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听我说————hakuya
hakuya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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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着加冰的雪碧,漫不经心地提起了电影的事儿:
"你们喜欢看舞男片吗?"
那两只差点儿喷出来。
小杰正在很吃力地措辞,其实我只是问"喜欢"或"不喜欢"而已。
"酷拉皮卡......我觉得你不适合......"
"嗯嗯。我也这么想。"我认真地回应道,又问"不喜欢舞男片吗?"

奇牙很快反应过来,说"不喜欢",又"切"了一声。
"‘切'就免了吧。"
"谁叫你突然这么无聊。"
"也不是我自己要无聊的,我只是被这个问题缠绕住--"说着我就比划起来。
奇牙没放过我:"你还和他住一块儿呢?"
我垂下眼:"是呀。"
"他要演舞男啊。恭喜他了,顺便告诉他,妆画得漂亮点儿,省得噎死人了。"
"你拿我当电话线啊。要说自己说去。"我不悦地叼过吸管。
小杰忽然认真起来:"真奇怪啊,我以为他会自己导演呢。"
我也认真起来:"他犹豫了好久呢。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这么夸张啊?到处打电话求人?"
"哈,他死也不会吧。"
"他没说为什么犹豫吗?"
"受人摆布总是不甘愿吧。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吗?"
"嗯,我都有点同情那个导演了。"
"啊,他也没说要演舞男啊,是我瞎编来损他的。"
......
(你一言......
我一语......
叽叽......喳喳......
叽叽......=_=|||)

奇牙突然站起来向外走,这又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
我自以为说错了话,正想着怎么拦他,小杰却迟钝地问他怎么了。
"接我的人来了。"c
"啊?你没说你有事呀。"
"嗯?我没说么?不好意思。"他真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身笑道,"那,我先走了。"
我扫了小杰一眼:"不好意思,刚才心里骂你迟钝来着。"
他哈哈一笑:"我知道他什么时候真的生气。"

我们微笑着目送奇牙,在看到接他的人的刹那,整个人僵掉了。像是灵魂飞出躯壳,脑中一片空白。
那个人......有点像姐夫,但是绝对不是姐夫,姐夫哪会几个月就长出一头黑发。眼熟......这个人我见过,对,他似乎找过奇牙......还在哪里见过?
不不不,不像姐夫,一点儿也不。他那双眼睛没有姐夫的神韵,只是一双眼睛而已,什么也没有......只是大眼睛而已。对只是这样而已......我在哪里见过他......我肯定见过他......到底是哪里............

"你怎么了酷拉皮卡?"
"哦?我......嗯。那是他哥哥?一点儿也不像啊。"
"啊,那是伊尔谜--"
"伊......?!伊......伊......"
"酷拉皮卡?酷拉皮卡!--"
小杰用力拍我的背。我断断续续地说:"没、没事,我没呛着,我就是......就是喘不过气......"
我就只是呼吸困难,那口气像是掺了铅似的吸不到肺里。
小杰的大眼睛写满关切地注视着我。我倒希望他帮我把肺拍出来。
我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对,只是大眼睛而已。姐夫也是大眼睛,小杰也是,奇牙也是,我酷拉皮卡眼睛也不小呢,这样岂不是大家都长得像了--
我到处转移注意力,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我根本就不相信我会发生这种事儿。
我环顾四周确定这里不是三流电视剧的拍摄现场,也不是什么少女漫画的彩色插图,更不是同人女最爱玩儿的千古幽魂未了情。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把我搅和进莫名其妙的关系让我扮演悲天悯人身患绝症不久于世的无辜第三插足者,想让人又爱又恨又怜,最后男主角无论为我而死还是弃我而去,我都足足地赚了一把知名度。
演个配角这种结局够不错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我只是个高中生而已啊--我还要高考,考之前有一模二模,还要全区排名,还要报志愿选专业定什么未来之路,考完了我还要换手机找房子找地方打工,还要应付我姐姐我姐夫我外甥/外甥女,我还得想我要是没考上怎么办,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做啊,我根本就没做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啊,我哪有功夫看见个什么人就哆哆嗦嗦装死人啊--
我酷拉皮卡怎么能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啊?!

小杰见我安全了,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低下头猛喝水。
我看看他说:"伊尔谜是不是西索的--"
他猛地抬头看我,又低下去,隔了好久才说:"我不知道。"
我想大概是有人拜托他的吧。
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我摇摇头,心想我的确是压力大了,现在还是寒假呀。
从餐厅出来,我开始后悔喝加冰的雪碧,在这季节里。

在我还盘算着假期要怎么过的时候,"开学"已经悄然来临了。那段时间我必须去赶作业,西索一如既往地忙。
挺好的。
因为上次做得太猛,再见西索我就觉得有点心虚。

一个和煦的午后,我出了门。有多少天没下雨了?空气很干,不舒服。花园边的公告栏贴着防火的通知。
我决定几天之内不做饭了。
我去银行取钱,再存入缴学费的账号里。我发现我姐姐给我存了很多钱。我试想着她挺着肚子,艰难地捱到银行,温柔地将钱递给工作人员的模样。或者说,因为这次是姐夫给我存的钱,所以变多了?
这不会......是姐夫的表达方式吧?
姐夫说过两个月就能见面了,是什么意思?

