着在空气中颤抖。我奇怪在这样的场合为何选择这样一首抑郁的歌,但歌曲本身具有的魔力却让我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连肚子饿都忘了。
"不吃东西吗?"女人的声音,目标是我。
我像是被人抓住把柄似地慌得睁开眼睛,是眼镜女孩,穿上了粉色的小礼服,比在岸上时漂亮多了,但她如果不想法摘掉眼镜的话,对她而言,这点变化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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