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听我说————hakuya
hakuya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关灯
护眼

"少给我提身高。"

他就是这种人--连送东西都不让我舒服。
营养不错身高不行,头脑不笨成绩不好,人品不差朋友不多。我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自己的优点,但很快就发觉在现行的教育体制下,没有一点数得上。
我不郁闷谁郁闷啊?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班主任轻柔的笑。不管我怎么样,她还是会那样对我笑的。

 

13

西索带我进了一家酒吧。
点的全是蓝色的灯,走进去觉得眼皮很重,好像进入了科幻世界。
不过也不是那么简单。
里面摆设了许多土著工艺品,墙上挂的是扎染成品,还有竹编的挂件,其中有一件,我在西索的墙上也见过。
音响里放的是很靡烂的音乐,歌词很煽情。
我随着西索在靠里面的位置坐下。方形的大竹沙发,没什么不自在。
旁边的一对父女聊得很欢。
服务生的衬衫被映成蓝色的。
西索问我喝不喝酒。
好。
服务生走了之后他说,没喝就糊里糊涂,醉了怎么办?
没那么容易醉。
西索若有若无地看看外面。那条街在高级街区的范围内,非常清静。八点多的时候,五分钟才会过一辆车。
西索的手随意地放在桌上,也被染上蓝色。
我记得我从来没有描写过他的手。
在认真观察之后,我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只能说是1米90以上的男人可能拥有的手,手上没有什么赘肉,所以显得很细,进而显得很长。关节比较突出,这点和我很像。

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总是夹着烟,或者随便什么东西,反正我总是看到那两根手指头集体行动。

服务生送来了两瓶酒。
我那一瓶是银色包装,细长瓶口,上面有外国文字。
我尝了一口,问:"这是给女人喝的吧?"
西索正看向窗外。
我又喝了一口,他这才转回视线:"你刚才说什么。"
"嗯......这酒是给女人喝的吧?"
"女人与儿童。"
我突然揪住他的袖子耳语道:"别管哪个你都算是强奸犯吧?"
"不是通奸吗?"
他突然作势要吻我,可我躲开了。
邻桌的女孩盯着我们看了一阵儿,又对她父亲耳语了几句,那男人扫了我们一眼,似乎说:"你又瞎幻想。"
这时候我对那个脸蛋儿漂亮的女孩感到无力了。

她一眼看出了我是什么人,我也一眼看出了她是什么人。
我刚才试着描述她的眼神,但蓝色的光让所有人的眼睛起霜。这或许正是西索光临的原因?

"西索。"
"干嘛?"
"你上过高三么?"
"上过呀。"
"......理工科?"
"是呀。"
我盯着他不说话。他开口道:
"那个好喝吗?"
"理工科很了不起么?"
"我问你好喝吗,那个。"
我看看瓶子:"你买的不会是汽水吧?"
"英国进口的呀,喝多少也不会喝醉的酒。"
"你干嘛怕我喝醉?"
"没怕呀。"

我在桌上趴了一会儿,音乐重了几倍传到耳朵里,节奏很糟,像敲破锣似的,我受不了只好再撑起来。
"蓝色太忧郁了。我以为你喜欢去迪厅。"
"你不喜欢这里吗??除了音乐。"
我没说话,伸手碰他的酒瓶的瓶口。我以为他会阻止我。
他突然站起来向外走,桌上的酒瓶险些倒了。
"西索!西索--"
他中了邪似的飞快地走,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看也不看我一眼。玻璃反着光,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可西索他一定是看见什么了。
我本能地坐在原地。
但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在桌上又趴了一会儿,再抬头时,隔壁那位女孩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她父亲不在--我摇了摇头。这时候她父亲从洗手间出来,她也就不再看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也走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服务生打开了广播。我知道那个节目从11:00到1:00。那是个不错的节目,聚集了许多寂寞而又不甘寂寞的人,通过DJ交流短信。它放一些老歌,歌词都很缠绵,听得我也颇有感触。
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
每件事都只有一个靡烂的开头。恐怕我有点醉了。
节目还有10分钟结束前,我付了账。服务生找钱的时候,我又看了一遍室内的装修。竹质沙发,蓝色扎染,竹编挂饰,科幻片灯影,门口有一个小吧台,客人只有我。
我好像把自己也算在"装修"里面了。果然是有点醉了。
我从酒吧出来,沿着反方向走了一会儿,又调头回去。
夜很凉。
脚踩的地,坑坑洼洼。
我很快就清醒过来。我也不是没想过西索可能会去找我,可再往下就不知道该想什么。
我想起假期作业还有一堆,高考距今还有几个月,姐姐姐夫的孩子快要诞生,小杰奇牙放假也要分开,侠客现在一定在狂K书本,我没带手机,现在除了西索那里无处可去--
我恐怕真的太现实了--

