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骨谷
骨谷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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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迫不及待问。
"你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他没有回答,反倒问。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继父几乎和母亲同时消失的,而郭乾风接受继父的公司又是近年事。
"父亲......是被你母亲杀死的。"郭乾风突然转过头来,一字一字吐出一句话。
一瞬间,世界都变得寂静了,只余下我越来越大的心跳声。
我说不出现在的感受,惊诧?怀疑?不可置信?还是空白一片。
而等我回过神,震惊过后,我想到的却是我自己,或许,我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就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要报复我吗?不是因为我害了郭希,不是因为自己自作自受......不,或许还是有这些原因的。
"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你母亲和我父亲是怎么相处的,但就我所知,他们的相处方式,可以说是......简单点说,他们的关系有点类似于‘豢'的关系。"他仿若漫不经心地开始诉说这惨剧的枝节。
豢养?!
"你刚才也看到王欣房里的大鸟笼吧。其实,以前父亲就是让她住在这鸟笼里的。"
什......什么?!
"我和郭希也是偶然发现的,但是我们并没有声张,只是观察着。
也没有阻止吧。
我开始猜测是不是他俩小时候用笼子困住我的"灵感"就处于此。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父亲对你母亲的独占欲有多强,强到那种地步。而且,那也给和郭希作了一个示范......一个表现独占欲的示范。"郭乾风仍旧笑着。但在我眼中,他的笑容让我由心发寒。
"只是没想到,一直住在笼中的小鸟似乎并不情愿,或者说,没想到原来小鸟也是渴望尝试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的......你母亲多次试图逃离我父亲。这些我们都知道,但我们都不以为意。直到有一天,我和郭希回家发现,父亲倒在血泊之中,你母亲拿着还沾有血的刀,坐在旁边,整个人呆住了--那时候,你刚好不在家。"
经过他提醒,似乎真的有过这样的时候......我记得,那时我正好被带去比赛,至于什么比赛,我已经忘记了,反正那段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我都不在家。我还记得,等我回来,已经是被他们告知,父亲不在了--当时我甚至并没有问清楚所谓的"不在",到底是什么。
"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小鸟不能有着渴望自由的天性......后来,我们请医生给你母亲作了精神鉴定,发现她似乎真的有点时常。之所以做这个鉴定,是因为自从父亲葬礼完毕后,你母亲一直躲在大鸟笼里不愿意出来。而她每天抱着父亲的照片,就让我们更加肯定这一点。当时我们都很惊讶,你母亲似乎不能摆脱我父亲了,已经不能正常生活了,也就是说,她似乎更适应被困住的日子。"
我摇摇头,下意识地否定着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你们父亲,我母亲,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且,你母亲似乎一点也不知道我父亲已经不在,更不用说对自己是凶手这事了。她根本一无所知。"
我突然想起我那直到母亲不见后才放弃的念头--若我真的杀了他两兄弟,是不是也会像母亲那样?
不......
这时,我正看见王欣自湖对面的花房中走出来,依稀可见其脸上的表情,愉悦,无心机。
我再次摇摇头。
郭乾风也发现我的目光,顺延过去,而后露出笑容。
"不过这些都不是让我们最惊讶的,让我们最惊讶的是......"他慢悠悠地说着,不疾不徐,然我却没来由一阵紧张,人不自觉屏息以待。
"你母亲这病似乎是遗传的。"说罢,他好像放下了重担了一般,人往后靠在树干上,好整以暇续道,"我们查过,似乎你们家族已经有好几例有轻微精神疾病的人--当然,这些疾病都不是很严重,顶多就是让人性格有些扭曲而已......像你母亲那种,因为有‘外力'推动,所以才会更加严重一些。"
我一下子呆住了。然后,便是一系列纷繁的念头。
遗传?遗传?!是指我身上也有这样的血液,血液里也有这样的疯狂因子吗?我看着手腕处分布分明的浅紫血管,怔然想。
他说的"外力"是指继父吗?那我的"外力"是指......他俩?他的意思是我已经和她一样了吗?
已经......无法回头?
"你告诉我这个,是为什么?"话出口,我才猛然想到这一事上来。可能潜意识中,我远比自己想的要多疑很多。不过这次看来,这份多疑并不是真的累赘。
对呀,他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个到底是为什么?真的只是单纯带我来见王欣吗?不能吧......真有这个心的话,怕早在前些年就这么做了。
"王平,"他骤然收起笑容,一脸肃穆,甚至说是冷酷地说,"你已经在外面玩够了吧......也应该发现自己无法在这个社会生存了吧。"
我一呆,进而是不可置信。
