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老粗,大夫分不清楚————风蒙
风蒙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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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不甘地说著,涯冲银风扯出苦涩的笑容。
「但是......虽知你好不容易才听劝是件好事,你真不要再向他讨些补偿吗?」语重心长,执起涯无力的双手,银风慎重地问。
「不说了,银风俺心意已坚。走吧,现在就弄醒他,放他走吧。快刀斩乱麻,这事儿就别再拖了!」转而拉住银风,涯急急地走向洞口。
「你......真不再多想想?」
「别说了。银风,俺看开了,提起心来练功,难不成又不好麽?」勉强向後对银风露出一抹要他宽心的微笑,依然快步向前,无视於身体的不适。
走进自己的洞府,没有意外地瞧见裸身、带有一脸痛苦面容的范衡陷入昏迷中,彷佛在梦里遇上什麽危急,全身兀自扭动挣扎著。
「银风,俺现在没那气力,帮忙弄醒他吧。啊,顺便给他件衣服。」
直直瞅著范衡,涯没有回头,略带虚弱的向银风说道。
「嗯。」一个隔空甩袖,银风就将范衡身上作乱的那股红色真元召回,并化出一件衣裳套在其身上,让原本墙上痛苦不堪的范衡登时缓了些、静了下来,仍呈现昏迷;但银风哪肯给他好过,何况还得弄醒他,「呔!」的一声,一道无形的音波便倏地炸响在范衡的耳边,震醒了他。
「唔......好痛......」
「怎麽著,睡得还安稳麽?」
见范衡醒了,涯出声问候,不带表情、声音也如同打铁般,一字字的说,听得刺耳。
「唔......呵呵,是你们啊。哪,要算总帐了麽?......也好,反正方才那事儿我也不後悔,横竖是你惹来的。方便的话,就给我个痛快!」
刚醒,双眼还酸涩得紧、浮肿不开,头耳昏花得也听不清;好不容易晃了下脑袋舒缓後,睁眼见了涯与银风二人,倒想起来所有事了--当然,包括他强了涯一事......
「范衡......你!」
遇上了范衡这无赖的人,三番两次的给了自己视为半身兄弟伤害,又无悔意,饶是他银风再怎麽气定神閒,此刻听了这话也是想打他泄气得很!
「......不,算了吧,银风,跟这种人没啥好计较的。」
「不过......」
「银风!......真、真没关系,甭理他。」
按住银风的肩头,涯劝道。说来真好笑,数日之前,他和银风的立场还倒过来呢,那时是他执著得想不开......
思及此,涯的黑眸更是黯淡几分,近乎空洞;随後又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摆手,才开口道:「银风,放开他吧。」
「你确定......?」
「嗯。」
「咦?......你到底想做什麽,拖拉啥呢!要杀就快点......」
即使两边疑惑、不满,但是涯还尽力地稳著口气说:「是了,银风别再怀疑了!!」闭眼,涯握紧拳头,低头吼道。
「......好吧。」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招手,那股禁锢范衡的白色真元就飞回银风的掌心,顿时便没了支撑范衡身体的力量,范衡立马掉落在地上,跌坐著。
「......你究竟是何意?」
浓浓的不解盘旋在脑海内,撑著身体,范衡不由得又开口问了一次。
有点乏力了,涯脚下踉跄一下,差点跌跤,没奈何,只得挨著银风站著。「你甭想多了,俺从没你那些个儿花花肠子--俺只是不想跟你再有牵葛了,免得仙修不成,还遭你累得命没。你下山吧,从此别再踏入我英宁山来,两不相欠......!」
缓缓却有力地说著,彷佛是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涯说给范衡听、也给自己听--是了!此後两不相欠,谁也别再招惹谁了。如今,伤痕累累的他只想作回从前的自己,一只威风凛凛的山大王,一心只想求天道、求太平的虎妖......
至於这段孽缘为何开始的疑惑,就还诸天地、还诸岁月吧--!他已经不需要知晓了,没了干系,就什麽也不是。
范衡听得愣了愣,完全不能置信这是眼前的涯会说出的话:他不是在乎这些儿事吗?在乎为什麽他要他的命?在乎他要强了他?在乎......
