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那个男人————晒谷子
晒谷子  发于:2009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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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不自觉的认为自己是于一恺唯一的朋友?
实平乱七八糟地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女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想起早上看到她已经是一脸倦容,很累的样子,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从很远的地方来看于一恺的吧。
看到女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实平把老旧的空调温度再次调低了点,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实平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伴随着于一恺的叫喊声。
实平爬起来,身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薄被滑落在地上,女人早已醒了。"他回来了!"实平对她说完,立刻跑去开门。
一开门,于一恺就冲进来,大喊道:"热死了!热死了!我钥匙又忘记带了。"一边说着一边冲进房间就要往阳台走,但是他突然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
实平关上门,转身看见于一恺吃惊的样子,解释道:"早上她就来了,天气热得很,我就请她先来我屋里坐。"
于一恺没有说话,静静看着那个女人。
"我来看看你......"女人开口说道,"怎么搬出学校了?"
"这个问题你早就问过了。"于一恺冷冷的说。
女人一愣,继而又说道:"家里给你存的钱你怎么都不用,这么热的天气怎么还要去打什么工啊?"
"不是早说过了,我跟那个家已经没关系了吗?!"于一恺冷冷的说完,抬脚就往阳台走。
实平站在一旁,不知所以地看着这两个人,跟着于一恺身后回到他房间,问道:"她、是谁?"
"我妈。"
咦?耶?啊!!!
"你干吗那么吃惊啊?"
很多很多原因......
实平正在百感交集的时候,敲门声响了,实平知道是于一恺他妈妈,见于一恺没有去开的意思,就走过去开门。
开完门,就直接从走廊回到自己房间,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一开始两人还是平心静气的说话,后来越来越激动,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墙壁本来就薄了,更何况实平既纳闷也担心,留心听着,后面的话也基本都听到了。
于一恺妈妈突然激动起来,几乎是带着哭腔喊着说:"一恺,你听话好不好?不要这样好不好?只要改掉-"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这是为你好啊-"
"每次都是为我好!每次都是同一个借口!你跟那个老头子什么时候有真的为我想过!"
"可是你-"
"我自己了解我自己!"
"不!你不懂!你这样子是不行的!一恺,听你爸的话,你-"
实平在隔壁莫名又无比担心的听着他们吵架,于一恺妈妈已经在哭了,于一恺怎么可以这样?!
"够了!"于一恺愤怒的声音清清晰晰地透过薄弱阻隔撞击着实平的耳膜。
"既然有我这么个儿子让你们感到耻辱,那么就像老头子说的断绝关系不就行了!"
"你-"
"不会尊重我的父母,我也不需要!"
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是静静的关门声。
实平知道于一恺妈妈离开了,他有点闪神,下一秒已经冲了出去。
于一恺妈妈看见突然冲出来的实平,无力的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笑容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实平很想说些什么让她不再那么难过,但是说什么都没用。
"那袋子东西麻烦你交给一恺了,都忘了跟他说了。"
"可是......"
"我回去了,你跟一恺说声吧。"
依然那么优雅,只是半天的时间,看上去却比来时更累了。
实平一个人在那个黄昏的走廊站了很久,感到巨大的无力感包围着自己。
一直那么渴望拥有的东西,于一恺却把它踩在脚下。
"你站在那里干吗?"
回头一看,于一恺正一副冷冷的无所谓的表情看着前方。
不知怎么的,实平脑海里突然浮起女人关切的问着于一恺一切生活上的琐事时的表情,满含关心与不舍。那是自己一直渴望的,一个母亲的爱。然而眼前这个人,却无所谓的把它丢弃了。
这么想着的下一秒,实平已经一拳狠狠的对着于一恺的肚子砸下去了。



恐惧
从机场回来后的第二天,五一长假就结束了。
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
白天安静的公寓,早上和晚上总要吵闹一阵。
于一恺最近已经发展到天天到实平那里吃饭了,赶不上晚饭也要蹭顿宵夜。最后索性把每个月的饭钱都上交到实平那里去,彻底赖着实平。
"起床吃饭了!"
实平围着白色围裙,气势汹汹站在阳台外大叫,看于一恺仍然没有起床的意思,一脚踏入乱七八糟的房间,一边收拾地上散乱的书和纸张一边大声催促他起床吃饭上课。
于一恺赖在床上不想动,微微睁开眼想抗议两声,穿着白色围裙的实平立刻印入眼帘。
煮饭时的热气熏得实平两颊红红的,刘海的发根湿漉漉的还带着洗脸时的水滴,连带着眼睛也是湿漉漉的迷漫着水汽。
于一恺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实平,把头埋在实平的肩窝处,一动不动。
"你、你干吗?!"