从来,都只有我自己这样说过自己,从来没有人如此直白地说过我。而就因为这样,即使知道这可能是事实,但我每一次都只会想想就算,从来不会完全让自己沉沦下去,并试图努力融入人群,摆脱这种仿佛宿命般的桎梏。可是现在,这个人却突然说了,很直接地说了,不留情面,直白而残忍。
这就好像一个医生下最后判决时一样,即使病人知道自己日子所剩无几,但是在那时所受到的打击还是沉重的,甚至更加沉重。
一时之间,我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我觉得全身发虚,脚步虚浮,人不自觉踉跄后退一步。郭乾风似有所觉,往前一步,扶住了我。
看着眼前人的衣襟,我心里不禁涌上一阵怨毒。对我来说,现在这个怀抱是从来没有的冰冷。
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在我有了第一个愿意交心的朋友时又残忍地告诉我,一切都不可能呢?为什么要撕破我的幻想,连我奢望的机会也不给呢?
一时之间,脑里全是张俊晓的模样,过往的一切快速闪过,初遇,第一次去大排档,两次被救的,酒吧吵架,被困住,一切一切。
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心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似乎,心渐渐坚强起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想怎样?"我抬头看他,怒极反笑。
"我会让你休学,你跟我回B市吧。"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严厉的表情隐去,露出胜利的笑容。
"跟你回去,然后被你豢养起来?"我猛力推开他,嘶声大喊。
"是。"他施然顺着我的动作放开我,并又再走过来,似乎已有笃定。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冷笑,满心不甘,"我要留下来!"
我要留下来,我绝对不要再回那个"家"了。
"王平,你认为留下来和回去有什么区别吗?"他沉下脸,同样露出冷笑,但比我的更残酷。
我不答。
没有区别?怎么可能没有?--这里,起码有张俊晓。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那个所谓的朋友存着什么心?他对你到底是什么心态,难道你没发现吗?"他严厉质问,接着又嘲讽续道,"我以为以你这种敏感到极点的性格,应该早有发现才对。"
"我知道。"我沉默半晌,才回应。而语气是连我自己都惊讶的斩钉截铁。
"什么?"这次,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这让我有点窃喜。
"你的意思是他和你们一样......是吗?"我长出一口气,道。
他脸色变得严厉,说:
"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再抱有什么希望,你身上的血已经不可能改变--"
"我承认!"我打断他的话,大声说,"我承认不可能改变!但是我总可以选‘饲养者'吧!既然这样,我就选他!"
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如此勇敢过。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而且,不知为何,当这话说出来后,我竟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是的,若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是张俊晓。明知道他的独占欲同样可怕,明知道可能有痛苦,但我知道,能同时成为救赎的,只有他而已。这是我一直挣扎与探寻的答案。
郭乾风的脸色更加阴沉。
"呵呵......"突然,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诧异回首,惊叫:
"张俊晓?!"
张俊晓慢悠悠来我身边,一把楼主我的肩,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挑衅对郭乾风道。
"我赢了。"顿了顿,又说,"按照约定,人归我了。"
一霎那,我以为郭乾风就要扑过来揍人了。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咬牙切齿地冷哼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突然转过身,快步远去。
见此,我更是呆住。
搭在肩上的手紧了紧,我回过神。
不过,张俊晓的话是什么意思?赢了?他们有过什么约定?而且,郭乾风离开代表什么?代表他......退出?!
我转身看身后人,探询的目光直视他。
但张俊晓只是笑。
我不由一阵心慌与无措,扭头看已经走远的郭乾风。
这个人,就这样......要离开我的生活了?
不......
我直觉就要追上去,然,腰间突然从后出现的手却紧紧箍住了我。
诧异回首,见到的是深沉乃至愤怒的黑眸。不自觉地,我有点悚然。
但我还来不及多说一句,人便被紧紧抱住,张俊晓的脑袋搁在我的肩上。我全身一僵。
"王平,"他轻声在我耳边呢喃,"我赢了,你记住!"
他的话,就像宣言一般。
搂着自己的怀抱如此的紧密,以至于似乎,一辈子都不能逃脱。
□□□自□由□自□在□□□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门。那里,锁著一只野兽。
我们常常残酷地把它锁在门後,听它以利爪搔抓门板,发出悲鸣,甚至怒吼,那时,我们才会放它出来,带著它,去寻找猎物......
在欲望的国度里,存在着弱肉强食的潜规则,我们自然也早就做好心里准备,等待哪一天,被吞噬到一个更大更恐怖的血口之中......
因为懦弱,所以随时准备以命相搏。
因为懦弱,所以不得不被你所吞噬。

