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执起酒杯，拉过柳怀一的手，郑重的看着前面的两块墓碑，他沉声说道："我慕容昭今日在柳怀一的生父凤怀羽和二哥凤遗安面前，郑重起誓，无论今生，还是来世，生生世世，我都与柳怀一不离不弃，情深不移。"说着，他一口干掉杯中的酒，转过头看着柳怀一。
柳怀一一双晶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嘴角勾着轻轻的笑容，他深深的看着慕容昭，也举杯，一口泯尽。
很多话，他无须说，慕容昭会懂。
他将他的情，用这十年的光阴来诠释，今后会用他一生的光阴来兑现，他无须说出承诺，但是在心底早已无数次给了对方承诺。
他知道无论今生，来世，还是生生世世，只要有他柳怀一，那个人就会奋不顾身的找到自己，他有着这样的笃定，所以无需多言，只需一杯诉尽衷肠。
"怀一......"慕容昭深深的叫着对方的名字。
那是他的名，也曾经是他的命，怀一......怀疑。
可是现在他却明白，这样的名字并非只是怀疑，而是胸怀唯一，让他怎能不感动？
泪水渐渐湿濡，他靠近对方的身，回应着对方深情的吻，给与自己无尚的信任，他想要在对方怀中就此长醉不醒......
想到在自己父亲和兄长的墓碑前，那深深的一吻，最后两个人都乱了衣襟，情难自禁。在那样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就......
柳怀一便忍不住脸红，不肯在和慕容昭多说一个字。
慕容昭也觉得那样的行为太过孟浪，也不好意思和柳怀一说话，心想着那人定是恼了，不敢上前，只得慢慢在后面跟着。
天色渐渐暗了，两人才缓缓走到了原来炎凤皇宫的宫门，此时的这里早已经换了主，他俩也没有打招呼就打算离开。
走到城门，柳怀一看着西沉的红日，才缓缓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慕容昭说道："我饿了，咱们这打算去哪？"
慕容昭见那人终是和自己讲了话，便笑着跟了上来，说道："你想上哪儿？"
柳怀一眯着眼睛想了想，低声数着，说道："咱们去过了东海，还去了灼雨等地方，接下来......唔......"他细细想着，慕容昭看着那人认真的侧脸，忽然笑道："接下来，自然是先填饱了肚子，再慢慢想。"
柳怀一听了，抬眼看了他一眼，看的对方谨慎的眯起了眼睛，他才笑道："也是，我记得原来炎凤这里有家酒楼甚是不错的，我们不如去吃吃，看看他的口味和七八年前比是不是还是一个模样？"
慕容昭愣了一下，便跟着柳怀一身后走去，他有些惴惴的看着柳怀一那兴奋的背影，心中却在哀叹着自己的银子，不知道还够不够接下来的路程。
酒足饭饱，柳怀一和慕容昭理所当然的在这里投宿。
合上房门，慕容昭便将笑得一脸得意的柳怀一抓到了怀里，沉声问道："可开心了？"
"开心。"
"可满意了？"
"满意。"挑高了眉，满眼笑意，得意的看着慕容昭，柳怀一舔舔嘴角，眯起了眼睛。
慕容昭却是哼了一声，说道："我看我们是坚持不到下一个城市了。"他说着，抖抖钱囊，让对方看清里面所剩不多的资产。
柳怀一眯了下眼睛，却笑道："没关系，这黄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若想要钱，简单得很啊......"
慕容昭气恼的拍了一下柳怀一，说道："你是说，若是让长思知道我们在哪里也没有关系？"柳怀一愣了一下，想了想，才问道："昭，你说我们这样子把那个皇位扔给他，跑出来两年多都不曾回去，他可会生气？"
"你说呢？"慕容昭反问回去，那个小子也挺有本事，发布了海涵，让天下四处寻找他俩，要不是两人都会武功，又会易容，当年在江湖上也不算少跑，恐怕每两天真会给那个小子给抓回去呢。
要真是如此，那可就丢人了。
柳怀一自然也知道这些，他蹙起了眉头，想了想才说道："小子这是公报私仇吧......"
