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老粗,大夫分不清楚————风蒙
风蒙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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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风是终得宁静的喟然,但是涯和范衡却想起雷劫的前几天晚上,那天事发的月夜,心底压抑著一分苦闷一分恍惚--相似的月色,却已人事皆非;走到这步,谁也没料到,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你走吧。」
三人静静地看了会儿夜色後,涯首先打破了沉默,赶起人来。
「你--你当真?」范衡迷茫又不安地问道。
「当然。」涯没有抬头,重重地说。
「可难保我下山後,你就不会找人--」
「够了!范衡,你当俺是谁,俺修仙,岂能不守诺!走吧,走吧,远远的!」
闻言,涯攒紧拳头,用力到了指甲划破掌心也不知,只觉有种被人羞辱、性格又遭人质疑的愤懑,烦闷得让他吼回。
「银风,咱们回山里吧--事情既然解决了,俺想,好久没看夜景了,咱们悠著些儿,慢慢晃上去吧。」
「也好,你说得对,好久没哥俩看夜景了。回去,放你喝点酒不?」
「哈哈......!这是当然的,哪,银风,俺记得你不是有......」
不再理会范衡,银风扶著涯,一步步地走向反方向,一边与涯聊开了,一边毫不迟疑的朝山里深处行去。
被涯最後的低吼震懵,范衡听得出,似乎带著一些无奈与恨恨的蒙羞感,无语地低头思忖一会儿--待他想起什麽,又想问涯时,却发现银风已带著涯正远去,两人的背影被一晃一晃的树丛遮盖得快不见踪迹;耳边,却听见甚久为闻的大笑,涯那道豪爽的笑声......
真的是好久没听过他大笑了,除了第一次,後来的数次见面,之间早已是剑拔弩张的记忆了。
双眼迷蒙,望著下山的路途,范衡想得出神。
可是走了真的好吗?这不是自己一直渴望的事?一直渴望两人就别再相见、别再纠缠......可是心底这份避无可避的苦涩感和失落是什麽?是为了什麽?
但是不走呢?不走,不又是添麻烦吗?为何却有股窃喜的感觉,一种觉得不追回什麽不行的感觉......?
抬头又看看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范衡就是觉得有股焦躁梗在心中,让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於是他便原地打转了几圈,竭力思量,最後终於下定了决心,猛地使劲发出身上所剩不多的功力,一个跳耀上了树顶,追涯他们去了。
「你们等等--等等......」
一边施著轻功逐树浪,一边范衡又费力地大喊著涯他们,希望两人停停脚,别走太快。
虽然银风和涯的耳力不弱,老远便听见范衡的叫喊,但知是他又追回,他们怎肯理他?只当是狗吠,蓄意加快脚步,仍是半分优閒地看著夜景。
反正过没多久路,就是英宁山的结界了,料想范衡自己是进不来的。
可是才这样想,范衡就已黏上来了,顺手拉住涯的臂膀,气喘嘘嘘地喊道:「等等!我说......」
「不必跟你多说什麽!」气范衡的不知好歹,银风一个照面就挥出龟封诀,打算定住范衡。
但是范衡此时却异常得敏捷,明明没力了,却硬是闪了开来,只是仍拉著涯不放。
「银风,不管这厮,咱们瞬步回去吧。」
皱眉,涯建议银风甭管范衡,直接瞬步回去;反正这瞬步也并非凡人能忍,那种超越风速的速度,流过身边,就如同刀割般的痛感,他倒要看这个还打著什麽主意的贼人能奈何!