我从银行出来,阳光映在石砖路上,晃得睁不开眼。
就在我眨眼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面孔从我身边滑过,好像一滴泪珠,勾起了我的一段回忆。
他是我的小学同学,我确定。

--你觉得这对夹子好看吗?
我攒的。
好看吧,给你一个吧。
是真的呀。
哈,不谢。我挺大方的吧。

我的小学同学。我非常确定。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嘴角,他的神情他走路的姿势,我讨厌他的地方和还算喜欢的地方,统统都没有变。
到底是谁没有成长呢?

我站在原地,他从我身旁过,没有留意到我。
他送我的那个夹子是红色的,中央有个笑得很夸张的人儿。塑料的,不怎么结实,轻轻一按就能张开。我曾需要过夹子,但从没用过那个。它似乎一直就躺在我的抽屉里,从我原来的家到宿舍,再到西索家。
他真的挺大方的。

我没有回头,继续走我的路,阳光继续晃眼,车辆继续驶过,风继续刮得柳枝摇拽,施工的楼那边继续敲着,天继续蓝着。
我要过马路。
红灯、红灯、红灯、红灯了。那么红。
迷离恍惚地过了多少天?我自问着,又不迷离恍惚地过了多少天?
我的小学同学,和我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他的侧脸有一丁点儿像西索。经过眼前的那辆车中,司机手握方向盘的方式,有一丁点儿像西索。电话亭里的女生说话的停顿,有一丁点儿像在配合西索的节奏。和她讲话的人说话有一丁点儿像西索。
我一边不停地念着西索的名字,一边细数着他没有碰我的日子。
红灯红了那么久。

时常遇到的大妈注视着我,似乎是下意识的想和我打招呼,却又记起不曾和我打过招呼这回事儿。
她扫了一眼我手中的文具,一定以为我是个乖极了的孩子,虽然她并没有露出欣然的表情。
她绝想不到,冲她走来的,是个满脑子同性幻想的禽兽。

我与她擦肩而过,如同和千百万人擦肩而过。

西索接了一部电影,不是舞男,让我挺惊讶的。我没问他是不是演主角。

 

15

后来就开学了。
在没有花香没有绿草,连阳光也令人厌倦的季节里。
我开学摸底的成绩恢复到战前水平,心情还算不错。
侠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白白嫩嫩的,小滴说他假期一定缺乏运动。我说那都是智慧的油水啊。侠客比上学期末正常多了,至少对我的每一句话都有所回应。他原本就是个彬彬有礼的少年。
小杰和奇牙仍旧校内校外地晃荡,生活充满青少年的激情。而我一想到眨眼就十八了,心情就无比黯淡。

最近学校里传出了劲爆的新闻,然而我却过了好几天才知道。
"酷拉皮卡,我看那件事八成是你的缘故吧?你知道的吧?"
"什么啊?"我以为小滴又要犯病了。
侠客问:"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女人丰富的想象力呗。不过先告诉我什么事儿吧。"
"诶?"他们俩都大为震惊,像我成了亿万富翁一样。
最后小滴终于将事情娓娓道来。
就是隔壁理科班有个班花似的女孩,夜里12点半走出宿舍,只穿了薄睡衣--据说是银色绸缎吊带低胸睡衣,然后就没有回来。清晨4点多,宿舍老师在楼顶找到她的尸体,推测是从旁边一座八层建筑上跳下来的。

听着好像鬼故事一样--自此以后女孩的怨魂飘荡在学校周围,凡是穿银色绸缎吊带低胸睡衣的班花级女孩一律不得好死。
听得活人被吓死,死人被吓活过来。

"怎么了酷拉皮卡?吓着了吗?"
"嗯,吓着了。"
"骗人。你根本就没反应啊。"
"真的,真的吓着了。只不过说不出来而已。宿舍老师呢?也没尖叫,也没抓狂,更没辞职吧?"
"那是当然啊,连她都会尖叫,地球就该倒着转了。"
我想了想。宿舍老师尖叫的样子,的确比故事本身可怕得多。
"她是见怪不怪了吧。你们也当心吧。你们这些走在钢丝上的人啊--"我百无聊赖地往桌上趴,"压力太大自己就先掉下去了。"