------完------

PS:会有个小番外交代一些事情。



番外

把手中的卷宗放好,叶芯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望了眼外面的高挂的月亮,又是一声轻叹。
凭什么,凭什么在这个大家都高高兴兴出游的法定假期里,他就得在这个小得只能容纳几台电脑的5坪小房间里工作到半夜!凭什么其他几个合伙人就可以逍遥在外!特别是那个姓张的,凭什么他就能够以"回去做饭"这样令人吐血的理由而扔下他自个儿去陪他家的教授呢?!凭什么?凭什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享乐的个性不应该泯灭于这群没人性的家伙身上的叶芯,倏地扯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提起桌上话筒,拨通了"最造孽"的张俊晓家的电话。
"喂?!"却没想到,电话接通后,自己都还没开始抱怨,对方一开口就充满怨气了。
"小俊?"叶芯诧异回了句。
"叶芯?有事?"张俊晓冷冷看着低头站在对面的人,心不在焉问。
"呃......也没什么事。"熟知张俊晓的人,都知道听到他用这句冷冷语调说话时,就代表了这家伙正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那时,绝对是少惹为妙。而叶芯身为张俊晓最好的朋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刚准备好的一大串抱怨,都硬生生吞了回去。
"没事,我挂了。"张俊晓淡淡回,然后轻轻放下电话,双手抱胸。
而站在他面前的人,王平,抬眼偷瞄了一眼,见他仍旧表情冷酷,就更无措了,连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无处可放。
"其实,其实......我想,这次应该是真的。"好不容易,王平才鼓起了勇气,轻声说了句,但眼睛仍旧不敢看张俊晓。不过,能够如此顺利表达自己所想,已经是一种进步了吧。
但张俊晓并未因他的话而怒气减退,反而越发旺盛。
他冷笑一下,走到王平跟前,俯视,看着王平头顶的旋,问:
"那你说,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同时,手指向桌面的挂号信件。
"可是,每次都不一样......"王平抬起头反驳,但双眼一触及张俊晓阴郁的表情,就气弱了。
"对,就是因为每次都不一样,所以你才会每次都上当!"王平不提还好,但一提起张俊晓就忍不住火又上来了,且越想越觉得那两兄弟过分,"上次是郭乾风的订婚,上上次是郭希离家出走--那家伙几岁了?还离家出走?再上上次是--反正,每一次都弄得很严重,但每一次都是假的!这样你还信?"
王平想想觉得他们似乎真的有点过分,而且......还过分了那么多年,似乎自从他和张俊晓一起开始,这种"恶作剧"就没有停过。
尽管每一次见到他们,心中还是有恐惧,但是这些年来,随着以这种恶作剧的方式见面次数越来越多,他似乎渐渐变得没那么紧张了。
所以,王平其实并非真的那么容易上当,而是通过这样迂回的方式,接受这种兄弟间相处感觉的变化。只是,这种奇特的改变,他觉得很难告诉张俊晓。不过,他想即使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吧。
"可是,这次,郭乾风有打电话来,而且请柬也有,不是么?"王平有点不确定地抬了抬手,让张俊晓能够看见他手中那鲜红的订婚请柬。
张俊晓瞪着他手中的请柬,还真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去,又怎么知道是假的呢?我们......我们去吧,好不?"王平主动走近一步,抬眼看着他,抿了抿唇,眼里充满了期待。
张俊晓立时皱了眉--他最是受不了王平这种带着无辜与哀求的眼神了。而且一想到还有两人和他一样对这种眼神毫无抵抗力,心里就一阵发闷,堵得慌。
"去吧......"见到无法奏效,王平又轻声唤了句,一只手抓住了张俊晓的手臂。
这么多年,似乎,王平真的进步了。
张俊晓看着这种深沉乃至禁欲似的诱惑,忍不住苦笑。
后来,二人的确是去了。
至于到底有没有第N次上当嘛,却又是后话了......
野兽之间的抢夺。
本来,就是无所谓结束的一天吧......


后记:
呃......那个,这个番外旨在交代一些事情,所以有朋友期待的H,就,嗯,没有。另外,我发现番外的确算是一个既解决我RP的喜好,又顾及到读者的一个好办法。O(∩_∩)o...
这篇文算是连载得蛮久的,大概有两个月吧,其实主要是在临结尾前的部分有过斟酌,否则应该挺早久结束了。但是说实在,这篇文从构思到下笔,到打入电脑--你没看错,我就是手稿爱好者,番外才是直接打入电脑的--其实都很顺o(∩_∩)o...
1.关于人物性格:
其实这篇文的角色很少,少得十个指头都数得出,王平、张俊晓、郭希、郭乾风、也芯、王欣、那个外国人和打劫王平的少年。也或者如此,对于这些人,我用了挺多笔墨去勾画,也希望能够丰满一些。
在连载期间,其实读者朋友最多讨论的就是王平、张俊晓、郭希、郭乾风的性格,主要是前两者。在这里我就引用一些来自读者的,来说一下前两者好了。
王平,这个人物一般来说,看到第三章左右大家就应该看出他的心理有点毛病。他神经质,脆弱,敏感,自私,迟钝,算是一个比较可怜的人物吧。而这样的一个人,能够得到爱情么?他要的是什么?在这里,我引用读者"肉食主义"的话:"其实被禁锢也是一种幸福啊......在主角的心里其实是希望被关起来的吧,被对方以异于常理的方式爱著,对方成为自己唯一可以依赖的存在的同时,自己也成为对方即使不择手段也要抓住的最宝贵的存在,这种比正常恋情更加牢固的羁绊才是王平真正想要的吧。"(忘了要授权,希望肉食主义不介意呵呵)当然,我并不是说王平想的仅仅如此,也就是我表达仅仅是如此,欢迎大家交流更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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