点点头,银风抱著涯,便施出瞬步,拖著侧身范衡,化出一道白色的虚影穿过林间。没过多久,范衡便痛得发颤,差点脱手;但是他硬咬牙根,定是死死攫住涯的手臂不放,直到冲至银风的洞府前。
停下脚步,回到了自个儿的洞府前,银风斥道:「好了!范衡,放你走不走,到底还想如何!真要我杀了你麽!」
放开涯的手臂,睁著比星亮的水眸,范衡不甘示弱回道:「当然不!」
「那你还想动涯?!」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明明想好了答案,此刻他却支吾起来。
「......只是怎样?」本想默不作声的涯,打算让银风解决一切时,听见范衡的支吾,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我只是...只是想问你,为何要放过我!」
「就这个?」涯失笑,「哼哼......方才不是说了,俺不想再同你牵葛!」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你说,到底为什麽?你不恨我害你受落雷、不恨我强上你、不恨我......」
「行了!你甭开口闭口都是俺被折磨的事了!你到底想怎样?是!俺是承认,在你这小小凡人的面前,俺就像个孩童的玩偶被你摆弄著,像听话的狗儿笨得想讨你欢心,想一起纵横江湖......!可是呢、可是呢......你是谁、你是个谁?是个六亲不认、无情无义的卑鄙东西,比畜生还不如!俺不想再受你折磨,不想再任你摆布......」
实在受不了范衡的咄咄逼人,涯像是崩溃了,瘫倒在银风的怀里,发著抖,恨懑地嘶吼,悲苦地述说他的无力他的凄惨。
银风不语,静静地拍著涯的背脊,等待涯静下来。
听了,良久以後,换范衡苦笑道:「是麽?原来,在你眼中,我真是如此可憎--可是......我当初的确没在乎你,却在乎你的欺瞒!如果我说,如今,我想留在英宁山上,想留在你身边一阵子,只为了厘清一股对你的疑惑......行麽?」
「当然不行!」银风想也没想,怒斥。开什麽玩笑!涯被他害的还不够麽?再给他们相处一次,涯岂不被折磨得更惨!
「不,就相信我这次--这次,真的不会再扰你。还有你的银风不是麽?如果我若害到你,你便让他杀了我吧!」
眯眼,范衡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威势,诚挚地说著。
没被那股威势所震慑,受震摺的,是他说的话--留在他身边,真的只为心中一惑吗?
涯直想拒绝,因为他再也承受不起范衡的打击--可是当他又想起自己一直疑惑范衡为何不趁他道士来前杀了他时,却又如娘们婆妈起来......
他到底是怎麽了!为何这一点显而易见决定的事情,老无法下定决心......
最後,他仍按捺不住那股出闸的好奇心,软下了势头:「...好吧,可以,但只能留十天,你别扰俺!」
「涯......!」银风不悦地喊道。
「别说了。俺累了,银风你帮俺看著吧。」
不想再为此辩驳,吃力地转过身,往自己的洞府回去。
「嗯,我晓得了。」眼中带著笑意,融化向来冰冷的面颊,范衡冲涯点了个头,算是承诺。
无奈地看著涯离去,虽是担心他,但是更担心旁边这厮会乱他,拎起范衡就进洞府里--完全忘记了,其实自己是个仙人,用不著这麽担心,下个禁诀便得了。

或许是因为范衡真的没有其他的打算了,也或许是因为银风和英宁山的众妖在一旁紧迫盯人的缘故,三、四天过去了,范衡真守诺,始终没敢靠近涯身边十尺之内,安份得仅是每天专注地瞧著涯的作息,一脸若有所思。
即便在这期间,明明就给范衡莫名的目光惹毛了,但涯还是恪守两不相干的原则,怎麽看范衡都当他是死物一般,不肯回应。
因此,在范衡眼里看来,不管涯是在打坐也好、与银风他们那些妖辈聊天也罢,始终转过头来正好面对他时,总会换上一张不苟言笑的神情。
可范衡他也不在乎这些。不,也许应该这麽说,他不能去在乎涯给他的冷漠,恼怒涯对他的无动於衷--他带给涯的,从来就不是相对的尊重、同伴的关照,反倒是生死交关的残酷,与心灵自尊的辱挞。他有资格要求涯给予所谓的尊重与公平麽?......这当然不能!
虽然他能得的是众人的漠视,可是,倒也不碍於他了解眼前涯的一切;更何况,他也想知道,究竟为什麽涯愿意放过他,又为何他在乎涯对他的态度......