"你真的以为这和你无关吗?"小滴忽然正经起来,我的心"嗵"地一跳。
我看看她,又看看侠客。没有答案。

"上次她还要和你说话呢。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她。"
上次?
"原来如此。你拒绝她了吗?"侠客的话更莫名其妙。
拒绝?
"这么着就出一条人命啦,你也没想到会这么残忍吧?"
残忍?
"难不成你玩弄人家又把人家给甩了?你假期里都干了什么呀?"
我"呼"地一拳打在侠客的脸上,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侠客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扶起了椅子,掸了掸身上,这才冲我咆哮:
"我开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动什么手啊!"
"你们俩疯了吗?!非得挨处分才甘心啊!"小滴盯着侠客的脸颊,突然哭着跑出去了。
小滴哭着跑出去了--这让我大吃一惊。
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天生会哭的。
我想起小滴跟我说过"不要妨碍侠客"之类的话,恍然大悟。
小滴是个纯洁又有感情的女孩儿,而且性向正常。
我看看侠客,他似乎毫无反应。

顺便说一句,我还"恍然大悟"的,是那死掉的女孩的确和我有点关系--就是小滴说"不要妨碍侠客"时,有话要对我说的女孩。
如今已经死掉了,要说的话我也不会知道了。

侠客坐下来,一边看书一边说:"干嘛那么火大?"
"不知道。总之别跟我提假期了。"
"还有‘抛不抛弃'的事儿吧"
我瞪他一眼,趴在桌上,疲惫不堪。
那女孩果然还是和我有关的。

"可也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对吧?不然她干嘛现在才死呢。"
我是这么对西索说的。
他点点头,又眯了眯眼睛:"你怕鬼魂吗?"
"不啊,要是我奶奶的、我爷爷的,当然都不怕了。"
"就是那个女孩儿的呢?"
"我哪儿知道啊?谁知道她为什么要死啊。也不知道留张条。"
"你晚上睡着了就知道了。"
我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盯住他:"那我不要自己睡了。"

西索扳住我的肩,想要强行进入。
我用力踹他,伸手去揪他的头发:
"混蛋!我明天有体育考试--"
他根本不管那一套,活脱脱的一只禽兽。然后他又会在耳边,又是吹又是舔,弄得人毫无办法。我不知这是第几次发现他的无耻。

话说回来,那天晚上我的确做梦了--究竟算是那种类型的梦呢?
梦有正梦、反梦,噩梦或者美梦,真实系的梦或者幻想系的梦,绵长的梦或者断续的梦,初睡梦或者初醒梦,黑梦或者白梦,一半一半的梦。
算哪一类呢?

我好像坐在一个晦暗的审讯室,半低着头滔滔不绝地说话。
镜头是从天花板上的电扇那里照过来的,时不时晃过一片一片的黑影。
除了我空无一人的审讯间里,我一动不动,我的声音静静地流淌出来--因为看不到脸,我现在有点怀疑那是不是我。但是那些话的确像是我说的。

我说"西索那混蛋今天心情很好,所以才会那样对待我,不然他才懒得搭理我呢。
他和我一样,都讨厌幼稚的人。但和他比起来,我似乎更容易被讨厌。
其实他和我半斤八两,只不过他的表现方式比较高明,这种素质绝对是天生的,他天生就让人觉得什么都懂,其实他懂个屁。
这种表面上的差距,绝对不是我的问题,绝对是他不正常。"

那个自白的我轻轻笑了一下。
"不过我刚才竟然希望他说些什么,什么‘你不用紧张兮兮'‘我高三那年也有好多人自杀了'‘你也去自杀吧'或者‘真可惜死的不是你呀'等等等等可以转移注意力的话,真是白痴,那家伙的心脏也就那么点儿大,傻子才会要他来分担。
不过呢,这就是磨难吧,没准我将来的老伴是条满口毒牙的蛇呢。
下次我再欲求不满的时候,不如跟西索说我见过伊尔谜了......可要是他推门出去找本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的笑声像干瘪的果实一样,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渐渐变得柔软。我似乎看见了我姐夫。
--酷拉皮卡,你怎么了?
"什么嘛,你怎么也问这种问题。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么。"
那个我看见的姐夫似乎在微笑,可我并没有看到,镜头里仍然是我在审讯室滔滔不绝地自白,电扇的扇页慢节奏地晃过。
"你好像累糊涂了。怎么?当了法人了,还是欠了债了呀?"
--我走了之后你积攒了这么多怨气吗?
不是那样的。
但是那个我并没有解释清白:"那你就赶快回来呀。你不是说马上就见面吗?"
--不是说过要两个月吗。
"这样呀......不能早一点么......真是的,有那么忙么?"
那个姐夫又在微笑了吧。
"我说呀,要不你就快点回来,要不就别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快点......再不快点......我恐怕就......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个我还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看起来前半段是正梦,后半段是反梦吧,但也不是那么绝对的。
连"法人"那种课本名词都讲得出来,还真不像是做梦呢。
我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吧,竟然会梦出这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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