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步 走一步————幸福的苹果树
幸福的苹果树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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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念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最后拉过一个落在后面外表特别可怜的老头,问他:"你也能爬岩石吗?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爬得上去吗?"老头看也争不过那些年青人,就回过身来对他说:"当然爬得上去。我年青的时候爬得很好,不过现在老了,别人也不请我了。"
"爬一回挣多少钱啊?"
"也就挣个几十块钱,其它大部分钱要交给管理处。"
"那一个月能爬几次呢?"以念看看高耸的岩壁,对这个价钱感到不可思议。
"旺季的时候多点,一天能爬上两三趟,像现在这种淡季就难说了,有时候一星期也爬不了一趟。"老头儿脸上倒并不露出什么沮丧,只有认命的平静。
以念干脆就说:"那今天我请你爬吧。"正要抬头叫郑洪捷,发现他也谈好了另一个表演者,一个人年青健美很有看头的年青人,正准备掏钱。
结果就是:观众席上有只有两个观众,张开双臂和双脚摆成十字形摊在座位上;岩壁上倒有两个表演者,一左一右地做着同样的动作,一点点地往上升。攀岩的技术倒也乏善可陈,都绑着安全绳,看起来也无甚惊险之处。郑洪捷和以念都觉得这种玩法有点诡异,所以时不时会意地相视一笑,两只靠近的手指你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倒也饶有趣味,不时地哈哈大笑。
走的时候,以念本想多给老头几个钱,结果他还没开口,对方倒主动要求付小费了,说表演的钱大部分都要交给管理处,求客人多给两个钱养家活口,"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八十岁的老母......"以念总觉得这是哪出电影里的台词。以念给了钱,他又掏出一小包燕窝,说是自己收藏的极品,亲自在岩上采的,百分百的上好官燕。以念给缠得没办,只好掏钱买下来,抬头看,郑洪捷也正接过青年人手里的极品燕窝。
看完了表演,又去了个岩洞,通共也就几百米,两个人都没记住叫什么洞。只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解说者批评景点的规划和管理,顺便还提了几个合理化建议。然后两个谁也没提野外露营这茬,直接找了镇上看起来最豪华的酒店,开了一间房。上楼的时候,两人还在争:
"肯定我买的燕窝是真的。"
"呸!你那个卖主一看就一脸奸商的样子,和你一样,怎么可能是真品呢?"
"回去以后我们分开炖来试试,一定要分个胜负。"
"再到正规商场去买点最高级的燕窝,对比一下。"
等进了房间一看,以念就皱起了眉头:"姐夫!我不要住这种房间!"在他看来,那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招待所的水平,竟然有胆子起了个名儿叫"大酒店"。
可再撒娇也没用了,郑洪捷威胁他说:"不住这儿,你就去住帐蓬,我可不会搭,你自己负责。"
28
第二天一早,因为以念在街上找小吃,两人走得拖泥带水的,差不多十点才弄停当了重新出发。当时郑洪捷一个劲儿地催以念快些,以念就说:"你懂不懂什么叫自驾游,就是悠闲地享受旅程,像你这样奔一个个点赶时间,照了相就跑道,那叫旅行团。"说完仍然自顾自在小镇的街上漫步,可惜试了几种小吃,都评价不高,多数是咬了一口就扔。
慢慢开到桂林的时候,时间也晚了,只能找地方住下来。郑洪捷告诉以念桂林三宝的时候,以念就闹着要去超市。结果两人在超市买了一瓶三花酒,一起找了个馆子坐下喝酒,最后下结论说不好喝。服务员告诉他们,三花酒假货太多,市面上全是假酒,说得两个人赶紧把剩下的酒扔了,落荒而逃。
以念对桂林的几个景点都不感兴趣,虽然没说出来,但郑洪捷看得出来。其实郑洪捷自己也觉得很没劲,就跟逛公园一样,每个著名的景点都用围墙围着,买票收钱,顺着道儿走到那个地方,照完相回头出公园。公园里也就和广州的公园一样,修饰过的小路、草地,觉得还呆在广州。克林顿演讲的草坪也弄成了景点,以念车都不想下,一迭声儿地催着郑洪捷走人。郑洪捷说怎么着也要装装克林顿,让以念帮他照张相。以念懒得下车,远远地打开窗户照的,把郑洪捷照得像个小动物,郑洪捷气得要打他。
然后郑洪捷就说,干脆我们走吧,到阳朔去。那儿号称中国旅游第一县,号称是最多外国人到的地方和最小资的城市。以念懒懒地说"随便",两个人就开车往阳朔走。
这一路倒很顺利。路上有卖香瓜的,以念让郑洪捷停车,下车买了两个,就着卖瓜人的桶洗了洗,递一个给郑洪捷就要啃。
郑洪捷说:"等等!"