我走过路灯下面,那灯一闪一闪的,可从那下面看天,还是看不清楚。我走到漆黑的树丛旁边看天,我看见了星星。
我去了海边,在那儿看灯火。霓虹灯闪烁着,海风吹着,海浪翻滚着,夜却很寂静。
我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星星和灯火,微风与海浪。经过石砖铺的路,险些被盲道绊了个跟头。然后又经过柏油路,踏过干枯的草坪,就看见了西索的家。
我在楼底下,退后了好几步,努力去看1701的窗口。
1、2、3......
我数着楼层,心里又觉得"管他呢",于是又不数了。
刮了一阵小风,树枝干巴巴地几乎不动。

反正也睡不着,我拿着本书胡思乱想。
我听见西索开门回来了。
时针指在4。
过了一会儿我开门看他。他黑着灯陷在沙发垫里,大衣也没脱,手臂遮着眼睛。
这情景非常熟悉。
"快早上了。"
"别理我。"

我也不想理他。
我在他旁边坐下,透过窗帘看窗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就一直看着。
一直等着天亮。
他也一样,等着天亮。

"你是被一个叫伊尔谜的甩了吗?"
----------
他果然暴起,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提起来,狠狠地按在墙上,像是要把我镶进去。
他龇牙咧嘴,目露凶光,脸色铁青,像狼一样。
我无法呼吸,快要死了。
果然这样,果然这样。
假若他无动于衷,假若他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办。
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我真的快要死了。

所以,我流出了眼泪。
像盛夏的葡萄一样,非常大的一颗,顺着我的脸颊,落在了西索手上。
是冷是热呢?
他松了手。
我无力地顺着墙滑落,像是脱了线的扣子。
他架起我,逼视着我。
我的眼皮很沉,泪不停地流。
以前我觉得,电影里总是用肉体来表达某些感情,是非常肤浅的。
此时此刻,我却也找不到任何语言。
亲吻他,是否代表我真的需要他。
然而想那些也多余。他的回应是热烈,我似乎能感觉他的某些需要。
我也只不过是会说话的动物,在关键的时候连说话也不会。
而西索他,他为什么不说些什么?他没有其他的表达方式?
我没有,他也没有,换作别人呢?比如,姐夫。

我迷茫地凝视他,看他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平时流了更多的汗。
他的头越来越近,蹭得下巴很痒,我只好仰起了头。
太阳的一道光辉划破了天空。
我的眼睛张到最大,刘海搭在额头,我懒得去碰。
西索拂开我的头发。他的眼中全是雾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阳光一点一点地扯开了天,一点一点照在我和他身上。
汗珠闪闪发光。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跌跌撞撞走进浴室。洗到一半他闯进来,和我抢喷头。又忽然满眼雾气地抓住我。
我也反射性地抓住他的肩,狠狠地抓。鼻子很酸,不知所措。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手在激烈地颤抖。
水从背后流下来,声音很大。好像瀑布。

"坐在旁边那桌的女孩儿是个同人女。"
"你就是从她那里得到鼓励,才想出这招来引诱我?"
"谁引诱你了?!起床!别打乱我的作息安排,不然开学我就惨了。"
"是你自己打乱的呀。"
"......西索......"
"怎么了?"
"刚才......假如你不能动......假如你是个高位截瘫......你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知道。"
我轻轻笑了一下,回到我自己的房间。我无心学习,打开电脑上网。
网上有个同人女写了一篇2K,叫《酒吧里的男人》
"那个时候他本能地坐在那里,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男人一瞬间从他的视野消失,走入了另一个男人的视野。"

女孩儿的文笔总是太细腻了。事实上,大多数行为都是没有理由的。
比如拂头发,并不一定是因为要见谁,也不一定是因为它乱了。

除了想象力丰富的H外,女生写的东西,总感觉是在写女生。
可无论看多少女生写的东西,还是不能了解女生。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哈哈大笑。

我无聊地打开邮箱----那个地址给我回信了。
"酷拉皮卡,我一切都好,你姐姐她很好。
过两个月我们就会再见。
保重, 姐夫"
我盯着屏幕愣了半天。然后我迅速关上电脑,心里七上八下。

我问西索,假如他不能动......他怎么表达。
西索说,他不知道。
电影或者漫画里,在这种时候,主角A会说出惊世骇俗的话,让主角B感动不已。
可是西索说--他不知道。
----!

谁说他是主角了?!