他原来是一直想不通这两个困惑的。
直到第二天,那只狐妖李娘来找涯解闷时,看见他先照旧冷嘲热讽一番後,才支吾许久,拉著涯到一旁问了那第一个问题。
原先,看涯的表情,似乎不愿再多谈这个问题;但一旁李娘缠久了,神情复杂地瞪了远边的他一眼,才松口低声道:「一开始......俺是真恨不得杀了他的。可是...杀了又如何?杀了......能还给俺太平麽?一切早就乱了套,无论如何,俺都只能被动地任他搅乱俺的修为,横竖都得生心魔。何况......小妹你不是知晓麽,俺本来就不爱杀生,就是为了克制本性原有的杀生之念,也为了追求安祥的世界,遂才踏入修仙之路--」
「也念在范衡毕竟救过俺的份上......还有,那天银风向凡间的武林道上发布追杀令时,顺道从那儿得知范衡的身世,一回无意间他便跟俺说过一次,只是那时气头上没在乎。後来那天被...之後,俺想了想,再计较又如何,只是多折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俺知晓他背後的苦楚後,你叫俺如何再狠下心来添孽?......俺做不到!」
涯莫约以为他不会听得见,没有特别用法术隔音,也没有赶他离开;不,也可能明白他听得见,刻意在此刻说清一切,好莫再生扰。
原来、原来......听闻涯的理由後,范衡全身细微地震了震,低头离开原地,快步地走进一旁的树丛里,思忖著。
他一直想不通的理由,竟然真是因为涯的心软,但却想不到动机是却因为知晓他的身世!「哈哈......!」自嘲地笑了笑,他心底最不堪的事情竟让始终被他欺凌的涯知晓,这何其讽刺!
范衡猜想,兴许涯就是因为知道他曾被欺凌的过去,大概也猜得著他有对他人不信任的心态,多半已经清楚当初他为何对他痛下杀手的原因了;也知道像他自己这种人,一旦惹上了,除了采取睚眦必报、以命换命的态度外,就只剩下杜绝後患这个实际残忍的想法了。
所以,为免不想再有所心烦,才会不想杀了他吧--一来是涯怕杀了身世可怜的他会徒生罪恶感,二来可能是因为怨不起他来......这份斩不断的孽缘之始,不正是因为涯执意要留在他身边的麽?根本说不清谁是谁非啊......
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无奈的微笑挂上范衡的嘴边;霎时,范衡冷淡的玉容亲和许多,周围散发一点会心的柔情,美得眩目。
一个困惑立时便解决了。有一就有二,第二个解答自然就会来得较快了;这天是留下来的第四天,今日是夏至,为了消暑解闷,夜里众妖便集合起来,办了个大会。这便是第二个困惑解开的时景,只是......来得让他有点不是滋味!
夜里,黑空无云,昏黄的一弯旋月悬挂,散落几许微亮的星子眨著。
他看著涯挨著银风,同众妖一样,散坐在一处极平见方的崖顶上,除了中间围了一块空地给妖们轮流表演。但他却只能坐在离涯的最远处,孤身坐著。
这英宁山的妖怪还真是閒来无事、太无聊了,平时凡人流行什麽戏曲、打油诗,他们一概不论好坏,连风尘女子哀怨的曲目,也照旧搬出演来。不过就是不得要领,不是这表错这杨贵妃对看唐玄宗哀怨的神情、演成了怒目相视;要不便是学不成关云长一边摆头捋虎须、一边跨马步又甩动著青龙偃月刀,那副神气的模样,反倒演成了老头出恭的糗样......
当场,真是惹得众妖纷纷笑岔了气,满天各种粗细不一的嗓子惊动树林内的鸟兽,飞天遁地,好不热闹。
连最近心情不快的涯,也禁不起众妖连番出岔的模样,大笑起来。
就见他倒在一旁半笑不语的银风怀里,一边抖笑著,一边又拉著李娘笑点圈里表演的一只鼠妖,张狂的笑容与爽朗的笑声不断,灿烂得夺去他的目光、他的心神。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涯笑得如此爽快、如此畅然,彷佛之前悲愤的他并不是他的一部分似的--眼前的涯,展现得无争而自得。
这时,他是鬼迷心窍了吧,心跳不争气地加快,如羊脂玉般净白得透明的双颊染上绯红,愣愣盯住涯笑弯的眼、曲开的唇。
一笑动心。
好想...好想......好想靠近他,跟著他一块大笑;好想......靠近他,摸摸他笑弯的眉眼。
......也许,也许是他孤独太久、寂寞太多了吧?