该死的!他真的能放得开?明明......明明,他的表情,还存著一丝不甘不是麽?!
不待范衡有所反应,暂且容许自己在外人前失了男人的面子,虚弱得依在比他更不像男子的银风怀里,闷闷对银风说:「银风,俺们带他下山吧。」
心疼地看著眼前显是要撑不住意识的涯,银风摸摸他的额头道:「嗯......你累了,就甭拖了。走吧!」
腾出左手,结了瞬移诀,身边便像水波一样晕开了一个晃动的空间,刮起旋风卷上他们三人的身子,挪移至英宁山山脚下。
到了山脚下,夜月已挂、云海累暗、蝉鸣四起,吹拂几许凉风,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面前正是一条通往远处亮起几点星火的村落的路径,不见人烟。
见了未曾安下心来欣赏的月夜,三人猝然静了下来,默不作声,心思各异地看著眼前的景色。
银风是终得宁静的喟然,但是涯和范衡却想起雷劫的前几天晚上,那天事发的月夜,心底压抑著一分苦闷一分恍惚--相似的月色,却已人事皆非;走到这步,谁也没料到,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你走吧。」
三人静静地看了会儿夜色後,涯首先打破了沉默,赶起人来。
「你--你当真?」范衡迷茫又不安地问道。
「当然。」涯没有抬头,重重地说。
「可难保我下山後,你就不会找人--」
「够了!范衡,你当俺是谁,俺修仙,岂能不守诺!走吧,走吧,远远的!」
闻言,涯攒紧拳头,用力到了指甲划破掌心也不知,只觉有种被人羞辱、性格又遭人质疑的愤懑,烦闷得让他吼回。
「银风,咱们回山里吧--事情既然解决了,俺想,好久没看夜景了,咱们悠著些儿,慢慢晃上去吧。」
「也好,你说得对,好久没哥俩看夜景了。回去,放你喝点酒不?」
「哈哈......!这是当然的,哪,银风,俺记得你不是有......」
不再理会范衡,银风扶著涯,一步步地走向反方向,一边与涯聊开了,一边毫不迟疑的朝山里深处行去。

被涯最後的低吼震懵,范衡听得出,似乎带著一些无奈与恨恨的蒙羞感,无语地低头思忖一会儿--待他想起什麽,又想问涯时,却发现银风已带著涯正远去,两人的背影被一晃一晃的树丛遮盖得快不见踪迹;耳边,却听见甚久为闻的大笑,涯那道豪爽的笑声......
真的是好久没听过他大笑了,除了第一次,後来的数次见面,之间早已是剑拔弩张的记忆了。
双眼迷蒙,望著下山的路途,范衡想得出神。
可是走了真的好吗?这不是自己一直渴望的事?一直渴望两人就别再相见、别再纠缠......可是心底这份避无可避的苦涩感和失落是什麽?是为了什麽?
但是不走呢?不走,不又是添麻烦吗?为何却有股窃喜的感觉,一种觉得不追回什麽不行的感觉......?
抬头又看看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范衡就是觉得有股焦躁梗在心中,让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於是他便原地打转了几圈,竭力思量,最後终於下定了决心,猛地使劲发出身上所剩不多的功力,一个跳耀上了树顶,追涯他们去了。
「你们等等--等等......」
一边施著轻功逐树浪,一边范衡又费力地大喊著涯他们,希望两人停停脚,别走太快。
虽然银风和涯的耳力不弱,老远便听见范衡的叫喊,但知是他又追回,他们怎肯理他?只当是狗吠,蓄意加快脚步,仍是半分优閒地看著夜景。
反正过没多久路,就是英宁山的结界了,料想范衡自己是进不来的。
可是才这样想,范衡就已黏上来了,顺手拉住涯的臂膀,气喘嘘嘘地喊道:「等等!我说......」
「不必跟你多说什麽!」气范衡的不知好歹,银风一个照面就挥出龟封诀,打算定住范衡。
但是范衡此时却异常得敏捷,明明没力了,却硬是闪了开来,只是仍拉著涯不放。
「银风,不管这厮,咱们瞬步回去吧。」
皱眉,涯建议银风甭管范衡,直接瞬步回去;反正这瞬步也并非凡人能忍,那种超越风速的速度,流过身边,就如同刀割般的痛感,他倒要看这个还打著什麽主意的贼人能奈何!