他夺过以念的香瓜,先用纸巾把上面的水擦干,然后再找出一瓶矿泉水把瓜细心地洗洗干净。擦干以后再递给以念。以念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张嘴要咬瓜的时候,郑洪捷又说:"等等"。
"又干嘛啊?"
"香瓜是这么吃吗?得切开吃瓜肉吧?"说着要去找西瓜刀。以念不理他,早就咬了一口。
以念用牙在嘴里把瓜皮和瓜肉分开,把皮吐出来以后,就沉默地看着那个瓜,没再继续吃了。
郑洪捷问:"怎么了?"
"没有我记忆里的好吃。"以念有点忧伤地说:
"小时候第一次吃香瓜,是跟着邢伯伯到广州玩。他买了三只瓜,我们三个孩子一人一个,他和邢伯母都没吃。那次我们正在街上,没有刀没有水,邢伯伯就这样洗了给我们吃的。我的那个瓜,邢伯母还专门拿手帕擦了又擦,用手巾托着给我吃的,说我手脏,吃了会拉肚子,不让我碰。"
郑洪捷沉默不语。以念又用牙把一块瓜皮咬下来,然后吃了一口瓜肉。接着说:
"哥吃得很仔细,先把里面的瓤也慢慢吮干净,吐出来的籽特别干净。我吃得慢,差不多咬到瓤的时候,邢伯母就不让我咬了。等我吃完了瓜肉,还要吃,哥就把他的瓜给我了,我剩下的瓜瓤换给了他,也被吃得特别干净。"
以念笑笑,也许是想起了当年邢卫可笑的吃相,然后他把手里几乎没怎么吃过的瓜给扔了:"我好多年没吃过这种瓜了,所以一见到它就特别想吃,原来味儿早就变了。早知道不吃了,还能留下美好的记忆。"
"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你记忆中的那些美好的东西,本来就只是个记忆而已,既然是记忆,就让它保留在脑子里好了。现实中有很多的好吃的东西,不见得非得尝试那个瓜。"郑洪捷回答说。
以念往后靠了靠,把全身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上眼睛似乎在休息。当郑洪捷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又说:"其实瓜不好吃,可以先什么都不要吃,我们没必要急着找个什么东西来代替那个瓜,对吗?"
郑洪捷还是不出声儿。剩下的路,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开到了阳朔。
接近阳朔的时候,风景越来越漂亮。田园风光景象宜人,气候也正是不冷不热,一年中最舒服的时节。以念的情绪又开始好起来,打开车窗吹着乡间的风,好像忘记了刚才沉重的话题。时不时见到美丽的山形,还会下车让郑洪捷给自己拍照,郑洪捷第一次觉得以念心思沉厚,有一点陌生的感觉。
这一天已经是周末,阳朔的街头上竟然全都是人,连路边也停满了车。以念惊讶地看着这满街的人和车,微张着嘴叹息:"难道我们真的要住帐篷吗?姐夫?都怪你乌鸦嘴,非要买个帐篷干嘛?"