不然身旁并非缺乏豔丽娇媚的女妖,为何却在此刻,范衡觉得涯那记爽朗的嘴角胜过了一切--
但是当银风突然亲密的将手搭上涯的腰际时,他也突然觉得那只手好不刺眼!他不是不明白银风对涯有多麽关爱重视,只是就是在此刻,他不想见他俩如此亲密......
他到底是怎麽了?范衡无措苦涩得蹙眉,沉闷的更坐离众妖,敛眸垂思。
而身旁的热闹,已经传不进他纷乱的脑海了。
为何,为何,他只是看见涯的大笑而已,却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
为何,他只是看见银风的亲近,他却恨不得毁掉其双手?
为什麽......为什麽?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心态,岂不与怀春的女孩儿没两样麽!
等等......!怀春的女孩儿?
莫非......他爱上涯了?
这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爱上一只妖怪,更别说是同性的妖怪!
心里头虽然这样想著,范衡却慌张地发现,这个认知,竟让他不自觉地露出笑颜来--原来他是期待的......?期待,期待爱上涯?期待跟涯亲近......?
天啊!他是疯了麽?再说,两人间还有嫌隙......
但是身体却不容他的否认。迳自越过重重的散坐的妖辈们,任由他们好奇与紧戒的目光扎得他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他决然地走到涯的面前,连整个崖顶因为他嚣张的举动而安静下来都没察觉;接著他蹲下了身,目光平举,对上涯木然又疑虑的眼神,恍惚地说道:「原来......原来,兴许我是爱上你了......」
话完,他也不管涯、银风与众妖们怎麽作想,轻巧温柔又不失迅速的,抬起涯的下颚,红润的唇瓣便递过去,缠住涯愣开的厚唇不放!
范衡的香舌交卷住涯吃惊的软舌,霸气深深地吻遍其口腔内的每一处;事过突然,众妖眼睁睁地任他们这出闹剧临时上演,连阻止都忘了,安静得随口舌交融的水声响在他们耳边......
一吻结束时,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狠狠揍上范衡的眼角,怒斥:「天杀的!你当这玩笑好玩是麽!老子是男子汉,不是娘们!」第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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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要放弃了麽?亲爱的涯......
从月蚀那日之後,发生很多的是非。
他自己,也有些改变--不解,交杂苦恨、欢欣与无奈的情感。
然而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比起从前的云淡风轻、不涉是非的自己,如今已落得一身茫然无措的自己又该如何定论?
苦涩得摇了摇头。当连最爱的黄澄澄的美酿,都埋葬不了内心空茫的缺憾与疑问时,当连最亲的银风都劝不住反常冲动的自己时,他还有什麽是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的?
这些个月的风波,究竟,已造了多少心魔、多少孽障?
--可是他已什麽都不想再过问了,他真的累了,打从心底的倦累。
尤其当他终於明白自己怎麽也斗不过那人、也无法视他如无物时,那种无力感彻底地熄灭内心的明灯,留给他一片漫天黑雾,折煞他的自尊他的神智。
为什麽为了范衡这个生命不过一瞬的人类,却付出他两三百年的平静......
无神地盯在地面。「银风,俺说,俺累了。」
曲身转坐落在他身旁,银风纳闷地说道:「你当然累。受了这麽多的折腾,还不累麽?唉,别多话,睡下吧。」
「不。银风,俺不是说这事儿,这累又不算啥,回过气便罢了。俺是指,是指,不想再计较这事了,让他......走吧,远远的。」虚弱地摇了下头,涯缓缓地说。
「你确定?这死仇,你放得下麽?先不论之前那雷劫,你说,方才那事,你真舍得下麽!这厮,我们虽不能杀他,可脔禁倒还是可以的。」有点儿不能置信地看著涯低垂的发顶,银风高声疑道。
「俺知!俺...俺当然是舍不了那仇!可...可那又如何?如你所言,他是俺的大劫,这几次换得的教训还不够麽,还不够证明他的顽强、俺的无力嘛!俺真的累了,与其再让他影响俺的心志,恐怕俺会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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