慕容昭听了闷笑了两声，说道："也许是为他父亲感到不平吧。"看着柳怀一皱起了眉头，他才缓缓说道："大哥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他自己放开了而已。"
"你......"柳怀一先是惊讶的看着慕容昭，随后才平静了口气，只是皱起的眉头没有放松，只是平静的说道："你知道。"
"是，我知道。"慕容昭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那个时候他是喜欢你的，他对你，并不比我对你的差，只不过......他......"爱的仍旧不够专一......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柳怀一懂。
他只是在片刻的停顿后，说道："我知道大皇兄如此，小王爷如是，你二哥也如是，还有很多人对你......因为我始终都在你不远的地方看着你，所以这些我都知道。"他深深的搂紧了柳怀一，想着那些年来，围绕在自己和柳怀一身旁的人们，有怎样的想法，他看的一清二楚。他也用过卑鄙的方法铲除过情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所以他自然比任何人，甚至比柳怀一自己更加清楚，有哪些人的心思和自己是一样的......
柳怀一一阵沉默，他咬了下嘴唇，却终于没有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口。
他的心已经做了选择，已经没有必要去想过去的事情，更加没有必要去想慕容昭曾有过的想法，和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
他只是看着慕容昭，随后浅浅的笑了出来，他说道："谢谢你。"
慕容昭错愕的挑眉，他不觉得柳怀一听了该是这样的表情。
然而，柳怀一只是看着他，再一次说道："谢谢你，即使如此，也不曾放开过我的手。"他反手抱住了对方。
无论对方做过怎样的事情，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对自己那份超于常人的执着和爱意，他就无法去苛责对方，更多的他感激这对方对自己的包容和宽容，而自己被如此深爱着，他除了感谢和感动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了。
也许......行动可以胜过语言吧......
他如此想着。
眨着眼睛，对于自己大胆的想法，感到羞耻和尴尬，明明白日里才有过的......
松开抱着对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他命令自己平静下来，才慢慢的别开脸说道："我想，我们还是想想看，今后应该怎么办吧......"
"呵呵......什么怎么办？你还怕我们赚不到钱么？"
"怎么？你有办法？"挑起了眉毛，柳怀一的注意力又被引到了别的地方。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你是么？"慕容昭深深的看着柳怀一，继续说道："我觉得与其想以后，倒不如想想看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现在做些什么？"柳怀一蹙眉不解的重复。
"是啊......比如说......喂饱我。"慕容昭低声笑着，不顾柳怀一的挣扎反驳，径自吻上了那人的唇，将那人所有的不满吞入了腹中......
至于慕容昭的想法却没有告诉柳怀一，他想他们可以慢慢的一边行医，做些生意，一边游览天下。最后他们可以回到秋水长天，在那里，建造他们自己的家，如同当年一样，两个人生活在那里......种些花草，还有他屋子外的莲花，和他每日在江边琴瑟合鸣，那才是他们该有的生活......不是么？
慕容昭细细的吻着柳怀一，慢慢的，温柔的爱抚着对方，想到这些，他就无法抑制的想要看到对方到时候错愕惊喜的眼瞳。
他笑着......
以自身的全部爱着对方，只希望生生世世，他们永不分离......
四季之秋萤（上）
那一天，满天都是萤火虫，在秋风中飞舞，一如他们之间微薄的关系和渺小的希望......
