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听我说————hakuya
hakuya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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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虽然没再提过那MP3的事,但他一定牢牢记得。我送他的时候没顾及场合,被他们班的女生嘘了,我想他一定也牢牢记得。高三和他分在一个班,我当时好像中奖一样地喜悦。而现如今的分别,又像是这段风景告一段落自然而然,分开了也没有什么改变,反正有生之年一定还会相见,到那时候可以管他叫老朋友。别的事情我不确定,但这一件是肯定的。

"干嘛一副想哭的表情?"我的这个老朋友爱好广泛多才多艺,却缺乏浪漫的情趣。
我展给他一个很大的微笑。
他毫不掩饰那一瞬间的恶心,之后又把手里的彩色袋子递给我。
我"哟"了一声。一大袋早餐燕麦,外国货。
"我家已经多得吃不完了。反正你现在形入枯槁,吃点营养品补脑吧。"
我忍不住用一种新鲜的表情看着他。难得他这一次没有反吐我的槽,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你心里早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吧。你要是早学着直率一点,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问他我真的有那么糟糕么?
他倒是彻底的潇洒:"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住哪啊?"
"诶你的话老是把我拉回现实。我姐夫帮我在考场附近找了一间房子。他的一个同事要出一个月公差,正好借我住。"
"一个月之后呢?还待在那?"
"出去旅个游啊什么的,反正以前假期学校不能住的时候也这么干过。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你羡慕吧?"
"对啊,我一直都很羡慕你。你那才叫‘侠客'的生活,咱们俩应该换名字。"
"你那名字太正派,不适合我。"
我们俩你来我往地胡扯着,最后一天就这么结束了。中间夹杂着要我cos藏马的女孩强夺了我的手机号,还有小滴送我做纪念的祈愿包。

然后我回到借来的房子,跟姐夫通了电话。他很平静地给我些安慰和鼓励,然后说过两天会来看我。
我说你最好经常来。他好像被我唐突的热情吓了一跳。
挂断电话之后我又开始思考。

最终我还是个无法直率的卑鄙小人。我叫姐夫常来,因为如果我不在这里等什么人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房主留下的陌生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木质家具的纹理中,还有床单的纤维里面,无处不在。那气味并不让我讨厌,只是适应陌生气味的感觉让我想起太多事情,尤其是那些不该回想的事情。

我知道,我并不在乎奇牙的哥哥怎么样了。我绕了一个大圈,却绕到了伊尔迷那里止步不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念出那个人的名字,尽管那名字念起来很简单。

我把手机的电池拔出来放远,假装逃离这个世界,心里暗暗发誓,这将是我的最后一次逃避。

六月一号,我睡了个懒觉,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的mini悲欢离合过分消耗体力。
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肆无忌惮地呼呼大睡,原来我的神经已经强韧到这个程度。

六月二号,作息恢复正常。
我早上背了遍常用单词表,几篇古文,外加一点阅读,中午决定出门走走。我发现心中有事就连走路都快三倍,回来之后猛地腿酸。身体的这点小异样原本不值一提,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上句是基于再可怕的事多念几遍就不怕了的逻辑。

六月三号,我做了套数学模考,中间有一阵肚子巨疼,于是超时了。对答案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对错了两遍序号,心情几经起伏险些崩溃。
晚上姐夫来接我出去吃饭,于是大半个下午都在举着历史书等他,没几个字入眼。姐夫听了笑得不行。

他陪我天南海北地扯了一个晚上,意外地发现他过去的生活很丰富多彩。虽然表面上显得很慎重,其实这个人在各方面的承受能力都远超乎我的想象。就因为他太强大了,这个人绝对不对自己说谎,就像他承认他喜欢上我这个个性阴暗别扭的幼稚小鬼而不是我那温柔美丽大方迷人的姐姐一样,他才不会犹豫不决,什么事都一样,包括跟我结束之前那段不伦不类的关系,他都没有犹豫。
我几次想喝两口啤酒,都被他拦住。他自己倒是开怀畅饮。我揶揄他说当初是谁先怂恿未成年人抽烟的啊。他好像都忘了,居然停住不动想了一会,然后露出会心的笑容,灯下柔和得像历史书上名画里的脸,让我无从跟他计较那么久以前的事。
我想我也该学着豁达一点了,斤斤计较地活着,好像一辈子只等有谁来帮我宽心,那样懦弱的日子连回忆都显得多余。

话说回来,姐夫的内心深处有一块是很寂寞的。似乎是刻意为谁所留。
人人都有,心中的一块寂寞。我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至少有个人有......