郑洪捷胸有成竹地拍着心口:"没问题,我看过旅行指南,说这里的旅社比牛毛还多,在黄金周都能找到地方住,何况这种一般的周末。"
郑洪捷一边开着车在马路上慢慢龟爬,一边左右张望,经过几个酒店的大门都不停下。以念问他为什么不下车问问,郑洪捷很有把握地说:"不要找这种地方。周末来阳朔的都是那些小白领大学生什么的,他们应该喜欢找这种地方住。我们只要找到最气派的酒店,就一定会有房间,因为这些人住不起。"
以念惊讶地瞪着郑洪捷:"啧啧!我的姐夫不什么时候都一脸正气的吗?每天扮得像个正人君子,怎么从你口里也会冒出这种市侩的话来?真是个暴发户。"
"我顶多是个给暴发户打工的人,你才是真正的暴发户。"郑洪捷反唇相讥。
结果,两人找了几圈,也没看到什么特别气派的高楼大厦。郑洪捷开始相信,这里只有那种小型的酒店了。最后他决定到西街口上的一间看起来还挺高档的酒店问问,果然有房间,两人就开了一个房间,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到街上找吃的。
郑洪捷先下楼,说在大堂等以念。以念洗完下来一看,郑洪捷正在楼下施展魅力。前台小姐笑眯眯地向他介绍西街上著名的馆子,有红星快递的披萨、原始人的烧鸡,还有一个什么阿姨的啤酒鱼。以念一个劲儿打趣郑洪捷,说回程他开车,让郑洪捷负责下车迷倒那些大婶大娘。
26
西街晚上的繁华一点不输给白天的热闹,虽然太阳已经下去了,但那种热闹真不是一般水平,比广州的北京路步行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郑洪捷摇着头感叹:"广州市可有四百多万流动人口,这个小镇才多少人啊?这个人流,做什么都能赚钱了。"
以念偏头眯眼地端详了他一下,皱着眉头作思索状:"我就奇怪了,你的钱也够多了,怎么还这么发钱寒呢?真是欲壑难填。"
还没等他们找到原始人和红星快递,路上就被人拦住了。来人很神秘地说:"看刘三姐吗?"
以念说:"是张艺谋导演的刘三姐吗?"
来人很欢喜地说:"对啊!"说着就递上一大堆印制粗陋的明信片和图片,全都是《刘三姐》的表演剧照,一边介绍说:"我们村里的人都参加表演。从我们的店去看,是最好的角度,比台上效果还好。而且便宜--正常要一百多,我们这儿才四十。"
见以念正借着街灯打谅那些图片,郑洪捷就在旁边拉他:"走吧,咱还没吃饭呢。"
那人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似地说:"那正好,到我们的店里,一边吃一边欣赏表演,气氛一流。我们的漓江虾漓江鱼是自己从江里打上来的,绝对新鲜。"
以念当然不会认为他们店里的东西是自己从江里打上来的,但突然觉得那种地方说不定也很有特色,依着漓江,吃漓江鱼,看漓江上的表演,听起来比在看台上有意思。
看来这种黑市生意也是自成一行的。两人刚一点头,那人就掏出手机招来一辆车,停在西街口上,他们一到,就给扶上了车。坐在小小的人货车的后面,有点像给人挟持了的感觉,可以感觉到车子开得挺快。郑洪捷心里怵怵的,怕它给出什么事,后悔没开自己的车来。
去看演出的车很多,马路完全给堵得死死的,那辆车子竟然一个掉头,从反方向绕了个弯,回到了表演处。车子七绕八绕地进了一个小村落,然后在江边的一间大牌档停了下来。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所以他们也看不清店里的情况,只是进了一间依着江边搭的独立的小棚子,权当是贵宾室,点了一桌子的特色菜,静等表演开始。
菜做得一般,但表演真的很好。火把,红锦,扁舟,渔人一起构成的壮丽场面,融合在漓江山水中间,气势磅礴,美轮美奂,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韵味。这种不在舞台上的现场表演,他们俩都是第一次看这到,可惜这个角度不是正面,偏而后,虽然整体感觉还好,但总像在侧幕里观看表演,有一点点遗憾。
郑洪捷最喜欢渔歌晚唱收网回家的那一段,表演者与岸上打着绿光的树林、江面的渔火、晚归的渔民形影交错,构成一幅像剪影一般的图画,特别有意境。以念最喜欢结尾处那一千个全身都挂着银灯的少女,一闪一闪地摇着耀眼的青春。两个人心满意足地回去,路上还说好明天再到正面去看一回表演,并对明天的田园风光游览抱着巨大的期待。