脖子处的异样气息令实平不自在起来,他只觉得于一恺的呼吸蔓延过每一寸脖子上的肌肤,甚至发根。
出生第二十四年,实平第一次了解了"头皮发麻"是什么感觉。
"天气好热,你冰凉凉,好舒服。"于一恺的声音闷闷的、低沉而有种令人脸红的诱惑力。
赶紧去吃饭!我才不是你的保姆!"实平推开于一恺,脸颊比起刚才更红更可爱了。
"真是胃口大增啊。"于一恺摸摸下巴,盯着实平若有所思的说,进了浴室刷牙洗脸去了。
平淡的一天。
除了下午时不时看会时钟被主任又劈头骂了一顿之外,没什么糟心的事。
可是为什么越临近下班心越焦躁呢?
时不时抬头看看几点了,只想赶紧下班回家。
以前可不会这样,什么时候回家对实平来说一点也没差。可现在看着主任唠叨不停一张一合的嘴皮子,再看看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的时钟,心里只觉得异常焦躁。
晚饭的菜还没买,等会超市恐怕又是一堆人,下班时间公车也挤,回到家都不知道几点了,于一恺今天是要回来吃饭的,煮饭洗菜又是一番时间,这下不知要他等多久、饿多久了。
怎么说不完、说不完、说不完......在心里念念叨叨的实平面上不禁露出一点点烦闷。
"你小子还敢觉得我烦!上班不专心,只想着下班,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下属!我还牺牲时间来教导你!我-"
主任抬头看时钟想看看自己浪费了多少宝贵的时间来教训这小子,一看,居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16分钟04秒了,不禁勃然大怒,训得太投入,居然没发现周围已是人去楼空,立刻挥袖愤愤离开了!
看着又是一番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实平叹口气,拿起小小的公事包往外走。
菠菜、茄子、火腿、豆腐、鱼、肉,实平点了点,确定没漏下什么东西,就往收银台疾步走去,想着早些回家。
收银台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都是下班后顺便过来买菜的上班族们。站在队尾,看看前面的人头,实平不禁又叹了口气,抬手看看表,已经6点了,回到家恐怕都7点了。
想着于一恺可能会饿得哇哇叫的样子,实平嘴角不禁扬了扬。
就在这么个时候,他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嗤笑声,立刻全身僵硬,因为炎热天气以及急着回家的盼望而温暖起来的血液瞬间冰冷。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实平连想都不敢想。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在这里,他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然而刚刚的确是听到了,那个嗤笑声,那么熟悉的声音,至今仍然时时出现在他每一个恶梦里的声音。
实平站在人声嘈杂的队伍里,只觉得冷汗簌簌的流,不一会已经浸透他的衬衫。
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遥远起来、模糊起来,只有那个嗤笑声清晰得可怕,绕着实平,不断的笑着、笑着......
"先生,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等实平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汗水,收银台的小姐以及周围的人们都关切的望着他。
"你脸色好难看啊,很苍白。没事吧?"收银小姐和善的问道。
"没事,对不起。"实平连忙把购物篮提上去,用手背擦了擦汗。
"给你,"身后的女生递过一张纸巾,关切的说:"天气这么热,人难免不舒服,多多休息的好。"
"谢谢。"实平感激地接过纸巾。


然而再长的队伍总有尽头,再慢也终于轮到实平结帐。
实平付了钱,拎着两包东西,深吸了口气,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的,错觉而已。随即出了超市。
吵吵闹闹的街道到处是下班回家的人流。实平被挤着、碰着,然而他就像没感觉似的,也没听到对面慌慌张张的一声"对不起",只想着要赶快回家,一定要赶快回家。
怪异的感觉仍然围绕着实平,走到离超市只有三百米远的公车站,实平已经一身冷汗。
拼命地挤上车,实平才感觉好了点。被人窥视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车里虽然开着空调,但人多,还是闷热得很,空气浑浊。
实平把左手的袋子移到右手,用左手抓住拉环。
两个袋子的重量都在右手上,没多久右手就很吃力了,酸得很。公车走走停停,弯一个接着一个拐来拐去,实平也跟着摇摇晃晃,他又怕菜被挤坏了,尽量努力与人保持距离。几站下来,白衬衫都湿透了。
好不容易熬到站,实平松了口气,终于到了。
下了车,实平两只手都麻了,一头的汗也顾不上擦,急匆匆只想回家洗个澡。
小街道两旁都是纷杂的小店铺,拐个弯,经过小公园,就到家了。
实平低头看了看两袋子吃的,想着于一恺叫着饿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又想起自己刚刚在超市的恐惧,似乎已经很遥远了,实平暗笑自己的神经质。
这么久了,似乎应该放下了,实平想。
我也终于交到朋友了!
心里这么感叹着,实平只觉得脚下的步子也轻松起来,嘴角也略微上扬。
就在这个时刻,那种被人盯着、脊梁如刺的感觉又出现了!
实平僵硬在原地。
是错觉?不是错觉?