慕容浅踏进院门的时候就闻到了那个男人特有的香气，他不禁想问，为什么一个男人身上会有这样的气味，不是女人那样的香，也不是清新的气息，反倒是有着诱惑一般的问道，好似糖果又好似浓郁的花香，说不出的味道却致命的吸引着人，让他不由得感到唏嘘不已。
当他抬起头看向男人时，那人一双翦水秋波正冷冷的看着他，说是冷，那人的眼底却有着笑意，一种达不到眼底，仿佛漠视一切又好似嘲笑一切的笑意，勾在嘴角的冷笑，微微撇着的嘴角，那一笔一划都让男人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究竟怎样才能撕掉他脸上那层伪装呢？
这样想着，仿佛遇见了很有意思的事情，慕容浅同样挑高了嘴角，不是冷笑，比起对方他的笑便如同烈火一般，带着侵蚀的气息。
"大殿下看起来很开心。"男人从小院里缓缓踏出，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星星，看着慕容浅的时候，那眼神仿佛温暖了些，有了人气，带着几分温柔，看起来整个人柔和了很多。慕容浅有些贪婪的看着这样的面容，他微微笑道："明日六弟便要出京了，这样的消息，怎能不开心？"他从微笑到大笑，眼底的欣喜传给了男人。
男人只是微微的笑着，轻垂下眼睑，掩去看不清的思绪，他轻抿着唇角，仿佛勾画出了飘渺的笑容，他低声说道："话虽如此，我却是将后面的一年陪在了这里啊......"感叹出口，却听不出太多的不满，那隐含着笑意的眼角似乎说着他跃跃欲试的想飞之心。
慕容浅沉默的看着男人，刚才的喜悦似乎刹那间消失不见，可只是片刻的冷凝，他便笑道："这岂不是趁了柳大才子的心意？更何况我答应才子的事情一定会去办到，在这里你更好的可以监视我，不是么？"气息靠近，他故意倾斜了身子，堪勘挨着对方，炙热的吸气喷在对方脸颊旁，那人的脸似乎真的红了一些。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情大好，比起驱赶自己的六弟，更加让他心情舒畅。
男人不找痕迹的退了两步，抬首却是一脸的笑意，眼底有着隐约的怒气，更多的却是挑衅，他抬高了眉毛，扬起了脖子，笑道："那......也是彼此彼此，大殿下也是方便监视于我，不过......大殿下，这次的交易恐怕你是要赔本了，我在这里既不能跑也不能动，恐怕这一年在这里是真真做了米虫，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了。"眼底的笑意有着得意，盘算过后的精明，仿佛小狐狸的一样狡黠的眼瞳，泛着粼粼水光，任谁看了都会眼前一亮，心底一柔，为他赴汤蹈火也甘愿吧。
想法在脑海中成型的一霎那，慕容浅惊讶的几乎要逃跑，可是下一刻看到柳怀一轻笑着转过了身，从院中的树下拾起酒坛，那逃跑的想法便在脑海中淡漠了。
他笑着看着柳怀一冲着他摇了摇手里的酒坛，比了一下嘴巴，那红润的嘴唇就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他失神。等到回神的时候，他已然坐在了院内的石桌旁，桌上斟满了两杯酒，其中一杯就在他的手里。
微微一个错愕，他苦笑着叹息了一声。
罢了，就这样吧，至少今夜就这样吧......
他想着。
在最初见面的时候，男人的味道仿佛一个满身是刺，只会利用别人。永远不吃亏，却又聪明的把握自己筹码的狡猾男人。那个时候不可否认的，他看重的是对方的精明，而他也明白两人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一个彼此付出彼此得到所得的交易而已。
可是现在眼前的男人仿佛退去了阴谋算计的狡猾，更多的是柔和了目光，感觉好似秋天的晚风，柔和的让人忘记了他的寒冷，慕容浅轻轻的勾起嘴角，早在看到慕容昭这样的不顾一切，他就该明白，柳怀一这个人是致命的毒，沾染了他气息的人，有谁可以逃得掉呢？
只是......逃与不逃，本就是你追我逐而已，他和柳怀一之间究竟是谁沾染了谁的气息？他有些好奇的想要知道答案。
只是，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那人却冷下了眼，戴上了冷漠的面具，他有些错愕，只是听道男人的话的时候，却又忍不住笑了。
"看来......大殿下并不想和我庆祝，那么，""啪"的一声，酒杯落在石桌上，颠出了半杯的酒，柳怀一勾起了眼睛，眼底的寒意让人忍不住打颤。可是，慕容浅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有些失神。
这样的神态是为了自己吧......