第二天他们和其他的游客一样,租了两辆自行车,跟着人流准备进行田园穿梭。出发前以念看到卖花冠的大婶,非要买两顶和郑洪捷一人一顶戴在遮阳帽外头。途中经过了一个水果市场,以念开心地停下来,又买了一大堆水果。都是些广州不常见到的玩意儿,放在单车前面的篮子上带着前进。
虽然已经是九月底,但是阳光还是非常地热烈。一路上,同行的全都是自由自在的年青人,恋人拥抱着骑在一辆车上,有些女孩子就直接踩在男孩自行车的尾架上,挥着帽子大声唱歌。以念夹在他们中间,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年青、朝气蓬勃,笑得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这一切让郑洪捷觉得自己也变年青了。一路上,男孩子女孩子都很大方,男孩子经过他俩儿会愉快地说声"HI!",女孩子骑过的时候则会别过头,笑着招呼一声"帅哥"。甚至还有两伙女孩儿停下来,非要和以念留影不可,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帅哥,让她们饥渴多年的眼睛享福了。
田园风光确实很美丽。遇龙河两岸的山体延绵起伏,秀丽如画,河水泛着真正的绿油油的光泽,朴实、温柔又不招摇。到第一个码头,郑洪捷担心以念体力支持不了,就决定在这儿上竹筏漂流。刚一下车,有四个女孩儿走上来用粤语和他们搭话。
"同学,请问你们也是从广州来的吗?"问话的小女孩稚气十足,歪着脑袋,长长的黑发很柔软地顺着肩膀滑在胸前。
郑洪捷也用广州话回应:"是啊,不过我们就不是同学了。你叫我叔叔得了。"
女孩儿们就吃吃地笑起来,七嘴八舌地叫他"大叔"。一个像男孩子一样的女孩就说:"那我们一起跟竹筏老板讲价吧。那边有个老板有三只筏子,如果我们全都一起定了,就可以优惠。"
"可以吗?以念?"郑洪捷向在竹树下躲着阳光的以念征询意见,以念靠着单车扶手,正在喘气,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他觉得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皱着眉头说:"随便,只要赶紧让我上船就成。"
六个人分三只竹筏上了船。躺在竹筏的躺椅上,面上有习习的凉风吹过,以念在阳伞下面幸福地闭上眼睛,觉得简直舒服得到了天堂。郑洪捷捅捅他,让他看不远处河上表演的竹符,原来有一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女孩儿,站在筏上正准备唱歌。
歌声一起,旁边两只竹筏上的四个女孩儿一齐"嘘"了一声,然后齐声大笑起来。等表演的那人歌一唱完,四个女孩儿中的一个,竟然唱起了她刚唱完的那首歌片头的引子,用一声嘹亮的"哎--",婉转起伏,高亢饱满,末尾的地方还转了几个弯,加了个美丽的尾音,把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了。
然后四个女孩儿一起唱了刚才那首歌,利用了合声,配合得很默契。郑洪捷和以念、连同后面划筏的筏工,都听得呆掉了。等她们唱完,郑洪捷就问她们在哪儿念书,才知道这四个女孩儿全是音乐学院的学生,自己组成了一个少女合唱组合,平时在一些酒吧表演。
到了终点站,四个女孩儿向他们道别,分手的时候给了郑洪捷一张名片,郑洪捷把以念买的水果送了一大半儿给她们。那个男孩子一样的女孩,还特别地对以念说:"到我们酒吧来玩,你一定不会后悔的。"最后,还不明意义地对以念夹了夹眼睛,说:"难道你不知道你有多漂亮吗?可惜这样老在一边发呆,太可惜了。你应该融入多彩的生活。"
30
他俩在阳朔住了两晚,最后一天开车去码头游览漓江风光,然后就直接驱车到了龙胜,准备去看龙脊梯田。
穿过一条崎岖的盘山公路,路况不好,除了颠簸以外,还挺危险。郑洪捷开得很小心,以念则时不时小声埋怨。最后一段路简直可以用浓烟滚滚来形容,马路上好像是个水泥场,车子一过,就腾起可怕的尘烟,十米之外就看不清对方了。偏偏他们进山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对面都是回程的车子,于是浓烟就根本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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