分不清。
实平想着要赶快回家,又想着不能回家,站在原地,犹犹豫豫,冷汗直冒。
不能停在这里!实平这么想着,赶紧迈开步伐,想也没想匆匆走进前面的一家鱼丸店。
等于一恺找到实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
看着那个白色单薄背影,于一恺强忍怒气,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何实平这家伙居然、居然在一家小鱼丸店里吃鱼丸吃到11点多!这家伙知不知道他找他找得快疯了!
"何实平!"于一恺怒气冲冲地上前,打算好好质问他一顿,这么晚了到底在干吗!
一听到于一恺的声音,实平立刻惊喜转过头来。于一恺正想大骂,却惊讶的看到苍白着脸、嘴唇毫无一丝血色的实平。再仔细一看,实平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好几碗鱼丸,竟然一口都没动。
"你到底-"于一恺话还没问完,实平就抓住他的手,湿润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这下子于一恺后半句也说不出来了。叹了口气,于一恺缓缓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嗯!"实平用力点了点头,放开于一恺的手,提起旁边椅子上的两个袋子,一手一个,就要走。
"等下,"于一恺拉住实平的手腕,一边心里感叹着这家伙怎么这么瘦,连手腕都如此纤细,一边问道,"你钱付了吗?"
实平现在已经是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看到于一恺彷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只高兴着终于可以回去了,完全忘了付帐这件事。
"没有。"说完之后实平乖乖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直直盯着于一恺。
一瞬间于一恺有些错觉,这时候的实平好像需要他来照顾的小孩一样,于一恺不自觉掏出钱包付了钱。
而实平始终乖乖地站在身后看着他。
快12点的鱼丸店已经准备关门了,冷冷清清的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只是实平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老板本来看着实平傻傻地坐了一晚上,还怕自己遇到奇怪的客人,现在看到实平终于要走了,赶紧结了帐,关了店门,回家睡觉。
街道两旁的小店铺彷佛回应鱼丸店似的,也纷纷拉下铁卷门,刺耳的一通声音过后,街道恢复了安静。
昏黄的路灯照着街道上仅剩的两人,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
"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于一恺终于打破沉默。
然而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仍是一阵沉默。
"我今天要找你的时候,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要从何找起。"于一恺自顾自说着,"不知道你的公司,不知道你的手机,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着急,在每一条街道漫无目的心思焦虑地乱找。
小公园安安静静,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
树下还埋着小猫的尸体,实平想。
"小C没事吧,喂了它没?"实平突然问。
于一恺只觉得怒气上涌,两只手紧紧抓着实平的肩膀摇晃着:"你还管那只猫!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实平埋下头,长长的眼睫毛隐隐颤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实平这副模样,于一恺顿时怒气都消了,只剩心疼。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实平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每个人都有想要别人尊重的隐私。
"没关系,我们回家吧。"说着,于一恺接过实平手里的袋子,一只手轻松提着两袋,空余的另一只手握住实平的手,拉着实平回家。
实平愣愣跟着于一恺往前走。
宽大的手掌凉凉的,包着他炙热闷湿的手,很舒服。
今天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恐惧突然变得遥远起来,竟然像是一场梦了。
也许真的做了一场梦,实平想。r
只是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白天里的一切才是梦。


照顾
昏沉沉被于一恺牵回了家,实平只觉得越来越难受,脑袋沉得厉害。
黑暗的房间闷热不堪,于一恺开了门后,把东西放在地板上,摸索着开了灯,屋子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又开了空调。回头就看见实平用手揉着额头,一脸不舒服的样子。
"你没事吧?"一边这么问着,一边用手揉着实平的太阳穴,"头痛么?"关切之情从眉眼里流了出来。
不吭声的表示了默认,实平难过地皱着眉。
"你可能有点发烧,连手都是烫的,先洗个澡吧,你衣服都湿了。"轻轻地把实平拉到浴室前,于一恺低声说着,"可以洗澡吧?你还有力气吗?"
实平流了一身的冷汗,早已黏腻难受,虽然身体绵软无力,还是很想洗个澡,点点头要去拿衣服。
于一恺看他脸色不好,"我帮你拿,你先进去吧。"
小小的房间,东西放在哪里都一目了然,实平也就没有拒绝,自己先进了浴室。
哗哗的水声很快就响起了,于一恺把两袋子东西提到厨房。想着实平可能一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又不舒服,淘了米熬粥,手忙脚乱加了水放进电饭锅后看着那两袋子菜直发呆。
呆了半响后,于一恺硬硬头皮,洗了菜,回想着平时实平是怎么做菜的,胡乱搞了一阵,居然也炒出了两盘菜。看着那两盘菜,于一恺得意洋洋,突然想起自己忘了给实平拿衣服了,一看墙上的表,实平居然已经进去半个钟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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