点点头,银风抱著涯,便施出瞬步,拖著侧身范衡,化出一道白色的虚影穿过林间。没过多久,范衡便痛得发颤,差点脱手;但是他硬咬牙根,定是死死攫住涯的手臂不放,直到冲至银风的洞府前。
停下脚步,回到了自个儿的洞府前,银风斥道:「好了!范衡,放你走不走,到底还想如何!真要我杀了你麽!」
放开涯的手臂,睁著比星亮的水眸,范衡不甘示弱回道:「当然不!」
「那你还想动涯?!」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明明想好了答案,此刻他却支吾起来。
「......只是怎样?」本想默不作声的涯,打算让银风解决一切时,听见范衡的支吾,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我只是...只是想问你,为何要放过我!」
「就这个?」涯失笑,「哼哼......方才不是说了,俺不想再同你牵葛!」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你说,到底为什麽?你不恨我害你受落雷、不恨我强上你、不恨我......」
「行了!你甭开口闭口都是俺被折磨的事了!你到底想怎样?是!俺是承认,在你这小小凡人的面前,俺就像个孩童的玩偶被你摆弄著,像听话的狗儿笨得想讨你欢心,想一起纵横江湖......!可是呢、可是呢......你是谁、你是个谁?是个六亲不认、无情无义的卑鄙东西,比畜生还不如!俺不想再受你折磨,不想再任你摆布......」
实在受不了范衡的咄咄逼人,涯像是崩溃了,瘫倒在银风的怀里,发著抖,恨懑地嘶吼,悲苦地述说他的无力他的凄惨。
银风不语,静静地拍著涯的背脊,等待涯静下来。
听了,良久以後,换范衡苦笑道:「是麽?原来,在你眼中,我真是如此可憎--可是......我当初的确没在乎你,却在乎你的欺瞒!如果我说,如今,我想留在英宁山上,想留在你身边一阵子,只为了厘清一股对你的疑惑......行麽?」
「当然不行!」银风想也没想,怒斥。开什麽玩笑!涯被他害的还不够麽?再给他们相处一次,涯岂不被折磨得更惨!
「不,就相信我这次--这次,真的不会再扰你。还有你的银风不是麽?如果我若害到你,你便让他杀了我吧!」
眯眼,范衡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威势,诚挚地说著。
没被那股威势所震慑,受震摺的,是他说的话--留在他身边,真的只为心中一惑吗?
涯直想拒绝,因为他再也承受不起范衡的打击--可是当他又想起自己一直疑惑范衡为何不趁他道士来前杀了他时,却又如娘们婆妈起来......
他到底是怎麽了!为何这一点显而易见决定的事情,老无法下定决心......
最後,他仍按捺不住那股出闸的好奇心,软下了势头:「...好吧,可以,但只能留十天,你别扰俺!」
「涯......!」银风不悦地喊道。
「别说了。俺累了,银风你帮俺看著吧。」
不想再为此辩驳,吃力地转过身,往自己的洞府回去。
「嗯,我晓得了。」眼中带著笑意,融化向来冰冷的面颊,范衡冲涯点了个头,算是承诺。
无奈地看著涯离去,虽是担心他,但是更担心旁边这厮会乱他,拎起范衡就进洞府里--完全忘记了,其实自己是个仙人,用不著这麽担心,下个禁诀便得了。

或许是因为范衡真的没有其他的打算了,也或许是因为银风和英宁山的众妖在一旁紧迫盯人的缘故,三、四天过去了,范衡真守诺,始终没敢靠近涯身边十尺之内,安份得仅是每天专注地瞧著涯的作息,一脸若有所思。
即便在这期间,明明就给范衡莫名的目光惹毛了,但涯还是恪守两不相干的原则,怎麽看范衡都当他是死物一般,不肯回应。
因此,在范衡眼里看来,不管涯是在打坐也好、与银风他们那些妖辈聊天也罢,始终转过头来正好面对他时,总会换上一张不苟言笑的神情。
可范衡他也不在乎这些。不,也许应该这麽说,他不能去在乎涯给他的冷漠,恼怒涯对他的无动於衷--他带给涯的,从来就不是相对的尊重、同伴的关照,反倒是生死交关的残酷,与心灵自尊的辱挞。他有资格要求涯给予所谓的尊重与公平麽?......这当然不能!