 

14

某天早上我开了手机,立刻有7、8条短信像煮饺子一样涌进来。激烈的振动发出唬人的动静,我的手都振得发麻了。
西索还没醒,嘴里不满地哼哼。
突然他用整条胳膊压住我,把手机从我手中抽走,嘴里还哼哼唧唧:"一大早的你烦不烦人--"
我抽出一只手揉揉眼睛:"困死了。"

我用力睁开眼睛,世界--可真白呀--
白的阳光投在阳台的白色瓷砖上,又反射在白的天花板上,让我的视线都是白的了。
我不喜欢白呀--
我必须按照寒假计划表上写的,一丝不苟地填满我这苍白的生活。

"我刚才好像做梦了。"
西索像河马吐泡泡似的哼了一声。
我轻叹一声:"可我必须得起床了啊。"
西索的眼恍惚地睁开一条缝,那里面的瞳仁已经相当清醒,却又闭上了:"哪儿那么麻烦。"
"我真的必须起来了。"我的口气不大好,不想多说话。
"再一会儿。"他用力搂我的胳膊,我也就顺势把头靠上他胸口。
他那安宁的心跳让我更困了,不一会儿就又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我一个人。
我先去洗漱,洗完了看见西索光着脚坐在阳台抽烟。
我把浴室的拖鞋拎到阳台上,让它们自由降落在西索身边,他倒是没有不耐烦。
我说:"你不冷吗?"
我也伸脚去踩阳台的白瓷砖,冰得浑身一颤,又立刻缩了回去。
"难得你会这么自虐啊。"我并没有挖苦他的意思。
"心疼了?"
那个混蛋一边不知廉耻地说话,一边把脚伸进拖鞋里去,掐了烟向我走过来。
"我早说过我讨厌这玩意儿。"进屋之后他立刻就把拖鞋脱了,像是再慢一秒脚就消失了一样。
他递给我--食指和中指夹着--"帮我放回去。"
我撇撇嘴,秉着"这种事情不值得计较"的原则接过来。
我一边做我的事一边和他说话。
"你今天没工作做么?"
"没有。我在考虑电影的事儿。"
"又有瞎--不,又有人找你拍啊?"
他扫了我一眼:"臭小子你说实话成不成。"
"不是,我只是好奇--现在舞男片流行么?"
他又点了一支烟。
"我说实话。你接吧,你挺合适的,不接可惜了。我不是说舞男,别管什么,想接就接吧。怎么说呢......你看现在的片子,反面角色都长得奇形怪状的,你一上还不把他们都毙了。而且你是演员又不是导演,也没那么大压力吧。就是稍微束缚一点儿,但只要你不要经纪人不就得了。将来我学了金融,没准儿还能当你的经纪人呢--"

我自顾自地说着,等我停下来,发现他早已背对着我。
像是听到我终于安静了,他说:"你不还有事儿呢么。早上的短信还没看呢。"
--原本我还以为早上的事儿是做梦呢--
我知道他又拿我当小孩儿看了,我说话一多就显得幼稚。这其实无可厚非,但毕竟是事实。所以我收了声,回房去了--就好像高潮被打断一样。

我记得那个时候西索的背影,显得犹豫不决。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拍个电影而已,他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我不是想说他莫名其妙,而是我发现我真的不知道。

短信里有小杰的一条,问星期三中午能不能一起吃饭去,我立刻答应了。
还有几条是侠客的,他说单纯只是想发短信,于是想只有发给我才不算打扰。
我想讽刺他手机里只有高三学生的电话么,又想到我是他所谓"会有劲爆事儿发生"的光荣人选,他这样也理所当然。

[你干嘛突然发短信 绝对有原因 有什么你就说吧 我给你机会 不会有人看见的]
[现在没有女生看你表演。]
[是我们]
[我可没有表演,我很正经。]
我讨厌这样浪费,于是没有回。
我想他也真新鲜,发短信还要写标点。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了:[你和那个男人住一起还是你姐夫?]
"你的意思是我姐夫和那个男人住一起?"我说过我讨厌浪费,所以没有照这样写回去。
[那男人 你关心吗^ ^]
[不,想好志愿了么?]
[外地吧 这儿我呆不下去了]
我心想他怎么突然正经八摆问这个,但是讨厌浪费的我又没有照这样发回去。

[你不是刚找到归宿么,不留恋么]
[别放屁 那个反复无常的舞男 我和他待不了多久]

我看着彩色屏幕上的这行字,迟疑了几秒钟才按下[发送]。那一瞬间有股电流从大拇指传过来,一直传到了心脏。
手机是不是漏电了?
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所以我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自欺欺人了。

侠客回了:[你这是自欺欺人,要是讨厌你早就离开了]
[我都高三了 哪儿有功夫瞎折腾 我就是一忍再忍 高考玩了我就不会再见他了]
又是一股电流,传了我一身。
谁叫我老摔手机,我这简直是自虐,下一条一定要结束对话--

[那我就祝你复读吧。就这样,拜,不用回了]

他说:就这样,拜,不用回了?

这小子又破坏我的计划,还诅咒我的将来。
他所指的那个将来,在他眼里是不是"劲爆的事儿"呢?
关于这个,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还在纠缠,他没准儿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我和小杰奇牙在餐厅见面。他们俩食量很大,大概是活泼好动的缘故吧。桔色的餐盘上堆满了鸡骨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