是因为自己一晃的失神，忽略了他？
这样想着，心底反而更加愉悦，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笑出了声，让对方更加横了眼，竖了眉，一脸的傲然愤恨。
耳旁听着那人冷冷说道："大殿下请自便吧。"
那明显的将人赶离的神态，那明明压抑着怒气和不满却装作不屑与无所谓，那深深的埋在眼底的冷漠和鄙夷，让慕容浅感到心疼。
这样的感情该是心疼吧......
他这样想着，可是却骄傲的不愿意承认，只是，对这个人总要在这个时候让着些吧......对于这样的如同孩子一样看起来是在无理取闹的人儿，他有的是应付的心得体会。
这个人要的不过是旁人的注视吧......
于是，缓缓笑开，他说道："怎么会呢？今日......本该庆祝。"他掩去的眼底有着掩饰不去的轻蔑，心想着那人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可是下一秒却因对方的话而感到一丝狼狈。
他只看到那人冷冷的笑了，眼底的寒意如同寒冬腊月，再不似初见时的秋风徐徐，那人冷漠的声音说道："大殿下是在敷衍我么？就好像敷衍慕容吟一样。"
即使只是见过很少的几面，柳怀一依旧知道那个名叫慕容吟的男人将眼前这个男人当作了天......一切都已这个男人的想法作为衡量的标准，所以当那个人见到自己的时候，明显的不愉快都生生压下，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
可是那个人始终不明白吧，慕容浅并没有对那个人格外特别，至少目前为止，柳怀一认为慕容浅对待自己这个交易伙伴比起他的弟弟更加要好一些，这大概也是慕容吟敌视自己的的原因吧。
只是自己不是那个孩子，不是那个只要关注的孩子......
自己要的远比天要高，而慕容浅也不过是自己飞翔的踏板而已......
这样想着，心里却有些犹豫，他冷冷的却有些迟疑的看着慕容浅那微微吃惊的眼瞳，再一次冷冷的笑了，他说道："大殿下，三殿下对大殿下的心思相信大殿下心底清楚的很吧，想必今日大殿下真正想要把盏言欢的应该是三殿下，而不是我这个山野村夫吧。"不屑的撇嘴，任谁都可以看出那眼底的自卑和愤恨。
慕容浅看着，便收起了吃惊的眼神，比起外表，柳怀一更加吸引人的大概就是内在的矛盾了，明明是自卑的要命，却又高傲的要死，这样的矛盾在一个人身上体现的如此淋漓尽致，实属难见。这样想着，慕容浅忽然对眼前的男人更多了几分兴趣。
究竟怎么样可以让这个人收起对自己的防备？
究竟怎么样可以让这个人放掉这份矛盾呢？
究竟慕容昭看上了他哪一点呢？
为了可以座上帝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慕容浅看作了工具，无论是女人，小孩子，也许在他眼里唯一可以称的上特别的，只有慕容吟这个存在。可是这个人的特别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在临终前的嘱托而已。
母亲......
那个美丽而脆弱的存在，让慕容浅陷入了短时的失神，他记得母亲喜欢念诗，喜欢弹琴，她说过那是自己的父亲所钟爱的自己。可是到了最后，那个男人，他的父亲喜欢的却是悲伤的背影，是那个想飞却无法飞的人。
小时候看过那个男人，冷冷清清，从面容和神情真的很像柳怀一，有时候，他不禁回想，若是当年的那人像现在的柳怀一这般的性子，是不是就会幸福一些呢？
不过这些也都是想象而已，他想他是恨那个男人的......可是每当他想起那个男人落寞的样子，便又恨不起来。
就如同现在面对着柳怀一。
他们该是纯粹的利用关系的。
可是每当对上柳怀一那双柔柔的如同秋风一样的眼睛，他便会想很多其他的可能。只是去想想而已，但是想多了，便有了付诸行动的动力。就好像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