六月四号,姐姐打来电话。
她祝我考试成功。我心里跟自己开玩笑,她诅咒了我半年,现在祝福还来得及么。不过说来说去她也没错,是我对不起她才是。
因为姐夫刚好也在,就和姐姐通了话。
姐夫表情很平静,像他跟这个毫不相干的房主租房子的时候一样,谈话的内容很神秘,大人间的谈话,有种神秘而浓郁的气氛。

下午姐夫走了之后我就开始背书,一直背到深夜,却不能睡。
我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睡,我只是一直都不去想。
夜里不知几点,我做了梦,原本就短暂的睡眠还被梦占去了一半。梦醒之后,我就坐到窗边望天空,等着天亮。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也这样过,等着天亮。天亮之后有没有人听我说故事?笑,我真是绕着圈地。

六月五号,万事如意。
虽然我睡眠不足,但精神却很好。再背了一遍重点之后,午饭时间过了,困意袭来,我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下午六点,饿得头晕眼花,吃了些东西后,什么都不想做,过了一会又睡了,再醒来时是夜里两点,已经是六月六号了。
又发了一会呆之后,我打开手机。
小杰、小滴、侠客。短信内容再熟悉不过,这几天听得耳朵生茧,却不让人讨厌,却还想再多听一些人说,听多了就能成真一样。
再之后,记事薄的提示音响了。

我心想手机错乱了,还有一天才高考呢。
我打开记事薄,然后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是条生日提示,不是我的。我就盯着那个过生日的人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回想我是什么时候输进这条提示的。
我想把它删了,可即使删了它也已经提醒过我了。非常违背我心意地提醒过我了。

我坐在黑夜里面
周围的东西看不清了
世界就这样不再拥挤
一片安宁
黑夜用它的力量将世上的伪装层层剥去
我无法抗拒
连说谎的力量也被抽离
留下赤裸裸的一滩血肉
被初夏的夜风吹得冰凉

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然后用最朴素的方式跟他说生日快乐,再然后补上一句快去死吧。可能这样我就满足了,可以了无牵挂地去考试了。

想找到他并不困难,除非他搬家。即使他搬了,我也知道该怎么办。
可还有更多的可能的情况,让事情变得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比如说,如果他不打算过生日。这是很有可能的。他对形式的东西毫无兴趣,这一点过多少年都不会变,只可能是从生活在形式中,进而发觉自己的形式化,再之后完全失去兴趣,只会越来越没有兴趣而已,只有这么一个模式而已,我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我自己不过生日,也不理会别人的生日,现在去跟他提生日的事,只会被他戳穿,直接扎到我最不能接受的痛处而已。
他为什么要这样?我没问过他,从头到尾。我心里面却有许多对他的疑问。
我的脑子在反射那个"尾"字的时候抽痛了一下,眉毛也跟着一跳。
我心里面有许多对他的疑问。
我跟他在海边认识。他突然出现,我试着点烟却没点着。从那时起,我心里面就有许多对他的疑问。
我想自己寻找答案。疑问却不断地增多。
我心里面有许多许多对他的疑问。
我想我可能早生了半个世纪,所以才会活得这么吃力。如果人的意识可以保存记录的话,我想我会方便得多。而且,如果无法否认说谎的话,我也就不会说谎。无法掩饰脆弱的话,我会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需要。
还有寂寞。
我也不是特别为谁所留。
他也有那么一块寂寞,我见过,似乎还不经意间碰触过,像珍珠一样闪烁着微妙而清冷的光,丝一般无暇,我却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提防着我,不想让我知道,哪怕是曲折的暗示都没有。尽管他明明知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能了解,那些只有他本人才了解的事情。
我却不介意让他看到我的,尽管我也明明知道他不会了解,我却停不住地想。即使只有些冷嘲热讽般地回应,我却还不停地想。尤其在这个渐明的六月清晨,在他出生的这个日子,我在依稀地辨认晨光的时刻。

六月六日,清晨。高考的前一天,我还剩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还有一件事,我可以用我仅剩的这点时间去做,一遍一遍直到时间用光为止。
我被某种力量支配,来到海边。远远地传来汽笛声,海风很大,地平线那端的色彩变幻莫测,大理石栏杆布满露珠,我冷得缩成一团。
我冲着海风,倒数着时间,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西索。

全文完
开始写于2003年的8月,中间我暂停,很久没动,再动的原因估计是TOFEL GRE都考完了,2007-9-11写完。
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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