虽然他能得的是众人的漠视,可是,倒也不碍於他了解眼前涯的一切;更何况,他也想知道,究竟为什麽涯愿意放过他,又为何他在乎涯对他的态度......
他原来是一直想不通这两个困惑的。
直到第二天,那只狐妖李娘来找涯解闷时,看见他先照旧冷嘲热讽一番後,才支吾许久,拉著涯到一旁问了那第一个问题。
原先,看涯的表情,似乎不愿再多谈这个问题;但一旁李娘缠久了,神情复杂地瞪了远边的他一眼,才松口低声道:「一开始......俺是真恨不得杀了他的。可是...杀了又如何?杀了......能还给俺太平麽?一切早就乱了套,无论如何,俺都只能被动地任他搅乱俺的修为,横竖都得生心魔。何况......小妹你不是知晓麽,俺本来就不爱杀生,就是为了克制本性原有的杀生之念,也为了追求安祥的世界,遂才踏入修仙之路--」
「也念在范衡毕竟救过俺的份上......还有,那天银风向凡间的武林道上发布追杀令时,顺道从那儿得知范衡的身世,一回无意间他便跟俺说过一次,只是那时气头上没在乎。後来那天被...之後,俺想了想,再计较又如何,只是多折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俺知晓他背後的苦楚後,你叫俺如何再狠下心来添孽?......俺做不到!」
涯莫约以为他不会听得见,没有特别用法术隔音,也没有赶他离开;不,也可能明白他听得见,刻意在此刻说清一切,好莫再生扰。
原来、原来......听闻涯的理由後,范衡全身细微地震了震,低头离开原地,快步地走进一旁的树丛里,思忖著。
他一直想不通的理由,竟然真是因为涯的心软,但却想不到动机是却因为知晓他的身世!「哈哈......!」自嘲地笑了笑,他心底最不堪的事情竟让始终被他欺凌的涯知晓,这何其讽刺!
范衡猜想,兴许涯就是因为知道他曾被欺凌的过去,大概也猜得著他有对他人不信任的心态,多半已经清楚当初他为何对他痛下杀手的原因了;也知道像他自己这种人,一旦惹上了,除了采取睚眦必报、以命换命的态度外,就只剩下杜绝後患这个实际残忍的想法了。
所以,为免不想再有所心烦,才会不想杀了他吧--一来是涯怕杀了身世可怜的他会徒生罪恶感,二来可能是因为怨不起他来......这份斩不断的孽缘之始,不正是因为涯执意要留在他身边的麽?根本说不清谁是谁非啊......
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无奈的微笑挂上范衡的嘴边;霎时,范衡冷淡的玉容亲和许多,周围散发一点会心的柔情,美得眩目。
一个困惑立时便解决了。有一就有二,第二个解答自然就会来得较快了;这天是留下来的第四天,今日是夏至,为了消暑解闷,夜里众妖便集合起来,办了个大会。这便是第二个困惑解开的时景,只是......来得让他有点不是滋味!
夜里,黑空无云,昏黄的一弯旋月悬挂,散落几许微亮的星子眨著。
他看著涯挨著银风,同众妖一样,散坐在一处极平见方的崖顶上,除了中间围了一块空地给妖们轮流表演。但他却只能坐在离涯的最远处,孤身坐著。
这英宁山的妖怪还真是閒来无事、太无聊了,平时凡人流行什麽戏曲、打油诗,他们一概不论好坏,连风尘女子哀怨的曲目,也照旧搬出演来。不过就是不得要领,不是这表错这杨贵妃对看唐玄宗哀怨的神情、演成了怒目相视;要不便是学不成关云长一边摆头捋虎须、一边跨马步又甩动著青龙偃月刀,那副神气的模样,反倒演成了老头出恭的糗样......
当场,真是惹得众妖纷纷笑岔了气,满天各种粗细不一的嗓子惊动树林内的鸟兽,飞天遁地,好不热闹。
连最近心情不快的涯,也禁不起众妖连番出岔的模样,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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